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見聞(上) 其實鐵柱帶的那些乾糧早在他入山的第二天就出光了,他餓了就打點野兔什 麽的烤著吃,但今天早上他雖然吃了只烤兔子還有幾條烤魚,但從山上跑回家, 路程這麽遠,早餓得眼花了,梅子剛把飯菜端上去,他看大快朵頤起來,片刻間 便風捲殘雲消滅了一半,直到差不多墊了墊肚子,才注意到媳婦兒手上的碗還沒 動呢。鐵柱不好意思極了,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狗腿地給梅子夾了一大筷子 肉:「媳婦兒,媳婦兒你也吃,你也吃。」 梅子拿他沒辦法,搖頭失笑,也給他夾了塊肉:「你也吃,不夠的話鍋裡還 有呢。」 原本還有點不夠吃的鐵柱一聽,立馬激動了,端起菜把自己沒動過的那一半 全部倒進梅子碗裡,然後把剩下的一半還有湯汁拌到自己碗裡的飯裡,跳起來又 去鍋屋把剩下的菜都盛了來。梅子吃飯斯文的很,可不像是他那樣饕餮,哪怕是 喝湯,那模樣都是秀秀氣氣的,看得鐵柱腆著肚子嘿嘿笑,他覺得女人就該是自 家媳婦兒這樣才對,跟村裡那些娘們兒樣比漢子都要豪邁,誰家男人吃得消。 兩人很快就吃過飯了。梅子按照慣例就要收拾碗筷,鐵柱一瞅她幹活心裡就 不痛快,起來就要接手,可梅子卻把他摁住了:「你呀,快去把炕給燒起來,我 去把水刮了,等到你休息好了,這碗筷就都給收拾。」 鐵柱想想也是,媳婦不跟自己一樣,媳婦兒可是說話算話的,當下就應了一 聲,起身去西屋燒炕。梅子很快就把銅盆端了進來,伺候著鐵柱淨了手腳,又逼 著他漱口換衣服,把人趕進被窩後,自己把他換下的衣服先扔進木盆泡著,又把 夜壺放到床下,然後趕緊鑽進被窩。 一進暖烘烘的被窩,鐵柱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湊了過來,大掌一伸就把她抱到 懷裡不住地摸,一張大嘴也湊到梅子臉上不斷的亂親,梅子一時沒防備,被他親 個正著,就覺得像是被條大狗洗了臉,整個人都弄得濕噠噠的:「柱、柱子—— 你等等,別這麽急啊——」小手在他身上推來推去,可就是推不動。鐵柱跟座山 似的橫矗在她眼前,怎麽打怎麽罵都不行。 鐵柱早沒心思聽她說話了,在家不比出門,之前待在家裡的時候眼珠子就離 不開梅子,恨不得每天都跟著她轉,連打鐵種地的心思都沒有。這幾日出門在外, 更是難受,心裡想梅子想得不行,晚上在樹上睡覺都睡不安穩,恨不得能把梅子 裝在懷裡一直帶著。此刻回家,他焉能不想著顛鸞倒鳳一番來解相思之苦?「媳 婦兒……俺好想你,你想俺了沒?」 就算有,她也不會實話實說。梅子拍了他的臉一下:「沒有。」 「啊?」鐵柱慘叫一聲,臉色瞬間就白了。梅子趕緊摸摸他臉,哄:「想想 想,我很想你的,但是你的手可不可以別到處亂摸?明兒早不是說要去鎮上嗎? 你這樣纏著我,我明早可起不來。」 「媳婦兒……」他可憐巴巴地叫喚一聲,可梅子愣是鐵石心腸不答應。別看 平時鐵柱橫的二五八萬的,但其實可怕梅子了,偶爾蠻橫不講理一次那也是看著 梅子臉色的,像今晚這樣梅子真的把臉拉下來,他也是真怕的。「就一次,一次 行不行?」 梅子原本還想拒絕,可鐵柱的臉色實在是可憐,她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半天 也沒能說出來:「……就一次,你不準再賴皮。」 「中!」得到允許的鐵柱樂開了花,直接就把梅子給剝光了。梅子趕緊拍拍 他讓他把油燈吹滅,鐵柱乖乖吹了,然後壓倒梅子,被子罩上來,就什麽都看不 見了,只有水水黏黏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出來,梅子覺得身下一陣一陣的發麻,忍 不住哼哼起來。她最後實在受不了這個感覺,便一口咬在鐵柱肩膀上。鐵柱被咬 得悶哼一聲,微麻的痛讓他的欲火更加旺盛。 第二日天還沒亮鐵柱就醒了。他朝窗外一瞅就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怕吵醒 梅子,便輕手輕腳地披衣下床,不忘幫梅子的被角掖好。 他點了油燈到東屋去把板車拉出來,然後一層一層分類的把肉放好,等到收 拾的差不多了,梅子剛好從西屋出來,瞅著他頂著月亮在那裡碼肉,趕緊要來幫 忙,卻被鐵柱一把攔住,叫她去做早飯。梅子想想也是,跑回東屋拿了件之前做 好的新襖給他披上。鐵柱其實不冷,但是媳婦多照顧自己一點,他總是高興的。 兩人草草吃了早飯,梅子把鑰匙放進衣袋,又拿了平時用來裝銅錢的木盒, 和鐵柱一起出發了。鐵柱不樂意讓梅子走,死活要她坐到車上,可梅子又不樂意 了,她說等累了再上去,結果一直走到鎮上也沒喊累。 這是梅子第一次來到鎮子上,鐵柱之前每次擺攤都是在鎮上的茶館附近,一 邊賣東西一邊聽說書,也算得上是別有一番趣味,一點都不嫌悶得慌。 鐵柱是男人,做什麽事都粗心大意的,梅子就不同了,她把各類肉都分開, 然後把自家帶的小凳子放到攤位後面,讓柱子坐下來,拿了水給他喝,再把秤砣 和木盒放到一邊,隨後便坐到了鐵柱身後,靜靜地看著熱鬧的市集。 賣各種吃食和玩耍的小販都是有固定攤位的,像是柱子這樣有了貨才來賣的 都是租的攤位,一個月要五文錢,但好處是不用每次到處找,而且賣久了,也就 慢慢熟悉了。 鐵柱的肉都是現打的,他又把大骨下水皮毛之類的弄得很乾淨,一看就很新 鮮,價格又公道,所以買的人很多。梅子只坐在一邊收錢,她腦子轉的快,人又 靈巧,買的人雖多,但是她一點都不手忙腳亂,再加上長得特別俊俏,人們都樂 意到他們這邊來買,而且漢子特別多。 雖然肉賣的很快,但是鐵柱一點也不開心。每當男子來買肉他就拿白眼翻人 家,梅子也瞅著了,搖搖頭,掏出手帕給他擦汗,雖然是冬天,但鐵柱天生火力 旺,很容易出汗。 他們大概有幾百斤的肉和骨頭下水什麽的,很快就全賣光了,鐵柱叫喚著好 餓,夫妻倆便到茶館旁邊的一家小麵館裡要了兩碗陽春麵。 麵館人很多,但小二動作十分麻利,很快就上來了。 ☆、(11鮮幣)鎮上見聞(下) 鎮上見聞(下) 一碗面,鐵柱是肯定吃不飽的,他又要了幾個饅頭,就著湯水撕開泡了,唏 哩呼嚕吃下去,肚子才算有了點底。今兒光是賣肉就賺了有四兩多銀子,他們的 肉品質好,又新鮮,價格也比其他人便宜一文,人們都上他們這兒來買,所以才 賣得快。 梅子瞧著他似乎不夠吃,想再給他要一碗,鐵柱卻死活不願意,說是自己不 愛吃面。梅子一聽就知道他在說瞎話,平日她在家裡擀的麵條,他一人就能吃掉 一大半,定然是捨不得亂花銀子了。「沒事,就再要一碗,你若是吃不飽,待會 兒怎麽拉車?我可想著要坐在上面回去呢。」 一聽媳婦兒這麽說了,鐵柱就答應了,他的確是還沒吃飽,回去得走好幾個 時辰的路,他們還要買些布匹米麵什麽的,不吃飽怎麽能行。於是夫妻二人又要 了一碗面跟幾個饅頭,梅子瞧著鐵柱吃下去,不時給他擦擦嘴角的湯汁。 吃飯的時候,那旁邊茶館裡的說書先生一直沒有住過嘴,鐵柱聽得是津津有 味,連梅子也不自覺地豎起耳朵聽起來「話說啊,這前朝的嘉瑞小皇帝被其皇叔 奪了位子後,並沒有死,而是東渡扶桑,遠到異國去,在那招兵買馬奮發圖強, 意圖回朝奪回皇位。可惜,新帝手段了得,更兼有良將忠臣在側,小皇帝雖然在 十三年後再度歸來,卻是給打得落花流水,十萬大軍輸個精光,兵敗被擒,可大 傢夥兒知道這個中緣由嗎?那可還得從前朝名相胡繼芳說起,說到這個胡繼芳啊, 那可是和咱們朝的丞相並稱兩大名相的人物,此人容貌醜陋,卻天資聰穎,博學 多才,十五歲便被點為狀元,在嘉瑞皇帝被奪權後便轉投於新帝麾下,此後便為 新帝效力,使得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在場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歷史果真是神奇的,前朝歷史,與當今大秦,竟 是詭異的相似。當今聖上亦是逼宮奪位才黃袍加身,原本的小皇帝年方XX歲, 實在不是治國的料,皇帝登基後便封了個有名無權的安樂公給他,小孩子成天玩 耍,對於國家大事,絲毫不上心,還認為皇兄替自己當皇帝是為了自己好。而跟 前朝相同,當今聖上身邊亦有良將忠臣,百姓們對誰當皇帝不關心,他們只在乎 家裡今年打的糧食多不多,是不是每頓都有飯吃,衣服是不是不用補丁摞補丁。 只要能讓他們的日子過得好,免受戰亂饑荒之苦,他們就很滿足了。所以說書先 生的故事,他們也只是當故事聽聽而已,再說了,當今聖上又不像是前朝皇帝那 樣趕盡殺絕,還給小皇帝封了個安樂公,這還不夠好嗎?再者,新帝奪權後,便 勵精圖治與外國通關,百姓們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又會有誰去想他的皇位來的 正不正呢?對於百姓來說,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那誰就能當皇帝,至於血統 是否純正是嫡出庶出,這一點都不重要,頂多能當個茶餘飯後的話料罷了。 梅子朝四周看了看,發現沒人對說書先生的故事有異議,她低頭微微笑了笑, 聽聽也就算了。 此時鐵柱也剛剛好吃完飯,夫妻倆付了面前,出了麵館,拉了板車便逛大街 去了。梅子早就想買些米麵,老是吃紅薯高粱米,她想念死了大米飯的滋味。買 了幾十斤大米白麵,一共花了九百多文,梅子心疼錢,但鐵柱卻眼睛都沒眨一下, 拉著她就要去布店。梅子拗不過他,被他拉去了。一進布店,跑堂的便上來招呼 了,一瞅他們夫妻倆的打扮,那原本熱情堆笑的臉立刻就蔫了,愛理不理地看了 看,要不是看在梅子長得俊的份兒上,指不定他就拿掃把趕人了。窮鬼也來布店, 隨便買點麻布就好了,幹啥還要摸那些高檔布匹呢?「哎,我說那大個子,你能 不摸不?這些布可都貴著呢,摸壞了你可賠不起。」跑堂的哼了一聲,懶洋洋地 把手指向不遠處的麻布粗布,「那邊才是賣給你們的。」 語氣十分之不屑與瞧不起,梅子並不在意,但鐵柱卻惱了,他伸手朝懷裡一 掏,就要拿錢出來,幸好被梅子一把攔下。「謝謝小哥。」 那跑堂的被梅子這輕軟有禮的聲音弄愣了,當下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梅子 向著他點了下頭,便拉著鐵柱的手朝粗布那邊去了。鐵柱雖然給她拉著,但心裡 十分的不痛快:「媳婦,俺們幹啥不買那布?俺看那布怪好看的,你買了做成衣 裳肯定好看。」說著,眼前好像已經出現了媳婦穿那些漂亮衣裳的情景,他吸了 口口水,對著梅子嘿嘿笑。 梅子也輕笑,她鬆開鐵柱摸了摸那些粗布,雖然不細不精,但勝在結實耐磨: 「買那些東西做什麽,又沒時間穿,我終日在家中做事打掃,穿那些衣服豈不是 浪費了?指不定穿了兩三日便磨破或是弄髒了。我看這粗布就很好啊,雖然不甚 好看,但我可以自己繡點花鳥上去,定然不會醜了。」 雖然媳婦說得有道理,可鐵柱心中還是不高興。梅子扯了數尺粗布,付了銀 子,粗布很便宜,每尺才三文錢。 他們出了布店就準備回家了,鎮上離鐵家溝挺遠的,等他們到家指不定就天 黑了。路上經過牲口市場,梅子見到一個老漢蹲在地上抽旱煙,身邊大樹上栓了 頭驢子,老漢不住看著驢子,看一眼就抽一口旱煙,吧嗒吧嗒,好像是很捨不得。 梅子看著那驢子,又看著自家拉著板車的男人,突然有了個想法。她把這話跟鐵 柱一說,鐵柱也同意,於是小倆口便把車拉到一邊去詢問。果不其然,那老漢果 真是要賣驢,說是家裡的老婆子病了,迫不得已才把養了三年的驢子拉出來賣, 可由於要價太高,驢子騾子之類的牲畜又一直是高價,所以問價的人很多,想買 的卻壓根兒沒幾個。 鐵柱雖然性子暴躁,但也是個實心眼的漢子,市價要一千二百文的驢子,他 多給了那老丈幾十文,老漢對此感恩戴德,不住地說著好話。 梅子站在一邊什麽也沒說。這下子有了驢子,就不用鐵柱拉車了,回去的速 度也快了很多,梅子坐在車上,鐵柱走在她身邊——他不肯上車,說是怕壓壞驢 子。「媳婦兒,你生氣俺多給了老丈幾十文嗎?」 ☆、(11鮮幣)田水之爭(上) 田水之爭(上) 她有什麽好氣的,她家漢子心地善良,她又怎會生氣:「當然不氣,咱們在 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點忙,也是理所當然。」 得到媳婦的讚揚,鐵柱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大臉都紅了。梅子瞧 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覺得好笑,搖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仿佛看到 了無限美好的未來。「對了,柱子,咱們待會兒把驢子拴到哪裡啊?家裡可沒地 兒擱了,要現搭個驢棚嗎?」 鐵柱撓著腦袋想了想:「媳婦兒,咱家後山那塊地不是種了兩排樹嗎?俺去 砍兩棵回來,然後在門口閣道那附近先搭一個好了,還得去打點草呢,不然驢子 還沒東西吃。」說著咧開大嘴嘿嘿一笑。 梅子微笑不語。有了驢子之後速度果然變快了很多,快到村頭了,太陽才有 下山的意思。村口那棵大榆樹下總是有人待著嘮嗑聊天,說說彼此家裡的收成, 見遠遠趕來一輛驢車,都紛紛瞪大了眼睛。要知道這驢子可不是一般人家有的, 鐵家溝地處偏僻,村裡有這種大牲口的沒幾家,哪家要是有頭羊,那都是被羨慕 的。 這走近一瞧,還居然是村裡脾氣暴躁出了名的鐵柱,眾人議論紛紛,有幾個 與梅子交好相熟的婦人來叫自家漢子回家吃飯,瞅著梅子,打了招呼,梅子一一 還回去,他們見梅子和顏悅色好相處,便都湧了過來,不少漢子都摸著那驢子的 皮毛,一邊誇這畜生牙口好皮色好,一邊詢問著價錢,當聽到這頭驢子要一千多 文錢的時候,臉上的神色羨慕極了,又誇鐵柱能耐,買了驢子,還買了那麽多吃 食跟用的。 鐵柱很少跟村裡人靠這麽近,他有點害羞,也有點不知所措,他咳了兩聲, 沒好意思說話,等到大傢夥兒滿足了,他們小倆口才趕著車往家裡去。 一到家鐵柱就先把驢子拴在家裡的水井旁邊,梅子打了點水給它,又匆匆尋 了些綠豆給它吃。驢子打了個響鼻,叫了兩聲,低頭甩著耳朵吃將起來。鐵柱去 東屋找了斧子跟繩子,就要去後山的地上去砍樹。梅子忙著把板車上的東西朝下 卸,夫妻倆各自分工,都忙得不可開交。 後山離家裡很近,越過條小河就到了,鐵柱沒用半個時辰就回到了家,還扛 了一大堆鮮草。把木頭堆到牆角,又看了眼驢子的大小,他乒乒乓乓又是砸又是 堆,忙活了好一陣子才算有個樣兒。梅子在堂屋把東西分類,米麵太重,早讓柱 子拎到東屋放食物的大缸裡了。在鎮上買的水果糖塊她則放到了西屋大炕床頭的 箱子裡,調料等其他東西就全部放在堂屋碗櫃下麵。 今天有白麵,她想蒸饅頭,要發麵得早點發才行,看柱子好像還有好一陣子 才能蓋好,她得快些。想著,梅子便端了盆接了點水開始和麵,完了便去淘米切 菜,等到一切準備好了,粥煮的差不多稠爛了,面也就發好了。此刻天色尚早, 堂屋還看得清楚,她拿了蒸籠,把捏好的饅頭放到鍋裡,添了點水便開始燒水開 始蒸,她時刻注意著時間,半個時辰後滅了火,出鍋屋的時候鐵柱正牽著驢子拴 進驢棚裡,梅子便順手把鮮草和水都端了過去,讓鐵柱快些去淨手準備吃飯。 這頓飯較之平日要好許多,白米粥被梅子煮的稀爛,饅頭鬆軟噴香,鐵柱食 欲大開,吃得竟比平日還多,連不愛吃的青菜都吃了大半盤。梅子也是很久沒有 吃白米白麵了,食量比平時也大了一些,巴掌大的饅頭吃了一個半,剩下那半個 給了鐵柱。 吃完飯收拾收拾,兩人都是疲累之極,便早早上床歇息了,鐵柱還想著要幹 那事兒,被梅子嚴詞拒絕。這回他拿指甲撓牆也不好使了,撓了很久後,他自己 也覺得沒趣,只好摟著媳婦睡覺,不過第二日早上,梅子還在昏昏欲睡的時候, 就被他壓在身下就地正法了。 梅子被他弄得下麵酸疼不已,爬都爬不起來,偏生鐵柱害怕她找他算帳,給 她擦了身子又準備好乾淨衣物後就跑到鋪子去了,梅子當然不能看著他不吃飯, 等他走後,強撐著爬起來,把昨晚剩下的饅頭熱了熱,又煮了粥,把前些日子醃 的大白菜拿了些出來,去門口喊鐵柱回家吃飯。鐵柱已經脫了衣服,火爐裡面的 火燒得旺旺的,他裸著上身打著一把鐵鍁,每一下都是火星四濺。梅子站在門口 瞧著他,忍不住問:「柱子,你冷是不冷?」 鐵柱擡眼一瞅是自家媳婦,連忙嘿嘿傻笑兩聲,抹了把額頭的汗:「不冷、 不冷,媳婦兒,你冷嗎?裡面可暖和了,你要不要進來烤一烤?」 梅子看著他結實的上半身,一塊塊肌肉凸出來,顯得無比有力和誘惑。她居 然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才道:「飯做好啦,你先穿上衣服來吃飯吧。」 「誒,俺就來!」看著媳婦好像沒有對自己之前幹的混事生氣的意思,鐵柱 嘿嘿笑,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披了衣服就出來了。梅子趕緊幾步走上前幫他把衣 服扣好,這時候正好住在旁邊的鐵四叔兩口子扛著鋤頭出門了,見梅子這般體貼, 當下笑話了幾句,梅子臉皮薄,一下就紅了,倒是鐵柱心裡竊喜,就知道傻笑, 心裡頗為受用。 鐵四叔兩口子一眼就瞧出梅子不好意思了,畢竟是新媳婦,臉皮薄正常,便 笑著告辭了。梅子捂著紅透的俏臉跑進堂屋,故作冷靜,抿著嘴巴給鐵柱盛飯, 鐵柱猶然嘿嘿笑著,端起粥碗喝得唏哩呼嚕的。梅子遞過去個饅頭,他接著就啃 起來,還不忘招呼媳婦一起吃。 吃過早飯,梅子洗衣裳喂雞喂驢,鐵柱繼續打鐵去,快晌午的時候,梅子剛 把衣服晾好準備做飯,突然看到鐵柱跟頭牛似的沖了進來,連衣服都沒穿,全身 汗噠噠的,滿臉的怒色,看到她叫了聲媳婦就奔東屋去了,出來的時候手上拎了 把鐮刀,怒氣衝衝火氣大的就往外奔。 梅子一瞅,這事情好像不大對勁兒,趕緊追上去把人攔住,鐵柱很聽她話, 給她攔住了,但是滿臉的憤怒卻是實打實的。 ☆、(11鮮幣)田水之爭(下) 田水之爭(下) 「怎麽啦,怎生一臉的火氣,發生啥事兒了?」雙手攥著鐵柱的衣袖防止他 因為衝動跑出去,梅子朝門外瞅了瞅,什麽都沒有,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不知道 他是被什麽刺激了,怎麽一下變得這麽衝動。「柱子?」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鐵柱深深吸了口氣,怕自己口氣不好會傷了媳婦的心,但說話還是甕聲甕氣 的:「沒事兒,媳婦你甭擔心,待家裡等俺就成了,俺一會就回來。」說完剛好 看到鍋屋門口豎著的一根木棍,拾起來掂了掂,覺得很順手的樣子,於是甩到肩 膀上扛著就要朝門口走,不過被梅子抓得緊,剛擡腳,一步都沒邁出去又給她扯 了回來。「你跟我說說,不說清楚你不準出去。」 被媳婦拉住,鐵柱有氣也不敢發,只好一五一十地說實話:「剛剛二蛋來找 俺,說是大伯給人欺負去了,叫俺趕緊過去幫忙。」 梅子一聽就覺得不大對勁兒,她雖然跟鐵大伯沒見過幾次面,但也聽說他是 個極好相處的老好人,在村裡幾乎沒跟人紅過臉,村裡人跟他都相處的很好,沒 聽過他欺負人或是被人欺負的事情。想來,又是鐵大娘惹事兒了。「那你也不能 拿著鐮刀木棍去哪,這樣一過去,就算小事也給你整成大事兒了。還有,你說二 蛋來叫你,那二蛋他人呢?」 「他去家了,說是要讀書啥的,俺看他也不能打,就那小身板,俺一根手指 頭就能把他給戳倒,媳婦你信不信?」 瞧著鐵柱那一身煞氣,好像自己能打架是什麽了不得的本事一樣,梅子無奈 地搖了搖頭,把他手上的鐮刀木棍都奪了下來扔到一邊。「是是是,我信,但是 你不準拿這些東西去,跟人家好好說話,知道嗎?」 「可是——」鐵柱眼睜睜看著武器被媳婦奪走,想拿回來又不敢,頓時一臉 菜色。 「你也不想想,大伯人那麽好,怎麽可能會跟人紅臉,肯定又是大娘招出來 的事兒。」把鐵柱的衣服扣好系好,梅子把身上的圍裙解了下來,牽著他的大手 就朝門口走,鐵柱覺得媳婦說得對,要是大娘招事,那大多不是別人的錯,自己 這樣貿貿然扛著鐮刀木棍過去怎麽行。「媳婦……俺一人去就中了,你待家吧。」 邊說邊想掙開梅子的手,但梅子握得可緊了,就是不許他鬆開。「你脾氣那麽沖, 要是跟人強起來,少不得要動手腳,我可不放心,你力氣那麽大,村裡誰能打過 你,要是受傷可就不好了,還是我與你同去比較好。」 好像媳婦說的句句都在理,鐵柱撓撓腦袋,乖乖跟在和一起朝門口走。鬧事 的地方離他們家不遠,就在村口那塊菜地附近,隔得老遠就看見圍了裡三層外三 層的人,而鐵大娘潑辣的罵聲刺耳的傳了過來。見狀,梅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果 真與大伯無關,想來鐵二也是怕說鐵大娘惹事柱子會不去才撒謊說是大伯被人欺 負的。 等到他們走近,也就把事情瞭解的差不多了。原來鐵大伯家的地跟鐵四叔家 的是靠在一起的,由於多日來未曾下過雨,地都旱了,所以村民們商量著趕緊上 水,不然地都要裂了。鐵大伯家來得早,又帶了水斗子,便把河水朝兩家流的通 道合到了一起,還堵死了人鐵四叔家的壟子。鐵四叔一家當然不願意,可鐵大娘 又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就算自己理虧,她也不願意落了下風,偏偏鐵四嬸也是村 裡出了名的潑皮破落戶,罵起人來毫不遜色,鐵大娘見沒法了,自家當家的一句 話也不說就知道蹲在田埂上悶頭抽旱煙,大兒子嫌丟人早跟兒媳回家了,小兒子 膽小的很,也不敢出來,她這才支使鐵二去喊鐵柱,想著若是柱子在,就能撐個 場面了,那鐵四叔一家肯定不敢跟自己較勁兒。 聽清楚了事情的緣由,梅子暗地裡便有些後悔自己帶著柱子來趟這趟渾水, 早知道的話,她是定然不肯讓柱子出來的。鐵大娘在村裡風評不佳,柱子因為脾 氣暴躁,又愛打架蠻橫不講理,在村裡也屬於狗見狗逃人瞅人避的,她可不想自 家漢子也被人戳著脊樑骨罵。可能這樣會很自私,畢竟鐵大娘也算是同宗的長輩, 但梅子怎麽也無法說服自己像以前那樣心懷大愛,認為天下大同,不應有任何歧 視。再說了,鐵大娘待柱子也並不好,她現在只擔心關懷鐵柱,其他人,她早就 管不了了。 豈料早有眼尖地瞅著鐵柱兩口子過來了,堵在前面的都給讓了路,興許是想 看看他們怎麽應對。梅子這下就是轉身想走都走不了了,只好鬆開了鐵柱的手, 硬著頭皮擠了進去。她可從來沒試過為理虧的人求情,只覺得面上發燙,心跳得 厲害。「大伯,大娘。」還偷偷掐了柱子一把,讓他也問候一聲。 鐵四嬸跟梅子向來極為交好,見梅子來了,臉上怒色稍散,拉著梅子的手就 訴起苦來。鐵大娘一看,也不甘示弱,抓著鐵柱囉哩囉嗦地也開始說,小倆口被 弄得臉色都青了,鐵柱脾氣不好,被鐵大娘一纏,就差沒發火了,幸好梅子用眼 神制止了他。「四嬸兒,這的確是我家的不是,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待會兒我讓 柱子把那壟子挖通,再讓他幫你們上水去,你看這樣成不?」 鐵四嬸雖然潑辣,但也不是不講理的,當下笑笑道:「那就不必了,又不是 你跟柱子的錯,待會兒啊,俺跟你四叔再挖回去就中了,對了,昨兒俺娘家送了 些大山藥來,梅子你等來拿幾個回去嘗嘗,味道可不錯了。」 梅子自然是滿口答應,她生得俊俏,說話雖是柔聲細語,但卻不失威嚴,寥 寥幾句話也能說得人心裡舒坦。要說這事兒到這其實就可以了,偏生鐵大娘就是 不愛別人過得比自己好,跟鐵四嬸吵的時候她心裡煩躁,想把鐵柱找來撐個場面, 鐵柱肯定會來,但她沒想到梅子居然也來了。再一看對自己冷言惡語的鐵四嬸跟 梅子說話卻那麽親熱,這不是打自己臉嗎?梅子也是的,這麽多鄉親鄰居,居然 當著她的面跟鐵四嬸說的那麽歡,她心中焉能不惱,當下說話就跟長了刺一樣: 「挖回去?你說挖回去就挖回去啊?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媳婦,叫自己漢子給人白 做工,又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白做工能賺銀子嗎?!」 ☆、(11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鐵大娘的這一頓搶白,讓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本來這事兒到這裡完全 就可以了,大家握手言和,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鐵四叔跟柱子家的關係也 不會受到什麽影響,誰知道鐵大娘會有如此作為。圍觀的人都眼巴巴地瞅著梅子, 等看她如何反應。 豈料梅子卻什麽都沒說,反而當做是沒聽到似的,倒是鐵柱濃眉倒豎,嘴巴 一張眼看就要破口大駡,眾多好事的都等著看戲呢,梅子當然看在眼裡,她手一 伸便拉住了鐵柱的衣袖,對著他搖了搖頭。鐵柱的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礙於怕 媳婦生氣,這才強自壓制了下來。「柱子,你拿了鐵鍁把四叔家的田壟挖開,待 會兒咱幫他們家上會兒水。」 鐵柱應了一聲,抓起地上鐵大伯家的鐵鍁,兩三下就把田壟重新挖開了,然 後抓起水斗子,剛想招呼鐵四叔來上水,豈料鐵大娘卻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臉 上大有不找事不肯甘休的意思。「柱子家的,你這是幹啥!你說的那都叫啥話, 居然叫柱子幫別人家忙,有你這樣當小輩的嗎?好嘛,俺家地都旱死了你也沒吭 個聲兒,這別人家欺負俺家,你不叫柱子幫忙就算了,這可倒好,還幫著外人來 欺負俺們!」 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梅子深吸了口氣,依然當做沒有聽到,還拉住了 衝動的柱子。不理會鐵大娘,並不代表不理會鐵大伯。雖然鐵大伯向來懼內,又 是個老好人,但這樣的人發起脾氣來才是最嚇人的,哪怕是刻薄的鐵大娘也得怕 他三分:「大伯,今日在之事,究竟誰是誰非,大伯定然是曉得的,既然大伯在 場,梅子亦不敢僭越,還請大伯做主為好。」 她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本來有長輩在,小輩就沒有說話的份兒,此時鐵大 伯即使是不想說也得說了。他又吧嗒吧嗒吸了兩口旱煙,咳嗽了兩聲,站起來, 一把將鐵大娘拉回去:「胡咧咧些什麽,趕緊回家做飯去!」 哪怕錯的是他妻子,他也不會當著村裡這麽多人的面掃自己妻子的臉,這樣 呵斥幾句已經算是極限了。鐵大娘嫁給鐵大伯這麽多年來,就見過他發兩次脾氣, 一次是因為自己虐待他跟那個死鬼前妻生的女兒,一次是因為自己把鐵柱趕出了 家門,這樣當著村裡人不給自己面子,還是生平頭一次。當下,她居然真的被震 嚇住了,訥訥的一句話都沒敢再說,只是狠狠剜了梅子一眼,氣呼呼地轉身回家 去了。 這出鬧劇到這裡才算是真正的結束,圍觀的村民見看不著什麽好戲,紛紛扼 腕離去,原地就剩下鐵四叔夫妻,梅子鐵柱小倆口還有鐵大伯。 見人少了,鐵大伯才走到鐵柱面前,似乎想道歉,但又礙於面子不知道該怎 麽說。鐵柱向來敬重這個把自己拉拔長大的大伯,從不對他顯露壞脾氣,沈默著 無言。梅子見氣氛實在是沈重,便輕笑著打圓場:「大伯,今兒中午不如到我們 家來吃晚飯吧,柱子前幾日進山打了很多野味,我們家裡還留了許多,您跟柱子 又很久沒聊聊了,待會兒我給您熱點小酒,讓柱子陪您喝幾杯,說說話,您意下 如何?」 鐵大伯當然不會不願意,自從柱子從他們家搬出去之後,他與柱子便愈發疏 遠了,不過好在柱子娶的這個媳婦兒是個有眼氣的,懂事也能幹,他真心替柱子 覺得高興:「好好好,那就麻煩了。」 梅子搖搖頭:「不麻煩。」 鐵大伯又呵呵笑了笑,跟鐵四叔又寒暄了幾句,扛起鐵鍁水斗子回家去了。 梅子跟鐵柱要幫鐵四叔家的忙,可鐵四叔卻不願意,硬是讓他們回家去早點弄飯。 梅子拗不過他們,說了幾句話便跟鐵柱也回去了。一路上鐵柱的臉色不大好,表 情也是戇戇的,梅子看出他心裡不舒服,卻沒問,因為知道某人肯定會自己受不 了說話的。「媳婦兒……」 「嗯?」 「你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啊。」梅子笑笑,給他把弄髒的衣擺拍乾淨,繼而道:「倒是 你啊,這衝動的性子得好好改改。大娘人不好,咱們不同她親近就是了,反正日 子是咱們的,又不是她來幫咱們過。說起來她畢竟也是長輩,哪怕錯不在我們, 說出去,也是不好聽。」把他推進鐵鋪,「繼續幹活兒吧,我做飯去,待會兒你 去打點酒來,今天準你喝酒。」 原本還一臉忐忑的鐵柱一聽今天有酒喝,整張臉都亮了:「真的?!」 梅子正從懷裡掏錢,數了幾個銅板給他:「你再問的話,我說不定就要反悔 了。」 鐵柱連忙把媳婦手裡的銅錢抓過來,嘿嘿傻笑。梅子搖搖頭,拎起裙擺去屋 裡,準備把酒壺刷洗乾淨。大概再有一個多時辰就到晌飯的時間了,她得抓緊點 才行。 把肉切好,一切材料準備妥當,又煲了鍋湯,先前醃的大白菜也拿了出來切 成條,剛好湊了五菜一湯,這在農村已經算是相當豐富的了,大多數人家哪怕是 過年也吃不上這樣的飯菜。 不過讓梅子訝異的是同柱子一起來家裡的不只有鐵大伯,鐵四叔和鐵三哥居 然也跟著一起來了。梅子是女眷,按規矩是不能上桌的,她早早把酒放在鍋裡用 熱水溫著,這會兒剛好入口,酒盅也用熱水燙過,擦乾淨擱在桌子上,看起來特 別乾淨利索。鐵大伯這是在鐵柱成親後第一次來到他們的小家,見家裡各處井井 有條整整齊齊,角落抹布,什麽都是乾乾淨淨的,頓時露出笑容來,看來柱子娶 的這個媳婦兒當真不錯。 三個漢子倒了酒喝將起來,推杯換盞間更是講得口沫橫飛,梅子無奈地看了 一眼,把下酒菜都端了上來,椒鹽花生米,酸辣白菜,都是開胃的小菜,她手藝 又好,花生米在嘴裡嚼的噴香,鐵柱向來喜歡吃這個,喝著小酒就著花生,可謂 是美事一樁。再加上蒜黃炒肉、幹煸鹿肉和青椒肥腸,簡直就是人間最大的享受 了。 「柱子媳婦,別忙活了,過來一起上桌吃吧!」鐵大伯出聲招呼。 梅子笑笑著拒絕了,他們漢子在一起喝酒講話,她上去做什麽,反而讓他們 原來能說的都說不了了。正準備看看骨頭湯煮好了沒,誰知道敞開的大門口似乎 有人影閃來閃去。 ☆、(12鮮幣)關於鐵妞 梅子覺得奇怪,便出去看,豈料卻看到鐵二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姑娘,那姑娘 看起來有些膽怯,鐵二的膽子已經算是夠小的了,她居然還是躲在鐵二身後的, 一雙眼睛不時地朝梅子臉上看,但又不敢看太久,梅子一看她她就嚇得移開視線 了。「你們……」 「堂、堂嫂……」鐵二結結巴巴地開口叫人,梅子沒有漏看他狠狠掐了身後 的姑娘一把,那姑娘吃痛又不敢叫出來,全噎在嗓子裡唔唔著,眼裡含著淚花, 渾身哆嗦著從鐵二身後走了出來,跟著叫了聲堂嫂。 她這一叫,梅子就知曉她是誰了,想來便是鐵大伯亡妻所生的女兒鐵妞兒了。 想想她的年紀應該比鐵柱小不了多少,應該也得有雙十年華了,可為何看起來卻 如此瘦弱,面頰身上還都是髒兮兮的,眼神無比地膽怯和不安,好像曾經遭受過 很多虐待。「你好,你……別害怕,來。」她伸出手,鐵妞兒卻只是看著她的手, 不敢搭上來,嘴巴張了張,回頭看了鐵二一眼,鐵二瞪她,她便又怕的縮回去了。 鐵妞兒不敢同自己親近,梅子也沒辦法。她微微一笑,收回手,問鐵二: 「怎麽,有事要找大伯媽?」 鐵二似乎也有羞恥之心,他扭著手指頭,沒敢直視梅子的臉,磕磕絆絆支支 吾吾地道:「那個,那個,俺娘說,說俺爹在堂哥家吃飯,讓俺帶著鐵妞兒也來 沾沾光,說她今天晌午的時候被爹氣得心口窩疼,做不了飯……」 不需要再往下說了,梅子大概能想出來下面還有什麽。言下之意無非便是早 上她跟柱子沒有幫忙,所以讓鐵二跟鐵妞兒到家裡吃頓飯,算是補償了,他們倆 來並非是找鐵大伯有事,而是被鐵大娘趕來專程趕飯的。「沒事的,進來吧。」 鐵二紅著臉進了,鐵妞兒跟在他身後,嚇得根本沒敢看梅子,像是做賊似的。 堂屋正喝酒的三個漢子也看到了,鐵大伯眉毛一下皺了起來:「你倆咋來了?」 鐵二便又把其母說的話給重複了一遍,這無疑是在掃鐵大伯的面子,他的臉 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可是礙於有旁人在,到底不好意思責駡,氣哼哼地讓他們坐 下了。梅子注意到期間他根本連看都沒看鐵妞兒一眼,好像沒瞅著這麽個大活人 似的。「鐵二啊,你帶著鐵妞兒先坐下來吧,我去給你們盛點米飯,他們這幾個 還要喝好一會兒呢。」 一看媳婦要去盛飯,鐵柱立馬跟著站了起來:「媳婦,俺跟你一起去。」 兩人端了幾碗米飯出來,鐵二跟鐵妞兒的眼神一下就亮了,不過有鐵大伯跟 鐵四叔在桌上,他們不敢大快朵頤,小口小口地吃著飯,間或夾一筷子菜,梅子 對鐵二無感,只覺得這孩子雖然膽小害羞,卻並非純良之人,但鐵妞兒不同,她 都這麽大了,可看起來卻好像是智力上有些問題,眼神閃躲,動作什麽的看起來 都像是個小孩子,雖說女兒家大多容易害羞,可她也太誇張了! 鐵大娘對鐵妞兒定然不好,否則她身上也不會穿的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補丁, 連臉上都是髒兮兮的,頭髮亂得像是稻草,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梳理過了。其實她 這樣的穿著並不奇怪,村裡人大多都是這樣髒兮兮的,整日都在做些粗活,要如 何穿乾淨衣服?但奇就奇在鐵二的穿著,和鐵妞兒一比,他簡直可以說是奢侈的 了。不僅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一個補丁都沒有,布料甚至還是頗為昂貴的緞子。瞧 他十指纖白,分明就是沒做過一點家事,可鐵妞兒的雙手,不僅指甲縫裡滿是泥 垢,皮膚粗糙,手背上青筋突出,指節上還到處都是已經化膿的凍瘡。也不知道 鐵大娘平日裡到底是如何使喚她的,才把她弄成了現在這麽個模樣。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鐵妞兒已經添了三碗飯,梅子不禁覺得可憐,她是多久 沒有吃飽過了?見鐵妞兒吃得急,她忙倒了碗水給她,鐵妞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豈料鐵二卻是嫌她吃相不雅又粗俗,竟在桌下踩住了她的腳。鐵妞兒疼得冒 淚,死死地咬住嘴巴不敢出聲。梅子瞧得清楚,心裡不禁氣憤難平,上前一把抓 起鐵妞兒,鐵妞兒嘴裡咬著塊鹿肉,滿眼驚慌。鐵二見梅子過來,立馬松腳,梅 子便把鐵妞兒帶到了鐵柱旁邊,讓他照顧著她些,然後淡淡地睨了鐵二一眼。他 似乎也知道自己欺負鐵妞兒的行徑被看到了,立刻低下頭吃起飯,哪裡還敢擡頭。 鐵柱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雖然you年便在鐵大伯家住了,但是跟鐵妞兒並 無多少親近,一是因為整天被支使著幹活,二也是因為鐵妞兒性格怯懦,看著誰 都害怕,他又粗魯,也不想嚇著她。要不是今天鐵二帶她來他們家,他都要忘了 自己還有這麽個堂妹了。 把鐵妞兒安排在鐵柱身邊,那麽鐵二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造次了。 梅子放下心後,便去鍋屋,又來了倆人,菜可能不大夠,還是再炒幾道好了。 她在鍋屋翻炒著菜,又要放材料又要看火,雖然稱不上手忙腳亂,但一時間 也有點忙不過來。正準備放小火的時候,鐵柱卻鑽了進來。梅子吃驚,問:「你 怎麽過來了,不陪大伯跟三叔喝酒啦?」 「不喝啦不喝啦,一點都不好喝。」鐵柱哼了一聲,搓了搓手幫她燒火,竈 台前堆積著的柴火有點大,他輕輕鬆松一手就掰開了丟進去。 梅子笑了,「你不是喜歡喝酒嗎?怎麽現在打了酒,你卻不喝了?」 鐵柱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反正就是不愛喝了。媳婦兒,你又要炒啥啊?」 一想起媳婦的好手藝,他就忍不住要吸口水。 「有幾顆白菜都快凍壞了,只炒點白菜,再把鹿肉炒一點,我看大伯跟四叔 都挺喜歡的。」說完又道,「你不是也很喜歡?」說著順手抓了把辣子撒了下去, 鐵柱特別能吃辣,要是哪道菜她的辣椒放少了些,他自己就會弄點醬醋和成辣醬, 直接把菜放進去涮著吃。 一聽媳婦知道自己喜歡些啥,鐵柱立馬傻笑起來,「是是是,嘿嘿嘿。」笑 著就朝臉上抹了一把,手上燒火正都是灰呢,這一抹,臉一下就髒了。 梅子撲哧一聲笑了,把菜盛出來,又給他擦了擦臉,趕著他去屋裡吃飯去了。 鐵柱不願意去,非要她一起上桌吃,梅子當然不答應,好說歹說終於把人給趕到 了堂屋去。 不過幸好他們沒吃多久,但就算沒吃多久,桌上的菜卻被吃得一乾二淨,梅 子草草就著骨頭湯吃了點米飯就算對付過去了,鐵柱坐在一邊看著,很不高興那 些人把自家媳婦辛辛苦苦做的菜吃光了還一點都不留。梅子正吃飯呢,突然想起 來見事兒:「對了,柱子。」 ☆、(11鮮幣)關於公平 關於公平 「啥?」 「那個……我想跟你問一下鐵妞兒的事情。」放下手裡的碗筷,梅子正襟危 坐,擺出一副十分嚴肅的事情。鐵柱一瞧媳婦嚴肅的模樣,立刻也跟著板起了臉。 「媳婦你問。但是……但是俺跟鐵妞兒向來不熟,小時候也沒怎麽玩過,媳婦你 想問什麽啊?」 梅子搬著小板凳朝他靠近坐下,問:「那你知道鐵妞兒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嗎?我看她跟鐵二相差甚遠啊,不管是穿著還是說話,大娘在虐待她嗎?前些日 子我跟村裡的幾個嫂子說話,聽她們說大娘給鐵妞兒定了門親事,有沒有這回事 兒?」 被她這麽一問,鐵柱立馬想起來了,好像之前大娘的確有說過,等鐵妞兒出 嫁的時候讓他去幫忙,還說要他給打點家俱當嫁妝來著。「是……好像是有這回 事兒,不過大伯沒說,俺也沒信大娘的話。她那人嘴巴上沒裝開關,松的很,說 得話也不能全信。媳婦,你問這幹啥?」 梅子搖搖頭,「我只是問一下。方才我見鐵妞兒有些奇怪啊,她現在這副模 樣,要如何嫁人?大娘待她不好,大伯待她也是不冷不熱不聞不問,你看她身上 的衣服,到處都是補丁,破舊不堪,臉上頸後都是汙垢,亦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澡 了,哪裡像是新嫁娘的模樣?」 鐵柱心思粗,沒注意到這些事,除了他自己媳婦兒之外,其他人穿什麽樣長 什麽樣他都不在意,可被梅子一說,他好像也想起來了,鐵妞兒的穿著的確是過 於誇張了。若是跟村裡其他人相比,那倒不覺得什麽,可是一跟鐵二站一起,那 模樣就特別明顯了。鐵大娘的偏心,可不只是一點點。「那、那咋辦啊媳婦?鐵 妞兒畢竟是大伯家的女兒,咱們要是想幫鐵妞兒,別人會說咱們多管閒事的。」 梅子知道鐵柱說得對,他們的擔心,若是落了別人口實又該如何?鐵妞兒又 不是無父無母,怎麽輪得到他們來操心?只希望鐵大娘對鐵妞兒能有一絲的憐憫 之心,能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剛想起身,梅子突然又想起了很重要的一點:「柱子,你可知道鐵妞兒要嫁 的是哪個人家?」見鐵柱傻乎乎的搖頭,她歎了口氣。「若是可以,你還是問一 下吧,我總覺得依大娘的人品,給鐵妞兒找的人家肯定是以聘禮看的。」 媳婦的交代,鐵柱當然使勁點頭:「俺下午就打聽打聽去,媳婦你甭擔心。」 他撓撓頭,想起鐵妞兒好像已經有二十餘歲了,早就是個老姑娘了,不過她身形 瘦小,所以看起來頂多也才二八年華的模樣。 得了鐵柱的話,梅子就放心了。她點點頭,鐵妞兒的事情他們是操不得心的, 只希望鐵妞兒不至於苦命,還能有得一線希望。梅子沈吟了很久,一擡頭就瞅著 鐵柱已經把碗筷收拾好都洗乾淨了,不由輕笑道:「你把我的活兒都做了,讓我 做什麽去啊?」 「媳婦什麽都不用做,就在家裡好好休息就行了。」鐵柱嘿嘿笑,把碗筷放 進櫥櫃裡分類放好,然後在經過梅子身邊時親了她一口,去鍋屋刷鍋準備喂雞和 驢子了。梅子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她實在是閑著無事,只能拿出前幾 日去鎮上時買的幾匹布料,準備給鐵柱做幾件袍子,春天快來了,棉襖是肯定不 能再穿了,鐵柱之前的衣服要麽是補丁烙補丁,要麽就是這邊破一點那邊破一點, 還有幾條褻褲,也都破舊不堪了,這樣一想,她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梅子拿出針線包跟籃子,坐在堂屋門口,曬著太陽認真地做針線,鐵柱動作 麻利,很快就喂完了雞仔跟驢子,轉身一邁腳就又出去了。 等到梅子把鐵柱那幾條破破爛爛的褻褲縫補完的時候,鐵柱剛好回來了,他 怒氣衝衝地踩著暴走的腳步,恨不得把門都給拆下來。梅子一看就知道他打聽來 的結果肯定不如人意:「怎麽樣,你問得是誰,他們怎麽說?」 鐵柱氣呼呼的,鼻孔裡噴出強烈的氣息,咬牙切齒地回答:「先去三哥家的, 三嫂告訴俺說,鐵妞兒許的那個陳二,根本就不叫陳二,人都喚他做陳瘸子,以 前娶過好幾個媳婦,給他打跑了一個,病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是難產死的,不過 三哥說村裡的人都不信,陳瘸子是在媳婦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喝醉了酒,他媳婦是 活活給打死的,一屍兩命!」 聞言,梅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什麽!那官府難道沒有管嗎?如果那女子 是被打死的,身上定然有傷痕,怎麽陳瘸子反倒沒事?」 「他舅舅是縣丞,跟仵作交好,所以瞞過去了就。」鐵柱一拳砸在牆上, 「大娘居然要把鐵妞兒嫁給陳瘸子,這不是讓鐵妞兒去死嗎?!那陳瘸子對媳婦 向來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拳打腳踢從不手軟,鐵妞兒哪裡能吃得消!」 梅子臉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可是她很清楚,她沒有辦法。是的,沒有辦法。 鐵妞兒是鐵大伯的女兒,鐵大娘則是她的娘親,她有爹娘,就怎麽也輪不到別人 插手婚事,今兒個哪怕鐵大娘要把鐵妞兒賣到青樓,他們作為外人,也什麽都做 不成。「柱子……你可曾去打探大伯的口風?要想不把鐵妞兒嫁給陳瘸子,就只 有兩個辦法,一是讓陳瘸子退婚,二就是讓大伯拒絕。」 鐵柱搖頭:「俺問了,大伯要給二蛋攢上京趕考的銀子,家裡這幾年都是省 吃儉用勒著褲腰帶過日子的,後來鐵大成親,他媳婦現在又懷著身孕,孩子出生 少不了也得要銀子,陳瘸子給的聘禮又十分豐厚,他那裡會不同意?還有,陳瘸 子知道鐵妞兒的智力有些問題,不過他一點都不介意,他就是想找個女人,想打 就打,又能玩,鐵妞兒跟個XX歲小孩差不多,他巴不得呢,又不會跑又不會告 狀,娘家也不疼她,這樣的媳婦哪裡找去?」 這麽說,鐵妞兒是嫁定陳瘸子了?梅子覺得無比悲哀,就這樣決定了一個人 命運,這是多麽的不公平。可這世上又哪有那麽多的公平存在呢? ☆、(11鮮幣)鐵妞出嫁 「媳婦兒,這事兒你就甭操心了,鐵妞兒的事情,等見了大伯俺再勸勸他就 是了。」見媳婦臉色不好,整體的情緒也下降了很多,鐵柱很擔心,連忙安慰。 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除此之外,他們什麽都做不了,也沒法幫到鐵妞兒什 麽。梅子輕輕舒了口氣,擡頭看向屋外──那裡一片晴天,陽光正好,但是這世 間有太多太多黑暗的角落是照射不到的,有光必定有暗,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嗯,你只隨口勸勸便好了,切莫與大伯起口角,被人知道了,定是說我們的不 是。」別人家的事情,他們哪怕是宗親,也是不能插手的。 「俺懂。」鐵柱點點頭,滿臉的怒色還未完全降下來,但也好了很多了。他 這人其實挺沒心沒肺的,對於不重要的人向來能做到視而不見的地步,譬如鐵大 娘,譬如鐵大鐵二,譬如鐵妞兒。他跟鐵妞兒向來生疏,被大娘趕出大伯家之後 的這些年倆人連十句話都沒怎麽說過,卻不知道媳婦為何對鐵妞兒如此關心? 「媳婦,你為啥對鐵妞兒如此上心哪?之前你不是根本都沒見過她嗎?」 被鐵柱一問,梅子愣了一下,隨即輕笑:「也沒什麽,只是想起以前自己在 爹娘身邊,他們也總是想著要給我找個乘龍快婿,雖然不顧我的意願,但本質上 還是為我著想的。同鐵妞兒一比起來,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聽媳婦說起以前,鐵柱立馬緊張了起來。梅子以前的家他從來都沒有問起 過,王大娘說她是父母雙亡,他就一直沒敢問,怕勾起媳婦的傷心事。再說了, 他只想跟媳婦好好過日子,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才不想管。今天卻聽到媳 婦主動提以前,還說、還說什麽乘龍快婿!「媳婦!你現在都已經嫁給俺了,是 俺鐵柱的媳婦兒!」 這吼聲也太大了,梅子皺了皺眉:「我知道,沒說不是啊。」 「那、那你還說什麽乘龍快婿!」鐵柱繼續跳腳,大聲咆哮。 梅子無奈地歎了口氣:「笨蛋,我都說了是我爹娘,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 事情了。再說,我之所以提及此事,也只是因為看到了鐵妞兒有感而發罷了,我 爹娘即便是不顧我的意願,心裡也是疼我愛我的,不像鐵妞兒,如此命苦。」不 過,對鐵妞兒而言,也許並不是命苦。正因為她懵懂無知,凡人所有的煩惱和悲 哀她就不會懂,就這樣懵懵懂懂的過一輩子,也許並沒有那麽糟。人就是因為有 了思想,想要自由與逃脫,才會惹禍上身,讓自己陷入囹圄,無法逃脫。 就、就算是已故的岳父岳母說的,在他聽起來,也非常的讓人不開心哪!鐵 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走上前把梅子一把抱到懷裡,狠狠親了一口,萬分地得瑟: 「反正不管怎樣,你現在是俺媳婦兒,其他人都別想!」 大白天的……梅子一把拍開鐵柱的手,推著他出了堂屋。鐵柱耍賴不肯挪動 位置,梅子推一下他就走一下,直到被推進鐵鋪。 幫他把圍裙穿好,不忘叮囑他好好打鐵,鐵柱點點頭,又在她的粉頰上偷襲 了一口,梅子瞪了他一眼也就算了,重新回到堂屋去做衣服了。 她還是帶著希望的,盼著鐵大伯能給柱子點臉面,鐵妞兒也能逃過嫁給陳瘸 子的命運,但是梅子的希望落空了。雖說,她早就料到了結果。不管從哪方面說, 鐵大伯是都不會拒絕這門親事的,哪怕鐵妞兒嫁過去的確是被糟蹋了,是受罪, 他也不會拒絕。鐵二要參加鄉試,倘若鄉試過了,那便要進京趕考了,京城不比 蓬門蓽戶,開銷什麽的都要翻好幾番,那必定是筆不小的數目。鐵大的媳婦也快 生了,請穩婆辦生辰洗三……諸如此類都不能缺了銀子,倘若鐵二中了舉,那就 還要花銀子打點關係……處處都要花錢,鐵大伯怎麽會拒絕陳瘸子的提親呢? 果然,鐵柱的勸說完全沒有效果,但是鐵大伯答應給鐵妞兒多辦置點嫁妝, 這樣的話,婆家的人也不會太過看低她。可是一個智力只有XX歲的女人,又如 何能夠自保呢? 鐵妞兒出嫁的前一天,鐵大娘上門找梅子柱子夫妻倆當日去幫忙,梅子雖然 不能幫別的,但還是為鐵妞兒親手繡了一套嫁衣,鐵妞兒的梳洗裝扮也都是由她 一手負責的,鐵大娘可謂是做了甩手掌櫃,關於鐵妞兒的事情是完全不管,只讓 梅子操心。梅子每每看到鐵妞兒,都覺得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只是自己當時 懂得逃脫,懂得自由,卻不懂得得到的自由,又是另一個束縛的開始。 鐵柱在前幾天緊趕快趕,砍了幾棵樹,給鐵妞兒打了張床和梳�檯,算在了 鐵妞兒的嫁妝裡。興許鐵大伯也覺得自己虧待了女兒,除了銀子之外,給買了幾 身新衣服和幾盒胭脂水粉,以及家裡剩餘的大米白麵之類的,總之,加上鐵柱梅 子幫忙,鐵妞兒的嫁妝在村裡已經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白皙的素手執著桃木梳,一點一點梳理著鐵妞兒的頭髮。梅子不懂自己跟鐵 妞兒比起來,到底算是幸福還是不幸。很多時候什麽都不懂,比什麽都懂,要悲 哀多了。可是沒有思想,像個木頭人,難道就會幸福一些嗎? 「哈哈、哈哈,漂、漂亮!」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鐵妞兒跟梅子已經相熟了。 她指著鏡子裡自己的臉,不住地拍手哈哈笑。梅子握住她的手,柔聲哄著:「鐵 妞兒乖,別碰臉,待會兒妝花了可就不好了。」 對於面前這個溫柔的女人,鐵妞兒是喜歡的,因為在她僅有的意識中,她是 對自己最好的人。所以她也很聽話,立刻就放下手。梅子瞧得愈發心酸,摸了摸 鐵妞兒的臉,輕聲叮囑:「你記住,日後若是有人打你罵你,切不可再肚子忍受, 要記得回家來,嗯?」 鐵妞兒雖然不懂梅子話裡的意思,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梅子看著她乖巧 的模樣,心底說不出地難過。 把臉洗乾淨,頭髮梳整齊,塗上胭脂,也是小美人一個。可就是這樣一個美 麗的姑娘,卻要嫁給一個以虐待妻子為樂的中年瘸子!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剛剛幫鐵妞兒打扮好,鐵大娘就推門進來了。梅子起身,喚了聲大娘,也許 是因為即將有大量銀子入袋,所以鐵大娘的心情很好,滿臉堆笑,見著梅子居然 也是親親熱熱的,倒是讓梅子嚇了一跳。她不住地誇梅子手藝好,會做飯又會女 工,還誇她人美心善,幫鐵妞兒準備了這麽好的嫁妝……梅子總覺得她看鐵妞兒 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張價值無上限的銀票,怎麽都覺得不舒服。 「妞兒啊,以後嫁到人陳家,你可就是人陳家的媳婦兒了,要安守本分,奉 養老人,丈夫說什麽都要聽他的,懂嗎?」鐵大娘的嘴巴不住地一張一合,說個 不停,卻一點都沒有想自己是不是也做到了這些。「千萬別偷偷跑回家來,俺跟 你爹都上了年紀了,也幫不了你什麽……」 梅子實在是不願意再聽她廢話,道:「鐵妞兒,站起來,嫂子看看衣服是不 是穿好了。」 鐵妞兒聽話的站起來,其實衣服是梅子幫她穿的,怎麽會不好呢?只不過梅 子不願再聽鐵大娘那一直在說的話罷了。活了近三十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 自己如此渺小與無助。她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總有一些在她面前發生,而她無 能為力。 鐵妞兒嘴裡還含著塊糖,她伸展著雙臂讓梅子幫她整理衣服。梅子還想再叮 囑她些,卻又覺得不管說什麽,都是廢話。鐵妞兒聽不懂,說這些話,只是徒增 困擾罷了。拿起木梳把那略顯淩亂的劉海梳了梳,多麽青春年少的一個姑娘,她 是這麽的純真無辜,可馬上,她卻要嫁給一個完全不會疼惜她保護她的男人。 「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咯!!」 聽到外面的喊聲,梅子猛地縮了下手,她看向窗外,輕輕歎了口氣,柔聲哄 著鐵妞兒:「乖,鐵妞兒,咱們要出去了,啊。」 鐵妞兒好像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沒說話,只是咯吱咯吱嚼著糖塊。對她來 說,嫁給誰,做什麽,那都不重要。這幾天已經是她所有的回憶中最幸福的了, 有糖吃,有漂亮的衣服穿,身上臉上都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人打她罵她,每天能 夠吃飽飯,睡暖和的炕……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其他的她不懂,也不想要。 門被打開,來接新娘的陳家人嘩啦啦都擠了進來,鐵妞兒有點害怕,朝梅子 身後縮了縮。梅子握住她的手,輕輕摸摸她的臉:「乖,別怕。」 大伯跟鐵柱還有鐵大鐵二都進來了,鐵大媳婦由於身懷六甲所以沒有出來, 怕衝撞了身子,所以之前屬於長媳該做的事情都交給了梅子。也所以鐵妞兒這幾 日才能得到這麽好的照顧,她甚至連洗澡都不懂,需要梅子一點點教導。 陳瘸子從人堆裡擠了出來,他年近四十,脾氣不好,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 很喜氣的樣子,長相倒還不錯,看起來竟有種文質彬彬的感覺,聽說小時候曾讀 過幾年私塾,後來因為爬山不小心把腿給摔瘸了,從那之後性格大變,一言不合 就會掄起拳頭揍人,不管是對誰。 瞧見鐵妞兒的時候,陳瘸子的眼底微微閃過一抹訝異,梅子並不覺得奇怪, 因為鐵妞兒長得雖算不得美麗,卻也是眉清目秀,也許是因為這麽多年被虐待的 緣故,鐵妞兒渾身都洋溢著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她的眼睛又極其乾淨,無辜至 極,讓人覺得她只是個孩子,應該好好呵護著。陳瘸子握住了鐵妞兒的手,她很 害怕,下意識地回頭看梅子,梅子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她才敢看向陳瘸子,但 只看了那麽一眼就低了頭,身體有點抖。 陳瘸子當然也看到了梅子,一時之間還有些看待,沒想到村裡居然還有如此 美貌的姑娘,可惜卻是婦人打扮,定是已經嫁人了。卻不知這婦人同鐵妞兒又是 何關係,為何如此關心於她。他也不是傻子,早早就聽過鐵家是如何對待鐵妞兒 的,但瞧這少婦的模樣,卻似是十分關心,不知她是何人? 這問題想不想都罷,陳瘸子看了看鐵妞兒,握在他手心裡的那只小手十分的 纖瘦粗糙,十指都磨了厚厚的繭子,想也能知道她幹了多少活兒。 看著陳瘸子把鐵妞兒接走,梅子站在原地,神色恬淡,然後微微歎了口氣。 鐵柱走過來,攬住她的肩:「媳婦兒。」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看到屋裡的人差不多都出去吃喜宴了,只剩下他們 夫妻倆,便問到:「你可曾把鐵妞兒的嫁妝送了過去?」 鐵柱點頭:「送去了,臨去前大伯又給了俺五百文錢,讓俺買兩床好的被褥 去,算是做鐵妞兒的嫁妝。」 梅子聽言,沈吟了下,這樣看來,鐵大伯到底對鐵妞兒也還有絲父女之情。 「那好,咱們也出去吧,你從今兒一早就來幫忙了,肯定沒吃飯吧?」早上她只 煮了碗面給他,他幹活大,飯量也大,餓得快,肚子現在肯定早就咕咕叫了。見 鐵柱點頭,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手心裡:「那咱們出去吧。」鐵妞兒的事情, 她不宜多管,這也不是她能管的,她能做的,只是沈默。 鐵柱也一早就餓了,聽媳婦說出去吃飯,遂沒心沒肺地拉了她就奔了出去。 今天的喜宴肉菜挺多的,陳瘸子頗有家底,鐵大伯家這邊的喜宴也是他找人辦的, 四葷四素,討個八八大順的彩頭。鐵柱帶著梅子坐在親屬那一桌,鐵大媳婦扶著 個肚子坐在那兒吃得正歡,筷子使得龍飛鳳舞,輕輕鬆松的跟沒身子的人一樣。 梅子其實不大餓,鐵妞兒一事在她心中成了個魔障,總是讓她覺得看到了以 前的自己,只是她沒有選擇和鐵妞兒走同一條路,而鐵妞兒什麽都不懂,痛苦也 少了很多。 給鐵柱夾了塊肉,細心地把魚刺剔掉放進他碗中,梅子笑吟吟地看著他吃飯, 覺得他那狼吞虎嚥的模樣十分能激起人的食欲:「慢點吃,別噎著。」 鐵柱嘿嘿一傻笑。 ☆、(10鮮幣)進山砍柴 進山砍柴 「哎呦,堂嫂可真會照顧人,俺家那鐵大要是也能跟堂哥這樣聽話的話,那 俺可就要燒高香了溜。」看著梅子與鐵柱二人親昵的模樣,鐵大媳婦李氏很明顯 不高興了。今兒是他們家的喜宴,這兩人在這裡你幫我夾菜我幫你剔刺兒的,合 著是給誰個看呢? 聞言,梅子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禮了,不算成親那日,她算得上是跟李氏 第一次見面,之前李氏因為有了身子不大出來,而她也不曾踏進鐵大伯家,是以 兩人竟是沒怎麽見過。 她好說話,鐵柱可就不一樣了。平時說他什麽都行,看在親戚的份上他都能 忍著,但誰也不行說他媳婦兒,說什麽都不行,你說梅子一句壞話,他都能跳起 來甩臉色跟你急,管你是天皇老子還是玉皇大帝,反正就是不準說他媳婦兒,一 句也不行。「你再說一遍!」 李氏被鐵柱嚇了一跳,她哪裡敢惹他,就連潑辣出了名的鐵大娘見了暴怒的 鐵柱都得繞著走或者是討好著,何況是她?訕訕地低下頭,一瞧著自己的肚子, 那底氣兒立馬上來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你嚇吧嚇吧, 孩子要是被你嚇出什麽事情來,俺看你如何跟公爹交代。 梅子拉住了鐵柱的手,對他搖搖頭,鐵柱負氣坐下,那拳頭都握得咯吱咯吱 響,眼看就恨不得撲上去揍人了,梅子夾了塊糕餅塞他嘴裡,這一口氣上不來也 下不去,只能噎在那兒。 「好啦,快些吃飯,吃完了咱回家去,家裡的驢子還有小雞都沒喂呢。」拍 了拍自家漢子的胸膛,梅子微微一笑,對著李氏點了下頭,意思是請她多擔待著 點兒,李氏哼了一聲,別過頭去,鐵柱一看她居然對自己媳婦這樣,又惱了,要 不是梅子拉住他,說不定又要蹦躂起來了。 桌上其他坐著的都是本家親戚,算是走得比較近的,對李氏的為人也都明白, 倘若不是因為鄉裡鄉親的,他們根本不稀得搭理她。座中不乏有與梅子交好的姑 娘媳婦,見李氏欺人,梅子卻一再忍讓,都露出忿忿不平之色。梅子看在眼裡, 嘴上沒說什麽,眼底卻滿是笑意。 吃過飯後便沒他們家什麽事兒了,原本鐵大娘是想讓梅子跟著去送新娘子的, 可梅子實在不願看到鐵妞兒嫁入陳家的情景,便婉拒了,鐵大娘因此還給了她好 幾個眼色看,不過梅子一點都不在意就是了。拽著猶自生悶氣的鐵柱離了大伯家, 路上他依然氣惱,臉色十分之難看,心裡對自己更是極度不滿和瞧不起了。就是 因為窮,因為自己長得醜,才讓人那麽欺淩. 平常人嘲笑自己也就算了,可憑啥 要連著媳婦一起連累?他媳婦那麽好,那些人憑啥欺負她?! 要是自己有錢有勢就好了,哪怕跟隔壁村的地主樣,也沒人敢欺負了吧?就 算當不了地主,多點地多點銀子,把家裡翻修翻修,給媳婦兒買點好的胭脂水粉 首飾什麽的,也沒人敢再這樣了吧?鐵柱越想越是憤慨,除卻被梅子握住的一隻, 另一隻大掌握得咯吱咯吱響,好像在強自忍耐著什麽一樣。 梅子一回到家,迎接她的就是驢叫和雞鳴,她喂習慣了,它們幾乎是一看到 梅子,便知道有東西吃了。趕緊把鐵柱推進鍋屋讓他燒點熱水拌驢食——今天因 為鐵妞兒出嫁,夫妻倆都沒來得及出去打草,只能拿地瓜藤外加點麥麩煮一煮。 很快地,梅子就把雞給喂完了,鐵柱大火加快,驢食很快好了,他力氣大, 舀到桶裡就扛著到驢棚去了,梅子把早上曬的衣服翻了個身,看到鍋屋又沒柴火 了——距離鐵柱上一次進山砍柴都是十日前的事情了:「柱子,家裡又沒柴火啦。」 「那待會兒俺就上山砍柴去。」鐵柱抹了把汗,把驢食嘩啦啦倒進去,驢子 打了個響鼻,高亢地叫了一聲,甩了甩尾巴吃將起來,鐵柱捋了一把驢子的耳朵, 走到梅子身邊說:「媳婦兒,你跟俺一起去唄。」 梅子聽了,不由得一愣:「我?我去做什麽呀?」她指著自己鼻子問,肩不 能挑手不能提的,他是要帶個累贅去嗎? 「這次咱不走著去,這不是有驢子嗎?」鐵柱嘿嘿一笑。「用驢車也快些, 前幾天媳婦你不是還嫌俺帶回來的花都蔫了嗎?那是給凍打的,山裡面的可好看 了,媳婦你不是喜歡野菜?山裡面也很多哩。咱把家託付給三哥三嫂,讓他們幫 忙瞅著,定然無妨,現在才晌午,天黑前一準兒能返家來。」 梅子也被鐵柱遊說的心動不已。她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兒,柱子粗心大意, 哪怕是見了什麽野菜蘑菇也不會采回來,自己跟著去的話,說不定除了野菜,還 能見到些草藥,若是采回來,哪怕不拿去賣,曬乾了自家存著也是好的。「那好, 三哥他們估摸著也該回來了,待會兒我去說,你就在家裡收拾下,咱們一會就出 發,也好趕在日頭落了之前回來。」 鐵柱點點頭,奔屋裡收拾去了。梅子則擦了擦手,出門去了鐵三哥家。 回來的時候鐵柱早收拾完了,驢車上放著斧子弓箭還有繩子清水之類的必須 物品,梅子想了想,去屋裡換了身衣服。今日因為給鐵妞兒幫忙,她穿了身稍稍 好些的衣服,可不能穿這個上山去,那就可惜了。鐵柱一看她穿了身粗布衣出來, 訥訥地道:「媳婦兒……你還是穿剛剛那衣裳俊俏。」媳婦本來就生得靈秀動人, 穿著好衣裳就更顯得好看了,雖然粗布衣她穿著也好看,但畢竟不如那好衣裳來 得襯人。想到這裡,鐵柱更加堅信了自己要賺大錢然後給媳婦買很多很多好東西 的念頭了。 梅子低頭審視自己一番,擡頭看到鐵柱眼裡似有羞愧之色,輕笑道:「我還 是比較喜歡這衣裳,穿起來方便,做事也容易。」 ☆、(10鮮幣)救了個人 救了個人 鐵柱雖沒再說話,但眼底卻滿是愧意,他悶悶地應了一聲,趕著驢子到大門 口,梅子鎖上門,坐上車。 從鐵家溝到山裡步行的話得兩個時辰,但有了驢車,只消一半的時間就夠了。 從來到鐵家溝,這還是梅子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一路上她看什麽都有趣兒,眼 睛不住地四處轉著。其實以前她不知道看過多少比之更甚的美景,可卻從來沒有 這樣感動和喜愛過。 鐵柱沈默地趕著驢子,臉拉得老長,也不知道在生什麽悶氣。 山裡的氣候跟村裡很不一樣,雖然說不是炎熱,但也絕對不冷,溫度適宜, 梅子穿的稍嫌有點多了,便脫了外面的襖子,她原本便身形窈窕,脫了外衫後更 是顯得腰似弱柳,腮若桃花。鐵柱不由得看癡了,他眨巴著眼睛,手有點抖,連 砍柴都忘了,還是梅子提醒他才想起來,趕緊跳下車砍柴去,梅子便挎起竹籃在 四周轉悠,看是不是有野菜或是草藥什麽的,有時候見到一株野茉莉,她也小心 翼翼地把其挖出,帶著泥土放到車上,準備回家移植到牆角。夏天的時候防蚊子, 茉莉花曬乾了還能泡茶,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伸手撥開一處草叢,梅子的原意只是想看看那被層層綠草下是否有什麽野菜 草藥,卻沒想到手一滑,似乎摸到了什麽異常粘稠之物。 她嚇了一跳,趕緊伸回手來,驚見手掌心竟全部都是鮮血!不過那鮮紅的血 液已經略呈烏黑,看樣子流了是有一段時間了。把竹籃輕手輕腳提起,梅子輕吸 了口氣,慢慢朝後退去。可前面草叢忽然聳動起來,裡面竟爬出來個七尺大漢, 渾身血汙,一隻手捉住她的腳踝,氣若遊絲地叫了聲救命便暈過去了。 鐵柱剛把砍好的柴碼完,一回頭瞅著媳婦那裡似乎有點不對勁,趕緊就跑了 過去,一瞅著有只手攥在自己媳婦腳踝上,想都沒想就一腳踹了過去。只聽得一 聲清脆的哢嚓,那人的骨頭……估計不斷也得脫臼。 「媳婦,媳婦,你沒事兒吧?」他急切地問。 梅子搖搖頭,「我沒事兒。柱子,你說……這裡怎麽會有人受傷?」鐵家溝 可是特別偏僻,她在這裡生活了好幾年,就沒聽說過有外人到來,村裡大多是本 家,所以連個外地投奔探望的親戚都沒有,但這是怎麽回事?為何會有人倒在這 裡?「咱們先把他扶起來,看看他是誰好了。」 眼看媳婦要走進草叢,鐵柱一把拉住她:「媳婦你甭動,俺來就行。」梅子 想也是,鐵柱的力氣比自己大的多,拎個人出來算不得什麽。 鐵柱一腳跨進去,單手就把那抓著梅子腳踝的人給提溜了出來扔在了地上。 梅子小心翼翼地圍著繞了兩圈,試了試那人鼻息,「還有氣兒,能救活。不過看 他面色青紫,可能還中了什麽毒也說不定。」 那是個高大的男人,年約四十,滿頭滿臉滿身都是血,頭髮淩亂,衣裳破碎, 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兒才淪落到這地步。這下子梅子也沒有去摘野菜采草藥的 功夫了,直接便讓鐵柱把人擡到了驢車上。這人傷勢頗重,不宜趕路,一個時辰 後也不知還活不活得了。而且,對梅子來說,救不救他,也是一個考驗。這世上 被恩將仇報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哪怕這人醒來後補對他們下甚毒手,他受了這 樣重的傷,肯定仇家頗多,自己又何苦惹上這麽大麻煩?可若是不救人,又難以 對起她這麽多年所讀的聖賢書受過的教育。梅子想了想,跟鐵柱說把這人找個山 洞,先替他止血去毒,然後再做打算。鐵柱對她向來言聽計從,當然不會否定, 於是小倆口便把男子擡進了一個山洞,梅子畢竟已為人婦,不宜與其他男子有過 多接觸,所以止血的事情都交給了鐵柱。 血倒是很容易止,因為這人的傷口都已經開始微微凝固了,想來已是受傷好 一陣子才會這樣。梅子發愁的人如何解他的毒。這裡一沒有藥二沒有針的,怎麽 救人?難道真的要看天意了嗎? 那男人咳嗽了兩聲,竟緩緩睜開了眼。見映入眼瞼的是從未見過的一對山野 打扮的農村夫婦,才松了口氣——總算不是那些叛徒。 鐵柱瞧了瞧男人的傷口,也不知道是啥毒,他也不懂,雖然知道這人皮膚都 發黑了肯定是中毒,但是對於如何解毒,那他可是一竅不通。平時在山裡行走他 也給毒蛇咬到過,但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毒蛇附近必有草藥克制,問題是這男子 中的又是什麽毒?他只認識那幾種特定的草藥,對於其他的可是一點轍都沒有。 想了想,他心一橫,竟低頭在那男子的腿上吸了起來!梅子嚇都要嚇死了, 雖說這是個救人的法子,但若是因為救人斷送了鐵柱的性命,那她寧肯不救了! 「柱子!」她力氣那麽一丁點兒,哪裡拉得動鐵柱? 那中毒的男子看著鐵柱為自己吸毒,閉上了眼,梅子想把鐵柱抓下來,卻被 他一隻手握住了雙腕動彈不得。她急得不行,等到鐵柱給那人吸完毒,她的眼淚 都要掉下來了。 一瞧媳婦哭了,鐵柱立馬急了,說話也開始磕磕巴巴起來:「媳、媳婦兒… …你別、別、別哭——」 梅子雖氣他惱他,卻是更恨自己,早知道會這樣,她便是打死也不願救那陌 生男子。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那些繁文縟節糟糠哲理,她早已通通不管,一 切都跟隨自己的心走:「柱子,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啊?」邊問 邊在他身上到處摸來摸去,就怕他會因替人吸毒而導致自己中毒。 鐵柱搖搖頭,握住梅子的手:「媳婦兒,俺沒事兒,你甭擔心。」 雖然他這麽說,看起來也是健健康康的,可梅子還是不放心。她奔出山洞, 找了自己先前采的一些連翹還有金銀花,也不管洗沒洗過就逼著鐵柱硬吃下去。 鐵柱強她不過,一臉苦色地都吞了。梅子的心稍稍放下,這才看向那個躺在山洞 裡雖受了重傷但應該已無大礙的男子。 ☆、(11鮮幣)住下來了 住下來了 也許是因為毒血被吸出來到緣故,男子的氣色精神明顯都好了些,鐵柱給他 喂了些水又搗爛了草藥敷住傷口之後,他居然能夠掙紮著自己坐起來了。梅子知 道,一個沒有毅力和意志的人,是做不到這樣的。她對這個男子更加戒備了,有 著這樣精神的男子絕對不是普通人,而遇到了不普通的人,就說明,會有麻煩。 她吃過的虧還不夠多嗎? 「多謝二位相救,來日方某必將湧泉相報。」男子抱了抱拳,臉色蒼白至極, 雖然毒血被吸出,但是他仍然需要看大夫,開些補血養氣的方子才行。「不知二 位如何稱呼?」 鐵柱呵呵笑著答道:「俺叫鐵柱,旁邊那是俺媳婦兒,梅子。」 男子點點頭,一眼便看出鐵柱是個粗心好來往的,全無心眼兒,那心思全寫 在臉上了。可眼角余光瞟到梅子的時候,他卻心下一驚——一個普通的鄉野村婦, 如何會有這般淩厲的眼神?!他心底暗自吃驚,待定睛再去看,卻發現那少婦神 色溫婉,好像剛剛看到的全是自己的錯覺一樣。「原來是鐵兄弟,在下方石,是 ——是個獵戶,昨兒上山不想卻在山腳下遇到了山賊,東西都給搶光了,我是強 撐著口氣才逃了進來的,本以為就要在此送了命,誰知道上天造化,竟讓鐵兄弟 和鐵家嫂子救了。」 一聽方石的話,沒心眼的鐵柱立刻氣衝衝起來,恨不得立馬就能奔出去拿把 大刀把那些山賊都給砍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媳婦神色異常。 梅子敏銳地聽出了方石話裡未竟之語,他絕不是普通的獵戶,而且話裡也諸 多矛盾,鐵家溝這麽偏僻,最近的一幫子山賊還遠在百裡外的寸屏山,怎麽會在 這裡打劫一個普通獵戶?獵戶上山打獵,無非帶些弓箭繩索清水食物,山賊就來 搶這個?倘若他所言非虛,那些山賊個個心狠手辣,又如何會在搶劫了他的東西 後卻讓他逃進了山中?這人分明是在撒謊。不過他撒謊,也就證明不想與他們扯 上關係,那也倒好,省得自己再勞心費力了。 想到這裡,她便看向鐵柱,道:「柱子,咱們也該返家了,雖然驢子託付給 了三嫂,可晚上不回去的話,他們難免要擔心。」 聽媳婦說想回去了,鐵柱當然不會說半個不字。那方石也是個有眼色的,看 出這兩口子中的小娘子才是做主的,比起這傻大個聰明可不止百倍,分明是看出 自己在說謊,從而不想惹上麻煩。也罷,生死有命,這也怨不得旁人。 他剛想張口說自己留下便可,誰知鐵柱卻一擊掌:「這樣好了!媳婦兒,咱 們把方兄弟帶到咱家去小住段時日,才請村裡走方的郎中給看看,你說咋樣?」 ……這個笨蛋。梅子心底輕歎,罷了,隨他去了。只希望這方石不是個壞人, 亦不會給他們家帶來重大的麻煩跟災難,更莫要毀了他們家安寧祥和的生活。豈 料方石卻拒絕了:「這如何好意思,鐵兄弟快些帶著嫂子回家吧,天色已晚,到 家得黑了。」 「方大哥不必客氣,我家當家的既然說了,你就別再推辭了。」梅子起身開 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草藥野菜,囑咐鐵柱道:「柱子,你把方大哥擡到車上,我 把這些東西弄上去。」 「誒!」鐵柱樂呵呵的應了,輕輕鬆松地就把方石一隻手拎了起來,另一隻 手不忘奪過梅子手中拿的東西,一併給放到了車上。方石乍然被一把舉起,差點 尖叫出聲,幸好他久經大浪,見多識廣,再加上身受重傷,這才沒叫出來。不過 對於鐵柱的神力,他歎為觀止。自己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大力士,但像是鐵柱這 樣輕鬆的一隻手提起個大漢,他可做不到如此輕鬆。倘若拉此人入夥……他何愁 不能把失去的奪回來? 梅子瞧見了他眼底的深沈,但並未言語,只是走在鐵柱身邊,幸而天色已黑, 冬天又不比夏天,沒多少人在村口乘涼聊天,所以也沒人注意到他們家的驢車上 還帶了個外人。 回到家,梅子先是跟鐵三嫂說了一聲,然後便開始把東屋的炕收拾乾淨,鋪 了被褥棉絮,讓鐵柱把方石拎了進來放在床上。而後便出去收拾今天下午采來的 草藥野菜了。鐵柱個遲鈍的,終於發現媳婦心情似乎有些悶悶不樂,他撓了撓腦 袋,又不知道為啥媳婦心裡不高興,傻乎乎地就上去問了:「媳婦,媳婦……」 梅子轉身避開他,沒搭理。鐵柱慌了,一把握住她纖細的雙肩,不住地叫著 媳婦媳婦。梅子被他鬧得沒辦法了,歎氣道:「我聽得見,你就別叫了。」 「媳婦……」高大的漢子可憐兮兮地瞅著她,不知道自己啥地方做錯了,惹 她生氣了。「媳婦你別生氣,都是俺的錯,俺改還不行嗎?」 這話聽著還怪有誠意的,不過……梅子放下手裡的菜刀,好整以暇地問: 「那你說說錯在哪兒,又準備怎麽改?」 鐵柱立馬就蔫了,他哪裡知道自己錯哪兒了,純粹就是條件反射,一惹媳婦 生氣就主動認錯——因為大多數就是他的錯。自己腦筋不好使,沒有媳婦聰明, 這些他都是知道的,自己常常做了錯事不承認……甚至不知道自己錯了,這都是 常有的事兒。「媳婦兒……」他哀求地看向梅子。「你知道俺笨,你得跟俺說清 楚俺才能懂……」 梅子有氣也生不了了,她推開面前的那張大臉,看了一眼東屋,輕聲道: 「待那方姓男子傷好的七七八八了,就讓他快些離開吧。」 不管為啥,媳婦說的都是對的,於是鐵柱想都沒想就點點頭:「成,那俺待 會兒去鄰村的郎中家把他叫來給方兄弟好好看看。」 「不必了。」梅子重新拿起菜刀切肉:「他的毒已經給你吸了出來,無甚大 礙了,只要再多加調理,把身上的傷養好就行了。待會兒你去郎中家抓點補血的 藥材,回來熬給他喝就成了,無需再把郎中請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自家 漢子一臉崇拜,「怎麽了?」 「媳婦兒你真厲害,懂得真多。」鐵柱雙眼冒星星,一把抱住梅子狠狠親了 一口。梅子給他嚇了一跳,險些心臟都停了。 ☆、此章無題 把人趕去買藥,梅子坐在爐竈前拉著風箱燒火,神情恬淡,但她心裡在想的 什麽,誰都不知道。 鐵柱很快就買好藥回來了,梅子生了火把藥悶著熬,端了飯菜進堂屋,招呼 自家男人來吃飯:「柱子,吃飯啦。」 一聽著吃飯,鐵柱跑的比誰都快。梅子看著他那副猴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搖搖頭,給他遞了個饅頭。這饅頭不比在外頭買的,是她親手揉出來的,又軟又 香,比外面買的要好吃許多。鐵柱接過饅頭大口咬下,他很喜歡梅子蒸的饅頭, 不用下菜就能連吃十個八個不喝水,梅子老說他是豬投胎的。「你慢點兒吃,喝 點粥,別噎著了。」很多時候,梅子覺得自己像是已經做了娘,而鐵柱就是那個 沒長大總是氣她的孩子。 「嗯,媳婦你也吃,你也吃。」鐵柱都快把臉埋到碗裡了,梅子給他夾了片 肉,他就咧開大嘴笑起來,給梅子回夾了一大筷子的肉。 梅子坐下來,哪怕是在這樣的泥屋裡,哪怕穿得不是綾羅綢緞吃得不是山珍 海味,可她仍然還是給人一種大家閨秀的優雅高貴的感覺,鐵柱正想夾菜呢,一 瞅著自己媳婦,登時就傻了,筷子上的肉一下滑了下去,他滋溜地吸了口口水, 眼珠子黏在梅子身上就捨不得移開。梅子瞧他那傻樣,一個腦瓜崩兒就彈了過來, 正中鐵柱腦門,疼得他大叫一聲捂住額頭,但仍然捨不得放開自己手裡的饅頭。 梅子搖頭輕笑道:「快些吃吧,吃了咱們也好早點安歇。」 本來嘛,梅子說這話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就是早點睡的意思,不過在有心人 的耳朵裡就不是那麽個味兒了,鐵柱把媳婦的話擱心裡翻來覆去地琢磨了那麽幾 遍,總覺得媳婦兒是在跟自己說什麽暗話。不過他腦子不靈光,也不敢肯定,只 能埋頭苦吃,快些吃完,待會兒安歇的時候不就知道媳婦兒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嘛! 梅子吃飯速度向來不及鐵柱快,但是鐵柱吃得多,所以在梅子吃完的時候鐵 柱還拿著饅頭在刨飯呢,她起身去鍋屋把另外悶的清粥小菜拿了出來,那方石身 受重傷失血過多,不宜吃太多油膩之物,雖然不喜歡此人,但梅子受孔孟之道浸 淫多年,見死不救的是,那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把粥和菜準備好,鐵柱也吃完了,梅子讓他端著飯菜去東屋給方石,鐵柱應 了一聲,不忘叮囑梅子:「媳婦兒,你甭收拾啊,待會兒俺過來洗碗,你別動, 別動啊!」得到了梅子的保證他才安心去了東屋。 方石正倚著炕頭出神地望著窗外,連鐵柱走進來都沒注意,直到鐵柱把飯菜 放下,碗碟交加的清脆聲音才讓他回過神,一看是鐵柱,笑道:「鐵兄弟,真是 麻煩你了,在下受之有愧啊。」 「方兄弟無需客氣,只是些粗茶淡飯,還請方兄弟莫要嫌棄。」鐵柱嘿嘿一 笑,他雖然性子粗莽,但也沒到愚笨的程度,場面話還是會說的。「俺媳婦兒說 了,你失血過多,不宜吃油膩的食物,這是她特意給你做的,雖然清淡些,但對 身體好。」 「真是麻煩嫂子了,鐵兄弟好福氣,能得如此賢妻。」方正笑了一笑,端過 大碗,見這碗雖然質地不是上乘,但清洗乾淨,碗裡的清粥聞起來亦是清香撲鼻, 雖然只是簡單的白米粥,但上面鋪了薄薄一層小菜,還有些許的粗糧夾雜其中, 但卻不叫人覺得小家子氣,能看出做這粥的人是何等的心靈手巧。喝一口下去, 便覺溫暖脾肺,滋潤嗓喉。方正在心裡輕歎,這鐵家娘子,倒是個妙人兒,就是 不知在這窮鄉僻壤,是如何養出這麽一個妙人兒的?而這樣一個妙人兒,又如何 會嫁給一個鐵柱這般的粗漢?當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聽到有人誇自己媳婦兒,鐵柱比誰都開心,他撓撓自己的腦袋,很沒心機地 就把自己是如何喜歡上梅子如何娶到梅子,還有梅子對自己如何如何好,如何如 何聰明,如何如何知書達理,對著方正狠狠地誇了一通。直把方正聽得心底不住 輕歎,可惜了鐵家娘子這麽個妙人兒。若是生在朱門大戶,怎麽著也得美名遠播, 又怎會在這麽個山溝溝裡糟蹋了。 且說梅子洗好了碗,左等右等也沒見鐵柱出來,她是已婚女子,不宜進出男 子房間,實在是等得久了,她便收拾了下洗了手臉和腳,先上床做女紅了。雖然 家裡不缺銀兩,鐵柱靠打獵打鐵更是積攢了許多,但她平日閑著沒事做,做點女 紅也算是打發時間。再說了,她早就想把家裡房子翻修了,泥屋又潮又濕,下雨 天還總是漏雨,牆上的泥屑土片也老是朝下掉,洗乾淨的被褥衣服總是被弄髒, 幾天就得重新洗過。 等到再過些日子,她就跟柱子提翻新房子的事情好了。有了新房子之後,她 也能再養些家畜,雖然鐵柱不能讀書,沒有仕途可言,但就這樣普普通通地過日 子也沒什麽不好。想到未來的前景,梅子忍不住露出微笑,手上的動作也更快了, 繡花針龍飛鳳舞,不一會兒一朵嬌豔的牡丹便躍然其上,看起來特別動人。 鐵柱掀開門簾走進來,見她在做女紅:「媳婦兒,你怎麽把碗給洗了?」 梅子對他微微一笑,正是睡覺時候,她已經拆了髮髻,柔軟烏黑的長髮從肩 頭披泄而下,襯著她柔嫩美麗的小臉,更是顯得無比誘惑。鐵柱不由自主地咽了 口口水,把自己要說的話全給忘了,傻乎乎地就朝床上走,要上去。梅子趕緊抵 住他胸口:「快洗臉洗腳去,水我給你在鍋裡捂著呢,有什麽話待會兒再說。」 通常自己一臭,媳婦兒那是壓根兒不給自己碰一下的,鐵柱連忙去洗臉洗腳, 梅子也慢慢把繡線繡布收起來,等鐵柱洗好回來,她正準備脫下外衫。 鐵柱麻溜地鑽到被窩裡,猴急地把衣服脫光,抱著梅子就要親。梅子給他的 急迫嚇了一跳,可躲又躲不開,臉被他親得滿是口水,弄得濕噠噠的。 ☆、(11鮮幣)夫妻親熱 就好像被一隻大狗洗了臉,梅子皺著眉毛鼻子眼睛嘴巴,雙手抵在鐵柱的胸 口想把他推到一邊去,可那漢子跟山一樣強壯,她的推拒不僅沒有收到效果,甚 至還被他把雙腕扣住別到了身後。烏黑的青絲流瀉下來,柔軟的棲息在她纖細的 肩頭。鐵柱忍不住吸了口氣,雙手都開始顫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下手。不管跟 媳婦幹那事兒多少次,他都覺得不夠,看著媳婦就很想把她吃到肚子裡去。 梅子可不知道鐵柱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麽,她忙著躲避他的非禮,哪裡還有 閒情逸致去想旁的。「柱子……別這樣,家裡有外人呢。」 「不怕不怕,東屋跟西屋隔得遠著呢,方兄弟聽不到的。」鐵柱嘿嘿一笑, 啃咬著她雪白的耳垂,也不知啥時候學會的,盡拿舌尖朝梅子耳朵裡鑽。耳朵是 梅子很敏感的地方之一,被鐵柱一咬,登時整個人就酸軟了,哼哼唧唧地倒進漢 子懷裡,任他捏圓搓扁了。鐵柱一把媳婦抱滿懷,立刻就將她摁倒在被窩裡,低 頭胡亂親起來,梅子被他啃得有點生疼,這人,從來都不知道輕一點,每次親熱 過後第二天她都是一身的青紫,害得她得想方設法掩飾痕跡,以免被人瞧出來。 「嗯……就算聽不著,你也收斂點,畢竟有客人在家裡,做這種事不大好……」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梅子的反抗已經慢慢沒了,她甚至順從地舉起雙臂,讓 鐵柱得以脫下中衣和肚兜。 昏黃的煤油燈下,梅子赤裸著上身躺在鐵柱身上,眉目如畫,胸前兩顆圓潤 的雪白上面點綴著兩點粉嫩的紅,也許是因為屋裡有點冷,所以那兩隻嫩嫩的乳 尖就是鐵柱的注視下慢慢地站立起來,梅子很害羞,想擋住,被鐵柱抓住了手: 「媳婦兒,你真好看。」說完低下頭便吮住梅子精緻的鎖骨,唇齒所到之處,盡 是一片豔紅吻痕。他特別愛在梅子身上留痕跡,以此來彰顯這個女人是屬於他的。 就算自己配不上她,那也沒人能再覬覦。 被鐵柱誇好看,梅子不知聽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會覺得不好意思。以前也 不是沒人誇過她貌美,有傾城色,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鐵柱這樣,哪怕只是簡 簡單單一句好看,沒有那麽多華麗的辭藻與溢美之詞,她都覺得無比地開心。梅 子覺得自己可能慘了,她不喜歡那些王公貴胄才子將軍,卻偏偏喜歡上一個五大 三粗大字不識幾個的魯莽鐵匠。若是爹娘得知,還不曉得會惱成什麽模樣。「柱 子……柱子……」她慢慢地叫著鐵柱,眼神如水,柔軟動人。柱子啊柱子,你可 懂我願意將心給你?哪怕日後會有無數風浪,哪怕世間動盪顛沛流離,我這一生, 也不算白活過了。 「媳婦兒……」聽到媳婦叫自己的聲音,鐵柱擡頭瞧,卻發現媳婦的眼神和 平時很不一樣。可具體是哪裡不一樣,他卻又說不出來,只覺得那眼神自己只是 看著,就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好像得到了什麽天底下最寶貴的東西一樣。「媳 婦兒……」大嘴一張咬住一隻軟嫩的乳尖,鐵柱未經人事之前覺得有女人沒女人 沒差,可現在開了葷,才終於知道女人是種多麽神奇和美妙的生物──當然,那 特指他媳婦,其他女人在他眼裡,依然沒差。 「柱子……」梅子摸著他的頭髮,感受到他高大威猛的身軀覆在自己身上的 震撼。這是個漢子,她的漢子,是要跟她過一輩子的人。哪怕過往的一切她再也 不能擁有,也還有他陪著她。距離離家已經近二十年了,梅子在外漂泊,住過很 多地方,華樓瓊宇,飛簷畫棟,卻從來沒有一個地方能像這幾間小小的泥屋一樣, 給她家的感覺。而這感覺,都是身上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你喜歡我嗎?」 鐵柱不知道媳婦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他從豐滿的胸脯上擡起頭來,點了 點:「喜歡。」 「那,有多喜歡啊?」雖然知道柱子可能不懂所謂的愛情是什麽,而自己經 曆了那麽多事情,也不再對愛情友情抱有希望了,可梅子心底仍然有種奇怪的烈 火在燃燒著,好像在期盼著什麽。她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並非是瞧不起柱子,而 是笑自己不滿足。明明只要這樣過下去就好了,何必去掙紮糾纏什麽愛情呢? 「……算了,你就當我沒問過。」 「很喜歡很喜歡!」豈料鐵柱點頭點的更厲害了。「就跟說書先生講得那些 故事一樣,嗯……對了,是愛,俺愛你!媳婦兒……俺愛你……」 梅子是當真沒有想到鐵柱會知道「愛」這個字,她被嚇到了,好久沒反應過 來,等回神的時候,鐵柱早扳開她的大腿置身於其中舔舐玩弄了。他說完愛就沒 有再說旁的,就像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完全連想都不用想──沒有任何陰謀任 何目的,就只是愛你而已。 下身劇烈的快感讓梅子到了嘴邊的話都成為了破碎的囈語,她抓住被角,腿 間那最嬌嫩的一塊兒被溫熱的唇舌包覆著,粘膩的水聲和鐵柱舔吮時嘖嘖的聲音 傳到梅子耳朵裡,她羞憤地閉上眼,身體微微地顫抖著,但始終沒有反抗,而是 將自己徹底敞開。滾燙的舌尖舔開兩片緊緊貼合貝肉伸了進去,滑膩濕潤的甬道 嬌羞而順從地接受了這個入侵者,當鐵柱從梅子腿間擡起頭的時候,嘴角帶起一 絲透明的愛液,他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將那晶瑩的液體吞入口中。梅子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臉蛋紅得像火燒。 她下麵已經足夠濕到他進去了。鐵柱扶正自己的巨鞭,一點點插了進去。梅 子皺著眉頭隱忍著,剛進來的時候,哪怕有愛液潤滑也還是有點疼,她的身高在 女子裡面算高的了,但跟鐵柱一比,仍十分小鳥依人,鐵柱天賦異稟,不僅個子 力氣較尋常男子大很多,連下面那活兒都是又粗又壯,每次夫妻親熱剛進來的時 候梅子都覺得難受,忍不住就想挪動屁股躲開。但鐵柱箭在弦上眼都紅了,哪裡 能容得她躲?大掌摁住梅子的粉臀,用力往下一壓便盡根沒入。 梅子被撐得直吸氣以減輕痛楚,太裡面了……他進的太裡面了,讓她覺得好 像心尖兒都給戳的一顫一顫的,又是舒服又是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