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玄幻仙俠]附體記1~73全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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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部 羽翼初豐 四十一、洞房花燭?本部簡介?

  東府擄了陸小漁來為老太君沖喜,洞房之中一龍二鳳、妻妾同眠,李丹好不得意,沒想到新夫人陸小漁也不是普通人物,大紅燭前與李丹約法三章,洞房喜榻上合逗浣兒,看來男人夢想的閨閣秘戲不遠矣……「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八苦交攻,令人聞之色變的怨憎會盯上了賈府,李丹本以為是自己收留連護法引來禍端,沒想到賈似道才是怨憎會的真正「孽主」。

  繼承了東府,又被捲入賈府的舊日冤仇,李丹難道就要被困在紅塵之中,做個逍遙貴公子了嗎?

  四十一、洞房花燭胡九大叫:「過癮呀!過癮!好久沒遇見這樣的高手了!」

  京東人語道:「奇哉怪也,玉淵閣能有你這樣的高手,打死我也不信,敢問閣下是否來自二郎山戰衣派?報上名來?」

  吳七郎卻道:「不對,不對!二郎山戰衣派的怎敢戴二郎神面具?」

  那人並不則聲,手上攻勢愈猛。

  關西魔大叫:「十妹,你還在鬼畫符麼,我們快守不住了!這個陣沒有你的天羅豆,那還叫什麼『天羅陣』,人都要被你氣死!」

  霍姑娘道:「來啦,來啦,我見他沒有傷人之意,不好意思以穢物汙他!」

  關西魔道:「你見少主成親,也動春思了麼,既然瞧上了他,還不快把他留下,今兒一道拜堂,豈不省事!」

  霍姑娘「哼」了一聲,隨手一揮,關西魔跳腳不歇,破口大罵:「小妮子果然動了春心,不幫自家,倒助外人!」

  霍姑娘嗔道:「你再胡說,我讓小黑咬你!」隨手一撒,地面滾動著一粒粒的黑豆。

  青袍人似知厲害,小心地避開地面黑豆,身法頓見滯澀。

  霍姑娘隨著又連連潑撒,地面布著的黑豆愈多,忽而散處成陣,忽而貼地滾動,四面八方,遙相呼應,如受驅策,黑壓壓的令人生畏。

  青袍人應敵之暇,不得不運足掌風,擊散身周黑豆,大受牽制。

  胡九喝道:「藏頭藏腦,非奸即盜,給我現出形來!」長臂突探,去抓青袍人面具。

  我與賈妃聽了胡九咋呼,不由吐舌相笑,再望去時,那青袍人不知使了甚麼手法,一手扣住胡九一臂,拽著他東扯西晃,另一手揚掌拒敵,卻也無暇擊傷胡九。

  胡九被他拖住身子,狼狽且怒:「喂,拉拉扯扯,什麼意思,有種你殺了我呀!」一邊叫嚷,一邊腳下亂跳,躲避地面黑豆。

  吳七郎冷哼一聲,不顧身挨一掌,硬向前衝,青袍人陡然丟開胡九,「彭」的一聲,氣勁交激,結結實實與吳七郎對了一掌,吳七郎連退數步,臉色煞白:「好,好掌力……」委身一倒,旋又支住身子。

  胡九道:「七哥,你……」要去扶他。

  吳七郎擺手道:「沒事。」退出陣外,眼朝青袍人盯去,面有訝色。

  青袍人與吳七郎對掌之後,稍不停歇,又擋擊他人前攻,揮灑無滯。

  東府眾人齊聲怒喝,全力圍擊,守住陣腳,不再退卻,一時身影縱起縱落,場中黑豆亦如於鍋中沸騰,起跳不定,時而濺出一粒,朝青袍人飛去。

  青袍人應接不暇,呼嘯一聲,喊道:「陸閣主!」

  陸幽盟知道他也抵擋不住了,無奈罷手,揚臂喊道:「小漁!莫慌!諒他們不敢難為你!你只記住,沒爹爹的話,什麼都不要依從!」

  陸小漁聞聲,眼珠左右擺動,卻既無法瞧見陸幽盟,又無法答聲。我心中一動,暗笑:「她這樣子,與浣兒昨夜的神情真像!」

  紀紅書笑道:「放心,我們不會難為她,只讓她作新娘子!」

  陸小漁背向紀紅書,眼兒睜得更大更亮,彷彿是用眼睛在聽人說話,雖面露羞色,倒未見多少慌急。

  青袍人清嘯一聲,陡然縱出陣外,飛身離去,陸幽盟也朝他追去,且行且回頭道:「小漁!我會讓藍藍來陪你!」

  紀紅書道:「親家公!不要走呀。」

  宋恣笑道:「改日新娘回門,再來請罪!」

  陸幽盟一言不答,飄身而起,轉瞬便與那青袍人去得遠了。

  賈妃怔了一會,低聲喃了句:「奇怪,那人身影,瞧著好眼熟!」拉著我悄悄退去。

  一會東府有人來報,賈妃對陸幽盟鬧府一事,假著不知,含笑探問,聽說七郎受了傷,但並不嚴重,當下勉慰了幾句,隨即吩咐眾人加緊籌備婚儀,不可誤了時辰。

  東府這邊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眾女流聚在一個大屋子裡,勸說的勸說,打扮的打扮。一會傳來消息,新娘子聽是替老太君沖喜,竟答應拜堂成親了。我對陸小漁只遠遠望了幾眼,沒留多深印象,聽了只是微覺詫異,倒是浣兒那丫頭,昨夜才答應收她為妾,今日便喜事成真,很想瞧一瞧她此時臉上到底是何神色?

  隨後沒多久,我也被人領去沐身換衣,待面上敷粉,身著喜服,回到染香廳,卻見棋娘竟也來了,不由又是心喜,又是扭捏。

  棋娘含笑看我,打趣道:「這位新郎是誰?是筠兒麼,我怎麼不認得了?」

  一名婦人足不停留地走到了我跟前,我正想此女怎地這般大膽?細一瞧,原來是濃妝已卸、面如新洗的紀紅書,她狠狠貪看了我一會,笑道:「這紅艷艷的衣裳一穿,再塗了丹粉,不像新郎,倒像新娘了!」

  我心下暗恨,卻不便回嘴。

  時下女子偏喜歡這種娘娘腔的文俊公子哥兒,連賈妃亦然,望著我的眼神大是讚許愛憐,其他僕婦更是藉著喜氣,放縱身份,七嘴八舌,一個勁兒地「像個俏女子」「活脫脫又一個美嬌娘」誇個不停,棋娘只掩嘴輕笑。

  東府眾人在外忙乎,除我之外,染香廳皆為女眷,脂粉氣縈繞週身,我渾如墜入花陣,極不自在,有心跟棋娘說上幾句話,卻被幾人隔開,見她不緊不慢,遊過人群,到了賈妃身畔。

  賈妃在高座上傾身,與棋娘交談,兩張春花秋月的面龐並湊一塊,容光對映,艷美如畫。棋娘容色雖出眾,妝扮並不醒目,適才混於眾女眷中,固然合宜,此時與華裳貴氣的賈妃兩相映照,卻也不失色幾分,倒另有一種含蓄之美。

  棋娘不失本色,賈妃身居主位,俯臨滿廳女眷,與眾女主次相成,亦頗契合。

  整個廳中,只有一人,獨枝旁逸,卻是雀使紀紅書。

  她洗去鉛粉後,容貌中頓時透出遠靜之氣,與廳中熱鬧的氣氛頗不相符,身著道服的姿影亦卓然出群,似乎隨時都將淩虛飛起。年紀雖看上去比賈妃還大些,但臉上那股清麗之韻,揮散不去,讓人將她年華忘盡。

  與卸妝前相比,她此刻像換了個人似的,唯一有些熟悉的,是她眼角漏出的幾許風情,讓我憶起她戲笑時的神態。

  「大公子,我將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給你請來,你該如何謝我呢?」

  面容雖有些陌生,語氣腔調依然如故,望著眼前這道行深厚、春騷難掩的婦人,我只有認輸閃避:「啊,雀使,您辛苦了!一會請多喝兩杯!」

  「我是那貪杯的人麼?」那語氣有些裝出的幽怨:「唉,為誰辛苦為誰忙呢?」

  我咬牙切齒,假使真有那機會,將她撲倒,她定會一腳將我踢開!這只是個愛過嘴癮的騷婦,我拿她無可奈何。

  吉時很快到了!有人過來催喚,新房設在水榭水旁的一個院子,這是因兩位新娘名字中都有水,乃八字缺水之故,宜臨水而居。

  兩個新娘都披了紅蓋頭,身高差不多,吉服寬大,甚至無法從胖瘦上分辨哪個是浣兒,哪個是陸小漁。在一陣鬧哄哄中,我迷迷糊糊地牽了兩個新娘,拜過老太君,拜過娘娘,還要再朝棋娘磕頭,被她止住了。

  這裡是男家,西湖阿九本來到了東府,婚事議定後,成禮之際,反倒刻意避開了,我竟沒見著。

  婚禮倉促,沒多請外人,趕來赴宴的,大多是消息較為靈通的東府舊部,因此場面不大,卻格外嬉鬧無忌。

  人不多,禮卻重。賈妃自有一份厚厚的大禮不說,東府舊屬送的都是罕見的奇珍異寶,棋娘以姨娘身份送了一份八色彩禮,另外借花獻佛,竟將青陽丹轉贈給了我。

  我知道此丹乃助她破獄之用,推拒不受。棋娘卻道,所謂道獄,實乃她師尊留元長以自身的修為境界設障。當年,留元長因心傷其師白玉蟾水解,道心大亂,認為修道終是虛妄,欲棄道旁求。故種下道獄於唯一的女弟子棋娘之身,告戒她,若連他的道境都不能突破,那麼她苦心修煉也一樣白費,可以不必固執了。因此,破除道獄,主要靠領悟,青陽丹等外力,於她全然無益。那雲真子說得好聽,自己獲寶而不用,定然是無法融合此丹所攜的青陽氣,試丹之際,說不準還暗中吃了虧,才會那麼大方,贈施於她。而我得了天師的龍虎宗真氣,出身龍虎宗旁支的神龍門既於青陽山采練,與青陽氣定然易於融合,此丹或許於我能有助益。但試丹時,亦得加倍小心才是。

  我聽了,心想棋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龍虎宗真氣未必能與青陽氣相融,我卻或許可以。當年師尊初臨青陽山,為其未曾遭人沾染的沛然元氣所誘,駐留數年,采氣修煉,險些煉成一塊木頭。原來青陽氣大部分為青陽古木吐息而成,木氣過燥,擾亂五行運轉,所採不當,不但無益修為,反會遭五行失調之劫。其後,師尊引辟鏡湖水入山,有了小鏡湖,以水養潤燥木,再改了入氣經脈,而後功成。

  這番道理,我自不能跟棋娘細說,只點頭將青陽丹收下了。

  棋娘最後低聲道:「筠兒,我有事須遠行,恐怕得有好一陣子,不能再見了。那邊府中最近多事,有何為難,你可讓東府眾人相助!」

  我點頭答應,心道:「難怪這般著急,現在如此忙亂,她還將青陽丹也帶過來交給了我。」沈吟片刻,道:「爹爹很快就回來了,你不等他到了再走麼?」

  棋娘面色微暈:「我幹嘛要等他?」

  我心中一動,忽生奇想:「莫非她離府,倒為躲避賈似道?」

  棋娘推了我一把:「那邊在喚你,不跟你多說了!」說著,轉身離開。

  應酬過眾人,我牽著兩名新娘入了洞房。本以為妻妾分屋,我兩頭奔走,但看那引領婆子的處置安排,卻是一龍二風、妻妾同眠的格局!

  我還沒發話,扶著新娘的一名紅衣丫鬟,滿面羞紅,急得口吃:「這……這怎使得?對我家小姐太……太不敬了!」

  「姑娘,你不知道,別瞎說!」

  那紅衣丫鬟還不依,竭力與婆子爭辯。只聽紅蓋頭下傳出一個柔和的聲音:「藍藍,不要胡鬧,聽嬤嬤安排好了!」

  原來這紅衣丫鬟就是藍藍,我不由朝她多瞧了兩眼,姿色算得上周正,不能說有多出眾,但奇怪的是,她渾身上下,無不伶俐,該是什麼就是什麼,別有一番味道。想起昨夜拿她對浣兒說事,見了面卻毫不相識,不由暗下好笑,藍藍見我看她,瞪眼道:「看什麼!都怪你這壞蛋,將事情攪得一團糟!」

  「藍藍!」

  紅蓋頭下又傳來喝斥,這回聽出新娘的聲音低沈溫厚,不類少女的嬌脆,幾乎將我唬了一跳。

  藍藍對我甚是不滿,白了我一眼。

  主事的婆子見機扯了扯她衣袖:「姑娘,我們好出去了,讓新人歇息!」

  藍藍大睜了眼:「我家老爺交代,讓我片刻不能離了小姐!」

  主事的婆子好笑:「人家夫妻洞房,你也陪著麼?」

  藍藍又羞又急,頓足道:「本來不能答應的!如此毛躁,算什麼?」說歸說,終於還是挪步出了屋子。

  其他侍侯的丫頭也紛紛掩門出去,屋內只留兩頂不言不動的紅蓋頭,紅燭高燒,錦被層疊,我不由心有所感:「大公子呀大公子,真對不住了,你的愛婢小菁先入了我手,浣兒雖不能算你的,但她對你有情意,也算我冒領,如今不好意思,我又要對你的嬌妻下嘴了,怪只怪你福薄,你既不在,只有我代勞,天意使然,怨不得我胡吃海喝了!」

  想了一想,正妻為大,先到陸小漁跟前,將她紅蓋頭掀開。紅蓋頭一去,低垂著一張亦紅亦白的粉面,我不知之前大公子如何稱呼她,便啟用了現成的新稱,道:「娘子!」

  「筠哥兒,」新娘緩緩擡起一張嫵媚的瓜子臉,長長的眼睫忽閃:「先別忙叫『娘子』,我要跟你約法三章!」

  我唬了一跳:「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陸小漁的神情含羞帶惱:「大家這都為哄老太君高興,當不得真!沒有父命,我還不能算是你賈家的人!」

  我一愣:「那磕頭拜天地算什麼?你穿這身衣裳、來這洞房……」

  「那是做給老太君看的!」陸小漁面色一紅:「做小輩的,再怎麼委屈自己,孝順老人,那也是應當,所以她們來勸我,我也只能答應。但你也得替我想想,我午覺方醒,就給人弄到這邊,一生嫁一回,什麼準備都沒有,就這樣進你賈家的門麼?」

  「你……你想怎麼樣?」

  「所以要跟你約法三章,第一,你將我當客人,不許……不許對人家無禮。」

  「咦?」

  「第二,我要乘花轎,吹吹打打,光明正大進你賈家的門,要朝公婆磕頭見禮。」

  「那就是在西邊府上重辦婚事?」

  「對,世上那有婚事避開公婆的道理?」

  看來,她也知道兩頭賈府的宿怨,特意提起,是不願只躲在東府,做個見不得公婆的兒媳。

  「嗯,還有呢?」

  「第三麼……筠哥兒,你忘了答應過的那件事了麼?」

  糟糕,這才最頭痛!動不動叫我記起「前事」,我往後還怎麼活?更可怖的是,她臉上神情怎地那般古怪?實在叫人猜不透呀。

  「就知道你會忘,反正也不急,你慢慢想罷!」陸小漁抿嘴一笑,道:「浣兒妹子頭都垂酸了,還不快去掀了紅蓋頭?」

  那邊浣兒聞言一動,頭上紅布直晃。

  我心下癢癢,走過去,猛一掀,浣兒如給人解了穴道,羞望了我一眼,隨即轉頭向陸小漁怯怯地叫了聲:「姐姐!」

  陸小漁點頭道:「浣兒妹子,咱們往後是一家人了!」

  浣兒又喜又羞,面色猶帶不安:「我方才被表姐數落了一通,姐姐,你真不怪我麼?」

  陸小漁道:「怪你什麼?」

  浣兒咬了咬唇,道:「你……你的大喜日子,卻多了我添亂。」

  「不對!」陸小漁唇角微笑:「你沒聽我跟筠哥兒說話麼?今兒我是客,你才是正主兒!」說著,竟盈盈起身,走向小圓桌邊,捋了捋寬大的吉服袖口,執壺倒了兩杯酒,以小盤端了過來。

  「請兩位新人喝交杯酒!」

  那明亮的慧目朝我望來,她藉機重申己志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難道她真打算洞房為客,做個守身的新娘?

  浣兒哪裡敢受,登時慌了,小臉通紅,忙也起身,至桌旁倒了一杯,舉杯結結巴巴道:「姐姐與……與公子喝交杯,我……我只能算作陪。」

  想不到浣兒也有她的心慧處,這樣一來,她算是擺脫困境了。我望了兩人一眼,笑道:「怎麼,沒人肯與我交杯?娘子,約法三章裡可沒這一條呀。」

  陸小漁一手托盤,一手至浣兒手中搶過酒杯,一口喝了,杯口一照,道:「好了,該喝的酒我喝完了,只剩了你們倆!」

  陸小漁看著雖溫婉和順,其意甚堅,不管事情原本的是非曲直,她始終不慌不忙,巋然不動,神情從容自若,無理也顯得有理,最終我與浣兒都拗她不過,在她目視下,把交杯酒喝了。

  飲完之後,我與浣兒像上了她的賊船,再也下不來了。走了這一步,剩下的一步步,更是理所當然。

  她從新娘的身份,儼然變成居中牽線、執事侍侯的第三人。浣兒平日甚是敬服她,扭捏無奈中,只得依從,而我雖覺好笑,卻又拗不過她,不過,也暗暗存了一份心思,要瞧她究竟如何擺佈——外邊守著滿屋子聽喚侍侯的僕婦婆子,她指定不能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出屋。而新娘子洞房之夜若是奪門而出,傳出去,定成奇聞。可是,她若留在房中,三人之局,如何了結?莫非我與浣兒暢諧花燭,她在一旁聽床觀景?

  直到要服侍新人登榻,寬衣就寢時,她才意會於此,陡然羞縮:「哎喲,完了,我今晚睡哪?」

  這是她多事而生出的難題,我與浣兒自然不會替她出主意。實際上,我早等著看她笑話呢。

  她咬牙半日,隨著忖思,腳下緩移,那襯飾著華麗霞披的寬大吉服,罩著她嬌俏的身子,前胸嬌聳,後腰纖盈。乍望去,她上半身動也不動,自然而然保持著一種舒挺的女子姿態,裙下款款而行,如龍舟破浪,香裙過處,滿室為她頓生風色。我心中讚歎,這才是閨閣淑女,連行步的姿態都如斯之美,我見過的諸女,師姐、趙燕非修道練武,固然走不出這步姿,小菁、小荃等同是深居高門大院,沒這樣的氣韻,棋娘、賈妃雖美,卻少了那處子之態。

  她到了花燭前,以簽挑焰,燭光跳動,映照其面,容色有若年明珠生光,霜雪欺目。

  我暗生了一個呆念:賈大公子怎配得上她?她怎會喜歡賈大公子的?隨即又是心喜:如斯美人,如今竟然歸我了!

  我這裡胡思癡想,她剔高燭焰,走了回來,似乎有了主意,揚頭道:「罷了,浣兒妹子,你過來!」

  浣兒乖乖過去,藉著撒嬌,勾頭依入她懷中:「姐姐,你不要再鬧了,好不好?浣兒為難死了!」

  陸小漁不言不答,替浣兒拿下頭上鳳冠,將浣兒身子推轉,又解她霞披,除其外裳,浣兒禁不住癢,咯咯嬌笑,羞瞄了我一眼,扭身躲閃。

  「癡丫頭,怕什麼羞,你身上哪處不屬於相公?遲早要盡他貪看,這時躲個什麼?」

  我暗下好笑,她哪知道,我與浣兒早暗渡陳倉,春風數度了,何止貪看身子這麼簡單?

  她下手也真狠,不一會,竟將浣兒上身扒了個精光!

  「啊!」

  浣兒猝不及防,急掩胸前小乳,露著瘦小的肩身,像個受驚的小兔,吃驚地望著陸小漁。

  「去,拿被兒蓋著身子!」

  她喘著氣,神情似厲似怒,喉音低沈,有種不可抗拒的威嚴。浣兒不知其意,畏怯地撩帳上榻,瑟瑟地躲入被中。

  我一錯眼,不知她們兩人間發生了什麼,一時還以為浣兒惹惱了她,卻見她胸前起伏,暈生雙頰,眼波水亮水亮,又不像在發怒。

  見我疑惑詢望,陸小漁烏亮的眼珠回盯我一眼,也不說話,自落鳳冠於旁,我上前欲助她解霞披,她玉手輕按在我手背,擡首啞聲道:「筠哥兒,今夜你先別碰我,好麼?」

  我笑她迂腐:「何苦呢,進了洞房,旁人會信你是完壁潔身麼?」

  她道:「旁人說啥,我都不管,我要以處子之身坐轎嫁你,這是我向來的心願,別人都可騙,只有自己騙不了,你能成全麼?」

  我為她的堅持感動,柔聲道:「我依你。」

  陸小漁將手鬆開,由我幫她解去了覆肩的霞披及寬沈累贅的吉服。她身著月白中衣,襯著她水靈靈的垂睫大眼,如雲烏髮,格外透著精神與嬌媚。

  她柔順地貼入我懷中,眼卻向後邊榻上望去,低聲羞道:「筠哥兒,我想……想看你與她如何行房……」

  我聽了慾火大動,以手輕擡她下頜:「你真想看?」

  她點了點頭,仰擡的眼波像陷入絕望的孤境,不可名狀的情慾在無聲燃燒,卻毫不掩飾,大膽地迎著我的直視,這真是個奇女子,一時竟讓我有自慚形穢之感,非得情真無偽,豪放不拘,方能與她相配。

  「好!」

  我抄起她腿彎,將她高高抱起,只覺她身子飽沈,肌膚隔著薄衣觸接,格外膩滑水嫩,渾身毫無骨感,便似一尾魚兒一般。

  我靴也未去,逕舉步登榻,將她朝浣兒裡側放落。

  她嬌沈沈地從我臂彎滑落,先以一臂支撐榻面,隨即歪坐榻上,將繡鞋從足尖摘下,遞給我丟擲榻下,又解下外裙,將紅裙搭於榻側,紅裙一去,她上著月白中衣,下著粉紅紗褲,身姿更見玲瓏有致。

  她做這些舉動時,並未看我,不緊不慢的,旁若無人,姿態那麼柔美宜人,直到收拾停當,轉首望我時,才忽覺害羞,縮身挪至榻角,似乎為我騰開地界,她兩腿曲起,將下頜抵至膝蓋處,睜著又羞又緊張的大眼,定定的看我。

  我心下一陣陣激動,吐出的呼吸都是滾燙的,眼兒緊盯著她,除靴去袍,待解去下體遮蓋時,見她兀自亮眼灼望,微一遲疑,便將布兜除下,塵根血氣沈沈,自覺比往日累贅而巨。

  陸小漁驚噫了一聲,擡臂遮目,像遮擋刺目的光亮,羞嗔道:「你好放肆!」

  「此時不放肆,更待何時?」

  有她在一旁注目觀看,我像頑皮胡鬧似的,變得格外放肆大膽,說話間,傾身揭開錦被,浣兒捲曲的小巧身子全露了出來。
  浣兒早聽到我與陸小漁的對話,此時小臉撲紅,被面一掀,她「嚶」的一聲,像驚弓之鳥,轉身緊緊將臉埋於小漁腳下,細白的身背微微顫抖。

  「妹妹,你長得真白!」

  陸小漁先偷瞄了我一下,怯怯地伸出纖白嬌柔的小手,試探著落於浣兒裸背,滑撫輕探,似讚歎,又似撫慰。這一對映,立時看出,浣兒細緻的纖背,白中透著嫩青,陸小漁嬌柔的小手,白裡透著嬌紅。

  那嬌柔無骨的手漸漸放膽,在嫩背打著花、遊弋,翩如輕舞,貪戀不休,望得我喉乾舌燥。

  我一靠近,她的手退縮了一下,隨即配合地將浣兒下體裙衣抓高,露出雪白彎彎的玉腿,她氣息轉促,微夾酸味:「筠哥兒,你好有福氣哦!」

  「不,她是咱們倆的!」

  不知為何,我心有靈犀,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也許是她眼神透露的氣息,讓我察覺到異樣。

  陸小漁急朝我看了一眼,又垂下頭,嘴角噙笑。

  那是無言的會意,雖不知她對女子的興趣,到了怎樣的程度,這卻讓我異常興奮。

  我的聽覺靈敏,時常竊探他人說話,前段日子在賈府,或多或少地聽到成年僕婦們說的一些艷聞:閨閣中多有女子行那虛鳳假凰之事,而男子間,亦常有斷袖的雅癖。當時常想,男子倒還罷了,兩名女子褻體糾纏,那畫面該是等的香艷呀,只恨沒福一見。

  此時見陸小漁似有這般跡象,我如見天光,不由心熱難禁,潮絲絲暈乎乎地起了一股邪欲:「咱們三人一體,什麼都不用避忌!」我啞聲安慰著。

  陸小漁微微點了點頭,喜羞無限,臉兒無力地歪貼膝頭,一臂長伸,纖指在浣兒裙上撥弄著,蹭到了裙肉交接處,有些遲疑,咬唇望我,在我目光鼓勵下,那綿軟如蛇的纖手陡然向下一滑,竟勾入了浣兒裙下!我氣息一窒,緊盯著那瑟瑟輕動的裙衣不放,片刻之後,傳來浣兒的哀鳴聲,浣兒婉轉擡看,見是陸小漁在弄,更是驚羞:「不要……姐姐……不要呀!」

  陸小漁微微喘吐熱氣,臉上又現出那種似專注又似含怒的神情,並未理會浣兒掙紮羞叫。

  浣兒哀肯無望,又望向我求助,我喉間乾嚥了一下,也將手探入浣兒的裙內,與小漁的手相遇,她將我的手引到浣兒陰唇口:「你摸摸,她還沒有長毛。」

  這是與我分享她的發現,我卻早知道了。

  「你喜歡嗎?」

  「唔,你別笑我,藍藍那丫頭,去年剛長毛,我就讓她剃去了。」

  這是自招自供了。見她並無顧忌礙口之難,不由使我聯想到,賈家與她陸家向來通好,賈大公子與她多半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對她的性情瞭解必深,對她喜歡女子這點,恐怕身為未婚之夫的賈大公子早就默會於心了,只不過我這冒牌頂替的不知情罷了。甚至,連小漁垂青於大公子,也極可能是因他長得像女子之故!我心下亂猜,遲疑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

  「你別問了,」陸小漁粉面含羞:「我……我也不知道哦,只覺她們乾乾淨淨,嬌美可喜……」

  「姐姐……公子……你們……你們……」浣兒羞叫著,這時,不知是我還是她,觸到了浣兒的難挨處,浣兒身子猛然一顫,舉頭哀喚:「啊不……不要呀!」

  「哦!」見浣兒反應激烈,兩人爭先恐後,更是追著直奔浣兒花瓣開敞處,我的手撞到她的掌背。

  「哎呀,」陸小漁不好意思了,將手抽回,垂睫羞笑:「我不識羞了。」

  「沒關係,你來!」我將她的手牽到浣兒私處。

  陸小漁伸張的指頭一觸,瞬即縮回:「啊,她……她濕了!」

  「濕了嗎?」

  陸小漁面紅點頭,退開身子,又道:「筠哥兒,我要看!」

  我吸了口氣,彎到浣兒身下,正要分開她雙腿,誰知浣兒忽然起身,蓬頭散髮,紅著面兒,一聲不響,搶過錦被,緊緊裹住自己,像是生氣的樣子。

  我怔了怔,向陸小漁吐舌一笑:「她生氣啦。」說著,揭被而入,去追擊浣兒。

  起首是一陣掙紮撲騰,待那生氣的小人兒被我捉定,她只剩下了喘氣的力氣,我摸著又熱又滑的裸肌,愛不釋手,又在她香肩、後頸舔吻不停,低聲密語:「浣兒,別生氣啦,你今日成新娘子了,心中歡喜不?」

  被底幽暗,自成一世界,漸漸的,浣兒不再因羞而惱,乖順多了,緊緊縮在我懷中,渾身顫慄,低喘道:「唔,姐姐她……她……」

  聽語氣,浣兒顯然不能接受陸小漁的異常,尚有餘驚。

  「她喜歡你,是不?傻丫頭,你該高興才是,夫妻房中,哪有分你我的?既為妻妾,共事一夫,不管妻妾共有幾人,那也是渾然一體,否則,執事的婆子怎會讓咱們三個同房?話說回來,她是正室,你既嫁給我了,等同是也嫁給了她,你不僅要服侍我,也要服侍她,知道不?」我欺浣兒天真,信口亂編。

  「可是,好……好羞人哦!」

  「往後就習慣了,來,讓夫君我親一個!」我故意親得「啵」「嘖」之聲大響。

  「啊……姐姐在外面……」

  「我們拉開被,讓她瞧著,好麼?」

  「不,不要!」

  我的手探她前胸,摸著她小乳兒:「我們不讓她瞧,她可要生氣啦!」

  「不麼,好羞人。」

  「那麼先露出頭,她瞧不見,可真生氣了!」

  我探出頭,正迎上陸小漁辣眉辣眼的注視,她靜坐聽聲,頰面已烘得一片嬌紅,身姿收得更緊,神情略帶不安。

  我向她投去含糊一笑,將浣兒那邊的被頭輕撥,捋出浣兒嬌羞勾面的腦袋,髮髻已變得淩亂,亂蓬蓬地遮著她的羞頸酡顏。

  陸小漁的眼波本亮,此時更是皎如明月,靜灑清輝,照耀著這一切。

  被底下,浣兒緊貼著我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寂靜之中,撩人欲狂。

  我深深向陸小漁看了一眼,當著她的面,伸頸一探,雀鳥啄食般,叼著浣兒的芳唇,一番吮吸,嘖嘖有聲,浣兒低聲嬌吟,細瘦的腰身如蛇一般彎動,仰唇微一承接,撩眸向陸小漁掃了一眼,「嚶」的一聲,潛下去了。我的唇滑過浣兒勾低的後頸,將被面一扒,大片雪白瘦聳的背肌露了出來。

  陸小漁嘴角抿了抿,似要說話,卻終是一言不發。

  我擡頭喘著氣,與陸小漁對視著。被底下,暗暗將手探入浣兒裙底,腿肌柔滑火熱,摸到胯間肉縫,那兒已經濕答答的,纖唇微開,花體含露。那小人兒羞處被探,卻不敢輕則一聲,只伸了一隻嬌柔小手,與我相鬥。

  我趁勢拉過浣兒的小手,握住我怒漲的塵根,包著她的掌背,硬教套弄。

  這一切都在陸小漁目視下,卻又瞞著她。

  然而錦被之上,簌簌抖動,顯示被底並不平靜,陸小漁難過似乞憐的神色,表明她也發現了。

  我的手悄悄移開,尋著浣兒的纖腰、肚臍、小乳,到她頸下、下巴,又摸她臉鼻,被她輕咬了一小口,塵根處突然遞來一陣緊掀熱拿,原來我的塵根還在她的手心,她勾頭一動,連帶扯著我的塵根緊緊一拽。

  我登時心氣亂了,大掌在她胸前一陣亂揉,浣兒後避,整個雪白的後背拱出被外,她卻毫無所覺,她勾藏了臉,便以為誰也瞧不見她。

  陸小漁緊咬下唇,她那眼神實在讓我受不了。

  我心狂意躁,衝動陡然不可遏制,猛地將錦被大掀,被底情形一目瞭然,我的大手抓揉著浣兒的小乳,浣兒弓背勾頸,一隻纖白嬌柔的小手則在身後拿著我怒漲暴舉的塵根,景象淫褻如畫。

  浣兒驚叫一聲,將手丟開。我吸了一口氣,將浣兒的小身子撥翻朝上,雪白的小乳躍然而挺,乳肌青脈隱伸,嫩至極處,乳頭兩點,勃然嫣紅,最是醒目,剎時只覺滿榻皆嬌羞香艷,春色撩人。

  我伸向其中一隻小乳,滿滿一握,乳頭被擠高搖蕩,耳邊同時傳來兩聲低叫,浣兒捂面掩羞,陸小漁則驚道:「筠哥兒,你……你……」

  「我什麼?」我一邊手中肆意捏動,揉亂花團,一邊褻笑著盯看陸小漁神色。

  她面色微暈,道:「你真粗莽!浣兒妹子……這樣……不被你捏疼麼?」

  「你且問她,疼是不疼?」

  浣兒只「嚶嚶」作聲,傻瓜都聽得出,那嬌喚並非疼痛。

  陸小漁也聽出來了,臉色更紅,勾了頭癡笑。

  「你過來,」我心癢極了,朝陸小漁啞聲道:「坐近些。」

  陸小漁先是搖頭,身兒卻如受催魂,果然挪近了些。

  我拉過她的手,她的手無力地前遞著,嬌軟似綿,如抽去了筋骨一般,我強壓下拉她的手摸我身上的衝動,將它放在浣兒的另一隻小乳兒上。

  在我的注視下,她輕柔地撫摩著,彷彿極為珍愛、極為疼惜似的。浣兒掀開捂面的手,張了一眼,便忙掩住。小胸脯一起一伏,喘得更加厲害了,伴著身子微微打顫,呻吟之聲,微不可聞。

  陸小漁張嘴微喘,手往下走,掠過肚臍,忽然一怔,想是看見了掛垂在浣兒裙腰上方的我的塵根,她的手又忙往上走,這回遊走有些亂了,似乎神不守舍,待她重新回到臍下,遲疑中終於擡起掌面。

  那一瞬間,我心緊得像針紮了似的,喘不過氣,塵根又向上挑高了幾許。

  陸小漁不敢擡頭望我,以承接之勢,嬌柔的掌心托起我塵根的垂頭。

  「啊!」我吐氣出聲,那觸感又輕又柔,彷彿是個夢,虛而不真,我要抓住實物,我要她狠狠地揪緊!

  她沒有,我痛苦地焦灼,忍不住掀高她的頭面,低頭猛紮,吻住了她的芳唇,她瞬間酥軟,腿臀如一堆軟肉,坐實榻面,所有高於榻面的身子都在軟下去。

  她與浣兒不同,浣兒的唇口起彈,有些俏皮,她則全然柔軟,讓人吸不到頭,陷進來,便起不來,我越吻越低,最後她的身子倒了下去,疊在浣兒身上。

  陸小漁身背一實,便拿手推我,吐著溫溫的氣息:「筠哥兒,好了!你這樣……我要受不了了!」

  她越這般說,我越不捨,不僅胡親亂抱,手如遊蛇,鑽進了她中衣懷底,沾手如脂,豐飽而綿,那是怎樣一團嬌肉兒呀,讓人癡迷發狂,滿腦繽紛亂象,隨乳波蕩漾,騰騰然不知身於何處。

  浣兒卻在最下方哀叫,想是被壓壞了,趁我放鬆的片刻,陸小漁將身一滾,躲往一旁,一手掩胸,喘個不住。

  我還要朝她逼去,陸小漁叉手阻擋,紅面噴氣:「筠哥兒……你先要了浣兒……今日不行的,改日我任你胡為。」

  她急亂間口不擇言,話一出口,便羞得滿面通紅,咬著唇皮,大眼兒羞望著我。

  糾纏片刻,我見她雖也情動,卻不是會輕改主意的人,只得放棄。

  但經過一番肢體接觸,她不再遠躲一旁,待我轉身時,她倒從身後依依摟我,勾指撥我耳後,撫慰道:「筠哥兒,你先忍一忍,我……我遲早總是你的人。」

  我情熱難耐,一回頭,她又縮退,我被她撩得心狂,如困獸般尋找目標,見浣兒也在起身而逃,低吼一聲,一頭紮入浣兒裙下,將她重又撲倒,兩手勾住她兩邊腿兒,拖回擔在雙肩,蚌上吸露,鼓丘啃桃。

  只聽浣兒疊聲驚叫,腰身亂拱。

  半晌,我吐著一嘴腥騷之氣,粗喘著冒出頭,抓過身後的陸小漁,一頓胡啃,未待她回過神,轉身將暴跳的塵根塞入浣兒裙底。

  陸小漁頓時緊張起來,濕著被吻亂的紅唇,眼兒直勾勾的,顫聲道:「筠哥兒!」

  我明白她的意思,交接處被裙衣遮著,而她想看個一清二楚。

  我扯著浣兒裙衣「嘶啦」一聲,運勁兩邊一分,裙衣倒撕開了,我卻叫了聲「哦!」,這一發勁,全身一挺,抵在她牝口的塵根竟攻進了牝門!

  陸小漁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塵根陷沒牝中的一刻。

  去勢未盡,我等塵根落到了壺底,才以臂支撐,臀往前升,一如昨宵,塵根濕淋淋地提出了牝口。

  「這丫頭不是處子?」陸小漁驚聲怒道。

  「這個……是我昨夜採了她!」我狼狽地解釋道。

  我的手臂瞬間辣疼,被陸小漁狠狠掐了一把,她又在我後背推了一下。

  我定不住勢子,塵根戳於浣兒滑溜的雪阜上,挑出一道涎跡。

  我心間如火如荼,歪頭道:「姐姐,你幫我扶上一扶!」

  「你好喲,你可得意了!」我背上被輕擂了一下,臂膀間肉肉的,是她的酥乳依了過來,隨即她身子矮落下去,跪伏於榻,一隻紅白的小手在我腿旁伸出,竟真的扶了塵根,到浣兒牝口。

  我心氣一提,趁陸小漁還沒將手兒抽回,便將塵根狠狠插入浣兒濕淋淋的陰戶。

  「啊!」

  陸小漁的手兒夾纏其中,羞亂地掙紮,她的十指蔥尖,白勾勾的,像剝去皮的柳枝兒,戳在卵袋上,似抓似撓。

  霎時我急抽急聳,陸小漁的手兒剛起來一些,又被我打壓而下,她口中的驚呼,伴隨浣兒的呻吟、交媾的淫聲,情景又亂又撩人。

  一時,陸小漁雖將手縮回了,卻因適才伸手,臉兒還貼在我腿側,被交媾處淫氣褻動逼得檀口嬌呼,睜不開眼兒,歪頭只要躲閃。

  我一掌落於她頸背,不讓她逃起,臀勢大起大落,有心要濺些淫液於她臉上。

  哪知情景刺激過甚,不一會,我洩意臨身,想停也停不住。

  最後一刻,我突生奇想,陡然將塵根抽出,將身一歪,濃如白漿的精液噴了陸小漁滿臉,射得她連眼都難以睜開,鼻上唇角,四處掛了粘液。

  我軟倒榻上,再也無力收拾殘局,只聽陸小漁嗔斥不絕,心下暗笑。

  洞房之夜,陸小漁雖未失身,身已不潔。她早是我的人了,這不過剛剛開始,我對這奇異的女子,有說不盡的慾念。

     第五部 羽翼初豐 四十二、東府來客洞房顏射的後果是,陸小漁生氣了,罰我三天不許跟她說話。實際上,極可能是她欲藉機躲開我的糾纏。因三人狎暱後,她越來越沒把握,能逃開我的索歡,第二日上,浣兒有了自己的臥房,她便理直氣壯將我趕向浣兒房中,自守她的處子之身。

  這個女人還真厲害,什麼事都能做得不動聲色。在下人來報浣兒的臥房收拾好後,她便一邊對鏡理鬢,一邊淡淡說出讓我到浣兒房中夜宿的話。當然,她不是朝我說的,她與我三日不交言嘛,她對鏡子說道:「啊,太好了,我可以清淨地睡個好覺了,那個自稱夫君的人,請你到浣兒房中歇息,不要來煩我!」

  我一時逞快,射的不是地方,自覺理短,只有接受這短暫分居的處罰。

  浣兒頗有異見,道:「姐姐,這不公平,我也想睡個好覺呀!」

  這時躲在門外的藍藍插嘴:「誰叫你嫁人呢?逼得我現在要喊你姨娘,死妮子,活該!」

  我道:「好罷,藍藍,我的新房借你兩夜,你好對浣兒閉嘴了!」

  門裡門外,眾女皆羞面低頭,不敢應聲,我哈哈大笑,邁出洞房,應酬東府眾人去了。

  府中喜氣未散,東府眾人他事不幹,長日聚飲,午後又來了雀使門下一幹人,加席擺宴,熱鬧歡騰,雙方素有芥蒂,借酒對戰,鬥了個海枯石爛、昏天暗地。

  我夾在當中,被雙方都灌了不少。啊,酒醉的人,真是沒上沒下,把我這「東府少主」當作酒壺麼?

  酒醺耳熱之際,宋恣悄悄將我拉到一邊,附耳言道,這回除了替老太君沖喜外,婚事速成,主要還因兩名新娘,乃是我的「良藥」,要我趁早連皮帶骨地將她們「吃透」,為此,他從懷中掏出一把亂糟糟的東西,揀了揀,送了我一本春宮圖集,又加一冊「玉房秘訣」,尤其是後者,他說內中加注了他多年心得,要我好生領會。

  我隨手翻了翻,內見有數女同侍一男的春畫,心下亂跳,不由怨道:「昨日怎麼不送我?」

  宋恣醉眼亂瞪:「洞房花燭,自有那生澀摸索之趣,送你這個,豈不煞了風景?咳!你太年輕,完全不明白我的苦心!」

  我忙點頭:「多謝!多謝!」心中暗罵:「摸索個屁,老子早就是老手了!」

  連著兩日,我與浣兒躲在房中,照圖上描繪,摹擬試遍,暢歡無度。我倒還罷了,可憐浣兒身腰欲斷,眼圈發青。她豆蔻年紀,初妍姿容,猶帶稚嫩,卻滿是倍受摧殘的樣子,望去既動人,又讓人憐惜。

  陸小漁見了,俠氣凜然,直斥我是「禽獸」。浣兒在一旁聽著,低面是羞,擡頭亦是羞。陸小漁柔聲撫慰,執手挽留,道:「要不就在我房中歇息,讓那禽獸打光棍!」

  也許是我的失策,見她兩個相挽相親之狀,臉上作出了不當神色,陸小漁因羞成怒,命藍藍拿棒槌將我趕出閨房,噫!新婚第四夜,我不僅孤枕獨眠,還遭遇了罕見的閨房暴力!

  奇怪的是,連著數日狂亂的情慾之宴後,這一夜我竟做了一個靜如止水的夢,夢中回到青陽山,藍天白雲,翠山碧水,鳥語花香,關於師門舊事,情景模糊,都是些平平淡淡的零碎片段。

  夢境平靜,醒後我卻淚濕心驚,喘氣不止。夢醒才知身是客,環視身周羅幃錦帳,物什之華,我身躁不安,下榻推窗,空院寂寥,冷風洗面,我心間敞然一醒。這幾日,與浣兒膩貼一塊,更有陸小漁的美色近在咫尺、觸手可及,東府諸人又如眾星拱月般擁圍,我醺醺如醉,渾然忘我,此時一靜,不由自問:「李丹呀李丹,莫非你已失了本心麼?」

  師尊說得沒錯,一入紅塵,我的靈基抵不了誘惑。道心不守,勢必沈淪,難道我真要作個冒名頂替的富貴公子,逍遙一世麼?

  高空一勾冷月,似嘲似譏地盯視著我,彷彿是那讀靈者的冷眼:

  「李丹,你好快活呀!」

  我打了個寒噤,這只不過是我的臆想,為何倒像如聞其聲?

  正待掩窗摒絕幻念,忽聽院內黑暗中竟真的傳來腳步聲,不覺毛骨悚然,兩眼發直。

  一個人影從暗處浮了出來。

  「禿鷹!」

  我喊道,心上稍鬆,這時才想起,禿鷹今日散席後,並未離去,就在我住的院子裡安頓了下來。

  禿鷹一聲不響,腳不停留,逕到跟前,與我隔窗相對,他的瞽目在夜色中煞是□人。

  「恭喜你了!」

  他啞聲冷道,微微噴著酒氣。

  「多謝!」我也冷聲道,心下暗怨:他娘的,這深更半夜的,不是道賀的好辰光罷?賈妃和雀使派這麼個怪人跟著我,甩都甩不了,還真是倒黴呀!

  禿鷹吸鼻嗅了嗅:「咦,你這屋裡是什麼味?聞著怪怪的?」

  我面上一紅,心想前兩日與浣兒胡天胡帝,室內定是四處飄散陰精淫液的氣味,我久呆房中,自難察覺,禿鷹這狗鼻子卻聞出來了。當下裝著不悅,道:「禿鷹,你醉了,這裡沒什麼事,回屋睡你的大覺去罷!」

  禿鷹聽若不聞,道:「大公子承繼少主之位,又同娶兩房美嬌娘,嘖嘖,真是羨煞人也!」

  該死!這禿鷹定是孤身多年,壯漢思婆娘,今夜藉著酒勁,在這邪言邪語。

  我實在不想跟他囉嗦,皺眉道:「禿鷹!你怎麼了?是不是要我叫醒下人扶你回房?」

  「不必了,我又沒醉,何必驚撓他人?」禿鷹怪裡怪氣的:「李公子,你說是不是?」

  我心上一跳:「還說沒醉,你叫我什麼?」

  「不必隱瞞了,李公子,我倒是很奇怪,」禿鷹扶窗傾前,壓低聲音道:「神龍門只不過是個旁門小派,為何竟通『離魂附體』這般高明的術法,難道那白玉蟾真的參悟出『重生之道』了?」

  我腦門一暈,道:「你……你……胡說什麼?」

  「你不用怕!」禿鷹裂嘴一笑:「李丹,除了我,誰也不會知道你真身!我可以幫你救出師姐,也可助你達成其他心願,不過,你也得聽我吩咐才是!」

  「原來你——」我汗毛倒豎,一時之間,只覺驚恐,連對他的憤怒都拋開了:「你就是那讀靈者?!」

  「不用管我是不是讀靈者,說,到底依不依我?」

  他一隻大掌伸進窗,揪住了我胸口。

  我張嘴不敢發聲,雙手鎖拿他粗臂,陡然運一口氣箭朝他雙目吹去。

  「哼!」他推我胸口的手掌氣勁一吐:「這點修為,想要傷我?給你三日考慮,好生想想!」

  我被湧來的一股大力推倒在地,瞬即彈身而起:「卑鄙!無恥!沒想到你如此下作,死禿子!你暗下藏私,既給我知曉,大不了一拍兩散、玉石俱焚,你想要挾我,卻是沒門!」

  禿鷹一怔,邪笑道:「神龍門怎會有你這樣的笨弟子?你以為我真是禿鷹麼?可笑,可笑,我神遊天地,分身散形,不拘一軀,下一回,也可能借你新娘子的肉身朝你說話,你可要小心!不要認差了,哈哈!「我一陣心跳,譏道:「你既神通廣大,為何使出這等下作伎倆,要挾於我?可見你未必有多高明!「「本座役使萬千生靈,何須你這役奴稱一聲『高明』?」禿鷹傲然道,轉身行去:「三日之後,我自會來找你!」

  果然是來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我頹然蹌退,坐於榻上,心潮起伏,一時還不能接受眼前事實。

  怔了半晌,經過最初的一番沮喪思量後,數日來壓在我心底的不安反倒消失了,我身上一輕,繞室踱步,漸漸滋生起一股無賴的亢奮:「你奶奶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子亡魂野鬼一個,怕你個鳥?」

  這麼一想,膽氣夾雜憤氣,壓抑許久的野性更是破籠欲飛,心上頓如明鏡似的,思緒飛掠:「這段日子,雖有些迷亂,遭遇卻也不差,功力漸復,見識增長,身毒也抑制住了,暫無性命之憂,冒替大公子,混跡賈府,至少目前還未敗露,如今又有東府可借力,侷促受制者,唯自身功力尚弱,不能逞心適意,易經言道『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卻須加倍努力了!」

  念及功力,不由想起棋娘送我的青陽丹來,當下從匣中取出,以青陽氣試之,觸丹如遭震擊,丹體螢光大盛,卻暫尋不出收用丹氣的法門,心想靈丹所含青陽氣比我的修為還高,冒然硬采,有不測之險不說,糟蹋了靈丹那就可惜了。

  一邊將青陽丹小心地收入匣中,一邊尋思:「王寂府亭中聚氣,如今因地脈改向,將軍廟成了最佳采氣的場所,當時得聞其事者頗眾,不知有幾人留意?乘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應當搶先佔據才是!」

  被讀靈者一激,這一夜越想越多,到後來,思緒萬千,竟不由自控,怎麼也停不下來,睜著困眼望著窗外天色漸明,我倍感孤獨,又如重歷了一番人世,聽到雞鳴,我索性起身,打坐冥思,正覺肩身稍鬆,忽聽有人打門來叫,卻是東府眾人齊集染香廳,請我過去。

  到了染香廳,迎面見禿鷹微弓的高大身影,我心上一震,隨即神色不動,走到紀紅書身畔,低聲道:「娘娘呢?」

  紀紅書面色冷沈,若有心事,道:「賈似道……你爹爹昨日回府,娘娘得知消息,昨夜趕到西邊府上了。」

  我心一跳,猜想賈妃也許是去告知東府這邊的情形,順帶安撫那賈似道。

  只聽身後京東人語乾咳了一聲,道:「請少主上坐。」

  我見廳中早擺好了兩排坐椅,便揮手道:「大家……大家都坐吧!」

  眾人也未推辭,紛紛坐定。吳七郎首先發難:「禿鷹身負護衛少主之責,第一日便著了人家的道兒,真是笑話!」

  禿鷹面有慚色,並未搭話。紀紅書道:「禿鷹確有失職,不過,這裡是東府,那人悄然進府,如入無人之境,你們東府也太懈怠了罷?」

  京東人語歎道:「唉,小船翻陰溝,關公失荊州,也是咱們太大意,入府之關,除了霍姑娘布下的暗陣,全無巡守,大夥兒都只顧喝酒高興了。所幸未遭損害,大家別忙指責,先弄清究竟怎麼回事?」

  宋恣道:「禿鷹,你何時察覺著了人家的手腳?」

  禿鷹十分洩氣,全無先前自命英雄的氣概,啞聲道:「昨夜與轅門獸拼酒,我也有些多了。約莫三更時分,我靈覺一醒,這是警敵之象,我便暗運『心目神通』,遊察四方,不料那人十分了得,竟藉著我運功之際,心脈開敞,靈神透體襲進,之後我便什麼都不曉得了,直至雞鳴時分醒來!」

  關西魔聞言甚喜,道:「原來你得意的神通,竟是你致命的弱處!」

  禿鷹怒目一瞪,眼珠打突,可終究是氣短,不僅全無威懾,倒顯得有些狼狽無奈。

  我心道:「原來那『禿鷹』與我說話之事,沒有一個人曉得,連禿鷹自己也毫無所覺。到底那讀靈者所言是真是假?還是禿鷹賊喊捉賊,在這自演自唱,故佈迷局?」隨即又想:「依禿鷹的身份修為,他應沒有施展讀靈術的能力,他所說的『心目神通』被人乘虛而入的話,倒也合乎情理。」

  東府眾人也在猜測。宋恣道:「能闖過十妹的法陣而不驚動府中人,又制禿鷹於無形,可見那人十分高明了!但他既未傷人,又未劫財圖色,到底他有何用意呢?」

  轅門獸笑道:「東府也沒什麼寶貝值得大賊來光顧,會不會是陸幽盟派人來瞧她女兒?昨日戴面具那廝,身手十分高明呀!娘的,玉淵閣怎會有這等高手,真讓人百思不解!」

  宋恣道:「六弟的猜想極有道理,何不讓人去問問新娘子?」說著,便喚來一個隨從,讓他去問陸小漁了。

  眾人在廳中等候回話,一時,關西魔啞然而笑,道:「昨日亢總管還猜那面具人是二郎山戰衣派的呢!豈不知戰衣派受制於禦劍門和密宗門,這三家的舊約未除,戰衣派是斷不能出來騷擾天下道門了!」

  轅門獸道:「這三家同源異流,如今密宗門成『女冠之薈萃』,其門主才選天下女冠,勢頭愈盛,儼然泱泱大派,禦劍門有裴元度一人就夠了,如孤峰之聳,傲視群倫,只有戰衣派,本是最強盛的一支,昔年入世最深,以鞭策同道、淨化源流自命,每年都除滅一家不入流的道派,沒料到當年找上全真教時,載了個大跟頭,眾家小道派趁機群起攻之,最後禦劍門和密宗門兩家出面調解,戰衣派不得不接受往後由禦劍門和密宗門管制的約定,潛跡斂蹤,能自保本門一脈不致斷絕,那就阿彌陀佛了。」

  京東人語沈吟道:「全真教委實詭異,當年王重陽起於戰亂,以七名弟子宣道傳教,竟能成這般的規模氣派,噫!幾經人事變,又見海濤翻,實在教人想不到!如今『全真十八子』名揚天下,如日中天,全真大舉南來,野心不小!你們茅山……嗯,這個,有何計較?」

  宋恣忙道:「我們入軍時,便已出教,不再參與本教事務,唯先主公之命是從。先主公身為在俗護法,有從信揚善之德,無聽命受令之責,與教中通連聲氣,也只是因事而為。明日是先主公忌日,少主正式承位之際,茅山祖庭或會派人來,若與少主再續法緣,到時自會宣示茅山的旨向罷?今日先不談這個啦!」

  紀紅書「嗤」笑了一聲:「躲閃什麼?你們出身茅山,能與茅山脫了關聯?宗陽宮洞庭子帶人與全真教在蘇北鬼堡地宮一帶對峙,雙方公然開打又不敢,拖拖拉拉、扭扭捏捏,不斷有人居中排解,茅山祖庭和全真總教又不發話,已僵持了十多日,難道我們會不知道麼?直說罷,這一仗遲早要打的,茅山宗提領天下道門公事,如此畏首畏尾的,還不如***來得乾脆呢!又是火燒玄都觀,又是夜襲棲霞觀,令全真陣腳大亂,哼,還等明日宣示呢!無非溫水燙雞毛,沒個道道,扯也扯不清楚!」

  我一陣心跳,直至今日,我才首次獲知洞庭子等人的消息。

  吳七郎、胡九等人神情不悅,吳七郎道:「我們的事,就不勞雀使多嘴了!若論畏首畏尾,你們真武教躲在官家身後,啥事也不管,那才是縮頭烏龜呢!」

  京東人語自知魯莽,忙道:「罷了,罷了,怪我多嘴!咦,怎麼說呀說的,扯到全真教身上去了?」

  眾人都拿眼瞪著他,京東人語面色一紅,自摑一掌,笑道:「三郎,你往後多照管著我,咱哥倆說話都愛走神,同病相憐,該互相提助才是!」

  宋恣傲然:「病雖同病,境界不同,我為醫道,你為甚麼?」

  關西魔冷笑道:「亢總管為女色,他前陣子又納了一妾,難怪近來犯迷糊!」

  京東人語老臉微紅,他與禿鷹恰好鄰坐,兩人皆比眾人高出一頭,此時受眾人目光譏攻,活像難兄難弟,一對罪人。

  幸虧這時,去問陸小漁的那隨從回來了,眾人轉移了注意,皆轉身望向廳口。

  我心知肚明,不動聲色。

  但那隨從帶回的話卻讓我大吃一驚:陸小漁承認昨夜見過玉淵閣的人!

  玉淵閣來人受陸幽盟之托,一則來探視陸小漁,二則帶來陸幽盟的話,說是賈似道已回府,讓陸小漁稟過老太君,速回娘家備辦嫁妝,等候數日內西邊府上派人迎娶。

  陸幽盟等同默認了東府搶親的事實,但對婚嫁違背禮儀之處,尤未釋懷,其意是要在西邊府上補全。

  那隨從說完,我留意眾人神色,均認定這潛入府中之人是玉淵閣派來的了。

  對於陸幽盟的這番意思,東府眾人並無異議,均道:「這事請少主自拿主意,稟告老太君。」

  我點了點頭,暗下尋思:「奇怪!難道如此湊巧,竟同時有兩人潛入府中?」

  待隨從退下,禿鷹憤憤難平:「玉淵閣可惡!那人傳話便傳話罷了,卻惹我作什麼,欺人太甚!」

  轅門獸道:「你以心目神通探測人家,那人自然先將你擺平了!」

  京東人語道:「如此高手,玉淵閣從何請來的?這樣的人,怎肯替玉淵閣賣力?」

  看情形,眾人平日對玉淵閣並不放在眼裡,憑空多出這麼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高手,既好奇,又警惕。

  霍姑娘嘴角動了動,終於忍不住道:「昨日與戴面具的人交手,我倒覺得他……有些面熟。」

  吳七郎面色一震,擡頭道:「十妹……你……你覺得他像誰?」

  霍姑娘神情稍帶扭捏,先是低聲道:「八哥!」說完,遊眸看眾人神色,笑道:「你們不會笑我胡思亂想罷?」

  吳七郎喃喃道:「八弟……真的是你?」

  我想起賈妃說的那句話,也不由衝口而出:「姑姑也說那人看著眼熟呢!」

  「啊!」

  眾人動容相視。宋恣面色奇異:「這麼說……這麼說當真是八弟破誓下山了?

  轅門獸道:「八弟那般衝動的性子,誓言也敢信麼?不過,以昨日交手來看,功法不像他呀?」

  京東人語也道:「確實不像,群玉山功法,純屬陰柔一路,真氣直走一線,勁銳如針,那面具人卻攻守合宜、進退有度,有堂堂中正氣象!」

  關西魔道:「可惜沒見他使劍!劍法才是八弟的根本,其他都是鳥談!」

  胡九道:「是啊,八哥運劍能與大哥抗匹千招以上,沒了劍,便像失了魂一般,若他捨劍還能與我們五人的『天羅陣』相鬥,那咱們幾個徹底別混啦!」

  京東人語道:「不能一概而論,天羅陣我們才剛試手,況且在天羅陣中咱們都只是一枚棋子,須守住陣形方位,步法受制,各人所擅長的許多功法都不能使出,像七郎的鷹擊術、轅門獸九轉藍掌、胡九的愚公十八打,還有……」

  轅門獸笑道:「還有你的破口吟,你在一旁誦念,敵方未倒,我們先暈了!」

  關西魔:「有陣不如無陣,這個天羅陣還真是失敗呀!」

  霍姑娘嗔道:「還不是你們嚷嚷,說是此番東府復出,要拿出點新鮮玩意讓人瞧瞧麼?」

  紀紅書在一旁冷嘲道:「喲,為撐面子,你們還真是下了大工夫呀!」

  人多嘴雜,說沒幾句,就扯出老遠,宋恣未與面具人相鬥,插不上嘴,此時倒變的理路最清,道:「那人是不是八弟,七郎與他對過一掌,心底該最有分寸罷?」

  吳七郎道:「他掌力一觸即收,確實像群玉山運劍時的吐勁手法,不過……」

  轅門獸道:「不過什麼?」

  「想起這個我就心頭發瘋……」吳七郎搖頭道:「他內勁雄渾豪闊、汪洋恣肆,一點也不像八弟,倒像極了大哥當年!」

  「這是什麼道理?八弟加上大哥?」轅門獸失笑道:「難怪你要發瘋了!」

  東府眾人苦笑,議論了半日,終究不能判定那面具人是否他們所說的「八弟」,宋恣道:「此事可大可小,不能不加理會。如果是八弟,即便因昔年舊事,不願回東府,為何卻幫玉淵閣做事?」

  「群玉山產玉,玉淵閣做玉器珍玩生意,會不會因此有關聯?」

  「碧家雖湊巧居於產玉的群玉山,向來不涉商貨,只怕扯不上幹係!」

  「無論如何,都須弄清那人是否八弟,這樣罷,勞駕十妹送陸小姐回門,乘機探一探,你與八弟走得最近,他對你最無戒備,他若真是八弟,此番出山,有何別情,也最可能向你吐露。」

  「為何又是我?七郎跟他同吃同睡數年,又同歷過生死,跟他交情更厚!」

  「也同爭過女人呀,笨!十妹你人緣最好,就不要再推脫了!」

  我對東府眾人口中的「八弟」,最感興趣的是,為何我一提賈妃的話,眾人神色如此怪異,莫非這「八弟」與賈妃有何異樣關係?除此之外,「群玉山」讓我想起了三師嫂,三師嫂入密宗門修煉前,老家就在群玉山,卞家乃是群玉山采玉世家。

  眾人一大早聚會,「弄清」潛入府中的不速之客來自何方後,由霍姑娘繼續追查來人身份,而後便安排加強府中戒備。散去之際,我叫住了轅門獸:

  「小白嘴很刁,你們餵食它什麼?」

     第五部 羽翼初豐 四十三、蟄變采丹「哇,那畜生什麼都吃!都怪它貪嘴,中毒了!」

  「什麼?」

  轅門獸面色惶恐:「你也知道,我練九轉藍掌,藥房裡有不少含毒藥草,這畜生半夜咬開籠門,闖進我的藥房,天知道它吃了什麼,如今躺在那裡,四腳直抽搐呢!」

  「啊!」我慘叫道:「小白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一時半會倒死不了,」轅門獸見我如此在意,拿袖抹著額汗:「幸虧我使的毒草全是慢性的,我這就請三哥幫忙!——三哥,三哥!你過來一下!」

  「什麼事?」

  宋恣還未走遠,踅回聽了轅門獸的懇請,眼珠直瞪,滿是受辱之色:「什麼,你敢再說一遍,讓我堂堂名醫,去救治你的小老鼠?!」

  「三哥,」轅門獸見宋恣語意不善,大是著急,頻頻拿眼窺我:「不看我面,須看少主的面呀,麻煩你走上一躺,又有何妨?」

  「何妨?」宋恣失聲道:「讓大夥知曉,我宋恣屈尊救鼠,豈不是笑話,弄不好,得個『鼠醫』之稱,臉面往哪擱?」

  「三郎!」我見轅門獸愈拉,宋恣愈退,完全不在道上,插嘴道:「小白一微小寵物,當然不能跟人命相比,我也不在心上,能救治得轉,固然很好,救不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螻蟻細鼠,命氣極弱,若連這般孱弱的小生命都能醫治,那才叫驚人的本事,傳出去,不僅無損你的醫名,且宣示你的醫能,如佛光普照,覆及萬千生靈,可用『奇醫』兩字形容。」

  「沒錯,沒錯!」轅門獸連聲附和:「名醫誰不能自命?那也尋常,叫他來醫治小鼠試試,定然不知如何下手!」

  「你說我沒這能耐?」宋恣怒道:「昔年戰場,傷馬落鷹,我又醫得少了?帶路罷!我讓你見識見識大醫家的手段!「到了轅門獸的山居小院,宋恣察看過小白鼠的蹬腳抽搐的可憐情狀,拎著鼠耳,翻來覆去細瞧了一會,又踱到藥房,問轅門首藥房裡都有哪幾味毒草,尋思了半晌,忽急急走出藥房,轉身道:「你們等我一會,我去取藥!」

  我與轅門獸在藥房等候,轅門獸在那裡咬牙皺眉,心疼他那些被糟蹋的藥草,我怒道:「活該!誰叫你不好生照管,你這些枯葉敗草算個什麼,你可知小白大有來歷,不是凡物麼……哼哼,花了我多少銀子才買來的?」

  轅門獸大為緊張道:「那白鼠……是何來歷?少主叫我賠,我可賠不起!最近手頭很緊呀!」

  其實我也不知小白從哪弄來的,只不過嚇唬他,以壯聲勢:「你見過有它這麼聰明伶俐、遍體毫無雜色……玉雪可愛的白鼠麼?這樣的極品,黃金一百兩是買不來的!」

  「黃金一百兩?」轅門獸臉色都白了,舉頭呻吟道:「哎呀!三哥,三哥!上清保佑,你快回來救命呀!「我見嚇得他也夠了,便道出此行目的:「他去取藥,怕是沒那麼快回來,對了,前幾日中了你毒掌的女孩,在哪?可好些了?」

  轅門獸一愣,回過神,憤憤道:「她麼,她好得快極了,如今賴在這裡,趕都趕不走啦!」

  「是麼?」

  他的神色未免奇怪,我又見門外的轅門獸僕從都在那低頭竊笑,更是疑惑:「你帶我去瞧瞧!」

  「那丫頭……我懶得理會她……」轅門獸在我目光敦促下,不大情願地領我過去,走出幾步,指了指前邊露出一角的茅屋:「喏,就在那!」

  茅屋中卻空無一人,轅門獸面有喜色:「莫非那丫頭走了?」

  左小瓊離府而去了?我心中失落,轉出茅屋,見屋旁草堆後一閃而過,卻是色彩斑斕的虎紋之身,一隻尾巴尤在地面劃掃。我心中一動,道:「大家分頭找找,看她是不是在府中溜躂。」

  轅門獸大聲吆喝僕從,狀似熱心,我卻知道他未必真想找回左小瓊。眾人四散,我獨自一人繞到草堆後,果見巨虎悠閒地趴著,瞇著眼在曬太陽呢。

  轅門獸的山居小院靠近東府的後山,我順著坡地走,一會便步入林中,正遊目四尋,忽覺頭頂簌簌落物,果皮零碎,擡頭一望,樹木高大,枝葉繁盛,並不見人影,我卻輕叫道:「左小瓊!」

  「咦,你知道我名字?」

  枝葉瑟瑟而響,一會,露出左小瓊笑吟吟的臉兒來。

  我心砰砰直跳,躍身上樹,踏著枝幹朝她靠近:「你躲在這幹什麼,大夥都以為你離去了呢!」

  左小瓊得意道:「我幹嘛要走,這府中有人辦婚事,好酒好菜吃不完,何況,轅門獸與我賭棋,欠我的大筆賭債還沒還呢!」

  難怪!我心下好笑。乍與左小瓊重逢,朝面說話,我心下激動,一時倒不知說什麼好。

  「喂,你也是這賈府的人麼,怎會知道我名字?」左小瓊一邊啃著果子,一邊歪著腦袋問。

  我一怔,所謂故人對面不相識,情何以堪?不由陡生悲感,吸了口氣,理了理思緒,道:「你認識神龍門的李丹麼?」

  「啊,那是我義兄!」許是我語氣中不自覺地帶著哽咽,她嚇得果子掉落:「他……他怎麼啦?」

  「他……很好呀,他從宗陽宮來我家學棋,與我極為相得,我們倆無所不談。與你結拜的事,他也跟我說了,所以,你在將軍廟一亮棍劍,我就認出你是禦劍門的左小瓊啦!「「大哥……就在這賈府中?!」左小瓊吃驚之下,眼兒睜得老大,身子一晃,險些從樹上栽下,忙一手拉住頭旁的樹枝。

  「不是的,這裡是東府,李丹學棋是在我們西邊府上。」

  我便將「李丹」到賈府學棋的緣由告訴了她,又編造出「李丹」其後離開賈府尋同門師兄去了。

  「我聽說你回靈河,是請你師尊下山,結果如何?」

  述完「李丹」的去向,我終於尋機問出這一句,心跳得控不住,尋了一處粗枝坐下。

  「我回到靈河,師尊已不在靈山上。聽師弟小雷說,有個光頭和尚,法號叫什麼曇……曇華?找到山上,與師尊下了三天棋,那和尚下完棋後,飄然下山。師尊靜坐了一日,天色暗得格外快,夕陽照在師尊身上,似乎滿空的光亮均被師尊收去了,次日淩晨,忽然雲濤翻滾,山風呼嘯,師弟被異象所驚,來尋師尊,師尊已不見了,靈山本是四季如春,但隨師尊一去、山風過後,已儼然滿山秋色。我與師弟推測,師尊此行,挾劍下山,非同小可,定有一番大戰!「「何以見得?」

  「師尊自收我為弟子始,就不再煉氣入體,這十年的修為,師尊喚作『十年空渡』,師尊自言道,雖名『空』,實則『渡』,他的道境如靜波泛舟,直似飛昇,只這十年所集的天地元氣,就勝過他此前的畢生修為,不是他肉身所能負擔,因此整座靈山,已成他的丹壺,靈山遍地,無不是他的一呼一吸,靈山換景,只在他的一念之間。他還說:『你們兩個小畜生在此修煉,其實是喝我的血吸我的精華,真是太便宜你們啦!』由此可見,這次師尊竟裹挾了靈山之氣下山,自然是有敵強橫無匹,以至他須動用『十年空渡』了。」

  我被左小瓊描述的道境震驚,久久說不出話,半晌,才澀聲道:「左小瓊,我……李丹師姐的事,是完全指望不上你師尊了?」

  「我請帝君夫人幫忙,她答應了。」

  我心想:「帝君夫人能辦到的事,東府未必不能辦到。」思及於此,更轉一念,遂連東府也不想借重:「求人莫如求已,哼,李丹呀李丹,你總是倚仗旁人,畏首畏尾,活該生受煎熬,一事無成,枉為堂堂男子!」多日苦盼,究竟失望,再受那裴元度變幻天日、豪邁無拘、令人神往的無上道境所感,激起了我的雄心壯志,我心潮澎湃,暗生自強之念,不僅決心要憑自己的本事,救出師姐,更要在修道上像裴元度那樣巍然大成,闊步橫行,方不虛此生,亦可替神龍一門揚眉吐氣!

  此念一堅,連眼眸亦放光明。左小瓊登時發覺:「喂!你要小心!你的目氣閃爍溢光,好像正歷『蟄變』呢!」

  我唬了一跳,道:「是麼?」

  修煉到了某一關口,就會遭遇「蟄變」,「蟄變」是修道之士一生會經歷數次的凶險劫期,入魔變蟲還是脫殼變龍,都得看這個劫期的衍化,「蟄變」多因道力突進,但有時也只是在道識上有所攀折,「蟄變」往往隨在「緘口」期之後,他娘的,我這段日子並未「緘口」呀?

  細細一想,卻也難怪。實際上,近日所遇即繁又奇,無論是雀使的幻變、禿鷹的心目神通、小雷的靈山小劍、東華三賢的龍身之夢、霍姑娘的天羅幡陣,還是帶給我刺痛的讀靈術、玄武使李元其的「臨頂」之說,都一一觸動我心,使我「想」起了許多,為何是「想」而非「悟」呢?因那所感所得之狀,非常奇怪,不像新得,倒像紛紛「憶」起我早已熟知的東西。照理,所獲既多,又紛雜不清,我應該會迅速進入修道的「緘口」期,但我身處紅塵,那有停心靜氣的時候?不僅無法素食寡言,新婚燕爾,一娶就娶了兩個,葷酒不忌、縱色無度,這樣也能到「蟄變」?

  我脊背一寒,慌道:「左小瓊,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躲起來?」

  左小瓊道:「未必,未必!小雷的去年歷『蟄變』,師尊讓他站在風口,迎飛沙走石,三天三夜,整個人差點被風吹乾。師尊說,小雷若要控禦群劍,必得體察四方之微,站在風口,最能感應風向流變,沙起石飆,若能在氣亂中聽到百丈外我與師尊的動靜,才算功成。第四天,小雷說他聽到我吃飯時打嗝,於是回來了。師尊說放屁!小雷說放屁他也聽到了,只不知誰放的。師尊大笑,於是讓小雷結束了站風。」

  我奇道:「小雷這麼厲害?」

  左小瓊笑道:「其實,誰也沒有打嗝放屁,那都是小雷瞎想!師尊說『蟄變』是個屁,不必緊張,該來的自會來,該放的自然放出,只有前因,沒有後果,小雷在風口站了三天,不能說無獲,這是修煉,修煉須勇,不能患得患失,『蟄變』唯一的忌諱處,就在患得患失,所以才讓小雷站風。」

  我好像被敲了一記悶棍,似乎滿腦糊塗,心卻狂喜。暗下讚歎:「只有極透澈之人,才能如斯之狂呀!」修道者遭遇「蟄變」,如懷珠孕寶,臨淵戰戰,哪知在裴元度口中卻是個屁!屁乎,氣乎?如今輪到我來放了!

  與左小瓊又聊了一陣,我才知道,她與師弟在靈山接到東華派的傳訊,下山直赴東華派,隨後便趕到了將軍廟。我從宗陽宮到賈府學棋的事,她壓根不知道,以為我如今還在宗陽宗呢。她本打算等將軍廟事了,便請帝君夫人營救我師姐,算是對我的交代,沒想因傷困於賈府,至今身毒未盡去。她捋開袖口,只見肥白的腕臂處,皮下經脈隱現藍色,她恨聲道:「轅門獸那傢夥不肯用心幫我療毒,一會跑去喝酒,一會跑去議事,十分憊賴!」

  我道:「那他還有空找你賭棋麼?」

  左小瓊笑道:「賭呀,他說要想療毒,便須與他賭棋,但從讓他二子換到讓他五子,他還是盡輸!」

  我猜想轅門獸拖住她毒勢,原想翻本,如今無望之下,卻盼左小瓊自去,打算賴賬了。便道:「放心,你的毒傷就該好了!若是賭債一清,好得更快!」

  左小瓊尋思片刻,罵道:「哇!那傢夥這般陰險!」

  我心下暗笑,跟左小瓊約定聯絡之法後,躍下大樹,走回轅門獸的山居小院。

  一路上,有些失落:「我為何不跟瓊弟說清真相?我當然很想告訴她,也相信她,可是附體之事,一時說不明白,徒然添亂,即便瓊弟信了我的說法,她又熱心又不善作偽,卻是個麻煩,我如今在賈府,還是少一人知道,少露一分破綻為好。」

  暗自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到了小院,宋恣已取藥回來,給小白施過藥了,小白不再腿腳抽搐,卻耷頭蔫腦、無精打采。

  轅門獸急於將燙手山芋丟開,早讓人取來籠子,放小白進去,遞給我道:「喏,黃金一百兩,完璧歸趙,沒我什麼事了。」

  我只得接過,道:「哼哼,小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轅門獸忙指著宋恣:「那你找三哥,是他醫治的!」

  宋恣冷冷道:「放心罷,死不了!」

  治好了白鼠,沒收到分毫贊詞,宋恣顯然既失望又有所期盼,我與轅門獸卻故意裝傻,一語未吐,揚手道別,誰也沒去理會宋恣。

  我將小白提回居處,可怪的是,平日見了老鼠該會大聲尖叫、跺腳不疊的僕婦丫鬟們,個個喜歡小白,都圍過來逗弄它。

  我心道:「小白,你真好命!難道長了一身好皮囊,境遇便相差如此大麼?」

  感歎了一回,喝散眾女,將小白提到浣兒房內,掩上門,讓它安靜歇息。我隨即拐到陸小漁居處,入秋風大,新房門上掛了喜氣洋洋的大紅布簾,許是聽到了我的腳步聲,我剛到門口,就有人替我揭簾。

  「多謝,」我以為是院內侍侯的丫鬟,本不在意,正要入房,猛一擡頭,卻是一愣:「小菁,怎麼是你?你幾時來的?」

  隔了幾日,小菁似乎有些生怯,退身避讓著,面泛羞喜:「我來了好一會了,明日是太老爺的忌辰,府裡送祭牲香燭過這邊,我是跟他們一道來的。」

  「誰派你來的?」

  「老爺。」

  我心下嘀咕,賈似道定是有什麼話吩咐,在這門口,卻不便細問,當下衝小菁一笑,邁步進了房,小菁跟在我身後。

  小漁、浣兒、藍藍都在,圍桌而坐,桌面折了一堆紙元寶,旁邊筐內放著疊紙,本是喜氣滿堂的屋中,卻幹這玩意,暗覺不妥,但陸小漁出身大戶,當然知道忌諱,她心中該自有分寸,我便沒有多嘴,笑道:「娘子們都忙呀!」

  這一叫,故意把藍藍也攬在裡面,佔她便宜。

  藍藍撅嘴「哼」了一聲,浣兒向小菁招手,示意她過去,陸小漁則眼也未擡,手中折疊不停,很快便折好一個,極是手巧。

  「三日之禁,該到日子了罷?」

  幾女吃吃直笑,陸小漁這才擡起頭,微笑:「筠哥兒,我要派你個活!」

  「到老太君那裡走一躺?」

  陸小漁點點頭:「勞駕!」

  她的聲音,起初我聽來有些不適應,畢竟與她年紀容貌不甚吻合,尋常少女罕有她這樣的音色,但多聽幾回,卻越聽越有味,厚厚的,沙沙的,不單薄,略帶不知何地的方言口音,將音色揉得別有風味,以至我一聞其聲,便想起她的如花玉容,甚至她從容的神色、嬌俏的身段。此時她只輕吐「勞駕」兩字,便讓我想到許多,心中甜蜜,於是笑道:「娘子有命,哪敢不遵?」

  走出兩步,忽然想起:「昨夜玉淵閣真的來人……」

  陸小漁渾不在乎:「沒有的事,我哄他們的!」

  「啊!你……」我吃了一驚,隨即恍然:「那麼,老爺回府的事,自然也是小菁告訴你的?」

  「是的,我正是聽了小菁帶來的消息,才那麼說的,爹爹雖沒真個派人來,交代那些話,但未必不會這麼做,我知道他心意,代他說了,也無不可。」

  藍藍插嘴道:「玉淵閣諸事,老爺大多不管的,都是小姐代拿主意呢!」

  我心道:「你們哪知其中另外牽扯到府中有人潛入的事?」睜眼說謊,本不是閨閣女子應有的雅行,她們兩個卻毫不介意、理所當然的樣子,真是服了她們!

  我想了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便也懶得跟她們說清其中牽扯他事,東府眾人那頭,就讓他們糊塗著好了!

  所有人中,只有我心知肚明,這感覺倒也不錯。我隨即去了老太君處,稟告了其事。

  湯老太君的身子比前幾日愈發好了,聽了並無異議,卻略傾了傾身,微笑著低聲問道:「新娘子在折紙錢?」

  東府還真是有順風耳呀,我一怔之下,應道:「是。」

  湯老太君收回身,顯得很欣慰,微閉著眼,唇角含笑:「新娘子是個知禮的孝順孩子,你不可委屈了她。」

  我道:「孩兒怎會委屈她?」

  湯老太君點點頭,交代身旁的姚姑姑籌備物儀,忌日過後,風風光光地送新娘子回門。

  我請過安,告辭回房,陸小漁知道事情順利,很是歡喜,滿屋氣氛和祥歡樂,我以為夜宿新房有門,開始胡思亂想,左看右看,這個固然嬌美,那個卻也俏麗,今兒到底是吃一個呢,還是吃兩個?若有幸連藍藍、小菁一道吞了,豈不大美?

  晚飯後只磨蹭不去,待藍藍提了大棒槌逼來,我才知道打錯了算盤,驚呼:「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生下小崽忘情郎!」丟下滿屋嬌笑,倉皇而淒涼地逃去。

  推開冷淒淒的房門,我走了進去,心道:「小白呀小白,只剩下你陪我了,我孤單,你也孤單,何時我給你找個伴。」

  不料,朝籠中一望,小白不見了!

  他娘的!小白,你還真是「越獄」的高手呀!我滿屋四望,此屋前門、前窗向著院子,在我進來之前,都關得很緊,後窗臨水,卻開著透風。

  我哀叫一聲,撲到窗口向外望,外邊水波不動,渺渺蕩蕩,直延到亭子,繞出我居住的院子,應該是伸往染香廳方向而止。

  不會吧,小白,你上回逃出籠子,就惹了一身毒,這回更不走運,竟掉水裡去了?我剛誇你好命,你就斷送了卿卿小命?

  臨水之悲,不足片刻,我忽覺身後有一股熟悉青陽氣,急掉頭後望,屋內空空,並無人影,暗自道:「我又在瞎想。」

  突然想起青陽丹,急忙掀帳來看,竟見小白在內,繞著裝有青陽丹的匣子,上竄下跳,不住跑動,似乎很是焦急。

  伸手拿過盒子,小白竟跟了過來,前肢連連起躍,吱吱有聲,似乎也要看一看匣中物事。

  打開匣子一瞧,強烈的青陽氣感,讓我氣息難喘,青陽丹如活了一般,丹體盛放耀目紅光,丹氣外溢。

  我心中一動,心道:「俗諺道『蛇鼠一窩』,萬物有靈相通,難道我千方百計試逗不出丹氣,青陽丹卻被小白引動?」以神龍門采氣之法探丹,尚未觸及丹體,已覺有氣融收。

  我心下砰砰急跳,忙踢過桌子到後窗下,將打開的匣子置於窗口,一掌臨於青陽丹上方,一掌虛臨水面,閉目運功,丹氣與水氣源源不絕,暢然入體,心知得法,不由大喜,更是運功不歇。

  聽到響動,我微微啟目一瞧,小白竟順著桌腿爬上,到了匣旁,伏趴不動,鼠耳一聳一聳,如沐日光。

  我淡淡一笑:「好小白!你若因此分潤受益,也是你應得的!」也不理他,自顧采練。

  如此過一個時辰,小白「吱」的一聲,跳下桌面逃開,青陽丹亦隨之隱收,漸漸光暗氣竭,我收功沈氣,睜開眼開,直覺窗外夜色如洗,萬物皆新。

  我神氣完足,暗運潛勁一個虛劈,水面陷下當日西湖夜船的舟體那般大,隨即無聲吞回,波浪翻湧,水波遠遠散去。湖水未因我有缺失,暗夜如舊,只有我洗心換面,已登臨前所未達的新境,似虛若沈,有我無我,沈浸於暢美的知覺。

  然後那清新如沐的知覺漸斂,我悄出屋外,以天眼術、陸地騰飛術、土遁術等師門絕技試了試,發覺與附體之前的功力相比,不僅城池盡復,且更有進益,但也多得有限。

  雖如此,我已深覺滿意了,回屋察看青陽丹,耗損不及十之二三,更是歡喜:「只須採練四五回,青陽丹便可全部收歸我用,那時我的功力能達到怎樣境界?」

  遙想片刻,暗暗自嘲:「李丹呀李丹,你不是要奮力自強麼,採用靈丹,也算是借重外物,豈不有羞?」隨即卻又轉念:「青陽丹本是我青陽山巨蛇所練,被那雲真子殺蛇取丹,贈給了棋娘,棋娘卻又送給了我。而我師門遭劫,逃到臨安,哪知陰錯陽差下化身賈大公子,得受靈丹,又有這白鼠之媒,才至於此。天意恢恢,疏而不漏,令人思之生畏,豈能相違?哼!雲真子,你就等著吞下自種的苦果罷!」

  這一夜,我一時心喜,一時生驚,將沐受青陽氣後一直瑟瑟身抖的小白鼠,捧在手心,感念不已。

     第五部 羽翼初豐 四十四、籌劃定策次晨我醒得很早,褲襠內有桀驁難馴之物,氣壯勢雄,沖天而聳。我摸了一把,暗自驚歎:「莫非那青陽丹還有壯陽之力?還真是大補啊!」

  挺著這麼一桿硬槍,連穿衣系褲都有些礙事,想起今日是那賈涉忌日,若是這樣挺著走出去,簡直是大不敬呀。

  正在屋內磨蹭,卻聽京東人語在門外叫道:「少主,起了麼?」

  我應道:「亢總管,這麼早?」將門打開。

  京東人語在門外探頭探腦,確定屋內沒有他人後,推門進來:「少主,一人獨寢麼?」

  被娘子趕出新房這種事,心情大好時自己拿來說笑,還可稱的上是「閨門韻事」,但被旁人先行發覺,實非光彩,我沒好氣道:「沒錯!」

  京東人語肅然起敬:「少主果然心誠,其實素衣齋戒就可以了,少主新婚才沒幾天,不必苛己過嚴!咳,這個,為先祖傳宗,亦是大孝麼!」

  我聽了哭笑不得。為賈涉忌辰戒色,我壓根就沒想過,難道陸小漁有見於此,才趕我出房的麼?哼哼!苛己過嚴?把你的小妾送來試試,看我搞不搞?我這桿槍火氣正大著哩!

  京東人語哪知我私下裡轉著齷齪念頭,讚歎了一回,道:「少主,今日來客必多,少主初到東府,恐怕有許多細情不知,讓屬下略為引介。」

  這一課是免不了的,想必因我新婚,京東人語不好相擾,才拖到現在,一大早上巴巴的趕到我屋裡,臨時抱佛腳,填補我的「無知」。

  「什麼?東府欠人九十萬貫?」

  起初,我對京東人語追述昔日戰場榮光、東府眾人身世來歷、舊部遍及江淮、山東一帶等聽得頗有興味,尤其得知霍姑娘並非茅山弟子而是什麼乳山符菉派傳人呀,京東人語自己出身「六指神算門」呀,很是驚奇了一會,因這兩個冷僻門派我以前聽都沒聽說過,待他羞羞答答地講到府中欠了巨債,今日承位典儀是催債良機,很可能變為債主雲集、催討舊欠的場面時,我忍不住大吃一驚,叫出聲來。

  俗言道「腰纏萬貫」、「萬貫家財」,可見萬貫已可炫富,九十萬貫至少抵得上十幾家巨富的家財!東府怎會虧欠這麼多?誰又借得出如此數目驚人的錢財?

  經過京東人語一番耐心解釋,我才知道,賈涉榮耀南歸背後,其實遺留了一大拖累,就是北征多年,死傷的部屬達數萬人。這些人的妻兒老小為數更巨,除了一些人家有恆產、能自理生計外,需要長期救濟、奉養的孤兒寡母、老弱傷殘不下兩萬人。朝廷當然也給了撫恤,卻不足抵所用十之二三,自北邊重起混亂後,連每年恤金都斷了。況且東府舊屬中,朝廷的禁軍與廂軍不到一半,大部分都是亂地臨時義附的鄉勇、遊民,這些人中的傷亡,朝廷既無法冊記,也給不了恤金。

  賈氏東府身為故主,與舊屬共歷生死,當然不能棄之不管,這一插手,就掉進巨債的漩渦,賈氏自身的資財,不過十幾萬貫,不足一年之用,賈涉無奈之下,一面大舉借債,以敷支用,一面將願意擔責而依附的舊屬組織起來,操持各行百業,指望「以人養人、以青壯扶孤弱」,只是初涉商海,亦須巨資,於是累債就更多了。所幸賈家功成名盛,天台賈氏又向有富名,賈涉女兒更入宮得寵,舉債並不為難,如此數年,掛在名下的積欠已達百萬貫。

  賈涉去世後,東府背負巨債的內情給眾債主瞧出苗頭,催逼漸緊,好在原先受東府救濟的人中,老的老死、小的長大,每年所用大減,而棄甲操持各行的舊屬生計漸有起色,彙集起來,每年也有數萬貫的進項,礙於賈妃,眾債主也不敢追逼太過,於是入的入,出的出,東府才撐住了如今的架子。

  雖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無論如何,也改不了東府欠了巨債的事實。

  身為東府少主的我,本以為東府高手眾多、舊屬龐大,正是一大助力,眾人復出意願甚強,或許還可用來對付全真教,哪知一大早起來,胯下還在硬幫幫的哩,卻莫名其妙成了欠債纍纍的冤大頭!

  難怪東府眾人穿得一身灰僕僕的破衣裳,跟東華派錦衣華麗完全不能相比,寒酸得要命!想必這幫人十幾年來戰戰兢兢、焦頭爛額,都在四處弄錢吧?以至英雄氣短,沈寂無聲。我暗下怨歎不歇,吃力道:「姑姑……可知內情?」

  「府中的日用支出,多年來一直仰仗娘娘貼補,娘娘當然心中有數,娘娘對具體數目很少細問,但大致情形是知道的!」

  他娘的,之前沒有任何人提過東府欠債的事啊,連賈妃也沒露半點口風,還搞得少主之位爭論半天,像個香餑餑似的,我的婚事,至少在府內辦得也很風光,這些豈不是騙人麼?——對了,賈妃倒是曾對東府「光復河山」的大志持有微議,又說什麼「修身齊家,未嘗不是件無益於世的事」,難道便是因此而發的麼,「齊家」就是「還債」?這……這也太微言大義了吧?

  「少主也不必過憂,東府所欠,有六十萬貫乃由『藏金閣』皆出,這一家自始至終,只有借出,從不催還,餘下三十萬貫,『天繡坊』占一半,這家的財東中『玉淵閣』是大頭,少主如今是陸幽盟東床貴婿,總好應付,麻煩的是剩下的十餘萬貫……」

  「唔,亢總管,你挑明說罷,今日該如何對付?」

  「其一,讓新娘子打個招呼,請『天繡坊』且莫催逼,沒有這家挑頭,其他人聲勢就大為削弱;其二,少主承位,所有舊欠都先認帳,打消他們中有些人的顧慮;其三將賀儀以及舊屬近期所得,統歸一處,準備打發最難對付的幾家催賬。」

  「賀儀能有多少?」

  「估計很不少,當年未依附東府從商的四方舊屬極眾,其中許多人如今家財甚豐,向來感念東府救濟孤弱之舉,如今得知少主承位,東府復起,看在先主公面上,定然給份大大的面子,多了不好說,兩三萬貫之數,總是有的,加上依附東府的各行半年所得,也有兩萬貫,合起來共有四五萬貫,分來給付,可以抵擋一陣了。」

  「承位之儀如此匆忙,那些人都能知道消息麼?」

  「今日本是先主公忌辰,大多本就會來祭祀,再者,前些日我們已放出消息,舊屬大多散佈江淮、山東,臨安附近最多,都在數日的行程內,互相間傳遞消息又快,該不是什麼問題。」

  京東人語跟我說完這些,明顯地舒了口氣,又交代我一定要找陸小漁,千萬阻攔「天繡坊」催賬,便匆匆告辭,去忙備典儀的事了。

  望著他行而匆匆的瘦高身影,我隱隱覺得,這次東府立主,多少有些對付錢財危機的盤算在內,只是誰也不便明說罷了。

  老太君若有個三長兩短,東府失去賈氏的招牌,不能遮風擋雨,立即面對催債風暴。這樣的局面,不論是東府眾人還是賈妃,都不願看到的吧?

  從情形看,賈妃對我這個侄兒很是疼愛,這是假不了的,為何卻將我推到風口浪尖?真不知她作何打算。

  而東府眾人口口聲聲「復出、復出」的,就很可笑了,若不還清巨債,什麼雄心壯志都是瞎喊。這幫人江湖習氣,不將錢財放在眼內,以至我前幾天竟一點苗頭都看不出來。

  其實,我何嘗不是跟他們一樣呢,對巨債累身,也只是隱隱擔憂,毫不具體,更拿不出法子。既然拿不出法子,我的擔心豈不是白擔心?自幼修道的我很快將憂懷拋開,步於湖岸,只為清晨的空氣歡喜,體內更時時湧動著采練青陽丹後的拔升之感,直到晨霧散盡,陽光鋪射,僕從走動,整個東府都似醒轉,我方回屋,換了一身素袍,來找陸小漁商議。

  我轉述了京東人語的話後,卻得到了另一番說法。

  「讓『天繡坊』不催賬,這我可以拿主意,很容易辦!」陸小漁答應得很爽快:「不過,亢總管說用籌集來的款子打發別家催賬,其實完全不必!一文錢都不要給!」

  「哦?」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向來債主最大的擔心是無主的爛賬,東府立新主,他們聽到消息,當然要趕來,察探一下新主的情形,催債倒是其次。娘娘如今恩寵不減,東府名望未衰,當年辦的又是善事,朝廷雖沒出錢,卻一直暗中支持,東府的信用未失,只要你給他門立據,承諾五年內還清所有欠款,去了他們的擔心,指定不花一文,全部打發了。」

  「可是五年光陰,從哪弄來那麼多錢還賬?」

  「筠哥兒,你一向不理俗務,對東府的瞭解恐怕還沒我多!」陸小漁坐於妝鏡前,順手插上一朵珠花,衝我一笑,道:「亢總管記的只是出賬,東府欠債固多,聽起來嚇人,可是十幾年前耗費十數萬貫起頭經營的各行各業漸成規模,更是不可小窺,聽說『以青壯扶孤弱』這個主意,是當年待字閨中的娘娘出的,真是高明遠見!你知道這些鋪席、作坊如今值得多少?以每年所得來看,往少了說,也值六十萬貫!」

  「啊,」我驚喜道:「亢總管對這些難道不知道?」

  「亢總管多半算的死賬,那些鋪坊,東府每年從中抽用銀錢,擺在明面上的東西當然值不了那麼多,頂多也就十數萬貫,值錢的是熟通各行的愈萬的人,這些人節衣少食,多年來與東府一道擔責,忠心耿耿,誰也奪不走。還有更值錢的呢,是散佈四方、遍及各行、渾如一體的行鋪商網,當年爹爹身挾萬金,起意要做布帛買賣,見了東府上通官采、市賣,下聯桑織、販運的布行,登時打消了念頭,不敢與其對撼。可見這些鋪坊力量多大?有朝一日,不說欺行霸市,領攜行會,席捲厚利是能做到的,因此這些鋪席、作坊雖不起眼,其實個個價值千金,統歸起來能值多少?誰也不能輕估!」

  我對商經一竅不通,但也聽得心下砰砰直跳,眼見光明,於是更向嬌妻虛心問教:「這麼說,若是債催得急,這些鋪席、行坊都可高價賣錢?」

  「不必賣,若要賣,東府也做不了主!」陸小漁道:「據我所知,這些鋪席、作坊統統抵給『藏金閣』了。『藏金閣』從不催賬,便是因有鋪坊作抵,又有官府居中作保,全不擔心之故。再說,東府所操持的各行,形如活水,每年都能掙來數萬貫銀錢,若不是東府每年都抽乾他們的利頭,放水養魚,所得更巨!因此,東府若想還清積欠,就得靠這些鋪坊,不到走不動棋,不能動這念頭。我為何說將籌來的款子留著?就是不僅不賣,還要將款子放進最掙錢的行當,換來更多的錢,這樣,才有希望五年內還清欠款!」

  「我明白了,多謝娘子施教!」我恍然大悟,心間如洞開一竅,渾身上下通明暢快,對一面梳妝一面侃侃而談的美妻,越瞧越愛,忍不住摟過她頭頸,一頓亂親。

  「呀,」陸小漁仰唇吐氣、籲籲掙紮,嗔道:「才梳好的頭,又被你弄亂了!」

  我見陸小漁排拒之色不厲,心上又喜又癢,眼見屋中他人,因議事走得精光,便躡足過去將門關上,悄步走回。

  「你想幹什麼?」陸小漁音色喉啞,神情緊張。

  「不幹什麼,我要好好疼疼娘子!」

  「啊!」

  陸小漁拘於身份,不便大聲掙叫,香唇玉頸被我侵佔不說,酥軟如綿、欺霜賽雪的雙峰也落入我手,賞玩揉捏不歇,只裙下玉壺,她守得甚嚴,始終沒有得手。

  「你……你個中山狼,人家費神為你打算,你就這樣…這樣欺負我!」

  「這也是獎慰麼!」

  陸小漁嬌喘籲籲,我則陶醉無限。她身仰妝台,襟口被我拉開,露出尖飽滑圓的梨形玉乳,窗外恰有一柱陽光投射其上,雪艷之色,更增玉透,我癡迷不已,撥弄著她鮮艷紅嫩的乳頭,只想埋頭含吮。

  「嗚嗚……不要……你再弄……我可惱了!」

  她莊容已被我撩亂,鼻發嬌膩之音,身姿既狼狽又嬌媚。

  我胯下巨陽堅聳,只逗她:「這一根怎麼辦?」

  「你去找浣兒,或是藍藍、小菁,我都不管!」

  「它現在只想你,渴極了!」

  「渴了麼?」陸小漁俏臉暈紅,一咬貝齒,突從身旁撈過茶杯,竟將杯中水往我襠處傾倒!

  「哇!」我跳腳不歇。

  陸小漁臉上紅暈迷布,吃吃嬌笑。

  褲襠淋漓,茶汁尤溫,想是她適才端到妝台喝的,我正色道:「這茶是西湖龍井還是碧蘿春?」

  「喲,」陸小漁一怔,掩口笑道:「你還計較這個麼?」

  「當然,它本想嘗一嘗娘子裙下的茶湯,如今被灌了個滿腦糊塗,若不知道喝的是什麼茶,豈不屈死了?」

  「呸!」陸小漁羞得耳頸皆赤,卻忍不住勾頭直笑。

  從陸小漁房中出來,我當即去找了京東人語。

  京東人語聽了陸小漁的籌劃,不住點頭,隨即歎道:「少夫人真是女中陶朱!聽說『玉淵閣』一向由她掌旗,看來所傳不假,若是東府早有少夫人在,我們上上下下愈萬號人,也不用這麼多年被巨債壓得喘不過氣來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心中一動,忽生奇想:「錢財之累能令東府沈寂多年,泱泱萬人,振翅難飛,全真教規模龐大,若受錢糧之困,豈不亂更是要亂成一鍋粥?全真教高手再多,也是有限,畢竟不是個個道士都能餐風飲露的,若能對其舉教生計有所打擊,那就好像行軍打仗,燒敵糧草一般,這背後一刀,可比殺他幾個道士強多了!」

  心生此念,更是浮想聯翩:「全真教高手只重修煉,多半便如我一般,對商經一竅不通,這便是其弱處,東府既有現成根基,暗下佈置,實力夠時,再攻他個冷不防,萬千教眾,剩下光棍十八子,看他還囂張到哪去?」

  我再也想不到,這個早上的一番波折,竟讓我豁然開朗!前路雖依舊模糊,卻如有明燈照路,甚覺振奮,一時不由遐思紛紛。當我回過神,再去看身旁時,京東人語早不在了。

  承位典儀設在將軍廟後邊的家廟中,廟宇相連,難分彼此。本來賈氏家廟供奉包括賈涉在內的歷代先祖,乃是主廟,但賈涉為人謙恭,有長者之風,對屬下的戰功毫不吞瞞,杜小天戰功彪炳,名極一時,朝廷為提振武風,罕見地給他立了生祠,於是「將軍廟」之名以客欺主,連府中之人,也以「將軍廟」稱呼後山眾廟。

  待老太君等府中人祭奠過賈涉後,廟門放行,候於將軍廟外的東府舊屬紛紛湧進家廟,先祭賈涉,再參見新主。由於廟小人多,竟不能侯齊了眾人,再行典儀,都是獻禮記冊、面見新主後,短言數句,便由人辟道引出。而我聽了眾人的賀詞,都回一句「辛苦」「有勞」「仰賴諸公」等,詞句雖短,大半天下來,也覺口乾舌燥,不勝其煩,但一眼瞥見宋恣等揮汗如雨地大收禮金,不由精神倍增,應對如流。

  後來,我聽東府眾人轉述,眾舊屬給我的風評分別是:

  「少年精幹,詞捷才敏」——不枉我挺直腰桿,背詞辛苦呀!

  「秀拔出塵,神清氣朗」——目光如炬呀,連我的真身乃修道之士都看出來了。

  「詞氣清揚,有林下之風」——乍看也是說我像道士,但細一想,原來用的都是形容女子之詞呀。

  嗯,看上去都像好話,不過,誰有貶評,也不會說出來吧,總之,以風評而論,眾舊屬是對我很滿意了。茅山祖庭方面,宋恣早間接到飛鴿傳書,上頭只附有賀詞,不知何故,竟未及來人到賀。

  眾債主在廟廳與我朝相之後,都被客客氣氣請到一間屋子,好茶招待。我抽空去了一躺,「藏金閣」送來厚厚的賀禮,人卻沒來,「天繡坊」因陸小漁的關係,幾乎是對我執屬下之禮,餘下的眾人,大概見了外邊浩浩蕩蕩的聲勢,也都極為恭敬,沒有一人敢出言無禮。亢總管先向眾人引介我,說我是賈涉長孫、賈妃寵侄、茅山護法,如今新娶了「玉淵閣」陸家大小姐,最後嚇了我一跳,竟扯出我是張天師垂青的法外弟子!我則說了一番仰承關照之類的話,然後信誓旦旦,宣佈要振興東府,攜手眾位,為國為民盡綿薄之力,對還賬之事,隻字未提。眾人唯唯而應,看神色都有些沮喪,亢總管卻站到我身畔,宣佈新主已有籌劃,東府將於五年內清還包括本息在內的所有借款,萬貫以上五年還清,萬貫以下三年還清,並立據為憑。

  「天繡坊」首先贊成,不少債主也欣然答應,剩下有些原是跟風行事的,也去領了字據,最後有四五家,似有異見,卻默不應聲,我與亢總管打了個眼色,借外邊有事告辭而出。依照計策,我離去之後,亢總管就會強硬起來,凡事推到我身上,宣稱新主籌劃已定,他不能做主。

  最後結果是,只有一家寸頭很緊,好死賴活要去了一千貫。眾債主此來適逢新主承位,不能空手,都備了賀禮,禮金總計有兩千多貫,算下來,東府不僅未出一文,倒進賬一千多貫。

  早在我應酬眾舊屬時,賈妃悄悄讓人送來兩萬貫,顯是預知今日之局,打算助東府渡過難關的,卻不知後事有變。當日的賀儀,折算下來竟達五萬貫!京東人語與宋恣推測,這其中恐怕有許多是因錯過我的婚宴,而暗暗添補禮金的。加上東府的鋪坊收上來的三萬貫,這回風光大典,竟卷收了十萬貫之巨!

  晚膳後,我與東府眾人不約而同的聚在藏收賀儀的屋子,圍坐一張桌子,七、八雙貪婪的眼珠環視琳琅滿屋的禮品,又匯聚到桌上的禮單、賬冊。

  京東人語首次面對這麼多不用立即拿去還賬的現錢,只搓手喃喃:「想不到,想不到……」

  宋恣痛心疾首:「我錯了!……這回搶親速娶真是個餿主意,少主的婚事應該好好辦,大張旗鼓的辦!並且娶妻娶妾,應該分兩次辦!」

  轅門首搖頭歎息:「晚了,如今說這個晚了!大夥仔細想想,還有什麼名目?」

  胡九道:「不晚,不晚,這回吃虧下回補!我們集眾之力,給少主找他十房、八房老婆,每回都他娘的風光大辦!」

  霍姑娘撲哧一笑:「那少主豈非成了……」說著,吐了吐舌,面色一紅,連忙打住。

  關西魔哈哈大笑:「種豬或是種馬!若是有錢可賺,何樂不為?」

  吳七郎道:「竭民膏血,國忘無日。十個八個未免太多,三個五個,我倒覺得甚為合宜!」說著,亦忍不住微笑。

  眾人歡顏而笑,京東人語拍桌而叫:「爾等沒見過錢的窮漢們!為人不該如此無恥!有話至少應該藏在心裡,擇機再論……呵呵,諸位,諸位!少主有話,大家洗耳恭聽!」

  我原詞照搬,將陸小漁的說法又述了一遍。眾人只道今日應對債主的做法乃亢總管的主意,沒想到竟出於小漁的閨中獻策,都是大為驚奇。

  其實陸小漁當時就事論事,隨口道來,尚稱不上是深思熟濾後的謀劃,她的「放水養魚」之策,一經道出,也未見有多出奇,但眾人聽了卻很是歎服尤其是陸小漁對東府眾鋪坊的大膽估評,大出眾人意料,細思卻極有道理,經她金口一評,東府彷彿當真憑空多了六十萬貫似的,帶給眾人不少振奮。

  轅門獸道:「聽了這席話,我腰桿都覺粗了幾分,原來咱們東府的境況並沒那麼糟呀!」

  吳七郎笑道:「六哥,你本就腰粗,不要拿這多作遮擋了。」

  眾人望著轅門首的肥肚囊,不由都樂了。

  宋恣歎道:「少夫人不愧是商賈出身,識見非同一般。往日我們收了點錢,惟恐放在手裡留不住,急忙忙送去還債,想不到這錢還能這麼用。」

  胡九也道:「難怪玉淵閣暴富,人家竟是這麼使錢的!」

  關西魔笑道:「如今這會使錢的主兒到了咱們府中!少主不是娶親,而是娶了個活寶貝回家!」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暢言歡笑。巨債未清,生財之道,八字還沒一撇,卻一個個都是發財在即的嘴臉,無形之中,陸小漁尚未露面,威望倒先樹立起來了。

  我暗中早已打定主意,要將東府這駕負重而行的廢棄戰車,全向轉入斂財之道,以備我將來對付全真教之用,此際見眾人士氣可用,正宜趁熱打鐵,於是勉勵眾人,上下一心,走出欠債泥潭,從此多多發財,屆時再圖東府東山再起之計!

  東府眾人的「復出」雄心,多出於留戀往日風光而生的衝動,原本全無頭緒,對我「先攬財、後遠圖」之論,皆無異議,財帛動心之下,紛紛響應。

  回到當前,對籌來的款子,眾人都覺宜盡快發用,早一日放出,便早一日生金嘛,卻都沒什麼好的生財主意,只有待陸小漁摸清東府各業的情形後,再作計較了。

  眾人臨去了,還戀戀不捨地掃視滿屋新獲錢財,聲言從今夜起,府中要加強戒備,而轅門獸竟賴在屋內,不肯出來,揚手道:「你們走,你們走!我要在此屋睡覺,沾些財氣!」

  關西魔道:「很好,只不要弄髒了那尊玉觀音!」

  轉眼發生了一場慘絕人寰的「魔獸大戰」,卻沒有一人從旁相勸。

     第五部 羽翼初豐 四十五、白鼠立功我撇下眾人,逕回宿處,一路想著,偌大東府,高手眾多,從此不免淪為錢奴,臨安商肆,多了這麼一幫不通商事而貪財心切的虎狼之輩,商海大興風浪,那是不用多說了。

  早間對小漁一番侵擾,余意未盡,如今這「活寶貝」在我心底更珍重幾分,心下有惦念,腳步也不由加快,匆忽間,我邁進了新房院內。

  因明日陸小漁回門,浣兒、藍藍與小菁在幫僕婦們整備物儀,陸小漁則與姚姑姑在屋內說話。

  姚姑姑出奇的嘮叨,對回門儀節的每一細處均要反覆提上好幾遍,陸小漁又敬她年老,故作天真,每事必問,兩人於是愈加「情投意合」,簡直旁若無人,我在姚姑姑身後候了半晌,幾番張嘴,卻連話也插不進一句。

  姚姑姑難得對新婦施教,恨不得將陳谷爛麻一一掏出,全都塞給陸小漁,滿腔熱懷之下,對我未加留意原也難怪。陸小漁則多半是裝出來的,許是日間遭我突襲,她眼角瞥見我進屋,面色騰地紅了。一邊大睜著眼,聽姚姑姑說話,一邊卻神色不安,水汪汪的眼波瞟來瞟去。

  我在姚姑姑身後,朝她呲牙裂嘴,盡使鬼臉兒。她竭力不動聲色,乘姚姑姑不注意,時而對我目以戒告,時而故作怒色,兩人隔山搭橋,姚姑姑竟毫無所覺。

  「你瞧,這色絹帶兒,還是當年柯家未敗時出坊的,雜織綾絲,瞧著又亮又鮮,如今的人家卻嫌它乍眼了,取色都不如這個紅,這紅的呀,俊!洗都洗不褪,新婦拿來繫在裙腰上,不知有多提神,喜艷艷的,那才叫個好看呢!」

  姚姑姑說著,俯身從身旁打開的衣箱裡翻撿她的「絹帶兒」。我身法一動,瞬間繞過她,如一陣風般閃到了陸小漁跟前,她仰擡面龐,正自錯愕,紅潤潤的鮮嘴兒就被我啜定了。

  喘氣夾雜躲閃,陸小漁既羞且亂——我早忍她許久了,方才看了她半天又嬌又假的模樣,我恨不能將她就地正法。

  「唔……」

  僅有的一點聲息,也因姚姑姑近在跟前,被她生生嚥下了,我正是欺她有所顧忌這點,才這般大膽。

  姚姑姑人老耳背,行動又遲緩,等她絮叨著直起腰身時,我早已放開了陸小漁,站得玉樹臨風,從容而笑了。

  「啊,小主人」姚姑姑滿是驚詫:「你幾時進來的?」

  「剛到。」我微微一笑,背頂著陸小漁如刀的目光,施施然走出屋子:「不擾了你們了,你們好好聊。」

  在門口旋又轉身,向陸小漁使了個鬼臉,陸小漁臉上余紅未褪,目光幾欲殺人,卻奈何不了我,只能暗下咬牙。

  我得意一笑,鬧過陸小漁一回,心霽意暢,哼哼著回了屋,在榻上搭腳翹足,躺了片刻,自入賈府以來,罕有這般輕鬆愜意的心境。數日來,我不僅道識上因廣聞多見,心有所得,而至「蟄變」,且采丹入氣,功力修為亦是大進,今日更是撥雲見霧,陡如新生。諸事皆順,看來似有轉運之象,哎呀,「但願人長久,千�共嬋娟」吧!

  我發了一聲京東人語似的感歎,挺身而起,此時野心勃勃,不願浪費片刻好辰光,便取出青陽丹,勞駕小白替我引逗出青陽氣,又開始臨窗采練。

  待沈入冥思,週身若虛,就辨不出過了幾多時辰,依舊是小白難以承受,先行躍開,我才斂功罷手。正欲起身,忽然有一剎那,我腦門發飄,身子虛浮,險些向前栽倒。

  歸靜之後,才發覺氣湧而龐,有收攏不住之勢,急將丹氣在體內布運疾走,如此盤坐不動,運氣數周,那氣浮之感才勉強壓下。跟著我喉嚨漫漫作癢,唇口不由自主地抖顫張開,我心知這是嘯發前兆,恐驚了府中人,忙撲出屋外,沈入地面,異嘯陡然迸發,隨著我於地底飛速地奔行,尖亢之聲大作,如怒濤滾滾,綿綿不絕。前向遇阻,也不知是東府院牆設禁還是撞到將軍廟了,我心下清明,有苦難言,當即掉頭改向,又是狂奔,只因氣湧咽喉,實在是非如此不足以舒散胸間鬱結之氣。當下回遇阻,又再掉頭,我就像被火燒著了屁股似的,如此來回馳騁,嘯聲則一路相隨,沒有片刻停歇。

  在地底足足怪叫了一炷香之久,嘯聲終於漸隱漸歇,我滿身疲憊,躍出地面,大口喘氣,心道:「他娘的,太……太過貪心了!不過還好,若沒有院牆設禁,這一跑,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回都回不來!」

  正俯身喘氣,突然身邊極速地掠過一道身影,我擡頭喝問道:「是誰?」

  那人停步回身,卻是霍姑娘,她道:「啊,少主你在這呀?我去那邊瞧瞧,不知從哪飛來一隻呆鳥,不曉得飛高脫身,愣是來回撞擊我設的法障!」

  我哭笑不得:「呆鳥就在你面前,你都認不出,看來要找到它,那是很難了!」

  塵土不能對我有絲毫侵染,但適才地底穿行,依稀記得有經過腐臭之處,總覺身上不潔。我也不去管霍姑娘閒事,當下快步走回院子,叫來僕婦:「快燒湯,我要沐身!」

  那僕婦大概從未遇見催喚沐湯如此著急的人,舉頭望我,卻是發愣,我只道她尚未聽清,朝她逼近,道:「燒湯去呀!」

  「咕咚」一聲,那僕婦竟後仰栽倒,隨即連滾帶爬,形如丟魂落魄:「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我搖了搖頭,心道:「世間女子,為何人一旦醜起來,連腦袋也笨了呢?」總是今日諸事太順,臨未了,才有這麼一難。

  我半刻也不願忍挨,先將外袍脫了,只著中衣中褲,在房中等候。這時回思僕婦栽倒的情形,卻有些蹊蹺。

  細加尋察,才發現吐嘯之後,我說話聲的音色都變了,有些沙啞,當然是怪叫太久之故,但沙啞之外,添了種由丹田而發的悶沈,瞬間將原先清越尖脆之音壓下來不少,變得入耳微震,威嚴成熟了許多。而我整個身形,如出鞘利劍,秀拔英挺,有咄咄逼人之氣,舉足邁步,忽如而前,直似飄行,乃是念力通達,現於舉手擡足之間。想來朝那僕婦說話時,我身動如魅,吐聲蘊威,又氣勢奪人,她不嚇得栽倒才怪。幸虧我當時心念未存威迫,否則,只念動之際,那丹田真氣自口中噴發,就足以奪去她性命!

  此乃功力突進時應有的「變相」,便如當初我在宗陽宮內竅初開時,耳目靈通,煥然一新,二者其實都是暴發戶氣象,真正融會貫通後反倒不會這般意態飛揚、鋒芒畢露。

  練功練到瞬間「變相」的程度,那麼,離走火入魔也就不遠了,我不由深自警惕:「那巨蛇少說也修煉了數百年,我連著兩日采丹,委實貪功冒進,奪人百年之功,沒被丹氣爆體,已屬萬幸了。」

  但警惕歸警惕,功力新攀之喜也是實實在在的,逃過了險劫,更足一賀!沐身過後,我精神奮亢,很想與人分享心底這份喜悅,想來想去,此中詳情,畢竟不宜與外人道。立於窗口,我翹首仰望,只有遙對星月,癢癢自喜了。

  不經意間,目光越過湖面,望到對面的屋子。那處房舍,卻是藍藍歇宿的小院,這兩日小菁與藍藍同宿,也在那。

  「唔,把小菁晾在一旁,還沒朝她問話呢!」

  我想起前事,便忙走出房門,去尋小菁。

  我居住的這片宅院,依湖而建,數個小院背朝湖水,呈扇形排開,院前與府中各廳院有小道四方通連。陸小漁所居的新房居中,是主院,佔地也較大,其他小院,浣兒佔了一個,也就是我現在的歇處,藍藍本是隨嫁的大丫頭,陸小漁如今卻不大使喚她,有事只叫小丫頭,並且安排藍藍住了一間小院,顯然是有意將她當姨娘看待,遲早要我收入房中的。這本是越禮之舉,但陸小漁行事頗古怪,有時極為守禮,有時卻逾矩胡來,但她身為少夫人,這片宅院便是她的天下,縱有不妥,也不會有誰違抗於她。

  行經主院,我向內望了一眼,見裡頭燈火昏暗,想是明日回門事多,陸小漁早早睡下了。但到了藍藍的小院,卻見院內也是一副燈熄人寢的景象,我方醒悟:「原來我採丹作嘯,一番鬧騰,竟過了這麼久,此時恐怕早過了三更。」

  我一路走來,本存了不期而訪、讓小菁與藍藍都吃上一驚的心思,甚至臆想到了之後,茶果相待,與女夜談,別有情致。兩名女子,一個是我早已採擷的花朵,一個遲早是我口中肉,便拿逗幾句,亦是不妨的。

  如此美好的願想竟然成空,望香閨而止步,這番惆悵,實在心有不甘。

  離去既不心甘,在外彷徨一時,夜風吹人,四方悄靜,我忽生歪念:「我何不來個深閨偷香?嘿嘿,小漁既把藍藍放到姨娘的居處,我便將她真個變為姨娘,豈非妙事一件?」轉念又想:「藍藍看起來不好惹,性子又強,若是不從,嚷嚷開來,丟臉是一回事,就怕她心底從此不痛快,不過,我的小菁乖乖,戲她一戲,卻是一大樂!」

  想到這裡,心頭更癢,當即躍牆而入,辨出藍藍臥房,悄無聲息地掩近,戳開窗紙,運足目力,果見小菁與藍藍並頭而臥,睡得正香。

  門從裡邊閂上了,這卻難不倒我。我指發真氣,凝聚如實,從門縫裡透進,輔以念力,輕易便將門閂拔開了。邁步入屋,初次作賊,難免心虛,左張右望,最後目光投向榻上睡得香噴噴的兩女,心上既喜又癢。

  嗯,還是我的小菁乖乖睡得老實,中衣整束不說,仰面噴氣,面容沈靜,睡姿也正。那藍藍則整個兒花枝淩亂,她睡在內側,一人卻佔了大半榻面,勾著頭,身子蜷曲,一隻雪白藕臂長長伸著,身上四處露白,嘟著嬌唇,竟輕聲作鼾。

  我望著藍藍露著的閃閃而光的白膩腰肌,以及腰下翹臀,喉間咕嘟一下嚥了口水:「這死妮子,腰段如斯之美,肌膚也很白嫩,竟不輸給浣兒,我還真是走眼啦!」

  可惜艷花帶刺,我嚴妻的閨閣麾下,不是那麼好惹的呀,還是先來疼一疼我的小菁乖乖罷!我躡手躡腳,俯前而近,月下細看,小菁雖穿得嚴實,她體肌豐滿的優勢卻顯露出來,便是仰躺著,她怒脹的雙峰也將中衣撐得飽飽的,花團嬌軟,摸上去,定然蕩漾生波,緞褲之內,腹下隆突,牝丘之飽,畢顯桃肥。

  只這麼近處一張,我胯下塵根,逕直由綿貼到昂舉,中間無絲毫停滯,我心道:「哇,這是怎麼?人說食蛇能壯陽,想不到,採了巨蛇靈丹,其效更著!」揉了揉胯下,梆梆鐵硬,一點都不打含糊。

  「小菁你有福了,今兒讓你先嘗嘗公子鐵棍!」

  我暗道一聲,便去解她中衣,褪其緞褲,在念力揮指如意之下,幾乎是觸手及處,紛然響應舒解,不一會,她被我剝了個上敞下光,兀自甜睡不覺。

  月色微映,比之燭下觀景,又是一番滋味。小菁遍體淒白,毫無雜色,那月色照不到的暗處,漆黑模糊,更添誘惑。

  我輕輕扶高她腿彎,一臂兜著,捋褲掏出滴滴垂涎的孽根,往小菁華黑淒淒、迷丟丟的腿間塞去,以龜涎塗抹片刻,潛攻進去,正覺肉暖牝肥,小菁痛醒,我早有防備,掩遮其口,壓低聲音道:「小菁,莫慌,是我!」

  我刻意俯低了頭,以便讓她看清我的面容。

  小菁瞪眼望我,她迷糊初醒,起先只顧極力掙紮,一會辨出當下情形,又羞又驚:「你……你……」手上推拒卻是軟了。

  「噓……莫要出聲!」我向旁望了藍藍一眼,一邊挺腰大進。

  塵根闖進毫無防備的花房,枯辣之中,別有一種刻骨銘心的密實滋味,只苦了小菁,緊眉咬牙,聲聲打顫:「不……啊……疼……你輕些……」

  我以唇封其唇口,喘氣之中,聲音含糊:「好小菁……美死我了……乖乖……讓我再這麼插上幾下……啊……啊!」

  我哆嗦打顫,不肯停下。小菁見我如此消魂,便將忍羞忍痛,咬牙勇受。

  「嘻!」

  我正撐臂擺臀,美美弄著,身畔藍藍呼出了一聲長長鼾響,我忍不住打鼻裡噴哧出響笑。

  小菁忙用小拳擂了我胸口一下,歪頭緊張地暗窺著藍藍動靜。

  藍藍這時呼吸忽然停了一停。

  霎時,小菁全身都繃緊了,皓臂將我抱實,一對纖足也盤上,死死勾住我後腰。她本就比一般少女豐滿,又不比嬌養的小姐,平日慣於操持活計的,情急陡發之力,很有幾分可笑的蠻勁,我竟被她箍得喘不過氣,動彈不能。我的塵根深投牝中,有種被埋得密不透風的感覺,緊熱之中,絲絲快意,如蟻爬蟲嚙,又好似雪融冰化,癢而奇美。

  「男露其牡,女張其牝」,陰陽之道,其在此乎?我埋頭藏臉,趴在少女豐膩而綿的雌體上,一動不動,靈思俱被交接處融會媾合的奇妙變化吸引,不知不覺地,神思飛躍,心念間身擬「蟲」形,愈「縮」愈小,整個人似乎變成一截燒旺的陽根,藏伏於小菁牝內,汲取著花心吐蜜,仰受著母性的滋潤、施布,去其燥,存其盛,騰騰然滿身鼓脹。

  這只是極短的一瞬,在無聲之中,卻似過了許久。

  隨後藍藍輕鼾依舊,小菁也隨之將身放軟了。

  小菁一旦放鬆,整個身子酥軟如綿,肢體柔動,四下呼應,無不如意,彷彿天地萬物皆「活」了過來,連她的肥牝也咻咻柔動——在我存念中那熱燙的「身蟲」烘煨之下,她早已淫水汩汩,氾濫成災了!

  「呵!」

  我過了「神定」關口,吐氣出聲,拋開玄思,臀起臀落,放縱抽提,一時水乳交融,淫媾之聲,歡然大響。

  「啵哧∼啵哧∼!」

  我怒聳的陽根戳出一聲聲淫響,漿聲蕩漾,我身醉如搖,洋洋乎如登仙造極。我禦過的眾女中,小菁最是水肥,初次與她一夜三度時,次日小菀摸被尤濕,真不知她哪來那麼多的水兒可流。

  牝水繁盛,往往印證婦人之淫,但小菁多情則有之,論風流放蕩,尚不及浣兒含羞開胯的直露,看來我該加把勁,好好調弄調弄她。

  款洽之間,只聽小菁竭力忍藏的聲息,如吟似泣,飄搖不絕。

  「乖乖,你且叫開喉嚨,讓公子聽聽!」

  我伏身貼著她耳邊,一邊聳動,一邊喘道。

  「唔……不敢哦……羞死人了……」

  我連著衝上幾沖:「叫吧……把公子的魂兒提起來……」

  而小菁只勾頸歪面,一片暗喘。

  這幾下大動,卻把藍藍從睡夢中驚動,輕鼾響一時,停一時,弄得我格外緊張。她鼾聲響時,我便揮鞭大弄,她鼾聲停時,我便屏息匍匐,或是潛行緩抽,這偷歡採擷之樂,更有無窮刺激。

  我也起過念,要點了藍藍睡穴,免她驚醒礙事,但臨陣戰戰之感,卻讓人極為迷醉,隨即便打消點她睡穴的念頭。

  如此緊一陣慢一陣,身下小菁被逗得死去活來,籲籲哀喘。

  「咯」的一聲,想是見了藍藍的嬌憨睡態,小菁既羞且樂,也忍不住輕笑出聲,又拿拳擂我胸口。

  我則回之以狠狠一聳,小菁腰身都被我挑高,擂我的手變作緊揪我前襟,將我拽下,我耳邊只覺溫熱的吐息:「你就愛使壞!」

  怨音之中,透著的卻是獎勉的羞嗔,激起我更猛烈的爆發。

  「啊……哦……癢死了……人家……好……唔……」

  不知是因藍藍在側,激發了她,還是離開了那邊府上,作客於東府,少了許多拘束,小菁終於依從我的教導,羞聲低叫,叫床聲雖略嫌生澀,卻很有幾分蕩意。

  「小菁……這幾天……你想……想我了沒?」

  「沒……沒有。」

  「真沒有?嗯?」

  「啊!人家想……也……公子你娶了少夫人……還惦記著奴婢作甚麼……」

  「原來你是吃醋……」

  「小婢不敢……哎喲!」

  「啵哧∼啵哧∼!」她底下濕得透了,每一聳弄,都聲聲打浪,我一邊美滋滋弄著,忽然想起此行本有話問她:「……你來這邊,老爺有什麼話交代?」

  「啊……嗯……是……是三姨娘打發我來的……哦!」

  「你……竟敢騙我,瞧我……給你好看——三姨娘讓你來幹嘛?」

  我換了個勢子,將小菁俯身按向榻面,撈起她白臀,至後攻聳。

  小菁的聲音壓在下方,在我的亂棍鞭擊下,更加模糊不清,語不成調:「要我……給陸姐姐……捎……禮,三姨娘還說……說她身子不適……你抽空回去瞧她一趟!」

  原來如此,三姨娘是賈大公子親娘,與新媳情分不同,自然有私下珍物交付兒媳。她要我回去瞧她,想來定非尋常小疾,莫非有人要害她?想起賈府前陣子的種種蹊蹺,那邊定然不是風平浪靜呢。

  尋思中,我動作一笨,腿後觸到有物,唬了一跳,轉頭來瞧藍藍,見她縮了縮藕臂,翻了翻身,全身近於俯趴著,美臀偏又拱高,腰後褻褲,因繃滿飽脹,滑下一截,臀溝半露。映著月色,那微失之陷,令人噴血。

  「是死是活,也就這麼一下!」

  我火到咽喉,不克忍耐,前頭擺弄著小菁,後邊悄悄伸出一隻祿山之爪,向藍藍後臀摸去,沾手如脂,膩得人臉皮起麻,這一著手,更難收回,往溝下探了探,極難深入,便沿她腰邊,勾著她肚皮,尋幽覽勝,通臂皆是快活。

  「哼……唔……」

  不知藍藍是否睡夢中覺著舒快,竟嬌哼出聲。

  「哈,人說『夢裡神仙手、醉中日月天』,說得不是我吧?」

  得意之中,我暢其抽提,沐滿全身的窒息緊快之意將我逼到了盡頭,一邊按著小菁翹臀,肆意馳騁,一邊摸玩藍藍身子,也顧不上輕重了。

  「啊……公子……我……我……不行……啊!」

  小菁白臀連連升躍,腰身起伏如浪,牝水之盛,已到泱泱而流的地步,顯然,她也到了緊要關頭。

  我正要挺腰爆發,藍藍這時翩然而醒,擡臂轉首,迷離的眼色與我對望了一眼。

  我唬了一跳,全身繃緊不動,連塵根也不敢從小菁牝中拔出,就那麼傻不楞登地沖藍藍僵笑了一下。

  「啊——!」

  足以媲美我嘯聲的尖叫撲耳而來,聲線還往上直拔!

  我身子一抖,一邊抽出塵根,一邊四處噴射,更亂的是,小菁被藍藍尖叫所驚,也跟尖聲大叫。

  「莫叫,莫叫,是我呀!」

  我捂著了藍藍的嘴,卻顧忌念力強橫,舉動不免放輕猶豫,被藍藍拉下手臂,又是長聲驚叫!

  外邊院內已有響應,有人起夜開門。我慌不疊的撈上褲子,像一陣風一般逃出了屋去,拉開院門,狼狽急奔,隨我一道逃出院子的卻是一隻不知從哪竄出的老鼠!

  「我身法如此快,該沒人看到吧?」

  怪異的是那頭老鼠,乘我拉門,它倒跑到了前頭,而以我的掠行之速,它竟還能趕上,忽左忽右,尋向亂竄,幾次險些被我踩到,我煩躁起來,一俯將它撈起:「你這小鼠,倒也伶俐敏捷,正好拿你去與小白作個伴!」

  逃回屋中,我驚魂甫定,回思方才情景,不覺好笑,心中既覺甜暢,又感尷尬:「這事鬧開,明日定是沸沸揚揚了,公子乘夜偷香的豪舉,瞬即名揚天下!」

  打開籠門,將小鼠放入,這才發覺,小鼠一身黑皮,黝黑精亮,竟不似尋常家鼠的皮毛,與小白一黑一白,對映成趣,彷彿是天生的一對。

  黑皮鼠一入籠子,小白騰地一下抖聳一身皮毛,四爪抓爬,便欲躍起,鼠目蘊威,定睛而怒。黑皮鼠在小白身前急速繞回,候在一角,望著小白,四肢打顫,瑟瑟發抖,模樣十分可憐。

  「喂,小白,不要欺生嘛!」

  我笑著斥喝了一聲。小白卻毫不聽命,緩緩立起,朝前逼近幾步,停於黑皮鼠身前,以目威逼。黑皮鼠竟不敢逃開,屈足伏地,縮成一團,鼠目閃著驚恐之色,全然任人宰割的樣子。

  想不到小白也有抖威風的時候!我有趣地打量著籠內兩鼠,看小白欲待如何擺弄黑皮鼠。

  這時,卻聽得身後「咯咯」數聲輕響,臨院的前窗無風自開,窗沿「噗」的一聲,搭上一件軟軟的物事,五指爬動,竟是一隻人手。

  「是誰?」

  此景太過詭異,我不由脊背發寒,驚聲喝問。

  沒人應聲,我只覺心跳加快,臉皮起麻,只聽窗外喘息的聲音,一陣緊似一陣,我硬著頭皮,湊前一步,正欲探看,窗口倏地竄上一張人臉,長髮亂披,趴在窗邊,喘氣不止。

  我驚退數步,但見窗外那人面寬而瘦,整張臉如刀切了一般扁平,眉頭一皺,眉稜陡然凝結高聳,目現厭戾之氣,似要躍身撲起,兩肩收緊片刻,卻身抖無力,籲籲喘氣。

  「閣下……」

  此人來得既奇,形貌又讓人厭憎無比,但其來意不能不問,我強忍心下不適,戒備地發聲盤問,然而與他目光一觸,喉間一堵,聲音不由吞下,鼻間同時嗅到一股腐熟的氣味,悶悶的極是難受。

  那人望也不望我一眼,只狠狠盯著鼠籠,似有滿腔憤恨,卻又畏懼無奈,過了片刻,那人目凝凶光,陡發一聲怪叫,彈身而起,從窗口竄進,我不及細想,念動發掌,尚未觸敵,窗外有人叱喝:「不可碰他身子!」

  我忙收掌避躍,雖如此,那人被我掌勁一擊,「噗」地跌落在地,卻似身不能行,軟成一癱。我這一掌遙擊,雖由倉促而發,但發掌之際,腦中閃過前日以掌遙擊時水面舟陷的意象,勁擬心念,這一掌,少說有數百千力氣了,夠他一受的。

  霍姑娘身形由遠而近,自窗口射入房中,落於我身畔:「好險!得虧我來的及時,此人一身瘟氣,恐怕是以自身作器,在自己身上佈了厭咒之術,觸之即遭疫染!」說著,拉著我又退開了些,斥道:「何方妖人!膽敢闖入我府中,意欲何為?」

  那人伏貼於地,聞聲回望,滿眼俱是凶歷憎恨,喘了幾下,又似心有不甘,以臂撐身,躍起三尺,伸臂一撩,將桌上鼠籠撥翻,小白厲叫一聲,繞著籠身急竄一周,咬住要欲逃出籠口的黑皮鼠,將它拖翻朝上,黑皮鼠蹬足掙紮。

  與此同時,地上的那人渾如身受,也同黑皮鼠一般,在地面打滾抽搐。

  霍姑娘見了,眸光一亮:「原來如此!」走近鼠籠,向小白施了一禮,展顏笑道:「多謝長老相助!」從小白身下將黑皮鼠揪在手中,高高拎起。

  我奇道:「你叫小白什麼?——長老?」

  霍姑娘道:「你不知道麼?鼠壽三百歲,滿百歲則色白,如此靈獸,凡間難得一遇,役物者尊之如神,都稱它為『長老』。昨日宋恣向我求藥,我原不知是白毛『長老』有疾,否則定要來求見一番的。」

  「好哇!三哥胡吹大氣,解藥原來是向十妹求來的!」

  我聞聲望外,只見轅門獸、宋恣、胡九三人,到了屋外。趕來的數人,居處均在東府西南,看來那人是從西南方入府的,霍姑娘布下的法障,雖不能阻擋外敵,卻有警知之效,幾人聽到動靜,立時便趕來了。

  宋恣面色尷尬:「醫者只察根尋由,找到對症解救之物,誰說藥草一定要是自己的?」

  「哪你隱瞞不說,豈不埋沒了十妹的功勞,哼,強辯無用,偷名竊譽,不就是小偷麼!」

  宋恣傲然道:「懶得與你相辯,十妹,那人是何路數?」

  霍姑娘道:「你們且走近看!」說著,自囊中掏出一枚金針,在黑皮鼠身上一紮,地上那人團團打滾,哀嚎不已。

  宋恣聳然動容,皺眉道:「傀儡秘術,以鼠作探?」

  霍姑娘道:「不錯,幸虧『長老』施威,將役鼠鎮住,引出施術者,否則咱們都要被他蒙在鼓裡!」

  胡九怒道:「這等下作伎倆!定是東華派賊子所為!」

  我則想起那聲稱「役使萬千生靈」的讀靈者,不由心下一凜。

  宋恣道:「此人被制,訊問一下便知道了!」

  胡九怒吼一聲,愚公拳至窗外打進,喝道:「說!是不是東華派指使你來的!」

  那人身受拳風一擊,全身縮得更緊,在地面瑟瑟作顫。黑皮鼠則在霍姑娘手中掙紮起跳,吱吱痛叫。

  幾人斥住胡九魯莽,霍姑娘道:「他們倆是傀儡一體,你再打一拳,這役鼠要被你打死了!」

  胡九道:「打死便打死了,留著那髒東西作甚?」

  霍姑娘不悅道:「我還要用它!」說著,至隨身百寶囊中掏出一罐紅色血粉,撒於那人身上。

  那人「啊」的一叫,嘎聲道:「你……你好狠毒,為何破我役術?」

  霍姑娘冷笑:「免得你生出歪念,殺害役鼠!」

  那人慘然道:「看你也是此道中人,不瞧同道份上,留人餘地,竟絕情如此!」

  霍姑娘斥道:「虧得你有臉跟我攀什麼同道?役物神術,如今被人稱為旁門左道,還不是受你們自甘墮落、行止齷齪之累,哼!你是陰山門徒還是蛇山餘孽?」

  那人啞聲道:「你……你莫非是乳山……」

  霍姑娘道:「不錯,我拜的是天機神君,今日代神君罰你,你該認罪伏法了?」

  那人尖聲亢叫:「你們乳山一脈,以女色事人,又比我們乾淨到哪裡去!壞在你這淫姑之手,我死不瞑目!」

  霍姑娘怒喝:「我們敬事神君,潔身明淨,豈是你所能中傷?也罷,讓你瞧瞧,也好教你死而無怨!」說著,捋袖亮出一截雪白藕臂,殷紅的守宮砂鮮艷醒目。

  那人擡首環視,吃吃慘笑:「好……神君在上,凡今夜目見我者,皆瞎,凡殘害我者,皆亡,瞎不復明,死無完……屍……」語畢,目現厲色,口吐血沫,垂頭而亡。

  我聽了他臨死前的怨咒,不禁心生寒意,窗外幾人,也是面色一變。

  宋恣皺眉道:「十妹,何不先攔住他,訊出他受何人指派?」

  霍姑娘搖了搖頭,歎道:「沒有用的,功敗身亡,乃是他們的行事規矩,問也問不出什麼東西,還好,役鼠還在……」低頭一瞧,忍不住急叫:「糟了!此人垂死唱咒,我險些被他瞞過,他一邊唸咒,一邊卻對役鼠暗施毒手……」忙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將藥粉傾入黑皮鼠口中,向我道了聲:「須請長老勞駕一趟!」說著,彎身從那人嘴角採了汙血塗在黑皮鼠鼻尖,又各撒了些粉於黑皮鼠與小白身背,便將黑皮鼠放落,旋即拉開房門,兩鼠一追一逃,均竄出屋外。

  霍姑娘急急追出,掠動中傳聲道:「時候不多,你們誰跟我去追探敵源?」

  胡九正欲發聲,宋恣按住他肩頭,道:「我去,十妹輕功,你跟不上!」轉瞬亦閃身追去。

  落下我與轅門獸、胡九怔怔隔窗相望。如此詭道異術,錯非霍姑娘懂行,旁人真不知如何著手。

  胡九盯了屋中死屍一眼,道:「少主勿憂,我與六哥拖去埋了!」

  我忙道:「不可,霍姑娘說他的身子不能碰的。」

  轅門獸道:「等十妹回來處置罷!少主,此屋不能再呆了,請到別房休息!」

  我點了點頭,小心繞開那人屍身,取了青陽丹等要緊物事,掩門上鎖,以免僕婦不知情,誤入染穢。

  在院中等了一會,估計霍姑娘與宋恣沒那麼快回來,幾人走出院門,正欲各自分別,暗中一人沿院牆急速潛行而至,我背向朝敵,護體真氣警然而生,罩布全身,心念電轉:莫非賊人還有同夥?回身劈掌,喝道:「誰?」

  那人推掌回擊,也喝道:「哪來的賊子!」

  掌勁相撞,砰聲巨響,我與那人均身搖步晃,鬥了個旗鼓相當。我沾了先發制人的便宜,那人則一路衝來,氣勢佔優。

  胡九與轅門獸聞聲而動,各自回身,佔定方位,圍住來敵,轅門獸喝道:「你……你他娘的是禿鷹?」

  胡九已擊出愚公拳,斥道:「禿鷹,你膽敢偷襲少主?」

  「啊,是少主?」

  禿鷹失聲叫道。

  幾人罷手,禿鷹喘道:「我聽到動靜,追來察看,想不到是你們,更想不到少主……」

  我打斷他道:「禿鷹,虧你還擔負護衛之責,若等你醒來,天都亮了!」

  轅門獸擡望天色,笑道:「果然天快亮了,禿鷹,我們在院內鬧了半日,你此時才察覺麼?」

  禿鷹頹然歎道:「我怕心目神通為敵所乘,故不敢輕用,不料,沒了心目神通,我耳聽目力竟退成這般,比常人還不如了!」

  誤會冰釋,我道:「罷了,都回房歇息罷!」禿鷹、轅門獸與胡九自歸宿處,我則去叩擊陸小漁的院門。

  丫鬟舉燈開門,小漁與浣兒也都醒了,披著衣裳,倚門驚問:「怎麼回事?我們好像聽到鄰院有叫聲。」

  我笑道:「沒甚麼,有賊闖進來,鬧了半天,霍姑娘她們已追去瞧了,兩位娘子,快回被窩,替我暖暖腳!」

  陸小漁推著我胸,笑道:「日間的事,還沒跟你算帳呢,你倒又纏人來了——你要睡,便去睡罷!天亮了,我們正好起來,將熱被窩讓給你獨享!」

  我歪纏許久,她們才肯披衣擁被,坐陪兩側,我左擁右抱,暢享兩位娘子微拒之羞、嬌嗔之樂,倦意襲來,稍稍合眼睡了一會,雞鳴時又醒了,再無睏意,只等霍姑娘他們傳回消息。

  企盼之中,也有些隱憂:「若查知是那讀靈者所為,難免又是一場風波。」

  直至天色大明,霍姑娘與宋恣才趕回來,一瞧兩人神色,我就知道事非尋常。

  宋恣面色凝重,道:「這回麻煩了,對頭是怨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