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大明天下 柒到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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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無絕人路陰山小道,逶迤曲折,細雨蒙蒙,春意陡峭。

    十余輛大車載著貨物迤逦前行,離車隊后面不遠一老一少安步當車,尾隨而行,那少年長身玉立,一襲青衫,一手支著把油紙傘,將自己與老者罩在傘下,不是丁壽是誰。

    那老者轉頭緩緩道:「人老了毛病就多,這幾日窩在車里時間久了氣血不暢,只得下來走走,還勞累丁公子撐傘,小老兒罪過了。」

    「您老哪的話,坐車時間長了在下腿腳也有些酸麻,又不好誤了大隊行程,此時正好借機下來溜溜,實是借了福伯您的光了。」

    原來這老者正是張恕管家張福,也不知是不是丁壽種子太好,兩個多月的功夫,瑞珠紅信未至,請了大夫號出喜脈,張恕大喜過望,擺酒慶賀,席間就說賢弟離家日久,怕是家中想念,近日正有門下商隊出關采買,回程恰好走宣府,可與老管家同行,如何如何說了一通,丁壽如果還沒明白這是讓他這便宜爹趁早走人的意思,兩輩子可算活到狗身上了,于是賓主兩歡,本來丁壽還想臨行前與瑞珠告別,再好好體會下溫柔鄉,怎奈張府台防他同防賊一樣,連內宅都進不去了,到日子只好灰溜溜上路。

    丁壽眼見離車隊越來越遠,道:「福伯,我等要快些了,莫要與車隊差了過去。」

    「無妨,這陰山小道一面懸崖,一面峭壁,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斷不會錯過去的。」說著張福從腰下摘下一個酒囊遞給丁壽,「風寒露重,且飲一口驅驅寒氣。」

    丁壽道謝接過酒囊,將傘遞給張福,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頓覺火辣辣的一股熱氣直通胸腹,周身也暖了起來,贊聲好酒。

    「自是好酒,」張福笑道,「丁公子十五了吧,平日閑聊覺得公子自小嬌生慣養,沒受過什麽罪,在這世道里比太多活到五六十的人都快樂的多。」

    丁壽聞言有異,再看張福的笑容有些古怪,「福伯此言何意?」忽感到腹內一陣絞痛,手按腹部,「你,酒里有毒!」

    「呵呵,公子莫要怪我,只能怨你涉世未深,有些事情還是死人的嘴更嚴的。」原本慈眉善目的張福臉上露出了凶相。

    「我,做鬼,也放不過你們。」丁壽慘叫。

    「公子且先去,見了閻王只告小老兒一人即可,再過個十年八載,老朽下去陪你。」說著張福抬腿將丁壽踢下了懸崖,抬頭看雨已收住,順手把油傘也扔了下去,然后轉目四顧,扯著嗓子喊道:「來人啊,不好了,丁公子酒醉落崖了。」

    丁壽從空中墜落,只覺耳中呼呼風響,耳目鼻都被吹得疼痛起來,下墜越來越快,只感覺人都要暈厥過去,連腹內絞痛都暫時不覺了,張嘴強呼叫「救命」就真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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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睜開眼睛,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渾身疼痛連手指都不能動一下,丁壽覺得自己八成進了地府,剛好可以跟閻君爺好好聊聊,別人穿越都是種馬,自己被雷劈穿了一回剛撒點種子還沒見收成就回爐了,總得討個說法。

    「小子,醒來了就別再裝死,起來回話。」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丁壽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自己似乎在一個山壁上的洞里,山洞盡頭模糊坐著一個人影,山洞里散落著一些東西泛著白光,天,竟著一具白骨。

    「你到底是人是鬼?」丁壽大駭,原本和閻王盤道的心思早就抛到九霄雲外。

    「本座非人,因爲世間無人如我;本座非鬼,因爲地府鬼都怕我,本座乃自在天魔,魔中之魔。」那人傲然道。

    丁壽定了定神,暗掐了自己一把,疼,說明沒死,放下心來道:「在下可是前輩所救,大恩不言謝,請問前輩尊姓大名,小子必銘記于心,日誦夜禱爲前輩祈福。」

    「呵呵,我尊姓大名,哈哈,我是誰,桀桀,誰是我……」那人怪笑不止。

    「遮莫是個瘋子。」丁壽暗想。

    笑聲戛然而止,怪人摸著牆上被他畫出的印記,數了很久,「一萬九千二百三十八天了,五十多年了,朱祁鎮小兒可還活著?」

    「哦,現在是弘治十五年,英宗皇帝已經駕崩了近四十年。」丁壽隱隱覺得知道這人是誰了。

    「那小子連四十歲都沒熬到,我卻熬了這麽久,哈哈,哦,英宗麽,還混了個不錯的廟號。」

    「晚輩斗膽請教,前輩可是當年的天魔溫玉柱?」丁壽硬著頭皮問道。

    「嗯?你這娃娃怎麽知道本座的名字,方才與你驅毒時明明感應到你並無內力,不是江湖中人。」

    丁壽于是把如何聽聞到關于天魔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講了一遍,連溫玉柱被人懷疑蒙古奸細和自己給人播種被暗算這些事都沒瞞著,客觀陳述就講究個實事求是麽,爺就不信這個老瘋子費勁把我救活會爲了這點事再把自己扔出去。

    「你小子也是個妙人,借種這樣的事想都不想就干了,視禮義廉恥如無物,有意思,」怪人連連點頭,頗有「你無恥的樣子很有我年輕時的風采」的認同感,「就是事情辦得不長腦子,唔,本座的事你說對了小半,至于大半麽,嘿嘿,本座五十年前叫溫玉柱,一百年前的名字應該倒過來,朕喚作朱—允—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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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山麓,松柏蒼翠,花卉繁蔭,正是怡人踏青時,此時卻只見人影紛飛,刀光劍影交錯,忽聽一聲大喝,七八條人影倒飛出去,居中站立一人三縷長髯,峨冠博帶,負手而立。

    「燕逆鷹犬,不知死活。」

    倒飛出去人中唯一能踉跄站定的一人抹去嘴邊血迹,「方孝孺,天下歸一已是定局,你們這些建文余孽不識天命,我紀綱必拿爾等歸案,到時恐怕你九族不保。」

    方孝孺一攤手道:「十族又如何,你有本事只管來拿。」

    「哈哈,久聞方大學士」浩然正氣「功力淳厚,今日咱家請學士指點一二。」一名三十多歲的魁梧宦官甩手將身上猩紅大氅扔給身邊番子,踏進場來。

    「早聞燕逆座下三寶太監武藝高強,戰功赫赫,今日正好領教。」方孝孺凝神守一,如淵渟岳峙。

    鄭和微微一笑,揉身向前,快如鬼魅,方孝孺一掌拍出,似緩實急,鄭和身形一晃,又從另一面攻入,方孝孺側身再度拍出一掌,只見鄭和身形再變,如同鬼影繞著方孝孺四下紛飛,翩若驚鴻。

    方孝孺不變應萬變,身似陀螺般旋轉,只是揮掌退敵,浩然正氣充斥方圓數丈內,不給鄭和靠近之機,轉眼間已過百招,方孝孺暗自焦急,自忖身法絕快不過鄭和,如此耗用真氣退敵,時間久了必是自己支持不住,只有速戰速決,抬手再次將鄭和逼退,身形一轉,露出肋下空門,鄭和果然出手,變轉身形,一抓向他左肋襲來,方孝孺叫聲來得好,倒轉陰陽,身子已然倒轉而起,頭下腳上將浩然正氣運到極致,雙掌向鄭和頭頂拍去。

    鄭和嘴角向上微微翹起,兩掌舉火燒天,「咱家遂了你的願。」

    隨著兩人接近,便似有天地澎湃之力迸發而出,一股股無形的氣流激蕩碰撞,激得站在一邊的廠衛番子衣袂飛揚。

    待得四掌接實,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沖天巨響,「波」的一聲好像空氣撕裂,四周蒼松翠柏落葉如雨,周邊的廠衛番子紛紛站立不住,功力淺的甚有暈厥,紀綱傷上加傷,一口鮮血噴出,轉瞬間方孝孺已被淩空震開,倒飛出去,直至背后撞到一顆兩人環抱的大松樹才停止,嘭的一聲,那棵松樹晃了幾晃如同要折斷一般,反觀鄭和雙足入地足有半尺,臉上青氣三現,便又恢複正常。

    「盛,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不知閣,閣下使得何種武功?」方孝孺臉色灰白的斷斷續續問道。

    「葵花寶典。」鄭和淡然答道。

    「葵,葵花寶典?」方孝孺好似衰弱的立刻就會死去。

    「天地爲我而生,萬物爲我所用。」鄭和耐心的講解,仿佛私塾里跟一個啓蒙學生講授做人之道。

    紀綱在一旁卻無法等待,「方孝孺,如今你已被擒,識相的快說出建文下落,否則我錦衣衛诏獄四十八套酷刑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咳咳,」方孝孺咳出一口鮮血,「果然是走狗,現在就開始狺狺狂吠,你們都上當了,老夫在此拖住你們,陛下早已乘船出海,將來召集忠義之士,奪回社稷,看你們這些逆賊走狗是何下場,吾善養吾浩然之氣,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聲音漸熄,一代名士阖然而逝。

    鄭和此時已在身邊番子伺候下系上大氅,輕喝:「回廠複命。」

    衆番衛躬身應命,紀綱急道:「慢,鄭公公,方孝孺臨死說辭不足爲信,那建文很有可能還在這山中,不如我們大舉搜山,實在不行舉火燒山,斷不能讓欽犯逃了。」

    「紀大人,萬一方孝孺臨死吐真言了呢,咱家還要調集水師出海尋覓,不能在此耽誤了。」

    看紀綱還要再言,鄭和聲音轉冷道:「東廠做事自有東廠的規矩,紀大人若要搜山請自便,恕不奉陪。」

    紀綱暗罵若不是錦衣衛高手此番損失殆盡,誰會低眉順眼的求你這個閹人,若建文身邊再有個把方孝孺這般武功的,自己死都沒地埋去,偏偏陛下對這個閹奴甚是寵信,這個仇又沒地報去,當下陪著笑臉道:「紀某自然唯公公馬首是瞻。」暗罵回去就找幾個奴才閹了,好好炮制一番就當出這口惡氣。

    鄭和待錦衣衛與東廠番子帶了方孝孺的屍身撤下,自己卻沒有急于下山,而是向東走了數十步,對著一叢灌木躬身施禮道:「上天即有好生之德,吾輩不敢逆天行事,貴人須知天下一家,勿要再起兵戈,放眼九州四海,廟堂不過一隅也。」言罷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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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壽腦子有點亂,葵花寶典,鄭和,這哪跟哪啊,遲疑道:「您當時……?」

    「不錯,當時本座正是在那處密道內,不想他早已發現,觀其與方師傅生死之戰,慨念武學之道,浩如煙海,所幸從宮中逃出時帶的寶物里有一部奇書……。」

    「可是《萬象秘籍》?」丁壽眼睛一亮。

    「正是,當年蒙元皇帝編纂出此書后,不過數十年便江山易主,十一位皇帝卻無一人練成此書中武功,書中所載的武功浩瀚繁雜,練氣之法不一,兼學極易走火入魔,幸好此書由八思巴等人編纂后,又經了一位奇人校對,他發現了其中奧妙,于是去蕪存菁,創出一部附錄名爲《天魔策》,內載多種武林奇功,其中一套天魔無相神功,運氣法門獨特,可任意施展各門派武功,可惜鞑子皇帝們只知貪練其中的天魔極樂心法,墮入肉欲不知自拔,紛紛早亡,于是此書被列爲元朝內廷禁物,中山王徐達北伐大都此書遂落入明宮,皇祖鑒于蒙元之禍,禁令朱明子孫習之,社稷傾覆,吾命何所惜哉,遂不顧皇祖禁令,修煉其所載武功,十年間已有小成。」

    「不知那位奇人是哪個,竟然一人爲三位高人拾缺補遺。」

    「那人叫劉秉忠,字仲晦,道號藏春散人,入釋法號子聰,身兼儒釋道三家之長,武當祖師張三豐與其是忘年之交,張真人年輕時多受其提點。」朱允炆繼續道,「待某神功有成,吾便去尋鄭和那閹人的晦氣,若勝不過他,也無談殺燕逆謀複國,誰知結果……」

    「敗了,」朱允炆苦笑道,「于是又勤練十年,還是敗了,直到第三次比武,此時燕逆已死,複國之心也淡了,只是心中的執念仍在,于是在他第七次出海前再度比試……」

    「難道這次也敗了?」丁壽郁悶的問道,如果三戰三敗,那幫武林人士當年打出狗腦子搶什麽武林秘籍,直接切了進宮不就得了。

    「這次勝了,鄭和重傷,在此次出海不久就亡于途中,」朱允炆臉上神色開始不對,「可三十年來鄭和七下西洋,揚威異域,死后哀榮,修廟立祠,我朱允炆被人謀朝篡位,不能保全妻兒,功業不及一閹人,此身何用!」

    「天下九州四海,廟堂不過一隅也。鄭和之言壯哉,于是我搜羅靖難舊臣遺孤,按其資質傳授武藝,創立天魔宮,一統江湖,爲止戈武林,于泰山訂約制止門派私斗,哈哈,這也是前無古人吧。」朱允炆陷入自身的成就感里狂笑不止。

    「那可未定,堵不如疏,這樣強加的和平未必不是此后混亂江湖的隱患。」丁壽不自覺道。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朱允炆厲聲喝道,任誰自以爲是的功績被人臧否都是難以忍受,何況朱允炆帝王之尊。

    媽的,拼了,大不了被這瘋子扔下懸崖,繼續找閻王聊聊。丁壽暗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恩怨多了就成江湖,強令江湖止戈只不過把恩怨隱藏更深而已。三月之間,滅門二十一個,難道全是天魔宮一己之力麽,此后幾十年血雨腥風,不過是把前些年未了的仇怨報個干淨,因爲有恩怨,江湖中人才能苦心練武,各派武學才有精進,正所謂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丁壽顧不得提前照搬達爾文理論,反正也是得罪了,所幸得罪個夠,「反之朝堂之上更應一力求穩,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倘若當初削藩能徐徐圖之,不逼人太甚,以燕王府八百余護衛,怎敢橫心做博浪一椎……」

    丁壽還沒說完,朱允炆一聲大喝,丁壽頓感胸口如被錘擊,暈了過去。

    良久,丁壽再次睜開眼睛,胸口煩悶欲嘔,眼前金星直冒,耳邊響起的聲音蒼老無力,「你醒了,我的故事還沒講完,你還願意聽麽?」

    「晚輩洗耳恭聽。」丁壽不怕死,可這老家夥明顯有點精神失控,這麽著老活受罪可挺不住。

    「土木之變,朱祁鎮小兒被擄,朱明子孫豈能淪落異族,于是本座只身潛入大漠,闖入汗帳,救出了那小子,帶返京城。」

    「這麽說,五十年前在陰山被伏時那個蒙古貴人就是……」

    朱允炆點頭,「就是那小兒。」

    「呸,什麽武林正道,江湖前輩,一群沽名釣譽厚顔無恥之徒,那您當時爲何不解釋?」

    「對他們解釋何用,他們又何須要解釋,本座又何必對他們解釋。」

    丁壽無言,人家當時就是沖著秘籍去的,說出來會不會信不知道,保不齊直接把那個倒黴皇帝滅了口。「那您可知當初是誰投送的密信?」

    「天魔宮上下都有可能,」朱允炆見他張大了嘴驚訝,笑道:「天魔宮都是建文遺臣之后,受盡燕逆迫害淩辱,這也是本座只身潛入大漠的原因,說來可笑,向朱祁鎮小兒道明身份后那小子竟然向本座行家禮,提出回京后釋放吾兒文圭,本座問他擔不擔心將來取其江山,他竟然答」有天命者,任自爲之。「這小子雖是荒唐混賬,帝王風度可見一斑。」

    丁壽見朱允炆忽然轉頭看他,已知其意,「英宗奪門複辟后,已釋建庶人一系。」

    「還算說話算話。」朱允炆點頭。

    丁壽只覺腹中一陣轟鳴,不好意思道:「不知前輩這幾十年食用何物?」

    朱允炆一指那具白骨,「以前靠這叫花子,現在就要靠你了。」說著伸出猩紅的舌頭一舔嘴唇。

    丁壽渾身一哆嗦,「陛下是開玩笑麽?」

    「君無戲言。」朱允炆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已中丁壽身上,丁壽登時動憚不得。

    丁壽此時真要哭出來了,早知道會被人吃還不如掉下懸崖粉身碎骨來的痛快,「前輩,不,陛下……」指風再至,話也說不出了,連眼皮都不能再眨一下。隨后感到一股大力推動,身體已經到了洞口,原來此洞是崖中縫隙,有三尺多的石棱伸出洞外,現在丁壽的半截身子就是在懸空搭著,山風吹來,丁壽只覺自己隨時會掉下去。

    不知懸了多久,忽聽一聲鷹鳴,眼見一團黑影向自己撲來,眼見及面忽然一股吸力將自己和那只鷹一同吸了進去,丁壽到了朱允炆腳邊,而那只鷹已然到了朱允炆手里咽了氣。

    隨后清風拂體,手腳立刻能動了,丁壽翻身而起,「陛下就是這麽救得我?」

    「沒錯,還有這把破傘也是這麽吸進來的。」朱允炆將那把油傘和死鷹順手扔了過去,「去崖邊清理干淨,就當成拜師禮吧。」

    「是……什麽,拜師?」丁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朱允炆眼睛一翻,「怎麽,你不願意?」

    願意,一萬個願意,丁壽屁顛屁顛的跑到崖邊拔毛去了。第八章    不食嗟來食

    相處日久,丁壽才知當年墜崖時,蕭萬徹雖抱住了朱允炆,未及一半就被朱允炆反制,奪了他的打狗棒,半空中連戳帶點,消解力道,降到此洞高度時直接把叫花子做了肉盾,摔個骨斷筋折,朱允炆倒是毫發無損,只是被圍攻時內傷太重,還中了唐門劇毒,以至于經絡受損,如今雙腿已殘。當丁壽問他爲何自己中的毒能夠被逼出時,被老家夥用打狗棒敲了好幾次,你以爲唐門毒藥是你那爛大街的砒霜麽,當時內傷在身護住心脈已是不易,哪還顧得及雙腿。

    朱允炆言天魔策爲萬象武學總綱,故先從天魔策開始授業,天魔之道,近于天道,介乎魔道,佛求超脫,道法自然,魔念自在,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而不足勝有余。魔之道,生有盡而滅無窮,所以生滅盡,而有盡化無窮。魔以天道而爲之,及不足也;天以魔道而行之,始無窮也。天道長衡,而魔道常更,故及不足,乃至無窮者。道歸一,天魔生也。天魔心法共分六層,練至最高境界可虛實結合,化雲爲雨,參天地之變化。

    一晃已近三年,丁壽天魔武學築基已成,隨后的一個月朱允炆如同填鴨一樣將各種心法秘籍強令丁壽死記硬背,丁壽苦不堪言,埋怨道:「師父,您這是著什麽急?」

    「著急去死,」朱允炆歎道,「天人五衰誰都躲不開這一關,爲師壽元將盡了,怕是沒時間再教導你了。」

    「師父,您……」丁壽語噎,雖說三年里被這喜怒無常的老瘋子折磨夠嗆,畢竟在這洞里是相依爲命。

    「無須傷心,朱允炆爲君無道,禍起蕭牆,早該去向皇祖父賠罪了,喔,還有鄭和,有機會到地下再較高下,倒是你讓人放心不下,時日不多,爲師總得用這百年功力做些什麽。」

    「師父,你要傳功給我麽?」丁壽轉悲爲喜,百年功力啊,那不是拍誰誰死。

    朱允炆弄清楚丁壽話里之意的時候,操起綠玉杖又是一頓暴打,「世上真有這樣把內力轉給別人的功夫,那誰還打熬筋骨,費力練武,直接等著師父咽氣把功力一接不就行了,少林寺傳承千年了,那幫禿驢一個個都是千年功力麽,這是聽誰胡說八道的。」

    打夠了消了氣,面色一改繼續和顔悅色道:「天魔策內有載一移玉大法,由少林易筋洗髓二經衍變而出,不同者不是自修,而是對傳承之人運功,打通奇經八脈,助其拓寬經脈,改善體質,今后再修煉內力可收常人數倍之功,任督二脈貫通內力源源不絕,但需施功者功力通玄,受功者福緣深厚,雙方皆有大凶險,可敢與師父賭一把。」

    只要不拿棒子打我,你現在讓我跳下去都行。丁壽揉著肩膀點頭。

    朱允炆滿意點頭,「傳功之說雖是虛妄,但確有盜人功力之法,傳授你的天魔極樂功便是以采補之法奪人精元,這幾十年來爲師困居洞內,由天魔極樂中萌發奇想,雜糅道家房中術與密宗歡喜禅,新創心法名爲天精魔道,借由男女交合增長功力,甚有伐毛洗髓之功,看你這麽聽話,一並傳與你吧。」

    丁壽默默背誦天精魔道口訣,忽覺身上一軟已倒在地上,耳畔隱隱聽到朱允炆聲音,「爲師所余時間不多,這就實施移玉大法,若你能闖過這一關,石壁上留著一些話,你自己看吧。」

    丁壽只覺得自己身上猛然發熱,四肢百骸五髒六腑如同扔進火爐,直要化爲灰燼,忽而全身經脈如同針刺一般,一口鮮血噴出,暈了過去。

    不知多久后,再醒來時只覺的神清氣爽,丹田真氣源源不絕,竟已將天魔真氣突破至第三層,欣喜叫道:「師父,賭贏了」。

    無人回應,轉頭看去,朱允炆已依在壁上,嘴角含笑,撒手而去。

    丁壽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想起昏前話語,轉頭看向牆壁,果然刻了幾行字,看完之后,稍作沈吟,將字迹全都刮掉。

    又是數月過去,看著腳下雲封霧鎖,丁壽暗暗念叨死鬼師父在天之靈保佑,不想一身武功就此失傳,最好保佑自己這番不會摔成肉醬,丁壽本意倒是真不想這麽著急去搏一把,可目前自身功力有限,無論擒龍功還是控鶴訣,兩種功夫雖說會用,可淩虛取物的本事比起朱允炆差的太遠,整日里食不果腹,苟延殘喘的,丁二爺可不想繼續遭這活罪,是死是活拼了吧。

    丁壽左手拿著油傘,右手持著讓他三年挨了不知多少鞭笞的綠玉杖,一咬牙,將天魔無相心法運到極致,縱身躍下,空中將油傘撐起,減緩墜落之勢,先用燕子門燕子飛身法,身似飛燕,翱翔滑落,勢頭將盡,綠玉杖一點崖壁,那竹杖大力之下彎曲欲折,借這一頓之機重新調息運氣,借綠玉杖韌性反彈之勢,變換武當梯雲縱,機變輕靈的一個翻轉再次下落,靠著奇經八脈暢通,丹田內力不斷,無相心法雜糅萬物,丁壽十余息內運用了七個門派十三種輕功身法,終是有驚無險的落到谷底。

    暗自慶幸自己命大,丁壽扔掉油傘,猶豫了下,還是將綠玉杖藏到山間藤蔓之中,這竹杖雖好用,但過于礙眼,東西藏妥后丁壽扭轉身形沒入茫茫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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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空谷,寂寥無聲,一陣風起,卷起地上落葉,卻又蕭索落下,幾匹馬栓在樹上,似乎落葉所擾,「希律律」打著響鼻。

    一叢篝火,幾只野味架烤其上,一名頭發花白的無須老者端坐在青石上,幾名隨從不住翻烤野味,不時撒上各種調料,肉香四溢。

    「有人。」青石后的陰影中一名中年男子抱劍而出,幾名隨從聞言大驚,各自兵器擎在手中,倏忽間呈半月形護住青石上的老者,干淨利落,竟都是好手。

    丁壽自樹林暗影中慢慢走出,有些驚詫的看著這群人,自修行天魔策以來,五感六識敏銳,自己剛才雖因烤肉香氣所惑,不小心被人發現了行藏,可自己竟絲毫沒有發現這個抱劍之人的存在,此人深不可測,這一行人不簡單。

    眼光又從架上野味掠過,再也移不開了,這三年吃的都是蛇蟲鼠蟻,飛鳥野果,無滋無味不說,還經常斷頓,怎比上如今這撒了香料的烤肉,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哪來的叫花子,鬼鬼祟祟的。」一人叫道。

    「叫花子?我?」丁壽低頭自顧,三年來身量有長高不少,原本的長衫早就不夠了,何況三年穴居,磨得破破爛爛,衣不蔽體,真有些叫花子的樣子。

    不由哭笑不得,道:「諸位兄台,在下並非乞兒,只因路過此地……」

    青石上端坐的無須老者一直低眉不語,此時抬眼看了他一眼,「想吃麽?」

    丁壽連連點頭。

    「有錢麽?」老者又問道。

    「呃——」丁壽摸了摸身上,原本倒是有些銀子,可跳崖的時候爲了減輕分量恨不得裸身了,哪會帶那些累贅,不由搖了搖頭。

    「那你是不是乞兒?」老者又笑問道。

    「哈哈哈」那幫隨從也識趣跟著哄笑起來。

    丁壽心中又羞又惱,若不是忌憚那抱劍之人,真有心當場擊殺了這幾人。

    那老者此時卻收起笑容,幾個隨從看主人不笑,也都讪讪的止了笑聲。

    「把這個給他。」老者一指一只烤好的野雞。

    「是。」一名隨從領命,將一只野雞用樹枝串好,頗不客氣的遞了過來,「呶,我家主人賞你的。」

    「不必,丁某人雖不才,卻也不屑嗟來之食。」說著從頸上摘下一塊玉佩,「此物與諸位換一只雞應當足夠了。」

    那隨從看了他一眼,將那玉佩呈給老者。

    老者輕捏了一下,玉質堅硬,是塊硬玉,轉過細看,不由「咦」了一聲,玉佩紋理細膩,竟隱隱構成一個「壽」字。

    「雖非上品,卻寓意吉祥,也算萬中無一,你從何處所得?」老者問道。

    「自幼就佩在身上,據先父所言,在下名字便是由此而得,還請長者將尊府相告,來日在下必百倍贖回。」

    「呵呵,你就不怕老夫隨口編個住處,诓了你這塊玉去。」

    見丁壽一臉窘況,老者笑道:「老夫不占你這便宜,你且將出身來曆講清楚,只要證明這玉果真是你的,老夫就權且替你保管一陣。」示意丁壽坐在自己對面。

    丁壽便將自家身世一一表來,只是略過平陽及山洞中的經曆,自言外出遊玩,不慎墜崖,幸喜無礙,卻將隨身行李銀兩丟失,大難不死,準備返家等等。

    老者邊聽邊把玩那塊玉佩,不時點頭,身邊從人送上烤好的野味,老者讓丁壽邊吃邊說,自己卻拎著一只肥雞將腳下一個藍布蒙著的鐵籠打開,只見籠內一條玄狐,毛色豔麗,四肢細長,絨毛蓬松,狐尾一晃好似九條,宛如一團雲霧,一雙狐眼宛若含淚,楚楚可憐的瞧著丁壽。

    老者將手中肥雞放入籠中,重新將藍布蒙上,看著丁壽似乎面色不忍,提醒道:「莫要心軟,這九尾玄狐最是狡詐,我等在遼東捕捉了這畜牲三月,屢次被誘入陷阱,折了七八個人,才捉到它。」

    「抓它作甚?」雖說老者如此說,丁壽看那玄狐,還是覺得有些可憐。

    「我家小主人想要,我等就想辦法弄到,至于主家要死要活就不是我等能決定的了。」那老者用樹枝挑了挑篝火道。

    「哦?」丁壽有些驚訝,看這老者氣度必是久居上位,竟然還是奴仆,他家主人真不知道何方神聖。

    忽聞馬蹄聲急,由遠而近,周邊隨從遠眺了下,「是咱們的人。」

    馬上騎士遠遠就滾鞍下馬,向迎上來的隨從掏出一封信,那隨從將信呈給老者,老者取出信來看了一眼,霍然站起,「收拾東西,馬上回京。」

    轉頭對丁壽道:「小子,你若想贖回自己這塊玉,就到京城保大坊十王府大街來。」

    又對身邊隨從道:「給他留下五百兩銀子,無三,你的駕帖給他,這小子或許用得上。」

    一名隨從從馬上包袱內取出一包銀子放在地上,那抱劍中年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劄,手指一彈,信劄猶如利刃,向丁壽身邊激射而來,丁壽二指一夾,信已在手,那中年人眉毛一挑,贊許的點了點頭,隨后一行人紛紛上馬,快馬加鞭,揚塵而去。

    丁壽無暇去看,他的眼中只是看著手中的信劄,上書「駕帖」二字,一方朱漆金印在信劄之上,「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關防」十四字猩紅如血。第九章    富貴逼人來

    冬日晌午的太陽曬在身上,本應暖洋洋的,張方卻覺得空落落的難受,從昨晚到現在自己只喝了一碗照見人影的稀粥,最終熬不下去打定了現在的主意,回頭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妻女,喝道:「快點跟上,沒吃飯啊。」

    確實沒吃的母女二人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低著頭跟了過去。

    張方帶著二人來到大同城西一座大宅邸前,門前牌樓上挂著一個斗大的銅錢,門頂匾額上寫著四個漆黑大字「富貴賭坊」。

    門前四名大漢列在兩邊,敞著懷,露出黑黝黝的胸毛,一見張方,一個大漢笑道:「怎麽老張又來試試手氣?前幾日的帳可還沒清呢,咱這可不是善堂,欠債不還的規矩你懂得。」

    張方陪著笑臉道:「瞧李爺您說的,小的是那種人麽,麻煩把鍾爺請出來,小的有事拜見。」

    「什麽人找我呀?」隨著話音,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喲,鍾爺,您老發財。」張方向前小跑了兩步,哈著腰賠笑道。

    那人看了張方一眼,「嗯,是老張啊,欠的銀子帶來了麽?」

    張方一指身后的母女,「鍾爺,您老看,這兩人能值多少銀子?」

    那人順著張方指的方向看去,看那婦人三十來歲,頗有幾分姿色,女孩年約十三四,眉清目秀,一身粗布衣裳,怯生生的拉著母親衣角。心中當下就有些滿意,嘴上卻說道:「老的老,小的小,能值當什麽,難道還讓老子伺候她們兩個麽。」

    張方一聽急了,「鍾爺您行行好,幫小的一把吧。」

    「二十兩銀子。」賬房撇著嘴道。

    「二十兩?鍾爺,小的欠櫃上就二十兩了,您好歹給加點吧,我那婆娘廚藝不錯的,那丫頭端茶倒水也是蠻機靈的。」

    「二十五兩,一口價了,你要想清楚,全竈手藝的二十歲丫頭也不過二十兩的價,老子最近修佛心腸好,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張方猶豫了下,咬牙準備答應,忽聽一個聲音插入,「五十兩,我要了。」

    雙方都是一驚,聞聲看去,一個青衫少年,手搖折扇,笑吟吟的看著這里,正是丁壽。

    管事拱手道:「這位爺,做買賣講究個先來后到,您這樣橫插一竿子算什麽意思?」

    「著啊,買賣還講個價高者得,這位兄台又沒有把話說死,爲何在下不能加價。」丁壽道。

    「這位公子,您,您剛才說的五,五十兩是,是真的?」張方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

    「自然是真的,立字據吧。」

    「慢著,我出六十兩。」賬房在邊上道。

    「哦,」丁壽笑了笑,「一百兩。」

    「一百二十兩。」賬房咬著后槽牙狠狠道。

    「三百兩。」丁壽依然在笑,笑的雲淡風輕,心里卻在滴血,王八蛋,你敢再加一次,老子一掌拍死你。

    管事的確不敢加價了,雖說櫃上還能動用更多的銀子,但是想想能出三百兩買一個小丫鬟和一個老媽子的主兒,必是官宦豪富之家,堂主主持賭坊是爲幫中斂財,絕不是爲幫主樹敵,想想惱了幫主后自己的下場,不寒而栗。

    此時的張方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張大了嘴,傻傻的看著丁壽,驚呆了,嚇傻了,樂瘋了,三百兩,這兩個賠錢貨值三百兩,自己就是再娶一個黃花大姑娘,生個孩子再養這麽大也用不了這麽多銀子啊。

    直到丁壽拍醒了他,才欣喜若狂的簽了字據,領了銀子后將那母女兩個交給丁壽,興沖沖的跑進了賭坊里,丁壽看著他的背影一陣冷笑,這種賭鬼如果不把命填進去是不會回頭的。

    看著那母女問道:「你們叫什麽名字?」

    那婦人低頭道:「奴婢張吳氏……」

    「嗯——」丁壽不滿的用鼻子哼道。

    那婦人嚇的連忙跪下,「奴婢錯了,奴婢姓吳,名叫美蓮,小女名叫蕊兒。」

    那女孩見母親跪在地上,不知所以,也跟著跪倒,眼眶中淚水直打轉。

    「好了好了,起來吧,你們只需記住現在你們已是本公子的人了,不要再念著夫家就是了。」丁壽揮揮手讓他們起來。

    「你們還沒有用飯吧?」丁壽看著兩人虛弱的樣子問道。

    「是」吳美蓮低首答道。

    丁壽帶二人到了對面一處酒肆,要了酒菜,問其二人何以落得被賣還債的地步。

    吳美蓮聞言珠淚滾滾,撲簌簌的掉了下來,道自家中原本開一豆腐店,自磨自賣,日子倒也盡過得去,那只數月前丈夫被人帶進賭場,就此不能自拔,短短幾月家中積蓄連帶店鋪都輸了進去,還欠了櫃上銀子,今早更對母女二人道要用她們娘倆還債,如不是遇見公子,現在不知是何境況。

    丁壽聽了不語,看著賭坊前人絡繹不絕,輕笑道:「你們且在這里等著,想吃些什麽盡管自己叫,我去去就回。」說著離席而去。

    進了富貴賭坊,里面人聲鼎沸,推牌九的、擲骰子的、搓麻將的,足有幾十張台子,丁壽不費力便找到了張方,只因他那里人最多,他叫的最囂張。

    原本的三百兩現在已經有五六百兩了,堆在張方面前,周圍一堆人聚在邊上跟著押寶,他現在心里別提多高興了,看來自己還是有財運的,都是那兩個掃把星妨的自己,逢賭必輸,現在把這兩個禍害給了那個公子,馬上時來運轉了,不知那位公子的家業經不經得起禍害,張方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心底都開始善良起來,記得關心別人了,畢竟出手這麽大方接手自己麻煩,總得爲人家煩惱一二。

    「大家跟我下啊,過來押寶,能得元寶。」心思簡單的人總有辦法沖淡自己的煩惱,起碼張方立刻沒有煩惱了,「老鍾,怎麽了,快開啊。」

    寶官赫然就是那位管事的鍾爺,如今正搖著色盅,嘴角還帶著笑意,一點也沒有爲張方小人得志樣子氣著。

    色盅落地,張方將一百兩壓在「大」上,周邊人也紛紛跟上,這小子手氣正旺,跟個彩頭。

    「買定離手,開,二三四,九點,小。」鍾爺大聲叫道。

    周邊一陣噓聲,張方臉色也跟著變了。

    鍾爺拿起色盅又搖了起來,張方伸出雙手示意大家靜靜,側著耳朵作傾聽狀。

    鍾爺一邊搖一邊看著張方的樣子,「你娘的,你那塞著豬毛的耳朵能聽出個鬼來。」心中暗罵道。

    丁壽用功凝聽,清晰的能感覺到色盅中骰子不斷變化,色盅落地,腦中已經清晰的出現了點數,「四一一,六點,小。」

    張方將一百兩買在了小上,鍾爺開色盅的一瞬間,丁壽感覺到骰子好像又跳了一下,「四五六,十五點,大。」

    丁壽笑了,莊家出千。

    這次越來越多的人噓了起來,張方腦袋上見了汗,肩膀上被人拍了下,扭頭看是剛才那位青衫公子。

    「兄台,見好就收,適可而止。」丁壽難得好心勸了一次人。

    張方看了看眼前的三百多兩銀子,咬牙道:「再來一次。」將三百兩全壓在「大」上,想了想,又將剩下的幾十兩壓在了「小」上,開大大賺,開小小輸,他倒是真的聽進去勸了。

    丁壽搖了搖頭,這結局注定了。

    「開,豹子,莊家通殺。」

    「撲通」張方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扔出去,別弄髒了場子。」鍾爺厭棄的叫道。

    幾名保镖應聲過來,將張方拖了出去。

    「他媽的,壓大就開小,壓小就開大,大小全壓竟然開豹子,今天真他媽邪門。」一個破鑼嗓子叫道。

    丁壽扭頭看去,一個挎著腰刀的虬髯軍漢咧著嘴亂罵,這裝束倒是讓他想起來宣府的一位舊人,湊上前去,「軍爺,輸了很多?」

    「這月關饷折色了一半,本想湊了幾個兄弟的錢多贏點,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兩了。」那軍漢皺著眉道。

    「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爲它煩心。」

    那漢子掃了丁壽一眼,「你說的輕巧,朝廷撫恤遲遲不下,弟兄們就想靠著這些銀子給陣亡的弟兄們湊點安家費,算了,你這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滾,惹得老子心煩。」

    「哦,」丁壽心中湧起了幾絲敬佩,大同鎮同爲九邊之一,形勢險要,鞑子時常南下,軍中將士多有陣亡,這幫軍漢竟能想著用自己饷銀湊錢安置袍襗家眷,實是難能可貴。

    「兄台可相信在下?」丁壽誠懇言道。

    「信你作甚?」那漢子狐疑的看著丁壽。

    「跟著我押注。」

    那漢子凝神看了丁壽一會,一咬牙,「好,我李琮陪你耍了。輸的精光老子就劫道去。」

    還是鍾爺那張台子,不同的是對面的人換成了丁壽。

    「公子爺,請下注。」鍾爺笑咪咪著看著丁壽,不能明著得罪,可在賭桌上輸個傾家蕩産可怪不得別人。

    丁壽隨手將一百兩的銀票壓在了小上,那李琮也將自己的碎銀壓在了小上,鍾爺笑了,看來連出千的麻煩都省了,抬手解開色盅,「一一二,小,怎麽可能?」

    鬼手鍾四在賭場上混迹了二十多年,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手法,色盅落地時就知道自己搖出的骰數,可,可怎麽可能四四五變成了一一二,驚詫的看著骰子的鍾四沒有留意一只手按在賭台上的丁壽。

    再開一局,丁壽將剛才贏得一百兩一同壓了上去,還是小,鍾四開色盅時,輕輕揭開一道縫,清楚看到四五六這三個數字,才將色盅完全掀起來,人群哄然,鍾四揉了揉眼睛,又是一一二,又是小……

    ************

    杜三魁正在后院品茶,他最近心情很好,執掌富貴賭坊以來,各地分號日進斗金,幫主對他日益信重,在幫中地位水漲船高,幫主此番閉關前還曾言出關后好好指點他的功夫,可好心情總是容易被人破壞,一名屬下急報,「一張台子連開了十一把小。」

    「這麽邪門,是鍾四這小子又在釣魚了吧。」杜三魁不以爲意。

    「那張台子是鍾爺的。」下屬咽了口唾沫道。

    「我就說麽,別大驚小怪的。」杜三魁不想隨便壞心情,搖手讓他退下。

    可那小子偏偏不識時務。

    「什麽?輸了二十萬兩了,鍾四是干什麽吃的,瘋了不成。」

    「那小子一百兩的賭本,每次贏了都是連本一起壓上,十一把下來,就輸了二十萬兩,這還不算旁邊跟風押注的人。」下屬怯懦的應道。

    此時的鍾四滿臉冷汗,看著眼前的青年,還是帶著笑容,可這笑容竟像是九幽惡鬼,陰險惡毒,「開啊,鍾爺。」丁壽說道。

    「對啊,開啊。」

    「快點開,老子還要繼續那。」

    「磨磨蹭蹭的干什麽,輸不起了麽。」周圍跟寶的人紛紛起哄。

    鍾四手哆哆嗦嗦按在色盅上,無力揭開。

    這時兩排打手蜂擁而入,衆人看形勢不好閉了嘴巴,杜三魁排衆而出,「諸位,今天本賭坊有事,提前關張,想發財的明天趁早,杜某這里賠罪了。」

    坊內衆人都低頭灰溜溜的出去了,只有那軍漢李琮還杵在那里,丁壽問道:「李兄,已贏了銀子緣何不走啊?」

    「你爲何不走?」李琮撥楞著腦袋問道。

    「恐怕人家不讓我走啊,沒準還得打一架。」丁壽笑道。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贏錢一起贏,架要一起打,有好處跟上,有麻煩拉稀,老李我干不出那沒屁眼的事。」

    話雖粗俗,卻讓丁壽感到一陣暖意,「好,有架一起打,你這朋友丁某交下了。」

    杜三魁走近,「在下賭坊掌櫃杜三魁,朋友哪條道上的,亮個萬兒。」

    「無名小卒丁壽,不值一提。杜掌櫃有何見教?」丁壽道。

    「丁朋友來砸杜某的場子,不知受了何人指使?」杜三魁道。

    「這話從何所起,賭場無父子,贏了開心,輸了窩心,各憑本事,難道這富貴賭坊只能輸不能贏麽。」丁壽道。

    「牙尖嘴利,待會兒不愁你不說實話。」杜三魁示意手下人上前。

    「誰敢!」李琮抽刀在手。

    對于這樣的低級軍漢,打手自不在意,一擁而上,李琮乃是沙場上打生打死出來的人物,手上功夫都是實用,絕無花哨,左劈右砍,已將幾名打手放倒在地。

    杜三魁眉頭一蹙,伸手向李琮抓去,丁壽張開折扇一檔,杜三魁反手欲拿丁壽手腕,丁壽不避不閃,小指微翹,杜三魁手再向前,宛如把自己脈門撞上去一般,只得回手撤步。

    杜三魁凝視了丁壽一下,揉身而上,雙手翻轉擒拿,鈎鎖拿抓,盡向丁壽關節穴道招呼。

    丁壽屹立不動,沒拿扇子的一只手信手揮灑,將攻勢隨手破解,七八招一過,嗤笑一聲,「原來是杜掌櫃出身少林旁支,不吃齋念佛反倒開起賭坊來了。」

    杜三魁心頭駭然,他是少林旁支韋陀門弟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當不給門派長臉,平日里甚少出手,即便今日也是六合拳也是夾雜在猴拳之中,沒想到不到十招就被人看破行藏,這小子必然師出名門。

    自己全力搶攻,對手一只手就能應付,杜三魁自愧弗如,感覺便是幫中左總護法也未必能如此輕松勝過自己,退出圈外,喝住手下,道:「公子好手段,懇請后院用茶,杜某願交下您這位朋友。」

    「恭敬不如從命。」丁壽拱手道。

    隨即帶著李琮步入后院,杜三魁著人備下酒席,席間不住逢迎,套丁壽師門,怎奈丁壽自知師門關系甚大,莫說武林中人,就是朝廷方面也是一大麻煩,絕口不提,只是和李琮不住盤道,李琮平日里那有如此口福,酒到杯干,大快朵頤,直贊丁兄弟夠朋友。

    見套不出話來,杜三魁道:「丁公子有如此功夫何不在江湖中闖一番事業,可有興趣加入敝幫?」

    「不知貴幫何名?」丁壽好似有些興趣。

    「敝幫之名乃」天幽幫「,杜某忝爲幽堂堂主。」杜三魁得意道。

    丁壽記起野店曾聽商六等人盤道的話來,「貴幫幫主莫不是司馬潇?」

    「正是,本幫幫主正是有」潇潇公子「之稱的司馬潇,原來公子也曾聽聞。」

    「天地藏幽冥,青衣滿江湖。自是聽聞,只是在下離家日久,亟需返家,待來日有緣,自當拜會司馬幫主。」丁壽笑著推脫道。

    「也好,幫主上月開始閉關,出關也要等些時日,待來日杜某再代爲引見。」杜三魁看今日收攬無望,也不在強求。

    宴席結束后杜三魁將二人所贏銀兩換成銀票交付二人,又另送上二萬兩作爲丁壽回家程儀,出門丁壽便將那二萬兩交于李琮,道:「十賭九騙,兄長等心意是好的,可將這些銀兩交于袍襗,作爲生意本錢,賭坊之地莫要再踏入了。」

    李琮感激的很,賭咒發誓絕不入賭場,今后他們一班兄弟的命就是丁壽的,水里來火里去絕不皺眉頭。

    別過李琮,回到酒肆,美蓮母女見他驚喜不已,看她二人窘迫樣子再瞧瞧守在一邊的店家,想起自己走時忘了結賬,這店家估計把這兩人當成了吃白食的,不由好氣好笑,甩手扔了十兩元寶,帶著二人尋處客棧住下。

    ************

    屋外風聲潇潇,月上柳梢。

    室內春意濃濃,水乳交融。

    進了客房丁壽就大剌剌的在榻上坐下,看著局促不安的母女道,如今你們都是我的人了,總該知道怎麽伺候主人吧。

    蕊兒怯生生的站在母親身后,美蓮聞言已知其意,雖說早就想到與人爲奴要被主家沾手,可這樣在女兒面前畢竟有些羞意,到底是曾經抛頭露面開店的,稍一猶豫已經做了決斷,眼前公子出手闊綽,若是能得看重,女兒也是有了一個好歸宿,于是點頭稱是。

    帶著女兒走上前來爲丁壽寬衣,解開腰帶,昂然怒龍一下彈了出來,險些打在美蓮臉上,旁邊蕊兒捂住小嘴,好奇的看著這奇形怪狀的東西,美蓮也是心中訝異,公子年紀不大,物件卻是不小,賽了自己丈夫兩個都不止。

    丁壽不管不顧,自修習天魔策來,欲望大增,不能強行壓抑,一手按住美蓮螓首向自己胯間湊來,一手攬過蕊兒親吻,蕊兒嬌羞閃避,美蓮見狀勸道:「蕊兒聽話,難得公子心善,收留我們娘倆,要知恩圖報。」

    蕊兒聞言順從起來,美蓮俯下了身子張后將菇頭含在口里,用力的吮吸起來,櫻唇難以將菇頭包裹住,只好不住的菇頭的邊緣處摩擦著。

    畢竟良家女子,她的口技莫說瑞珠,連三娘都有不如,因爲牙齒總是磨的菇頭有點痛,丁壽一手掀開了她的粗布衣服,然后穿過肚兜伸到她的胸前,摸著那對豐滿的乳房,手指在乳頭上玩弄著。

    她的皮膚摸起來雖不細嫩,也許時常勞作的原因卻很是緊實,摸起來更是過瘾,丁壽開始還是輕輕的揉捏,但是后來隨著下身快感增加卻是用力的掐,但是她卻一直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還是勤奮的吮吸著肉棒。

    丁壽含著蕊兒香舌,手向下從褲腰伸入到美蓮臀上,她抬了抬身體讓丁壽摸起來更方便,丁壽手指在她的菊蕾上按了幾下,然后又延著股溝摸到了她的蜜穴口,陰唇上還是干澀的,中指又往里插了一點,總算摸到了一絲潮濕,按在那一粒相思豆上,內勁透體,還含著肉棒的美蓮鼻腔中發出「唔」的呻吟,身子抖了幾抖,泄了身子,丁壽感到幾根手指都被淋濕了。

    蕊兒看到娘親的樣子身子都哆嗦起來,丁壽松開雀舌,解開她的粗布衣裳,露出少女的嬌軀,胸前蓓蕾不大,不足一握,小腹緊實,皮膚光滑,陰部寸毛不生,腿間一條細縫,緊緊閉合,

    「多大了?」丁壽逗弄著兩粒櫻桃問道。

    「十四。」蕊兒嘤嘤的道。

    此時美蓮好不容易將菇頭都含在嘴里,兩只玉手在棒身來回套動,見狀吐出巨物道:「這丫頭難得生的好皮囊,若有幸爲公子生個一兒半女的,也是她的福分。」

    丁壽聞言知其意,「果真如此,爺就給她個名分。」

    美蓮聽了大喜,拉著蕊兒要跪下磕頭,丁壽只是將肉棒挺到兩人臉中間,美蓮讓出菇頭,自己伸出舌頭不斷舔弄棒身,蕊兒更是不會,只是輕輕地用牙齒齧咬著紫紅菇頭,雀舌兒來回掃弄著。

    丁壽舒服的要死,伸手將美蓮拉起,脫掉她的布褲,伸手一推讓她跪伏在床榻上,把玩了一會兒那毛茸茸的陰部,隨即腰身一挺,直插最深處,美蓮一聲悶哼,頭都被頂到了床盡頭,還沒來得及適應大家夥,便被一陣狂暴的抽插帶到了九霄雲外。

    蕊兒站在床頭捂住小嘴,看著公子騎在母親身上不住挺動,母親臉上露出的迷醉與滿足從沒見過,好像怕發出聲音用牙齒緊緊咬著衾被,只剩下鼻腔中「嗯嗯」的聲音,不一會又聽到了「唧唧」水聲,循聲看去,公子那條粗壯肉棒在母親穴內來回進出,帶出不少汁水來,忽聽母親「噢」的一聲長吟,癱軟了下去,公子抽出巨棒,正看著她。

    丁壽剛剛初試天精魔道,美蓮陰關便應聲而破,些許陰元對他功力只是小補,但若不元陽回入,恐徹底傷了身子,眼見美蓮不堪征伐,轉身將蕊兒抱起,放在桌子上,顧不得她害羞,將肉棒抵在無毛嫩穴上,一陣研磨,輕輕地挺入,稍進一部分便受到了阻礙,處子蜜穴的擠壓讓丁壽舒爽難耐,大力一挺,「啊——」蕊兒發出了一聲慘叫,眼淚也跟著沖出了眼睛。

    「沒關系,一會就不疼了,還很舒服的。」丁壽雙手在蕊兒的陰部輕輕的撫摩著,肉棒慢慢的抽動,馬眼內吐出絲絲真氣刺激著蕊兒穴內深處,丁壽低頭看拉出時候蕊兒陰道里鮮紅的嫩肉都會向外翻出,血水跟著流出。

    丁壽更加緩慢的抽動,絲絲天魔真氣由馬眼內滲出蕊兒被那股熱氣刺激的穴內陣陣騷癢,處女的羞澀一掃而光,她在那里快速的晃動著自己的腰,屁股開始跟著挺動,她的陰道很緊,丁壽只覺肉棒里的血液進入時都會被她的嫩穴壓迫的集中在根部,拉出的時候則聚集在菇頭上,雙手愛憐的撫摩著她的一對蓓蕾,加速抽動,感到穴內一陣抽搐時,運轉天精魔道,蕊兒一陣哀鳴,處子元陰已被丁壽收入丹田,隨后放開心神,大力抽送,在蕊兒第三次高潮時,滾滾熱精連同他精煉元陽射入蕊兒體內,射了幾下后又用功鎖住,轉身將榻上美蓮轉過身來,挺入身體,將剩余熱精射入她體內,彌補陰關被破的損傷,隨后將蕊兒也抱了過來,左擁右抱,大被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