婆娑垂楊,清彎流水,說的是柳河。柳河自北向南,延綿二百里,匯入東江, 途經成運縣大灑鄉,把柳河村劈開東西兩半。
柳河村因柳河得名,從第一戶人家在河灘上落戶,不知過了多少年代,繁衍 至今,已有六七百戶近三千人口。
這三千人口,分屬三支姓氏,柳姓、程姓和余姓,柳姓是原住姓,人口最多, 佔了一半左右,程餘姓兩是外來姓,佔另一半。
相傳明洪武十三年,受胡惟庸案牽連,御史大夫陳甯和中丞塗節被殺,誅連 九族,僥倖逃過血災的少數陳塗兩族人,避禍至成運地界,落戶在柳河灣畔,乃 改為程姓和餘姓。
看成運縣誌地圖,柳河村位東偏南,處在一個尖角上,田地本也肥沃,但留 不住不願同父輩一起吃泥土的年青人,無論男女,基本都外出打工了,留下一幫 子老弱病殘呆在家裡。
每日,成運縣的第一縷陽光,必照在柳河村東頭第一戶人家的牆壁上。
這戶人家姓柳,當家的男人柳大林,自幼沒了爹娘,全仰仗叔伯嬸子們拉扯 長大。他這個人,憨得過頭,全無半分脾氣,你要說他是塊楞木頭,他就是壓在 柴禾垛最底下的那塊幹木頭了,那股楞勁兒能呆在那副軀殼裡一百年;你要說他 個悶葫蘆,他就是剛剛從青藤上摘下來的那個生葫蘆了,搖多少回都不帶響的, 實心兒。
但他也有好處,勤奮,耐勞,除了會耙梨耕田,還做得一手好泥水,人們都 說不出去顯顯,枉屈了這身本事,便和本族兄弟商量,一同進城拉活兒。
在城裡混跡了幾年,柳大林靠吃苦耐勞當上小包工頭,積得些錢財,每月往 家裡匯個兩三千的不成問題,因此他家裡那一畝三分地也就租給了別人,年尾再 收點租金。
如此一來,村東頭柳家的日子慢慢過得紅火,去年尾還蓋起一幢兩層的小洋 樓。這還不算,柳大林拿出些本錢,把村中老屋修整修整,開了爿小店,賣些油 鹽醬醋小零食,讓他媳婦兒管著。
柳大林的媳婦兒姓胡,名字叫得好聽,叫杏兒。胡杏兒這個人,不像她的名 字,咬起來嘎嘣脆,她很軟,軟得像麵糊糊,手一撈一捏,全從指縫中流出去; 她也細,細得像柳河邊的沙子,水一沖便沒了蹤影,連渾都不起;她又很擰,擰 得像天津麻花,叫你解不開,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
胡杏兒是外鄉人,娘家住在五十里外的胡家村。胡家沒有男丁,一共生了姐 兒三個,胡杏兒排在老二。
胡家姐妹都是遠近聞名的芙蓉牡丹,到得婚嫁年齡,撮合的媒婆擠破了門楣。
胡老爹眼高,把大姐梅兒許給姓金的人家,三姐果兒許給姓龍的人家,都是 家道殷實的主兒。偏偏這二姐杏兒看走了眼,相中木訥的柳大林,說他忠厚老實, 會是個心疼媳婦的男人。胡老爹儘管不願意,但實在擰不過女兒,也只得允了這 門親事,貧富都由得她去。
嫁給柳大林,多少人說她鮮花被牛啃了,胡杏兒不管這些,一心一意操持小 家,與丈夫相親相愛,在第二年上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取名柳樹。
柳樹這孩子,除了長相,全無他爸媽的半點影子,說他爸爸憨厚,他就調皮 搗蛋,他爸爸領著他上街玩兒,他敢把炊餅鋪的炊餅每個都咬上一口,氣得他爸 爸掄起蒲扇大的巴掌,要扇他腚錘子,卻總也扇不著;說他媽媽細軟,他就粗枝 大葉,他媽媽讓他到村頭打點醬油,直到全村都吃飽了睡覺,也沒見他回來,氣 得他媽媽操起擀面杖粗的楊柳枝,要抽他腚錘子,卻總也抽不著。他就是要和他 們對著來,他還有一樣,就是點子多,人聰明。 柳樹打小不愛書本,好擺弄錛鑿斧鋸,找些木柴棍兒劈劈砍砍,也能做出個 玩意兒來,像模像樣。
本族堂叔祖柳三爺爺看他有稟賦,便來說合,想讓他跟自己學做木工。胡杏 兒不樂意,說如今這年月讀書上大學才是正經出路,靠做些桌椅板凳何時才能出 人頭地。
三爺爺回得好,說21世紀不以那片紙論英雄,做木工的非是低三下四的出 身,不也出了個魯班祖師爺麼?他可是受世人萬年景仰的,況且大樹這孩子端的 是塊材料,稍加提點,日後必有大用。
胡杏兒不好抹他三爺爺的老臉,向當家的尋個主意。柳大林是三叔一手養大 的,他老人家說什麼,還不得只有挨聽的份,便悶葫蘆點了頭。
胡杏兒無奈,只得隨了當家的意思。不過,她也有個思量,那就是他三爺爺 技藝精湛,十裡八村都來找他做床鋪櫃子,能掙不少錢,全家靠吃他手藝,都還 有富餘。這不,上個月才剛剛給他二小子蓋婚房,耗資少說也得個五六萬的,兒 子跟他學,定也錯不了。因此,胡杏兒慢慢倒也歡喜起來。
這樣,柳樹自十六歲起,學不上了,書也不念了,跟著三爺爺學做木工。一 晃兩年過去,柳樹滿了十八歲,靠天賦和勤奮把老師的技藝學得八九不離十,按 理說應該可以另立門戶了,但三爺爺就是拗著不讓,說學藝未精,必壞師門的聲 譽。
柳樹不服,前些天幫鎮上的吳老闆鑲窗花,吳老闆還稱讚他手活好,怎麼到 了老頭兒這兒就變成學藝未精了呢?
他也素知老頭兒的脾氣,不敢提,不敢問,成天就知道生悶氣,學藝也懶了 下來。
柳老頭看在眼裡,也不作聲,扔給他兩根木楞頭,要他一晚上雕出個龍頭看 看。柳樹知道這是老師有意拿捏自己,擰勁一上來,整宿的不睡覺,就抱著那兩 塊木頭挖挖鏟鏟,第二天趕早拿到老師面前一擺,請老人家驗看。
柳老頭只看一眼,未作任何評點,拿起鑿子在龍嘴上戳戳兩下,龍眼上也戳 戳兩下,然後撂下鑿子,背手走了。
柳樹一看,慚愧羞死,這手就叫做畫龍點精啊,自己累了一夜雕出來的玩意, 要是沒這兩下,那就是一條直不起腰杆的蟲兒!從此,柳樹不再提另立門戶的事, 一心一意從師學藝。
其實,柳老頭有他自已的考慮,他手上這門技藝,並非只是做桌椅板凳這麼 簡單,追朔到上四世他玄爺爺那裡,是跟一個姓吳的老道學木雕的,吳老道是當 時當地,乃至全省都赫赫有名的木藝名家,被譽為吳派的開山祖師。
吳祖師共收了四個弟子,其他三個由於各種原因,都沒能把這門技藝傳承下 去,唯獨姓柳的徒弟例外,傳了三世。
傳到柳老頭他爸爸那代,正趕上兵荒馬亂的年月,窮人吃不飽穿不曖,富人 裝窮不敢露財,哪還有人來買他做的木雕擺件。眼看門庭漸冷,柳老頭他爸爸不 得已改做傢私,把絕活兒揉入進裡面,才勉強解決全家溫飽。 傳到柳老頭這一代,哥兒幾個只有他有這天賦,便單傳給了他。他做了幾十 年,眼見是到頭了,兩個兒子沒一個肯學的,說幹這個太憋悶,不如跑運輸拉貨, 掙不掙錢先不提,至少能開開眼界,認識認識人,做傢俱等於閉門造車,有啥意 思。
柳老頭也不強求,暗自在族中後輩裡尋摸,柳樹就是這樣被他發現的。好不 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繼承衣缽的弟子,柳老頭對侄孫兒像是金窩窩銀窩窩那般喜 愛,本想讓他跟自己學上十年八年的,把那手絕活兒傾囊相授,但又怕時間太長, 于他母親胡杏兒那裡不好交待,況且這孩子也聰明手巧,想來不用學那麼長久, 便答應過得三五載就放他離山。
轉眼間冬去春來,又是一年花開花落,柳樹終於學成師滿。
這天傍晚,柳老頭命兒媳婦整一席好菜,為徒弟慶賀出師。謝師晏本應由徒 弟來承擺,既然老師已然擺上,柳樹也不好再說什麼,他淌上了熱淚,恭恭敬敬 給老師滿滿磕了三個響頭,便忍不住哭出聲來。
柳老頭亦是老淚縱橫,說這三年娃兒不容易,起早貪黑,沒了命地學,從今 往後,三爺爺不在你身邊,成與不成,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這頓出師酒,爺孫倆一直喝到夜裡十二點,柳樹想念母親,她此刻必定是等 候學成歸來的兒子,便起身辭別,給老師又磕了三個響頭,才抹著涕淚離開。
柳樹有摩托車,但三爺爺不準他騎,說喝了酒危險,老師的愛惜哪能不受。 柳樹趁夜色步行回家,好在月光亮堂,道路照得清楚,也不用打開手電筒,一路 哼著小曲而來。
當行至柳河橋頭,柳樹就瞧見離他站處五六丈遠的草叢裡,有兩個光腚子如 同白蘿蔔糾纏在一起,一前一後不停搖動,隱約還傳來不堪入耳的叫聲。
聽這叫聲,柳樹大概認得是花鳳嬸,心想這不知廉恥的騷浪貨頭,竟在這野 地裡苟合,和她一起的男人是誰?是村長?呸,這對狗夫妻,白日裡人模狗樣, 黑了天跑這兒來搞事,也不怕汙了柳河的水。莫非那男的不是村長?
柳樹一想一怔,大聲唱起智取威虎山: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再看那叢 草,一陣風去,白蘿蔔成了精不見了。柳樹驚走野鴛鴦,暗暗與閻羅王認罪討饒, 求他莫要折了自己的陽壽。
柳樹一路嘻哈,笑著罵著,過不多久回到自己家中,打開大門便是一驚,只 見二樓母親房裡亮著燈,低低傳來悲泣聲。
柳樹大踏步,一步邁上三個臺階,一口氣跨到母親房前,門開著,燈下,母 親披頭散髮,褲子被脫在床邊,上衣扣子也扯掉了,一溜兒散了一地,前襟大大 敞開,袒出白花花的肚皮,肥大的兩顆奶子從破衣裳裡滾出來。
胡杏兒捂住臉嚶嚶哭泣,許是悲憤過度,被兒子看了也不知避諱。柳樹腦殼 嗡嗡作響,急急問道:「媽,這是怎麼回事?誰幹的?」
胡杏兒只管啼哭,不管兒子問話。柳樹心急,再問一遍。胡杏兒才止住哭聲, 說是村長。
柳樹先是一楞,又急問讓沒讓他佔便宜。胡杏兒一聽這話,收起的眼淚又再 次稀裡嘩啦起來,一撲撲到被子上,撅出兩邊大腚錘子,晃蕩蕩顫顫悠悠。
柳樹被晃得眼暈,母親的腚錘子越是白,他心裡那股怒火就越是往高裡竄, 一不做二不休,噌噌噌下樓操起刀斧,要去村長家拼命。胡杏兒驚起,追到院子 死活抱住兒子,說你要是敢去,媽就撞死在這牆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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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樹是孝子,經不起母親要死要活的相逼,扔下刀斧,叫她回去穿上衣裳,
袒奶子露腚的,像什麽樣子,若是讓傳話筒子瞧見,不定又到全村人那�嚼爛舌
根,說他柳家自個兒窩�啃,要傳到他爸爸的耳朵眼兒�,還不得氣得七竅流血,
兩腿伸蹬了玩完,這該浸豬籠的罪名,又豈是他娘兒倆擔當得起的。田杏兒這會
兒才想起不雅觀來,急忙噌噌噌跑回樓上,手忙腳亂穿上衣裳,把撕破的那件穩
穩壓在箱子底下,永遠不要再翻出來。灑落在地上的那些扣子,也掃撥掃撥一股
腦卷到窗外去,恨不得扔出個十萬八千�,瞧不見半粒影子了才好。柳樹在院子
�發了半天呆,待母親穿戴整齊了,才上去問問明白。
要說田杏兒真不愧是芙蓉牡丹,嫁過來也二十年了,卻不見被歲月折了多少
姿色,隻在眼尾上多添了幾道坎坎,但就這幾道坎坎,那也叫做風韻,黃花閨女
哪一個能有這樣的滋味?再說幾年不幹農活,這臉上手上,凡是能瞧見的地方,
又變得像三月�破土的筍尖尖,就那麽惹人疼愛,瞧不見的地方,不用說也能勾
得人來浮想聯翩。村�那些個好吃懶做的剝皮無賴,誰見了心�不癢癢,又誰不
想來插上一杠子?別說是他們,就是正兒八經的人家,毛頭楞青們,見了杏兒嬸
子,也曉得什麽叫做一步三回首哩!村長?就更別提了。
村長是誰?原來此人就是六百年前,那個被殺的前明禦史大夫陳甯,他的改
了姓程的後輩子孫,叫做程洪。這程洪好在人前顯擺自己禦史大夫嫡裔的身份,
仿佛禦史大夫這四個字,是專爲立起他們家八百年貞節牌坊而生的。稍懂點曆史
的人都知道,真要是陳甯的嫡裔,那他祖上就是從墳墓�爬出來的。有好事者編
個童謠來諷刺他,說他:陳家程,自視奉皇家,一刀切來分兩半,棺材蓋下立牌
坊。程洪聽了非但不惱,反而沾沾自喜,真把自己當成給皇上家跑腿管事的狗奴
才,在村�蓋酒莊,起個不倫不類的名字叫做皇糧莊頭。柳河人依這個送給他一
個外號——皇程,是說他爲人霸道,仗著縣�有親戚做官,在村�一手遮天,欺
善奪強。皇程又跟「蝗蟲」諧音,說明此人除了霸道,還貪得無厭,你若送他一
瓶五糧液,他敢問你要十瓶。就這麽個人,村�竟然也忍著,隻敢怒,不敢言,
更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
今晚,程洪不知在哪兒灌了幾泡馬尿,喝得醉醉熏熏,一步三搖路過田杏兒
家門口,知道她男人不在,便起了歹心,上前敲門,假借口渴討杯水喝。田杏兒
見是村長,又素知他的爲人,哪敢得罪,就請進屋來,給倒上一杯清水。程洪見
田杏兒衣服底下那滿碩的身子,似蝤蛴粉藕那般透人,賊心大起,趁倒水間隙,
從背後一把抱住她,拖到臥室欲成好事。恰巧這時柳樹回家,他也喝了酒,推門
重了些,弄出聲響驚嚇了程洪,把他酒醉醒了一半。程洪見有人回來,嚇得毛都
豎起來,他再霸道,也不敢擔強奸的罪名,荒不擇路,見窗戶開著,不管三七二
十一,把自己往外就扔。好在後面是片菜園子,地頭軟乎,摔不死他,但縱然這
樣,整齊的菜廂子仍被他撞出一個大坑來。
柳樹聽完母親一把涕一把淚的述說,才大大松了口氣,到底沒讓那狗殺才占
了大便宜,也得虧自己沒在河灘上多呆一分鍾,否則就算悔青腸子也補不回來。
他問母親爲何不叫喊,叫來人也好搭個幫手。田杏兒說叫了,隻是不敢叫得大聲,
怕人聽見,日後戳她脊梁。柳樹氣得昏天黑地,心說你就怕吧,少不了讓那狗殺
才惦記著,趕明兒他還敢來。柳樹憤怒,倒也給自己提了個醒,便起了戒心,連
夜磨刀蹭斧,那姓程的狗才要是敢再來,必閹了他才出得這口惡氣!
接後的幾天,柳樹日日守護在母親身周,哪兒也不準她去,就在家�呆著。
田杏兒聽兒子的,在家�洗衣做飯,伺候他的生活起居,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
真個要出,也頂多是到菜園�摘摘青菜果蔬。即使這樣,柳樹也掖著刀子緊跟在
左右。
又轉過幾個天頭,柳樹見村長沒敢再來騷擾,一打聽,原來這狗才住了醫院,
看來跳窗戶的本事練得不咋地,于是弛了繃緊的神經,真是累得夠嗆。到了這會
兒他才想起,爲守護母親的安全,把立門戶的事情給撂下了,便拾起家夥事兒,
做了塊牌匾,刻上三個大字「小魯班」,挂到大門的頂梁上。又向母親借點錢,
買機器和進些木料,之後坐家�守株待兔,等著買賣自己送上門。可左等右等,
等了十天半個月,也不見有一單買賣送到跟前,看來創業還真不是說一就是一的
事,不禁郁悶非常,給他三爺爺打電話,告訴老師徒弟的煩惱。三爺爺笑笑呵呵,
說小夥子別著急,耐心些,會有買賣上門的。
果不其然,過不得兩天,還真有一張訂單飛來,是鄉小學要換椅子,一共十
把,量雖不大,但到底是自立門戶以來的頭筆買賣。柳樹很高興,光開了膀子幹
得熱火朝天,那股子專心勁兒,就像是給皇上做龍椅一樣。就幾把椅子,做起來
也容易,憑他一個人,不到兩天就做得了,客人上門驗收,扣除訂金交上餘款,
把貨拉走了。柳樹捧著貨款,手上似有千斤之重,這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不由
得萬千感慨,想來是老師在暗中幫助,介紹客人來找他,須得感恩戴德才行,明
日提點東西登門孝敬孝敬。但做這十把椅子,利潤薄得像湯頭上飄的油膜,還不
夠他買幾瓶酒喝的,拿去孝敬老師,實在抹不開那張嫩臉皮,本錢加進去倒是夠
了,可那樣一來,又顯得不夠成功,想想也隻得暫且擱置下來,老師是個量大的
人,必不在乎遲了那幾天。
第一筆買賣算是圓滿了,這第二筆又開始遙遙無期的等待。但這會兒柳樹已
經坦然,老師的話沒白聽,創業,不是石子投湖這麽簡單,一扔就起了波瀾,艱
難是必經之路,沒有捷徑可走,關鍵是看熬不熬得住。柳樹想著再等些日子看看,
還是不行,就出去走走,學他爸爸那樣拉活兒。
時間就是這麽執拗,想讓它慢點走,它偏蹦得比兔子都快,眨眼間日曆被翻
到端午前夕,柳樹在家�等活兒,閑得淡出鳥來,睡了整整一天,骨頭都睡松散
了。到了傍晚,停電了,風扇不能轉,熱得像被塞進火膛子,趕著天上又瀝瀝下
起小雨,以爲能帶來一絲涼快,不料外面的雨越下,屋�就越憋悶。柳樹也跟著
悶一肚子氣,足可悶熟滿滿一鍋米飯,他爬起來生爐子,撥弄幾下米,就倒進燒
開的熱水中,連竈王爺都要笑他了,當了這麽多年竈頭神仙,還沒見過先燒水後
下米的。煤氣爐子發出哧哧聲響,沒能打擾柳樹尋思,青幽幽火苗在眼膛�跳躍,
也照不到他心底下最邊上的那個角落。
柳樹定定望著爐子發呆,沒發現母親已經回來了,直到她出了聲才回過頭來,
看見她站在門口拍打身上的雨水。母親的身子豐滿,拍的時候上下都跟著顫動,
枝頭上熟透的果實,也沒她現在的樣子好看。尤其是卷起一半的褲腿下,怯生生
露出兩截小腿,圓乎乎白嫩嫩似春筍一般,涼鞋沒裹住的十根腳趾,粉頭粉腦探
將出來,仿佛剝了殼的龍眼荔枝,粒粒水靈飽滿,惹得人來垂涎。田杏兒見兒子
癡癡瞧著自己,心想這孩子,今兒是怎麽啦,也學他爸爸呆頭呆腦起來,便過來
揭開鍋蓋,飯煮熟了。田杏兒把半道買的熟牛肉切切,放到鍋�翻炒翻炒,再從
冰箱�端出中午吃剩的那半碗五花肉炒香芹,也熱了熱,就算是她娘兒倆今晚的
菜了。
柳樹給母親倒一杯小酒,自己也倒一杯,與她飲起來。田杏兒做閨女時從不
飲酒,嫁人後才隨當家的飲一些,慢慢的養成習慣。隻是她量淺,喝不多少,小
半杯就灌出紅來,和那戲�唱的一樣,貴妃醉酒,半夢之間,倘若是上台,便要
被人叫好了。柳樹又要癡了,但母親在前,不敢做得明顯,遮遮掩掩時不時把眼
光轉向側旁,心�倒是沒有禁锢,什麽藍天白雲,夕陽落日,全加在一起,也沒
他母親臉上的那抹粉紅生動。就在心猿意馬之時,大門外有人喊起一嗓子,把柳
樹驚得一跳。隻聽那人喊道:「大樹,大樹在家嗎?」柳樹認得這聲音,惱他攪
了自己的好夢,不應聲。田杏兒暗暗埋怨兒子不懂禮貌,放下碗筷去應門,開門
一看,便笑道:「是陽子啊,有事兒嗎?」
敢情外面來的,是村長的兒子程陽,雖說他爸爸對田杏兒做出過下流的事,
但那是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的,所以田杏兒並不惱他。柳樹就不一樣了,不但惱,
還煩他,因爲他爸爸,更因爲他這個人。原來這程陽,和他爸爸一個樣,也不是
什麽善類,倚仗他爸爸鼠糞大小的那點權力,常欺在別人脖領上撒野,吃飯抽煙
都不花錢,還拉起一幫子閑人結成團夥,成天打遍街,罵遍巷,開賭場,玩女人,
要不是縣�做官的親戚罩著,早進號子蹲多少回了,村�也給他起個渾名叫做賽
皇程,意思是比他爸爸都厲害。程陽見是田杏兒開門,便問:
「杏兒嬸,大樹在家嗎?我找他有點事兒。」
「在呢,他這會兒正洗澡,要不你進來等吧。」
「不了,回頭轉告一聲,讓他去皇糧莊頭,今晚我做東,請哥兒幾個篩篩酒。」
程陽開上新買的微面,一溜煙沒了影子。田杏兒回到屋�,把程陽的原話跟
兒子說一遍。柳樹想,這小子無來由的請我喝酒,必沒好事,不去。兩人雖是發
小,但柳樹從來都不曾買過程陽的帳。那就怪了,程陽非但不惱,還三番五次相
邀,讓柳樹摸不透他葫蘆�到底賣什麽藥。田杏兒見兒子無動于衷,勸他說,不
能得罪了小人,再說那晚是他爸爸幹的,不關他的事,去一次又咋了。聽母親這
樣說,柳樹免不了又要生氣,可回過頭一想,也覺得對,去看看又能咋的,還吃
了我不成?就去看看,看他到底賣的什麽藥。
這會兒雨停了,柳樹故意不騎車,慢慢悠悠步行,十來分鍾的路程讓他走了
半個多小時,到皇糧莊頭一看,在場的人不少,都認識,無非是些程陽的狐朋狗
友。不過,有一人也在其中,讓柳樹大感意外,她怎麽會在這�?
(三)
柳樹去赴宴,本以為見到的都是程陽的狐朋狗友,沒成想余滿兒也摻和其中,
頓生疑雲。細一琢磨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賽皇程肯低聲下氣相邀請酒,原來是黃
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定是看上了余滿兒,知道她跟自己要好,便想請他柳
樹來撮合,給牽根線搭個橋。
果然,程陽把柳樹拉到一旁,說明此事。柳樹鄙夷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也配!有意戲耍戲耍這賽皇程,便假做點頭,說試試看,但不保證準能成功。
程陽大喜過望,掏出三百塊錢意思意思,請柳樹兄弟務必收下,允諾事成之
後還有重謝。柳樹不跟他客氣,把錢揣進兜裡,當做他爸爸幹缺德事的補償,卻
未免太便宜了他。
余滿兒是柳樹兒時最要好的玩伴,一起念的小學和初中,後來柳樹掇學,跟
他三爺爺學起手藝,余滿兒則考上了大學,柳河村考上大學的姑娘小夥不在少數,
只她考上的最有名,是上海交大。
余滿兒這妮子,比較纖弱,瘦瘦的,全身上下的肉都加在一塊兒,也沒柳樹
他媽媽田杏兒的兩瓣腚錘子重,比紅樓夢的林黛玉強不了多少,這也許跟過於注
重文化課有關係,耽誤體育鍛煉,落得弱不禁風的樣子。但人長得好看,照樣是
瓜子臉,大眼睛,挺鼻樑,冰肌美膚,只在嘴唇上略嫌厚了些,跟整體不相搭配。
不過,城裡人說什麼來著,這叫豐潤和性感,若是咬上一口,必似吃了龍眼
荔枝那般,唇齒留香,而且,單憑她身上的那股子樸素純真的小模小樣兒,就能
叫人愛惜不止。這樣標緻的一個美妞兒,在柳河村不敢稱首屈一指,也定能列入
第二檔次,第一檔的自然要算田杏兒和花鳳嬸了,只是這兩位年華已逝,比不了
余滿兒的青春年少,所以把她列在二檔,多少屈枉了些。
余滿兒和柳樹同歲,在月份上晚生了兩個月,平常都管柳樹叫哥,顯得兩人
就那麼親熱。
柳樹對余滿兒也蠻喜歡,但只把她當妹子來待,處對象?那是萬萬不能,因
為他總覺得余滿兒身上少了點什麼,如能像他媽媽田杏兒,或者花鳳嬸那樣,腚
大奶肥,做起媳婦來才算可以。
不都說了嗎,腚大奶肥的女人,才能生能養,興丁旺族,他柳家三代單傳,
到柳樹這一輩兒,說什麼也要開枝散葉,生出一打一捆來,就余滿兒那小體格,
難當這樣的重任。
想到花鳳嬸,柳樹不禁又琢磨起那晚在河邊,撞見她搞破鞋的情景,那腚真
那個白呀,天上的月亮都沒她白,還肥得骨碌滾圓,形似供神仙用的壽桃,要是
摘下來往地上出溜,一準兒能滾出半裡地去。估摸腚溝子裡那塊地頭,照樣是汁
滿腸肥,就算蹦一屁,也能迸出兩大手捧的油花來吧!
說曹操,曹操到。這會兒花鳳嬸舉著託盤,嫋嫋擺擺來上菜,這桌的東主是
她兒子,得由她這位老闆娘親自出馬伺候才行。花鳳嬸上完菜,順便閑叨幾句,
拋拋幾個媚眼,把在場的那幾個,眼珠子從眶裡都摳出來,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柳樹忍不住瞧她腚上一把,這可讓她看在眼裡了。那要問了,難道這大騷包
腚眼裡長了黑仁兒,變成二郎真君的天眼,能隔褲觀人?那倒不是,她手裡不是
拿著託盤嗎,這託盤是不�鋼做的,又是新的,鋥光瓦亮,比鏡子都亮堂,也不
知怎麼就那麼寸,柳樹偷看的時候,偏偏她就豎著拿了,柳樹的一舉一動都映在
這盤上,入進她那對狐狸眼睛裡。
花鳳嬸頓時滿面生春,嘴角上那顆淡淡的痣,被淹沒在似是而非的妖媚的笑
容裡,水蛇腰大肥腚,扭得頻率更勤,擺得幅度更大了,弄得大夥兒都止住嘻哈,
停下筷子,一齊回過頭來觀瞧,就連她兒子程陽,也顧不上是親娘,佔起這不該
他佔的的便宜來。
柳樹自然也不能錯過這便宜,瞧這大肥腚,咋就這麼勾人呢?要是能騎上一
回兩回,就算被閻王爺折掉半年陽壽,那也值了,不知那晚在河灘上被折了陽壽
的那位,是誰?正尋思著,手臂上冷不丁被余滿兒用力擰了一下,柳樹吃痛,忙
端起湯來喝,一來解渴,二來掩護。
其他人怎麼佔花鳳嬸便宜,余滿兒都不管,只她的大樹哥不行,別小瞧了這
妮子,身子骨雖弱,脾氣倒是不小,發將起來,柳河的水也要渾上三白天三黑夜。
余滿兒擰過了,手仍落在柳樹臂上,防他再次不老實,直等到瞧不見花鳳嬸
的騷影了才鬆開,鬆是鬆開了,卻生起悶氣,小嘴兒撅得能掛上一隻油瓶。
柳樹豈又不懂余滿兒對自己好,可始終當她是妹子,哥看下女人,又和你搭
什麼噶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柳樹不痛快,不怎麼愛搭理余滿兒。那程
陽,坐在余滿兒另一邊,大獻殷勤,不停地往她碗裡夾菜,這表現不像是追求者,
反倒像長輩愛護起晚輩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夥兒扯破了嗓子,天馬行空吹牛皮,數程陽吹得最山
最響,但都是些不入耳的葷段子,惹得余滿兒老大不高興,要回家。程陽一看,
回就回吧,他有車,他來送。
余滿兒不讓,要自個兒回,程陽正追求她,自不敢對著拗,萬一惹惱了美人
兒,那可吃不了兜著走,便來求柳樹說說,希望能說服余滿兒讓他送一送。哪知
柳樹卻說自己來送,他也正要回去,順路,正好。
余滿兒竟就應允了,氣得程陽要跺地板,無奈,柳樹送就柳樹送,好歹他答
應過要幫自己拿下余滿兒的,而且柳樹對余滿兒咋樣,他程陽心知肚明,想來不
會鑽空子挖了自己的牆腳。
柳樹和余滿兒離開皇糧莊頭,一路來到柳河邊,聽到流水漴漴,余滿兒才消
了些氣,拉大樹哥到草地上坐會兒。剛下過雨,草葉子上全是水珠,余滿兒打開
雨傘,墊在兩人屁股底下。柳樹瞅瞅星空,又瞅瞅余滿兒,見她癡望著星星閃爍,
大大的眼睛裡又是哀又是怨,以為她還在生自己的氣,便拉拉衣角,想說兩句哄
妮子開心,卻被她搶在前頭。
「大樹哥,我要嫁人了。」
「啥?嫁誰?程陽?」
「是鎮上吳老闆的兒子,我這次回來,為的就是這事兒,我媽已經收了人家
的彩禮,說過兩天就帶我們去領證,年底再辦喜酒。」
怎麼會是他?柳樹這一驚非同小可。吳老闆是鎮上首富,世代幹藥材的營生,
買賣做得紅火,大江南北都常來往,家資巨萬,嫁入他家,本該是當少奶奶的命。
只是他那兒子,是個傻子,長得醜陋,又缺心眼兒,就會到田間地頭撿拾驢糞,
還說田間地頭便是天宮瑤池,驢糞便是王母娘娘賞賜給他的蟠挑仙果,所以街坊
鄰居給他起個外號叫猢孫猴子,猢即為吳的諧音。嫁給這樣的人,少奶奶的命也
被革成丫鬟婆子的命了。
「我爸病了,要開刀,光手術費就要十五萬,我們家哪有這麼多錢,上個月
吳老闆來找我媽,說他可以出這筆錢,條件是讓我做他兒媳婦,還要在兩年內給
他生個孫子。」
余滿兒滿是悲涼,從隨身包裡掏出一小瓶二鍋頭,擰開蓋子,一口就悶掉半
瓶。柳樹詫異,竟不知她何時偷偷藏起一瓶酒,怕她喝壞了,便一把奪下來。柳
樹不善於安慰別人,只好默黙陪余滿兒坐著,陪她一起發呆。
過了半響,余滿兒說出一句話,把柳樹連驚帶嚇,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大樹哥,你要了我吧,我把身子給你!」
這話從何說起?柳樹是九十九個不願意,他還想著找個像他媽媽那樣的女人,
給自己生一籮筐兒子呢,跟余滿兒?不行不行。
「大樹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拿我當妹子,但我真的不想給那傻子,當我
求你,你不喜歡不要緊,我喜歡就行了,你放心,我不會死不要臉纏著你,這次
之後我就嫁給那人,給他家傳香火。」
余滿兒越說心裡越悲傷,越說臉上越泛紅,突然拉過大樹哥的手,塞進自己
的褲襠裡。柳樹觸到一小叢軟軟的毛毛,毛裡邊生出兩片肉肉的唇兒,唇裡邊又
淅淅流出水來,如柳河漴漴不止。
柳樹觸電一般,想抽手,怎奈被余滿兒按得死死的,抽也抽不回來。柳樹喘
氣漸粗,余滿兒的胯下,就像油井裡噴出原油,濺在他心頭那點火星子上,瞬間
引燃熊熊一片。他仰起頭,把半瓶二鍋頭幹個光底,卻又一大口全噴了出來,原
來他體內尚有酒氣,這股酒氣迅速竄起,一直竄到天靈頂蓋,那勢頭是遇佛殺佛,
怎容得它物入侵?柳樹用力抽回手,解自己腰帶,余滿兒一見,跟著脫掉褲子,
順帶也解開衣裳扣子。
這兩人,脫光了褲子,以天空做被大地為床,不管哪兒濕哪兒幹,摟在一起
滾過來滾過去,學花鳳嬸搞破鞋,也搞起事來。
兩人都是未經人事的雛兒,于男女交媾鬧出不少笑話,到底是余滿兒多念過
幾天書,又是大學生,懂得一些知識,便勸誡大樹哥不要蠻幹胡搞,要疼惜自己
些。但這會兒柳樹哪裡聽得進去,他可不是甘心被牽著鼻子走的人,扒開了余滿
兒的下陰,找到穴口媽媽抽兒子用的,擀麵杖粗的「楊柳枝」,一股作氣就搞了
進去,由於用力過猛,「楊柳枝」剝了皮似的疼痛。
當大樹哥搞進來那當口,余滿兒大叫一聲疼,小腚錘子不由自主猛抽幾下,
之後又不覺得疼了,剩下的只有乖乖的舒坦。早在學校裡就聽學姐們說,做愛能
飄到天上去,便心有所往,今日一試,豈止飄到天上,飄到外太空也不算高的。
柳樹第一次搞穴,也覺得不可思議,怪不得那晚騎在花鳳嬸肥腚上的男人大
呼小叫,想必是爽的。
柳樹感覺自己像鑽進了水簾洞,濕淋濕淋的,又像扔進了火膛子,燒熱燒熱
的。她裡面長了啥?咋就有千條肉蟲在爬,把卵頭爬得酥酥麻麻,癢癢的,逼得
卵蛋要蹦起來放尿。
柳樹強忍尿意,心想千萬別讓這妮子小瞧了自己,但余滿兒陰穴裡的那些肉
蟲又豈是好糊弄的,千條變成萬條,一齊來爬他卵頭,不但爬,還吸還嘬,搞得
他強忍變成不能忍,不能忍變成不想忍。我勒個去的,不忍便不忍了,小瞧便小
瞧了,老子先放了再說。
柳樹使出吃奶的力氣,大搞特搞,把餘滿兒掛在他臂膀上的那兩條白嫩長腿,
搖得像暴風裡的細柳枝兒,狂亂甩擺。
就在兩人哎呀哎呀的叫聲中,柳樹徹底交了學費,把一大泡白沫漿子全都灌
進余滿兒的肚皮裡。
余滿兒篩糠連連,翻白了黑仁子,全身上下生出滿片滿片的雞皮疙瘩,沙包
大小的胸脯上,那兩顆蠶豆粒兒乳頭,硬戳戳直立起來,遙遙指向夜空。
這前前後後算在一起,也不過五分鐘而已。在白駒過隙的五分鐘裡,彼此的
初次被對方奪了去,肏屄,到底是個啥滋味?這對年輕的男女,竟是囫圇吞棗,
水過鴨背,稀裡糊塗憶不起來了,雙雙倒在濕漉漉的草墊子上,大口大口喘氣。
柳樹望望余滿兒,發現她嫩臉上掛起了兩行清淚,急忙問:「咋了?」
余滿兒抹抹眼淚,強顏歡笑:「沒啥,大樹哥,咱們……走吧!」
柳樹還想再問什麼,欲言又止。余滿兒明白他的心裡,叫他別擔心,她會處
理好的。
柳樹聽了慚愧,感覺不是人幹的,佔了人家便宜,還要她來善後。但不這樣
又能咋樣,總不能搞大她的肚子,又來娶她吧,他只當她是妹子。況且這事,自
己完全被動,要不是她硬拉自己的手去摸那裡,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柳樹為自私尋找藉口,最終還得承認虧欠了余滿兒,日後若是有機會,定要
好好幫幫她。
柳樹和余滿兒穿起褲子走人,誰都沒發現離他們不遠的一棵柳樹背後,躲著
一對賊亮賊亮的綠豆王八眼。這對綠豆王八眼見人走後,鬼鬼崇崇來到剛才搞事
的地方,蹲下乾癟的軀殼,從草葉上蘸起一些余滿兒流的血,放到月光下細細端
詳,又放到鼻口中來聞來舔,那模樣就像是磕了藥丸,也飄到外太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