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玄幻仙俠]《紅樓遺秘》(實體5-6集)作者: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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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集  驚魂

            第四十一回  虛以委蛇

  命根子被別人攥在手�,哪個男兒都難免氣短,饒是神通廣大的北靜王世
榮,一時也慌了,生怕眼前的辣手聖姑不由分說,就把他這未來天子斷子絕孫
了,趕忙軟聲道:“聖姑饒命。”

  白藕手上稍稍著力揉握,吃吃笑道:“那你告訴人家,這到底是什麼東
西?”

  雖然掌中之物雖隻是軟綿狀態,卻已令她合不攏指,心中不禁一蕩,暗道:
“好大的寶貝……”

  世榮俊額發汗,訥訥道:“這……這是奴才的命根子。”此時他已明白這妖
女為什麼死盯著自己的臉和脖子了,濃粗的眉毛與突起的喉節都泄露出他絕不是
一個真正的太監。

  道姑粉容往前,近近地瞧著他的眉目,道:“你一個小黃門,怎麼還能留著
這樣東西?”

  世榮心念電轉,苦著臉道:“奴才入宮時,因為怕……怕痛,淨身時送了內
相些銀子,因此混了過來。”宮中曆來有這種事,偶有漏網之魚,也不算太離
奇。

  白藕笑道:“怕痛?我瞧是舍不得吧?”忽將朱唇湊到他耳邊輕輕道:“你
用這東西在宮�勾引了多少女人?”

  世榮雙手亂搖,故作驚慌道:“聖姑莫嚇我,奴才怎敢冒此大罪!”

  白藕又問:“你是哪處宮館的太監?叫什麼?”

  世榮道:“奴才叫小石子,是……是織霞宮�的。”他隻聽過迎暉館和織霞
宮,生怕連累了元春,便謊報了後一個。

  白藕道:“好土的名字,你又知我是誰麼?”

  世榮道:“奴才不敢亂猜,既然如此裝束,又在這采瓊閣中,莫不是皇上前
陣子欽封的三位聖姑之一?”

  白藕道:“還不算呆,我問你,剛才那丫頭是你的小情人麼?”

  世榮忙道:“不是不是,奴才也是對那大爐子好奇,一時糊塗,便跟著她來
偷看了,聖姑娘娘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往後再也不敢亂走了。”

  白藕嫵媚笑道:“你莫哄我喲……”玉手不放少年,反而握得更緊了,刺激
得他那寶貝微微雄起。

  世榮心中一驚,內�惡念橫生,差點就想兵行險著,欲出其不意地運功將之
格斃,卻聽她悠悠接道:“若不是小情人,你敢冒砍頭的大罪陪她溜進禁地來
麼!哼,你瞧見了大爐子,還瞧見了什麼?”

  世榮明白她言中所指,忙道:“沒……沒有,沒有瞧見什麼。”

  道姑媚目在他臉上又睨了一會兒,綿掌終放開了少年的命根子,卻一把拿住
了他的手腕,道:“你跟我走。”

  世榮道:“去哪�?”白藕一言不發,隻拉著他沿廊而行。

  世榮心中驚疑不定,心忖:“難道她要把我交給宮中的禁衛?”但看樣子又
不太似,隻好硬著頭皮跟她前行。

  兩人轉了數轉,來到假山腳幽僻處的一間淨室前,婦人推門進去,但見�邊
纖塵不染,布置得素素淡淡,並無半件世俗玩器,隻有一幾一席,數隻蒲團,席
邊地上擺著一個陽羨砂盆兒,種著幾苗碧潤潤的水仙,令人神清氣爽。

  世榮正揣測妖女之意,忽見她反手關上了門,神情嫵媚地貼近前來,雙眸水
汪汪地瞧住自己,心頭不禁一蕩,體內玄功立生反應,暗暗自警道:“這妖女精
通媚術,可莫著了她的道兒。”

  婦人忽道:“你剛才真的沒瞧見麼?”隨手將身上的玄葛絲袍脫了,灑然丟
落地上,露如兩條凝乳似的玉臂來。

  世榮道:“瞧見什麼?”心中省悟,忙接言道:“沒……真的沒瞧見。”心
想她一個道姑為皇帝寵幸,畢竟非名正言順,定是顧慮被別人發覺。

  白藕又湊近幾分,粉麵幾貼至世榮鼻尖,頰染薄暈道:“方才在假山上你…
你沒瞧見皇上寵幸我麼?”

  世榮心知賴不過去,隻好道:“聖姑饒命,奴才無意撞見,一時回避不及…
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說著又要跪下。

  白藕輕哼一聲,笑道:“回避不及?你有想回避麼!怎麼還在那外邊偷瞧了
許久?”身子慢慢地挨了上來。

  世榮啞口無言,但瞧眼前道姑似嗔似笑,一時真不知她欲意何為了,身子不
由自主向後退卻,誰知妖女卻仍往前迫來……

  兩、三步間世榮背已靠牆壁,隻聽婦人一絲嚶嚀,竟跌了過來,他避無可
避,慌忙接住,頓受了個滿懷軟玉溫香。

  兩人身子貼在一處,白藕膩聲道:“你呀……你才不想回避呢,你偷瞧了人
家多少?饞死了是不是?”玉手探到底下一掏,又隔褲握住了少年的肉棒,削肩
微微一縮,銀衫領口滑開,半露出滴酥粉乳,輕喘道:“小冤家,這會兒用不著
偷偷地瞧啦。”挺起胸脯送到世榮眼前。

  原來這妖女自幼便被葫蘆道人收為徒兒,專修陰陽采補功夫,素來最喜俊秀
少年,在宮外不知迷誘過多少公子哥兒,倒也十分自在快活,如今隨她師父進了
皇宮,入幕之賓便隻餘皇帝一個,偏偏這位萬歲爺又遠非敵手,每每要緊關頭便
把她吊在半空,方才於假山之上又是被弄了個不生不死,誰知意外瞧見了扮成小
太監的世榮,不但臉蛋出奇俊美,體資更是雄健非常,不禁春心哄動,那滿懷未
退的欲火都發了出來,當即把他帶到僻處施以妖嬈引誘。

  世榮何等機敏,此刻已完全明了眼前狀況,暗忖:“這妖女好大膽子,皇帝
還沒走,她就敢在這�偷人。”故作驚慌地閉上眼睛,哆嗦道:“聖姑娘娘是皇
上的女人,奴才萬萬不敢放肆。”

  白藕聞言,霎收了笑容,哼道:“不敢?隻有偷瞧的膽子是麼?那好,我這
就去告訴萬歲爺去,瞧你脖子上的腦袋和底下的這根寶貝哪樣能留得住!”一手
拉了衣裳,作勢欲行。

  世榮趕忙拉住她手腕,臉上懼色盡露,裝得惟妙惟肖,顫聲道:“我……我
敢,奴才敢啦,奴才都聽聖姑的。”

  道姑眉花眼笑,呢聲道:“莫害怕,隻要乖乖的,姐姐豈會害你?隻會……
會讓你美上天哩。”纖手拽開少年衣領,朱唇輕輕遊吻其頸,隨而又沿胸慢慢舔
下……

  世榮倚牆而立,享受著銷魂滋味,眼見妖女邊親邊脫,漸至腹間,感及她那
張濕潤燙熱的嘴兒即將覆於自己的寶貝上,不禁勃如一柱擎天。

  白藕舌挑少年臍心,雙手解下他褲子,忽有一物怒彈而出,緊緊地頂在她下
巴上,挪頷低首瞧去,隻見一根勃得如金似鐵的巨杵傲立眼前,正以十分誘人的
姿態朝上優美彎起,那粗壯之度更是匪夷所思。

  婦人身子頓然酥了半邊,心中驚歎:“我的天,想不到竟在宮�遇著這樣的
絕世寶貝,幸好當初沒被閹掉。”兩目直勾勾盯著那物,仿佛欲將之吞下去,好
一會後才吐出丁香,從根底舔抹而上。

  世榮隻覺妖女嫩舌靈巧無比,有挑、揉、包、舐、刮、刺、鞭、卷種種奇
趣,而那吸納之功更是絕妙,不但咂吮力道剛好,深度也屬罕有,竟可讓棒首屢
屢送到嬌嫩至極的喉蒂之處,心道:“原以為孔雀兒的品簫功夫天下無雙,哪知
這皇宮�還有個不遜於她的。”

  白藕舌兒感覺出少年愈來愈堅硬,褻褲內早已混濕了一塊,眼睛又睨見那寶
貝表皮繃得光潤發亮,心�不禁癢壞,當下吐了肉棒,如蟒攀上世榮的軀體,香
息滾燙地熏其麵上,輕喘道:“小冤家,想不想……當一回皇上?”

  世榮日思夜想都是得天下,隻覺妖女這話最為受用,況且他本就風流好色,
暗道:“如此尤物,既是自己送上門來,怎可暴殄天賜?”想想還能送與狗皇帝
一頂龜帽子,心中愈覺痛快,當下應道:“想。”

  白藕玉容生春,隻道少年已被她迷壞,嬌軀倚著世榮,雙手自鬆絛帶,將衣
裳件件解下,最�頭竟是一條半透明的墨色紗綢褻褲,也不完全脫下,隻褪在腿
彎,便急籲籲地來個鳳凰登枝,嫩手捉住少年的擎天柱,移股挪穴,對著棒頭接
準慢慢坐下,尚有一截未沒,已被龜頭頂到花心,不由軟噯一聲,低呼道:“果
然美死人!”

  嗯呀呀地折騰了好半天,身子才掛了上去,一溜嬌音哼道:“好鬧人的寶
貝,這般難弄。”

  世榮悶哼一聲,肉莖被箍得美不可言,隻覺婦人陰內窄緊有如處子,暗忖
道:“明明一個婦人,照理不該這般窄緊,此妙卻勝我的孔雀兒一籌,不知她修
煉的什麼淫功媚術?”

  白藕見少年形容快活,麵有得色地膩聲道:“美不美?”

  世榮點點頭,低頭瞧去,隻見她那玉貝光光潔潔,纖毫不生,竟是白虎,數
瓣花唇線條分明,外粉內赤,上角夾著一粒圓潤蚌珠,雖然不大,卻是清清楚
楚,整顆已從溪底勃出,無遮無掩地透露著主人的情欲,他閱人無數,仍不禁暗
讚:“好姣淨的花溪,稀罕稀罕。”

  白藕陰內滾燙麻漲,不自在起來,忍不住嬌嗔道:“傻小子,怎麼不動?”

  世榮心想被你損了大半天,也該換我折磨你了,故作不解道:“怎麼弄
呢?”

  婦人喘息道:“你真的沒玩過女人麼?莫騙姐姐呢。”她可不大相信這樣一
個俊俏少年,在美女如雲的宮中會沒有胡鬧過,就算他不懂勾引誰,也定會有久
曠怨女自送上門。

  世榮道:“沒有。”為顯真實,又圓謊道:“她……她不肯讓我碰。”

  白藕道:“哪個?方才跟你一起溜進來的那個小宮娥麼?哼!青青澀澀的有
什麼好,她便是想,也挨不了你這根大寶貝,嗯……還是待姐姐給你嚐一回真正
銷魂的滋味吧。”言罷,蜂腰自搖,雪股輕折,整個人掛在世榮身上妖妖嬈嬈地
婀娜起來。

  世榮十分受用,身子靠在壁上不用出力,眼睛隻顧欣賞那交接處的美景。

  白藕隻覺陰內脹滿如裂,卻有無數美感竄上心頭,不過套了幾個起落,蛤嘴
�已湧出一縷濁膩來,睨見世榮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下邊,隻當他真是個沒有過
女人的小男孩,心�浪了起來,吃吃笑道:“想不想摸呢?”春情爆發,徑拿了
他的手放到陰戶上,膩聲道:“給你耍一下。”

  世榮先時還故作生澀,隻是這�點點,那�按按,後漸忍不住放肆,竟將她
那花瓣層層翻開細賞,但見�邊含滑蓄膩,如細露般薄薄地罩在晶瑩碎肉上,已
顯十分嬌嫩,再被自己的巨杵一犁,更是豔褻淫靡動人心魄。

  白藕被他碰得陣陣發酥,�眼乜著他,咬唇哼道:“小冤家,好會玩女
人。”

  世榮食、拇兩指提捉住婦人那粒花蒂,揉捏把玩,捉弄道:“聖姑娘娘,是
什麼呢?這般可愛。”

  婦人星眼含餳,嬌吟道:“這會又沒別人,你叫我姐姐好了,那……那是女
人的花蒂子,最不經粗魯的,你可輕些兒,弄痛人家哩。”

  世榮應了一聲,手上卻不見溫柔,不時一下用力捏擠,戲耍得婦人白腰亂
閃。

  白藕痛楚鑽心,又覺爽利煞人,若是由他,著實難挨,待欲喚停,卻又十分
不舍,芳心大亂間,那花底淫津更是如泉冒溢,膩膩地流了少年一腹,又順雪滑
的粉牆淌落,汙了好一片白壁。

  世榮每逢她套得深時,就覺龜頭被什麼吮咂一下,想起紫姬,心中蕩漾道:
“此妙又與孔雀兒一般,花心子也是會咬人的。”隻不知是修煉出來的還是天生
名器。

  白藕枝頭亂顛,愈弄愈酣,她入宮這數月來皆是半饑半飽,此刻突逢敵手,
幽深內竟有了一絲丟意,隻覺獨個兒折騰不能爽透,忽對少年嬌喘道:“小心
肝,抱我到那竹席上去,姐姐教你怎麼玩。”

  世榮便將之抱至竹席,婦人躺下,把少年拉到身上,笑道:“你怎麼支著身
子,怕壓著我麼?”藕臂纏住他脖子,緊緊摟入懷�,膩聲接道:“你盡管躺下
來,這會兒壓得愈重,姐姐便愈舒服哩。”

  世榮依言重重壓下,婦人又道:“你且把屁股�高,然後呀……再朝這下邊
頂過來……”雙手把著少年兩胯,邊說邊教他如何來淫自己,竟真把一個風月冠
絕都中的北靜郡王當成初生牛犢來指點。

  世榮自幼便得異人指點,後又因奇緣習得陰陽采補中的第一神通“月華精
要”,府中藏了幾十房嬌姬美妾,至今不知采禦過多少女子,可謂男歡女愛中的
大行家,如今頭一遭遇見這種新鮮事兒,隻覺妙趣橫生刺激異常,初時還裝生
澀,隻是慢慢抽聳,數十抽後暗將手段使出,那出沒之勢有如流星疾虹,勇猛之
形更若惡蛟蠻龍。

  白藕立時筋麻骨軟,美眸翻白,嬌呼個不住,“對對,便是這樣,哎呀呀,
被你弄死啦!嘶……奇材奇材,一學即會呦,哎呀,這一下真好……小心肝小心
肝姐姐愛死你哩!”

  世榮聽婦人聲音既嬌又澀,柔媚勾魂,又見她頂上的紫鳳髻如墨散開,一蓬
青絲墜落胸前,半遮了雪膩腴乳,愈覺誘惑襲心,當下盡根拼入,仿佛欲將花宮
刺穿方才甘心。

  婦人身心美透,雙腿分掛世榮兩邊肩上,玉筍勾住少年腦勺,借力將蠻腰亂
拱,雪股振起,玉戶疾套巨杵,隻把嫩花心來咬龜頭,明明爽得無以複加,嘴�
卻嬌呀呀地顫叫:“小冤家,快把人家頂掉了!”

  世榮見她那兩條玉腿如瓷光潔,腿肚線條更是柔美之極,心中銷魂,肉莖也
暢美,他巨杵上的冠溝又深又棱,盡情抽聳間,將婦人蛤嘴�那些粉滑如脂的嫩
物都犁了出來,嬌嬌爛爛地亂纏亂繞,洗得棒身有如油浸,潤膩光亮。

  白藕隻覺少年勇猛異常,花徑內那根寶貝似乎又漲了一圍,棒頭有如炙鐵燙
石,頂煨得嬌嫩花心麻痹難當,生怕美妙突止,顫顫哼道:“你要射了麼?”

  世榮胡亂應道:“好像要尿啦。”

  白藕芳心一縮,嬌呼道:“好弟弟,千萬挺一會兒,姐姐就來了。”她入宮
數月來從未有過這般酣暢,眼見就要攀至峰頂,怎甘就此功虧一簣。

  世榮故作不懂,“姐姐說什麼?什麼就來了?”

  婦人悶哼道:“要丟身子哩。”上身徑自弓起,兩團豐腴雪乳揉磨少年胸
膛,兩粒軟中發硬的殷赤奶頭四下亂刮。

  世榮最識玩趣,還要誘這美婦愈加淫穢,再問道:“什麼丟身子呢?”

  饒妖女從來就淫亂放浪,一時也不知怎麼答他,極美中迷糊哼道:“便是…
便是……女人快活透了,就會……會流……流一種東西出來……噯……你隻再忍
一下,過會兒便知啦!”

  世榮故意急她,戲道:“可是好難挨過去哩。”

  白藕識得七、八種讓男人堅持的法子,隻恨此刻心身皆酥,半點教不得他,
急急叫道:“別……別……姐姐這就丟了,你……你等等……啊……啊……啊
呀!”

  當下拼力將玉股高�,蠻腰拱緊,盡將至癢處送與少年頂刺,倏一下似被龜
頭揉到花眼�的嬌嫩,驀地全身酥壞,花眼怒綻,一口咬住龜頭前端,玉漿乍
迸,如乳澆淋。

  世榮被她那花心叼住龜頭,如嬰嘴般不住地密密咂吮,隻覺�麵嫩不可言,
深處更似有陣陣吸力傳來,腰肌猛地繃緊,差點就要射精,所幸體內的月華玄功
立時自生反應,緊緊地鎖住精關。

  白藕緊緊摟住少年,神情如癡如醉,口中嬌啼連連,“丟……丟了,小心
肝……你頂姐姐……姐姐呀!”

  世榮雙手捧婦人兩股,拼力揉刺花心,暗將其精悄悄汲納,一點點由龜頭收
至丹田消化,隻是怕被察覺,不敢使出“月華精要”中霸道無匹的“吸”字訣。

  過了好一會,白藕泄得心滿意足,這才妖嬈呼道:“差點兒死掉哩,小心
肝,你不用忍了,就射姐姐�邊吧。”

  世榮怕她生疑,忙將玄功散去,驀地龜眼奇癢,渾身繃緊,燙漿已一滴滴勁
射而出。

  白藕如藤爬樹般緊緊纏住他迎受,玉頰暈得深酡,方才丟完,但被世榮熱精
一灌,花心�又有絲絲酥漿滑出,不禁眼波似醉地軟噯道:“好燙。”她修習數
種汲納之術,不知怎麼,對這美少年卻不舍得使出來。

  其時天已轉涼,竹席上鋪著一條薄單,被婦人的濁膩一淋再淋,早已狼藉不
堪,一團團地黏粘兩人身上,更添淫穢。

  白藕軟蜷少年懷側,纖指在他身上慢慢亂畫,忽道:“小冤家,你別回織霞
宮了,往後就跟著我吧,包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哩。”

  世榮忙道:“這怎可以呢,若給大太監尋著奴才,怕不被他們打個半死,不
定還要趕出宮去哩。”

  白藕臉貼住他胸膛道:“盡管放心好啦,隻要呆在這采瓊閣�,誰能動你一
根寒毛!日後我再去求萬歲爺,別說討一個小太監,就是討十個,他也會答
應。”

  世榮啞口無言,心知她毫無言過其實,方才在假山上的碧源瑤廂�,他就親
眼看見那堂堂天子被她當作馬兒騎。

  白藕隻道他答應了,心神轉回眼前,笑眯眯道:“小心肝,你還真能耐哩,
竟能堅持得這樣久。”

  世榮道:“差點就挨不過去哩,隻是不敢惹聖姑娘娘生氣,因此死命忍
著。”

  白藕笑道:“怎麼又這樣叫?以後沒有旁人時,你喚我姐姐便是……已算你
能耐啦,若是換了別人,怕不早丟盔棄甲哩。”頓了一下又道:“待我日後傳些
奇妙功夫與你,更能酣暢持久呢。”想到美處,歡顏於表。

  世榮暗暗叫苦,心道:“若是叫這妖女纏住,別說脫身,隻怕凶險倍增
矣。”

  婦人歇了一會,心中意猶未盡,貪戀方才銷魂,還想再美一回,纏著世榮,
妖嬈又露,欲誘他梅開二度,誰知房門突被推開,跑進來個小道姑,年紀極小,
模樣卻已清麗,妙目瞄了世榮一眼,慌張道:“師父,皇上醒了,正在喚您
哩。”

  婦人慌忙起身穿衣,那小道姑也上來幫手,兩人亂成一團,還未完全整好衣
發,人已往外走去。白藕忽然回頭,對世榮含情脈脈道:“小冤家,你乖乖地留
在這�等我,哪兒都不許去呦。”到了門口還不放心,又叮嚀一句,“千萬要等
我回來哦。”

  待妖女與那小道姑一走,世榮便呆不住了,心底盤算道:“趁此時還未露
餡,趕緊走人吧,在這�呆得越久,被拆穿的可能便越大,若是這婦人當真去跟
狗皇帝要人,到時執事太監接旨一辦,回奏說查無此人,那可非說笑的,三十六
計,走為上矣!”

  當下起身匆匆穿好衣衫,方要尋機溜出去,心頭突然一動,思道:“前幾日
在藏錦塢中,聽那葫蘆妖道說在宮�收服了一個得寵的嬪妃,不知是何人?而那
屯蓄了八萬神兵的極樂穀又在何處?若是能將這兩樁大秘密查出些眉目,對我聖
門大業有莫大的好處。”

  人雖走到了門口,卻不禁猶豫起來,繼而忖道:“那妖道打算捉我,我卻偏
偏藏到他的窩�來,雖然十分凶險,倒也出其不意,再挨個三、五日,想來我已
幾乎複元了,那時就算真的被他發覺,我也未必走不脫。”不覺怦然心動,天人
交戰許久,終究抵擋不住誘惑,遂返身躺回席上,雙臂枕首,閉上眼睛靜靜地等
妖女回來。

     ***    ***    ***    ***

  這日課罷,寶玉與秦鍾一同從學�出來,見天色尚早,正思量往哪兒逍遙
去,不想一人從後掩來,將寶玉攔腰抱住,茗煙、鋤藥、雙瑞、雙壽四個小廝也
不阻擋,隻是笑嘻嘻旁邊觀望。

  寶玉轉首一瞧,原來是古董行的程日興,歡喜道:“你怎麼會在這�?”

  程日興道:“專程來等你的,都在這�站半天了。”

  寶玉問:“什麼事呢?”

  程日興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是薛大爺的好事哩,叫我來請你去一個地
方,你先打發小廝們回去,路上再仔細告訴你。”

  寶玉一聽是薛蟠來請,便給了些散錢,命茗煙幾個小廝先回,正待欲行,秦
鍾卻來告辭,原來他知薛蟠對自己有些意思,但心中偏偏不喜那呆霸王,因而避
開。

  寶玉也略知秦鍾心意,不好勉強,隻好放他去了。

  程日興雇了輛大車,兩人一起坐上,與車夫報了個地名,寶玉沒聽清楚,
道:“瞞神弄鬼的,到底要往哪兒去?”

  此時車已行走,程日興才道:“聽過紫檀堡麼?”

  寶玉點點頭,道:“怎麼沒聽過,據說是個世外桃源,也是處藏嬌納玉之地
哩,隻是那兒離城要有幾十�路,我們大老遠跑去做什麼?”

  原來紫檀堡位於都中東郊,離城約二十�地,山清水秀,景致如畫,本隻是
一個人口稀少的小村莊,但不知從何時起,都中的王公貴胄、富戶商家開始在其
處安置私妾寵妓,久而久之,那�便漸漸成了一處專門藏嬌納玉的名地。

  程日興笑答道:“因為薛大爺在錦香院新收了匹瘦馬,叫做弄雲,說是今年
品花榜中有名的,心�得意,也在紫檀堡買了幾畝地,置辦了幾間房舍金屋藏嬌
哩,今日擺了酒席,請我們幾個過去品一品哩。”

  寶玉頓來了精神,也笑道:“啊呀!品花榜上有名的,那可絕非庸脂俗粉
了,原來是這等美事,當去當去。”他老早就想見識一下那豔名遠揚的紫檀堡,
趁此正好去瞧一瞧。

  不知怎麼,忽想起那個可人的香菱,心中輕輕一縮:“薛大哥真迷糊了,屋
�放著個這麼標致的人兒不憐惜,卻跑到外邊尋個青樓姐兒來寵。”

  程日興又道:“你猜猜薛大爺為此事花掉了多少銀子?”

  寶玉想了想,道:“五百兩內怕是弄不成吧?”

  程日興笑了笑,扳著指頭道:“跟你估的可差遠啦,有幾件都是我幫他辦
的,這筆賬且算與你聽聽,頭一件,那錦香院�的花兒可不容易摘,而這弄雲姐
兒又是品花榜題名的,價更不菲,從遞牌到梳攏,咱薛大爺半月內就花掉了六百
多兩銀子。”

  寶玉早知四大青樓是銷金窟,卻沒想糜費至此,若在外邊,六百兩銀子已可
買到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做妾了,不禁道:“還是薛大哥的銀子多,這麼狠的價
也下得了手,不過為了品花榜上的人兒,怕也是值得呢。”

  品花榜乃百錦營第一品花師爺柳不亂所作,擇天下娼妓中優者而錄,每年更
新一次,因撰者乃風月名師,那品花榜深得風月中人推崇,幾被擁為風月聖典,
青樓花寨之人一經品題,便能聲價十倍,而不得列於其榜者,皆自引以為憾。

  程日興點點頭,道:“有這價便有人要,隻是得像薛大爺這種主兒才奢侈得
起哩。第二件,在這紫檀堡買了四畝二分地又花了五百六十兩。”

  寶玉道:“這也貴,都中許多地還沒這個價。”

  程日興道:“如今這紫檀堡已是炙手可熱的寶地哩,隻怕日後還要再漲價
呢。”

  頓了一下續道:“餘下建房子辦家私約使了三、四百兩,前前後後統共超出
一千五百兩。”

  寶玉咂咂舌,歎道:“不得了不得了。”心底恨不得立刻趕到紫檀堡,瞧一
瞧那個讓薛蟠大撒銀子的弄雲姐兒是個什麼模樣。


            第四十二回  銷魂夜宴

  兩人一路談笑,倒也不無聊,直到夜幕降臨,方到了紫檀堡。

  寶玉掀起窗簾,但見四下樹影層疊,黑暗中點點霓燈透亮,隱約描出花木叢
中的一棟棟精致樓舍的邊角,又有絲竹管弦之聲緲緲飄來,泄露出這�實是繁華
之地。

  程日興也朝外觀看,邊認路邊指點車夫行走,忽然道:“到啦,便是這
�。”

  喚停了車,兩人一同下地,進了一圍籬笆,繞過數叢細竹,眼前現出幾間精
美房舍,皆為紫脂泥牆,簷下掛著數盞大紅紗燈,門口幾個小廝迎上來,都笑
喚:“程爺。”卻不認得寶玉。

  程日興攜寶玉徑自入內,大叫:“寶二爺來啦。”堂上數人快步圍過來,為
首正是薛蟠,後邊竟跟著賈蓉與賈薔哥兒倆,又有馮紫英、單聘仁、詹光與胡斯
來等幾個狐朋狗友,這個抱腰那個拽手,鬧哄哄道:“怎麼現在才來?”

  寶玉笑道:“我得上學哩,又不能像大哥這樣,想去就去,想歇便歇。”

  薛蟠上學,不過是因為學�有幾個標致弟子,偶動了龍陽之興,便假裝也要
讀書,開頭還三日打魚兩天曬網,不時去應個卯,待哄了香憐、玉愛那幾個契弟
上手後,便再也不去了,聞言訕訕笑道:“我隻是最近忙了些,過幾日還要回去
上學的。”

  寶玉哪�信他,隻笑道:“忙什麼呢?又背著大家弄來個新嫂子吧!”

  薛蟠聽寶玉口稱“嫂子”,心中高興,道:“不過圖個新鮮罷啦,來來來,
酒席早已擺好,專等你哩。”攜了他的手,往北間宴廳而去。

  進到�邊,見有幾名侍兒正忙著擺碗按箸,繡屏前又有數女或立或坐,粉粉
豔豔地圍了一堆,手�持抱著紅牙檀板簫管琵琶諸器,竟是個個衣鮮鬢秀,容顏
俏麗,真謂桃羞杏讓,燕妒鶯慚。

  寶玉一瞧,立知都是些什麼人,心中怦怦亂跳。程日興旁邊低聲笑道:“今
日這般奢侈,可見咱薛大爺多高興哩。”

  薛蟠朝當中一個眉目如畫的美人叫道:“雲兒,快過來拜見你叔叔伯伯。”

  那美人盈盈一笑,蓮步行來,朝眾人一一襝衽作禮,薛蟠說伯伯她便叫伯
伯,喚叔叔她便喚叔叔,音如黃鶯出穀,舉止嫻淑溫柔,哪有半點娼家之氣,大
方之處尚勝許多名門閨秀。

  寶玉見她身穿淡花繡襖,底下紫綾羅裙,一條芙蓉軟巾低束蠻腰,秀目藏
媚,嬌靨含春,果然妍麗過人,他從來見不得美女,心�不禁微微發酥,暗道:
“果然是品花榜上的人兒。”

  見過禮後,薛蟠招攜眾友入坐,舉盞呼飲。弄雲與四名侍兒前後服侍,流水
般端上時鮮果蔬佳肴美酒,那班麗人卻在一旁調絲弄弦彈奏助興。

  賈蓉忽道:“怎麼就喝了起來?咱薛大爺今日豐席款待,不知是什麼原故?
我們大老遠從城�趕來,可不能吃得不明不白。”眾人一聽,皆跟著起哄,要薛
蟠說話。

  薛蟠叫道:“有什麼原故?隻不過多日不聚,思念大家哩!若說還有其他,
也就是在這地方新置了幾間房屋,因此做個東道,把你們哄來吃幾杯薄酒唄!”

  眾人見他沒說到點子上,哪肯放過,同聲逼問道:“新置這幾間房屋又做何
用?”

  薛蟠哈哈一笑,將弄雲柳腰兒一攬,大聲道:“金屋藏嬌唄!還不曉你們想
聽什麼,喝酒喝酒!”弄雲滿麵暈紅,隻垂著首幫男人斟酒,旁邊那些麗人皆望
著她嘻嘻而笑。

  一群豬朋狗友高談闊論,觥籌交錯間無非誰家的園子好,誰家有奇物異寶,
誰家的戲子俊,誰家的丫頭標致,初時還有點規矩,後漸露出本相,一個個言中
猥褻不堪。

  寶玉一入此間,便聞到一股細細香甜,竟似在哪聞過,坐在那�一直神不守
舍,終忍不住悄悄問薛蟠道:“你這兒點的是什麼香呢?”

  薛蟠一聽,滿麵狎笑,翹起大拇指低聲道:“好鼻子,能聞出這香與眾不
同,隻是莫問我。”一把扯過旁邊的賈蓉道:“問他問他,這寶貝香兒是他弄來
的。”

  賈蓉聽了薛蟠的話,斜過身來衝寶玉低聲笑道:“寶叔真乃識貨人,這香可
是侄兒特地從家�帶過來助興的,喚做春風酥,價比黃金哩。”

  寶玉心中一跳,猛想起這便是在可卿房�聞過的香味,他又曾聽秦鍾說過此
物功效,熱著臉道:“這……這……不是房……房�邊用的東西麼?”

  薛蟠瞧了瞧他,道:“今兒就是專要點這香的,待會才好快活。小爺兒,你
居然也知道這寶貝,哥哥我真瞧走眼啦。”

  賈蓉眨眨眼接笑道:“此香乃點玉閣所出的房中聖品,極能燃情助興,卻絲
毫不傷身子,寶叔隻管受用,待會便知道它的好處啦。”

  寶玉臉紅了起來,哪敢再接他們倆的話。

  旁邊的女人畢竟不是小家碧玉,酒酣耳熱間沒誰顧忌,幾個跟弄雲已見過麵
混得略熟的,還不時跟她狎言調笑。

  這姐兒十分乖巧識趣,依在薛蟠身畔笑顏對應,矜持中不乏風情。

  馮紫英乃神武將軍馮唐之子,年紀輕輕已襲指揮之職,平日�就鮮把誰放在
眼�,灌多了幾杯黃湯,又被那春風酥暗中一撩,此刻更是輕狂,見弄雲甚是可
人,竟嚷嚷要她過去陪酒。

  薛蟠絲毫不惱,朝女人道:“雲兒,小將軍喜歡,你便過去敬一杯,我們兄
弟倆不分彼此,敬他就如敬我一般。”

  弄雲斟了酒,道:“奴家敬小將軍一盅。”笑吟吟上前敬獻,孰料被馮紫英
忽一把摟入懷內,藉著酒勁道:“若不跟我交杯,定須陪一杯方可去!”

  姐兒乜了薛蟠一眼,見他不來解救,隻好笑道:“小將軍高興,陪一杯也沒
什麼,隻是奴家不能多飲,就饒半杯可好?”

  馮紫英見其嬌俏可人,又聞縷縷淡香襲來,心�酥了一半,緊緊地圈住她的
蠻腰,噴著酒氣道:“也成,就在這陪,免得賴賬。”

  雲兒嫣然道:“奴家豈敢在將軍麵前賴賬。”就坐在馮紫英的腿上,探臂到
桌上又斟了半杯酒,端過來對他嫵媚一笑,杯口往男人的杯底輕輕磕了一下,柔
聲道:“小將軍請。”翠袖半遮檀口,徑自飲起來,轉眼間便把杯口朝男人一
揚,竟是一氣幹了,麗目隨之斜斜乜向他手�的那一杯。

  馮紫英目瞪口呆,心中已是迷壞,忙舉杯也飲,誰知雲兒趁機一掙,已從他
大腿上溜了下來,輕煙般躲入薛蟠懷內,耍嬌弄嗔地仰著螓首,不知跟男人訴說
什麼。

  眾人瞧得心旌搖蕩,馮紫英更是難過,腿上還麻麻的,恨不得再將這尤物一
把捉過來攬著。

  胡斯來嚷嚷道:“小將軍有人敬酒,我們怎就沒人理睬呢,莫非此處隻有他
是個官兒?”

  薛蟠哈哈大笑:“都有都有,今個兒不單有人敬酒,還有人陪酒呐!”遂同
懷內美人道:“叫你姐妹們歇一歇,都來與叔叔伯伯們陪杯酒。”原來旁邊的那
些彈奏的華裳麗人,皆是錦香院�的姐兒,今兒被薛蟠請來作陪的。

  雲兒朝她們擠擠眼,笑道:“有勞姐姐們啦。”眾美早有默契,紛紛放下手
�的樂器,笑嘻嘻地斟了酒,各自尋一個男人敬奉。

  來敬寶玉的是個唇紅齒白的女孩兒,生得俊俏伶俐,幹淨利落地斟了酒,搶
在別人前麵來到他跟前,雙手捧杯嫵媚嬌甜道:“奴家敬公子一盅。”惹得旁邊
幾個也想染指寶玉的姐妹直噘嘴兒。

  寶玉忙接過飲了,誰知這俏姐兒竟一屁股坐到大腿上,一臂勾著他的脖子,
一臂複去桌上斟酒。

  寶玉俊臉通紅,偷望四周,原來都是一樣,席間座位根本無多,那些姐兒皆
坐於男人腿上,心�這才稍稍定下來,問:“姐姐怎麼稱呼?”

  俏姐兒嫣然道:“不敢,奴家叫羅羅,公子尊姓大名?”說著捧杯又敬。她
方才在旁彈奏時,悄悄打量席間眾人,瞧見寶玉衣裳錦繡,容顏俊美,氣度不
俗,更難得的是沒有絲毫紈絝之氣,心忖此人絕非尋常人家的公子,早有幾分喜
歡,因此薛蟠一叫陪酒,她便搶先挑了寶玉。

  寶玉忙舉杯回答。

  羅羅一聽,心跳道:“原來是榮國府的公子,難怪別人都對他畢恭畢敬
的。”

  心�又添了幾分喜歡。

  眾人正迷亂,薛蟠忽喚侍兒取過琵琶來,命弄雲親自彈唱助興,卻是一闋馮
大才子新填的《點絳唇》。待其檀口一啟,才知音色出奇甜美,吐字也腔悠氣
柔,隻聽得眾人不住拍手稱讚大聲喝彩。

  寶玉見她精通音律,又頗得神韻,心道:“這雲兒不但容顏出眾,兼而多才
多藝,更有綺情媚趣,難怪薛大哥丟下屋�的俏人兒不顧,卻大老遠跑到來這兒
寵她。”旋而暗歎道:“唉,若非青樓妓戶的手段調教,尋常人家,哪個又能養
出這般風流的女孩兒呢!”

  賈薔嚷道:“這闋《點絳唇》雖好,卻嫌斯文做作,不合今夜之宴,須得再
來一闋動興的。”

  薛蟠一聽,便叫道:“既然不好,再唱再唱。”

  雲兒抱著琵琶笑道:“這馮才子填的詞都還不好,那唱什麼呢?”

  賈蓉狎笑道:“就來個《十香詞》吧!”眾男人一聽,個個叫好。

  雲兒暈了臉,笑道:“這個我可不會呢,換別的可好?”

  眾爺隻是不允,皆道:“莫哄人,這《十香詞》可是當今最紅的,都中的姐
兒,哪個不會唱?”

  馮紫英更道:“若是不唱,便再來陪我飲三杯!”

  雲兒拗不過,隻得將琵琶放下,換了檀板,重啟朱唇,細囀鶯喉,嬌滴滴唱
道:“青絲七尺長,挽出內家裝;不知眠枕上,倍覺綠雲香。”

  寶玉早聞這《十香詞》極為豔褻,細吟詳賞數遍女子身上美處,聽了頭一
句,心道:“這說的是頭發了。”聽雲兒又唱:“芙蓉失新豔,蓮花落故妝;兩
般總堪比,可似粉腮香。”

  單聘仁笑道:“既說粉腮香,且當印證一下。”便捧了懷�姐兒的玉頰,在
上邊親了一口。

  胡斯來道:“有理有理。”也把腿上的女孩兒香了一回,笑道:“果然不
錯。”

  場麵已微微亂了起來。

  雲兒接唱道:“蝤蠐那足並?長須學鳳凰;昨宵歡臂上,應惹領邊香。”

  眾爺們這回爭先恐後,紛紛把鼻口往美人的領口�鑽,一個個叫道:“好香
好香。”惹得懷內姐兒耍嬌弄嗔,低聲俏罵。

  雲兒繼唱:“紅綃一幅強,輕閑白玉光;試開胸探取,尤比顫乳香。”這一
句愈是淫靡,馮紫英最張狂,領頭把手往姐兒的領口�探,猥笑道:“什麼叫做
顫乳香呢?”

  程日興緊隨其後,也一臂深插入女孩領內,一掌捫扣住玉峰,把懷中美人弄
得嬌喘籲籲,笑道:“此處平時皆有遮攔,最透不得氣的,需咱助以搖晃,使內
�所蘊香氣流出,這便是顫乳香了。”

  寶玉見場麵愈來愈是不堪,漲得俊臉通紅,雖然平日也是胡鬧,畢竟不曾這
般放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羅羅暈著臉笑道:“真粗俗呦。”轉首來瞧寶玉,道:“他們都胡鬧,公子
卻怎麼不玩呢?莫非不喜歡奴家?”

  寶玉忙道:“不是不是,隻是……隻是怕唐突了姐姐。”

  雲兒此時已唱第五句:“非關兼酒氣,不是口脂芳,卻疑花解語,風送過來
香。”

  羅羅見寶玉情狀,已知他麵嫩,芳心不禁悄喜,忖道:“這小公子的品性跟
那些人大不相同。”從古至今,姐兒愛俏,更喜赤子,暗暗決意要籠其心,當下
使出青樓妓戶中的勾魂手段,嬌滴滴道:“公子不輕薄奴家,奴家也敬重公子,
來,讓奴家再敬公子一杯。”雙手奉了酒又柔柔獻上。

  寶玉忙伸手來接,誰知卻被她輕輕推開,笑盈盈地把酒杯送到他嘴邊,竟是
親自來喂。

  寶玉心�迷迷糊糊的,情不自禁張嘴飲了,尚餘三分時,那羅羅便抽手退了
杯子,道:“你都喝了,不留一點給我麼?”

  寶玉燙著臉道:“你喝你喝。”隻覺她那軟綿的身子依偎上來,焐得小腹一
團溫熱。

  羅羅雙目水汪汪地望著他,卻道:“奴家也要你喂。”

  寶玉點點頭,欲接杯子喂她,誰知羅羅又搖螓首,秀目水盈盈地望著公子,
微微嬌喘道:“你用嘴。”

  寶玉何曾遇過這樣的挑逗,周身血脈賁張,眼角瞥見廳中男女也有摟抱親嘴
的,早已亂得火熱,便噙了那杯�的殘酒,顫顫然地湊過去跟女孩對了嘴,再一
點點地哺過去……

  羅羅秀目迷蒙,隻覺眼前男兒實在俊美,嚶嚀一聲,舒臂將其頸緊緊圈了。

  間中一縷酒液從兩人嘴角漏出,流了她一胸,濕處隱隱透出�邊肚兜上的紋
縷。

  寶玉哪�還能把持得住,也將女孩一把抱住,領了個滿懷軟玉溫香,耳邊隻
聽那雲兒蕩人心魄地唱:“和羹好滋味,送語出宮商;定知郎口內,含有暖甘
香。”

  一旁的賈薔見他們這般,便扯了腿上的姐兒,笑道:“快拿酒來,我們也耍
一回這皮杯之趣。”

  雲兒又唱道:“咳唾千花釀,肌膚百和裝;元非啖沈水,生得滿身香。”這
一句描摹的是女子的體膚,惹得小爺們上下其手,在眾美嬌軀上大肆祿山之爪。

  他們這幫高梁紈絝,往日在薛蟠或馮紫英的書房鬼混,多少還有點約束,如
今移到這逍遙自在的風月聖地來,更是放浪忘形,肚內黃湯一多,再被那廳�燃
放的春風酥一撩,不單這些爺們的,竟連幾個姐兒也有些按捺不住,當下便有人
當眾荒唐起來,那幫麗人皆是青樓娼妓,半推半就便欣然相從了,地上頓然丟了
許多霓裳羅帶,隻羞得幾個遞湯送菜小侍麵紅耳赤。

  又聽弄雲唱道:“既摘上林蕊,還親禦苑桑;歸來便攜手,纖纖春筍香。”

  羅羅低聲道:“知道這一句說是什麼嗎?”她胸前殘酒被乳溫一蒸,和著女
人的體香飄襲上來,熏得寶玉神魂離舍。

  寶玉早已迷壞,哪�還聽得清楚雲兒所唱之詞,隨口應道:“是什麼?”

  羅羅悄悄探手到底下,隔著褲襠握住了他的玉莖,嫵媚地輕喘道:“捉你的
是什麼便是什麼。”

  寶玉悶哼一聲,隻覺被她捏拿得無比舒美,一股熱流從丹田疾竄而下,玉莖
旋即昂首勃起。

  雲兒繼唱道:“鳳靴拋合縫,羅襪卸輕霜;誰將暖白玉,雕出軟綿香。”

  對麵的賈薔大笑道:“我暖我暖,憐香惜玉我最拿手!”竟將懷中美人蓮足
捧起,動手欲摘她的繡鞋兒。

  那美人生得唇紅齒白,漆眸如星,模樣嬌憨清純,不知羅裙何時被解,蓮足
一舉,便裸出一大截雪白的粉腿來,羞得耳根殷赤,況且女兒家足踝最是隱秘,
怎肯當眾示人,慌忙死死捂住,軟語央求。

  廳中人聲沸雜,寶玉聽不見她說什麼,陶然之際隻覺甚是可人,心道:“這
女孩兒生得跟晴雯倒有幾分相似,如今卻淪落妓家,真真可惜了。”

  此際弄雲已唱至《十香詞》的最後一句:“解帶色已戰,觸手心愈忙;那識
羅裙內,銷魂別有香。”餘音未落,已丟下手中檀板,溜回薛蟠懷�,撒嬌道:
“口都幹了,快拿酒來喝。”

  薛蟠哈哈一笑,倒了滿滿一杯酒遞上,道:“前邊的我都聽得懂,獨獨這最
後一句不知唱的是哪兒?好雲兒,你便告訴我罷。”

  雲兒在他腰�擰了一把,嬌啐:“不知道!”

  馮紫英一直盯著雲兒,瞧得眼熱,一股欲焰直竄心頭,遂把陪酒的女孩兒抱
到桌上,笑道:“我可知道,便是這兒!”竟掀起女孩已鬆脫的羅裙,扯下褻
褲,當著眾人指點幽秘。

  那女孩兒羞不可遏,尖聲連呼拼命掙拒,惹得馮紫英性起,徑自解了褲頭,
掏出早已勃如金鐵的話兒,對著嬌嫩處硬生生地刺了進去……但見女孩瞬間酥
軟,在男人胯下縮成一團。

  眾爺們瞧得無比動興,紛紛與陪酒的美人強索歡好,但見席間玉莖亂挺貝戶
流膏,又有悶哼嬌呀不絕於耳,廳內霎已是濃雲密雨春色無邊。

  薛蟠百般都玩膩了,要的正是這種新鮮綺趣,快活地大聲道:“難得今日聚
得這麼齊全,大夥兒盡情痛飲,不醉不歸呀!我這�有許多房間,都備了枕席,
若當真醉了,隻管隨意躺去。”賞著滿廳聲色,淫欲熾起,也挾著雲兒求歡。

  不知是否因那春風酥催情撩欲的奇效,雲兒隻略做推拒,便餳著眼應允了,
身子趴在桌上,被薛蟠在底下剝去羅裙小衣,一槍給挑了。

  廳內愈來愈亂,眾人荒唐相戲,美人嬌娃這個含嗔,那個帶笑,你指我,我
羞你,在席邊鬧做一團。又不知誰先帶了頭,公子爺兒竟換起伴來,這個到東邊
采一陣,那個去西邊攪一回,除了薛蟠身底的雲兒,寶玉懷�的羅羅,其餘姐兒
幾被亂遍。那些淫形穢狀,你入我目,我落你眼,靡豔交映,愈加銷魂,真是荒
淫中的好風光。

  仿填一闋《鵲橋仙》來助興:

    粉黛模糊,花容粘露,嫵媚妖嬈難描。綺席銷魂聲呢喃,豈遜瑤池
  玦佩鳴。雪肌芬芳,月貌籠煙,歡喜嬌嗔怎辨。春廳蕩魄香氳氤,更勝
  碧霄雲霞飛。

  寶玉牽掛那個容貌有幾分似晴雯的女孩兒,目光悄隨其轉,見她正被賈薔抱
在腿上,粉頰如桃,嬌軀搖晃不住,下邊雖被桌子擋住,卻也能猜出是什麼情
形,一時心�不知是什麼滋味。

  羅羅見寶玉東張西望,並未如別人亂來,隻道少年臉嫩,人前不敢放開,便
湊到他耳邊道:“公子醉了沒有呢?想不想睡去?”

  寶玉乜見賈薔提著褲頭從那女孩兒身上起來,又跟賈蓉換了女人,再也瞧不
下去,點頭應道:“有一點兒了,去哪兒歇才好呢?”

  羅羅遂從寶玉身上立起,悄聲道:“奴家知道個好地方,公子請跟我來。”

  牽了他的手,撇下眾人,往宴廳旁間溜去。
            第四十三回  姐兒風情

  羅羅拉著寶玉,從宴廳的旁門溜出去,轉了幾轉,便到了一間小小暖閣,但
見�邊鋪錦垂繡華麗非常,壁上掛著一副對聯:

    醒時隻在花前坐,醉罷還來花下眠。

  寶玉肚�好笑,這聯也算雅致,隻是想到此處的主子乃是他薛大哥,便顯得
有點不倫不類了。

  羅羅香軀依著他,呢聲道:“公子覺得此處可好?”

  寶玉見她熟門熟路,似乎以前來過這�,想及此姝不定還與薛蟠有過一段露
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應道:“好是好,隻嫌悶了點。”

  羅羅道:“那邊有扇窗子哩,奴家去打開。”蝶兒般飛到東首,推開紗窗,
忽然愣住,寶玉正納悶,見她笑嘻嘻地回過頭來,招手要他過去。

  寶玉走過去一瞧,原來窗外草地上一對男女正在顛鸞倒鳳,男的正是馮紫
英,底下壓著個幾被剝光的女孩子。

  羅羅在他耳邊悄悄道:“別出聲……”忍不住又笑道:“他們倒真會挑地方
呀,正好送我們瞧春宮呢。”

  寶玉紅了臉,見那女孩兒身材瘦瘦小小,顯得嬌弱不堪,馮紫英卻是大弄大
創,叫人不禁為她能否承受得住而擔心。

  果聽那女孩兒斷斷續續地嬌哼起來:“爺慢些呀,奴家……奴家……”纖腰
一閃一閃地似欲躲避什麼。

  馮紫英哪肯憐香惜玉,淫笑道:“你要丟了麼?那便快出來吧,哥哥都接
著!”

  不斂反揚,愈是大開大闔,雙手捉緊她那細細蠻腰,玉莖一下下直尋幽深處
的花心鼓搗。

  羅羅緊緊地往寶玉身上挨去,膩聲道:“小依這回可慘哩,她從來經不得粗
魯的。”

  寶玉憑著月色乜見她腿間一片狼藉,濁穢中似夾著一縷鮮紅,心中老大不
忍:“原來這女孩子叫小依,連名字都似弱不禁風,哎,碰上了馮紫英這樣的大
爺,當真夠她受的啦。”

  小依纖腰被固,躲閃不得,螓首連搖,雪白著臉呻吟道:“爺輕些兒,奴家
才快活哩。”嬌嫩處明明已出了血,隻是不敢言痛。

  馮紫英一槍長挑,道:“你告訴我,是方才那個爺好,還是此刻的爺好。”

  原來是跟剛才玩她的胡斯來爭威風。

  小依忙道:“此刻的爺好。”聲音都給男人弄顫了。

  馮紫英又喝道:“哪個強?”拼根聳盡,似乎想把底下的蛋子都塞進花徑
去。

  女孩�聲道:“爺強爺強,嗚……爺快弄壞小依啦……哎呀……啊!”也不
知是苦是樂,一對白腿在綠茵上亂蹬亂蹂,蕩人心魄。

  羅羅跟寶玉越貼越緊,絲聲嚶嚀道:“這小將軍好厲害呀……唔……奴家也
有些酒醉,我們去睡了好麼?”她剛才在廳中,也吸入了不少春風酥,此際瞧見
這綺景,春情爆發,隻盼能與這俊公子立時歡好一回。

  寶玉雖常說要跟薛蟠、馮紫英等狐朋狗友去妓院快活,臨了卻總是不敢真的
去,至今尚未嚐過一個青樓姐兒,此刻聽了羅羅的話,又觸到她那滾燙的肌膚,
再難把持得住,暗暗為自己尋了個借口:“隻試這一回,下不為例!”心頭“怦
怦”狂跳,點頭應道:“嗯。”

  兩人攜手上了床榻,羅羅先將釵環取下,擺在枕邊,又脫了外頭衣裙,身上
隻餘一件淺桃肚兜一條雪紗褻褲,才過來跪在寶玉跟前,溫溫柔柔地幫他寬衣解
帶。

  寶玉見她麵如噴霞,秀眸水汪汪地不時望向自己,瞧得心�酥麻麻的,呼吸
漸粗了起來。

  羅羅褪下他外褲,瞧見褻褲襠上搭著個高高的帳篷,嫣然一笑,竟俯下頭
去,隔著褻褲輕輕舔吻起來。

  寶玉一陣銷魂,心�想道:“薛大哥他們常誇青樓姐兒的風情多好,果然沒
有言過其實。”

  羅羅挑舔了一會,隻覺褲襠內的東西越漲越大,稍稍退後一瞧,不由怔住,
心�納悶道:“怎麼挑得這般高了?”忍不住扒下褲子來看,不看還好,這一看
頓唬得個目瞪口呆,暗訝道:“天底下哪有這麼大的寶貝!”

  原來寶玉此時情動已極,氣血充盈,整根玉莖全都勃發起來,比方才羅羅在
宴廳�摸時又大了近倍。

  羅羅十四破瓜,至今不知接過多少客人,卻從未遇見這等雄偉之物,不禁又
驚又喜,心如鹿撞道:“他年紀少小,怎麼有如此奇寶,隻怕是天下無雙的,今
日竟叫我給遇上了,哎呀……不知弄進�邊又是怎樣滋味?”想到此處,嬌軀已
酥了九分,哆哆嗦嗦又用嘴兒去親吻,這回沒有絲毫阻隔,感覺更是震撼,自己
腿心內已是淋漓一片,濘泥如淖。

  寶玉十分受用,不覺往後仰倒,舒舒爽爽地躺在被堆�,倏一下被女孩吮得
骨頭發麻,忍不住哼道:“羅羅姐,你真好。”

  羅羅聞言,吮咂得愈是賣力,不時舔舐寶玉腿縫陰囊,更銷魂地是偶爾還用
舌尖去點刺他的肛眼。

  寶玉美不可言,隻覺此姝舌功尚在鳳姐兒之上,繃緊了身子哼吟道:“羅羅
姐,若再這樣耍,便要弄出來了。”隻盼能快快交接一回,便手伸到底下去拉
她。

  羅羅嚶嚀一聲,從底下爬上來,暈著臉趴在寶玉胸膛,嬌聲膩語道:“你不
想弄出來麼?”

  寶玉攬住她蠻腰,道:“若是這麼弄出來,我們便耍不了啦。”

  羅羅媚眼含波道:“不敢陪你耍啦,這麼大的寶貝,隻怕弄死人哩。”

  寶玉一聽,急了起來,道:“怎麼會,難道……難道隻是這樣麼?我跟……
跟家�的丫鬟玩過,也沒什麼不行的。”

  羅羅瞧著他笑道:“你沒出來玩過麼?”

  寶玉臊著臉點點頭,心想準叫這娃兒瞧遜了。

  羅羅卻是心中喜歡,暗思道:“這小公子不是在外邊鬼混之人。”又笑道:
“可是人家害怕哩,還是……還是用嘴幫你弄出來好啦。”

  寶玉更急,忙道:“我們且試一試,慢慢地來,若是真的不行,我便立時作
罷。”

  羅羅還是搖頭不允,玉指輕撥少年乳頭,隻道:“不敢試。”

  寶玉被她吊在半空,連連低聲央求。

  羅羅急得他夠了,才道:“那你答應我一件事,人家……人家就試。”

  寶玉不知是誘,喜道:“你說。”

  羅羅道:“公子送我一樣東西吧,算是今夜的紀念,奴家便舍命陪君子。”

  寶玉道:“怎不早說,應當應當,嗯……送你什麼才好呢?”

  羅羅目光從垂下的雲發�透過,斜睨旁邊的衣服堆,道:“隨你。”

  寶玉省悟,忙去衣服堆�尋找,片刻翻出一隻從腰上解下來的玉玦,道:
“羅羅姐,這個送你可好?”

  羅羅笑靨如花地接了,跪在被堆�嬌嬌地行了一福,歡歡喜喜道:“奴家謝
過公子啦。”

  寶玉見她嫵媚非常,色膽壯起,上前環臂抱住,笑道:“隻是這麼謝而已
麼?方才怎麼說的?”

  羅羅斜乜他一眼,甜聲道:“還怕人家賴賬麼?”說著輕輕把公子推倒,跪
在被堆上自個褪了褻褲,露出一隻小饅頭般的玉阜,圓潤光潔,底下毛發水光閃
爍,早已蓄飽了汁液。

  寶玉瞧見,伸手一捋,晃著兩指笑道:“都已濕成這樣,卻還哄我呢。”

  羅羅被他掏得雪腹上浮了一片雞皮疙瘩,撒嬌道:“你再笑人,便把玉拿回
去,奴家不要啦!”

  寶玉忙賠不是,拉著羅羅的柔荑,隻要她快快去攀自己的擎天柱……

  羅羅一手底下扶著,對準寶玉的巨棒戰戰兢兢地坐下,原想十分難入,孰料
陰戶一觸到龜頭,立覺燙熱逼人,身子便似融化般不知從哪湧出許多滑膩來,蛤
口也著魔似的自啟,竟將巨碩無朋的龜頭緩緩吞入,雄渾的莖身也隨之一寸寸揉
入……

  寶玉早已叫這姐兒誘得欲焰如焚,龜頭才觸著嬌嫩,便情不自禁地�臀一
聳,巨棒破開嫩脂,一氣至底,隻是莖身實在粗長,尚餘三分露在女人的花瓣
外。

  羅羅嬌哼一聲,三魂六魄差點都被頂散,緩過神來,才覺花心已被采去,自
臍以下驀地都麻了。

  寶玉見她似乎受用,底下得意道:“怎麼樣?豈有不好的?”

  羅羅顫聲道:“殺死人哩,瞧你從頭到腳都斯斯文文的,怎麼這根東西卻這
般要命?”

  寶玉笑道:“如此好不好呢?”底下拱了拱,龜頭在花宮深處揉出一塊嫩滑
之物,軟綿中微微發硬。

  羅羅嬌軀慌亂朝上縮起,哼呀道:“你先別動,讓人緩一緩……奴家來好
了。”

  雙臂支榻,一下下輕輕地蹲聳起來。

  寶玉瞧見女孩露出的一截玉乳白得可愛,便扯扯她的肚兜兒道:“好姐姐,
把這也脫了吧?”

  羅羅“嗯”了一聲,返臂背後,邊搖邊解,摘了肚兜,露出一身雪粉般白膩
的肌膚來,惹得寶玉上下其手,捫乳揉腹,不亦樂乎。

  羅羅媚眼如絲地搖著搖著,隻覺這少年的寶貝實在昂碩,幽深處的花心子幾
乎下下碰著龜頭,美得心肝都顫了,不覺伸手到底下去探,摸到不能沒入的那截
莖根,神魂一蕩,忽地打了個擺子,從花底冒出一大股膩液來,淋了寶玉一身。

  寶玉遇過鳳姐兒幾回這樣,知是女人快美之象,卻笑道:“姐姐怎麼了?”

  羅羅羞道:“你敢笑,還不是你摸的。”

  寶玉猛地朝上大拱了兩下,笑道:“隻是摸的麼,這�就不快活?”

  羅羅“噯呀”一聲,軟彎下身來,粉乳貼著寶玉胸膛,酸得花容失色美目濕
潤,粉拳無力地捶著男人,斷續道:“原來你這麼壞的……”

  寶玉在她耳畔道:“姐姐這般斯文,怎能達那極樂之境,還是待我來吧。”

  見羅羅默不吭聲,便將她翻轉過去,壓在身下,打開她兩條白腿,開始一下
下聳刺起來……

  羅羅初時隻嚶嚶低哼,待男人加速發力,口�也漸漸流出些淫聲浪語來,皆
是寶玉沒有聽過的:“小冤家,花心子要給你頂掉了!”、“哎呀!頂到肝兒
了!”

  寶玉聽得新鮮無比,心道:“青樓姐兒的風情果然跟家�的大不一樣,單單
這些吟叫便已迷壞人。”當下更如暴風疾雨,難以自持。

  羅羅閱人已眾,尋常人便是堅持數百抽,也不見得能令她真的動興,不想今
夜遇著了件罕世異寶,其主子又是個俊秀非常的美少年,隻不過近百抽,花眼�
便開始麻癢了起來,隱隱間已有了一絲丟意,兩手抓揉著床單,情不自禁哼叫
道:“好人兒,想要怎樣?都與姐姐說。”

  寶玉赤額粗頸道:“姐姐再說些浪話兒我聽。”

  羅羅便流水般吟啼個不住,把青樓中多少淫言猥語都叫與他聽,穢褻之處,
非筆墨能摹。

  寶玉聽得血脈賁張,心道:“難怪世上總有人放著家�的嬌妻美妾不愛,卻
偏偏大撒銀子逛青樓,原來真有些非常銷魂。”被她惹得狠挑怒刺,癲狂之度再
勝一層。

  羅羅秀目迷眩,隻覺丟意漸濃,又顫呼道:“小冤家,還想要姐姐怎樣?”

  寶玉道:“姐姐也動動。”

  羅羅便咬了櫻唇,兩肘支榻,拱腰舉股迎合男人,豈知愈搖愈美,越撼越
爽,漸至忘乎所以,更是哼哼呀呀地死命迎送,仿佛想把寶玉的巨杵盡根吞沒,
無奈她那花徑隻是尋常,哪能如願?反折騰得自己花心酸壞通體麻軟,濁蜜直冒
塗了少年一腹滑膩。

  寶玉抽聳至此,也覺有了一點泄意,巨龜頭隻尋羅羅幽深處的那粒嬌嫩之物
頂刺。

  羅羅突然整個頓住,俏容情狀有如憋尿,寶玉還沒回過神,已乜見她那小肚
皮迷人無比地一下下抽搐起來,龜頭上也猛地一燙,莖身瞬間就被一股漿液包裹
住了。

  羅羅隻逞強了一小會,倏地軟成一團,白股墜回榻上,雪膩的小腹仍不住抽
搐。

  寶玉見她丟了,忙拼根送入,隻想跟著一齊美透。

  羅羅美眸翻白香舌半吐,雙手亂推男人,雪頸上的筋管根根凸現,倏地出了
一身大汗,猶如方從水�撈起似的,花底又瀝瀝排出一大股陰精來,隻是比初時
稀薄了許多。

  寶玉見狀,不禁嚇了一跳,想起薛蟠給他瞧的那些淫書�所述的脫陰之兆,
哪敢再揮軍追殺,忙將玉莖半退,龜頭離了花心,雙手捧著女孩的頭,嘴對嘴與
她度氣。

  不知過了多許,羅羅魂魄才返,輕推開寶玉,雪白的俏臉還了一些血色,喘
息道:“差點兒活不過來啦,你在救我麼?”

  寶玉道:“姐姐怎麼了?剛才的模樣好嚇人。”

  羅羅道:“奴家也不知曉呀,那會兒什麼都想不了哩,隻是整個身子都麻
了……”雙眸含嗔帶媚地盯著寶玉,咬唇接道:“都是你害的哩。”

  寶玉訥訥道:“我……我還以為你快活啊。”

  羅羅目光飄往別處,暈著臉道:“人家是快活呀。”又道:“嗯……公子不
累麼?躺下來歇一會兒吧。”

  寶玉紅了臉,隻好拔出玉莖,戀戀不舍地離開女孩的銷魂洞,翻身躺倒床
上。

  羅羅見寶玉那巨棒仍昂頭翹首,又瞧他苦著臉,不禁“哧”的一笑,螓首鑽
進他臂彎�,低聲道:“讓人歇會兒嘛,等下還陪你耍哩。”

  寶玉心中一蕩,將她蠻腰摟住,手掌輕撫其背,道:“姐姐隻管歇著,我沒
事。”

  羅羅細聲道:“你怎麼這般強呢,玩了老半天卻還……還不出來。”柔荑去
摸他那寶貝,上邊殘著尚未幹透的穢物。

  寶玉也覺最近愈來愈能持久,隻不知是因何原故,記得上回連把襲人玩丟了
三遭,自己卻還不能泄出,應道:“其實剛才我也差不多了,但姐姐推我,隻好
作罷了。”

  羅羅撒嬌道:“人家受不了嘛,心肝都差點兒蹦出來了。”心底暗暗感動,
思道:“從前嫖我的客人,快活的要緊關頭,哪個有他這等心腸。”不住遊吻寶
玉胸頸,忽道:“我在玉柳巷有一處自己的房子,你日後閑時,可……可願意去
瞧我呢?”

  寶玉此際已被她勾去了魂魄,點頭道:“當然願意,隻怕姐姐嫌我煩哩。”

  羅羅大喜,跟寶玉說了住址,甜絲絲地膩在他懷�,千叮萬囑莫要忘記,輕
咬著他胸肌道:“你一定一定要來哦。”

  忽聽有人粗聲道:“這間閣子最好,我們�頭耍去。”又傳女音道:“奴家
好累了,讓人去睡一會兒好不好?”續聞一男子笑道:“嫂子盡管歇著,雯雯一
個侍候我們哥兒倆。”再有一女啐道:“你做夢!”

  珠簾掀起,從門外相擁著進來兩男兩女,男的正是薛蟠與賈蓉,身畔各攜一
女,皆是羅裳零落,肌膚半裸。

  寶玉仔細瞧去,原來薛蟠摟著的是弄雲,賈蓉拖著的卻是那個跟晴雯生得有
幾分相像的女孩子。

  賈蓉穢笑道:“雙劍合璧,可比剛才銷魂多了,我們哥兒倆定教你……”聲
音突然頓住,四人皆瞧見了膩在床上的寶玉與羅羅。

  羅羅低嚶一聲,忙扯過錦被遮住身子,寶玉麵紅耳赤,暗自後悔方才怎麼忘
了把門關上。


            第四十四回  合歡大會

  薛蟠等四人回避不及,欲走又怕太著跡,反而上前笑嘻嘻地瞧他們。賈蓉見
羅羅雲鬢散落花容狼狽,一副神餳氣弱地嬌模樣,笑道:“寶叔好手段,竟把羅
羅玩成這樣。”

  寶玉一時無言以對,倒是羅羅從容,斜睨著他身畔女孩笑道:“誰不知蓉哥
哥的厲害呢,我妹子才銷魂哩。”

  那女孩子聞言,羞得俏麵如桃,恨道:“瞧我不把你這浪嘴兒撕了!”撲上
床去欲打羅羅,兩女霎已鬧成一團。

  寶玉躺在外側,被那女孩放肆地從身上跨過,竟一眼乜見她褻褲底的一塊濕
跡,又有香風鑽入鼻子,不禁一陣心猿意馬,言不由衷道:“你們要來這兒歇
麼?那我與羅羅換個地方去。”

  薛蟠大咧咧道:“換個鳥!難得我們哥兒在這地方碰上,此刻不分彼此,齊
來耍個合歡大會。”挾著弄雲,也擠上榻來。

  賈蓉跟著撲上床來,從後邊抱住那女孩兒,還伸手去襲羅羅的酥胸,笑道:
“寶叔害什麼臊!今兒來這,便是要尋個痛痛快快。”

  羅羅道:“別鬧我,讓人家歇一會。”爬起來跨過兩人,躲到了寶玉身後。

  薛蟠與賈蓉也不理睬,徑與帶來的兩女糾纏,竟不時交換玩伴,淫穢之處不
堪入目。

  寶玉瞧得目瞪口呆,原以為薛蟠大撒銀子梳籠了這個弄雲,自是珍愛非常,
不想他卻肯將之與別的男人分享。而那兩女雖然都撒嬌矜持,不過卻是表麵文
章,淫亂之中弄雲竟偶與賈蓉親嘴,那女孩兒更是連喚薛蟠:“好姐夫,親親姐
夫。”

  薛蟠忽衝寶玉笑道:“你蔫了麼?怎麼不一塊兒耍,快來幫我治治這浪蹄
子。”

  竟如與小兒把尿般,抱著那女孩送到他跟前。

  寶玉慌忙搖頭,雖然心�十分喜歡女孩,被�的玉莖也堅挺如柱,卻訥訥
道:“我也累了,歇會兒。”

  薛蟠又挾著那女孩迫前幾分,將她那誘人的玉腿往兩邊大大分開,猥笑道:
“累個屁!前邊給你,我們哥兒耍個雙劍合璧!”

  寶玉這才瞧清楚薛蟠插住的是女孩的後庭,前邊的嫩蚌玉縫悄啟,花瓣上絲
絲濁膩橫溢,正鮮媚無比的微微蠕翕著……

  寶玉大吞口水,不知羅羅是否覺察,居然也在後邊悄聲慫恿:“若是饞了
呀,便去耍一耍,人家現在渾身無力,還陪不了你呢。”

  寶玉又瞧女孩,見其櫻嘴微張雙頰如火,一副香魂欲化的模樣,愈是怦然心
動,隻礙麵皮太薄,仍在猶豫,不防羅羅背後輕輕一推,人已朝前栽去,身子觸
著女孩肌膚,隻覺滑膩非常。

  薛蟠又催促道:“快上快上,哥哥走旱道,你走水路,怕是用不著百來下,
便把這小蹄子攪丟啦,哈哈!”

  寶玉情不自禁抱住女孩,迷迷糊糊地往前一刺,半粒龜頭已挑入她那嫩蚌之
內,下體著力壓聳,巨杵便一分一寸地緩緩沒入……

  女孩“唔呀”一聲長哼,本是媚眼如絲,驀地睜大了瞧向寶玉,隻覺底下的
花徑脹擴欲裂,難當中卻有一種妙不可言的刺激流蕩全身,兩隻尚穿著繡鞋兒的
小腳猛地翹了起來,勾人心魄地在半空�輕輕嬌顫。

  薛蟠瞥見女孩的反應,探頭往前一瞧,看到寶玉露於花底的一截肉棒,不禁
吸了口氣,心中訝異非常:“我這兄弟外表斯文柔弱,底下那話怎憑地粗大!”

  他原本對自己的本錢甚是自負,一比之下竟有些蔫了。

  寶玉不久前才和秦鍾聯袂槍挑鳳姐兒,已有那雙劍合璧的經驗,初時還略嫌
生澀,後來漸漸自如,竟能跟薛蟠你進我退你來我往,耍個不亦樂乎。

  女孩芳心亂顫,在兩個男人中間掙扭個不住,銷魂處螓首往前傾俯,不覺靠
在寶玉肩膀上,嘴兒貼著他的肌膚嬌嬌低哼。

  寶玉見狀,心中生出親密之感,於她耳心悄語道:“請問姐姐芳名?”

  那女孩兒羞不可奈,心道:“這會兒問人姓名做什麼?”燒著耳根細如蚊聲
答道:“奴家叫瓊雯。”

  寶玉一聽,又多了幾分喜歡,心道:“她不但與晴雯長得相像,竟連名字也
是這般相近。”屋�的眾丫鬟中,他心底最愛晴雯,無奈這辣丫鬟卻從來對他不
假辭色,別說像襲人般跟他胡鬧,就連吃她嘴上的胭脂都是幻想,當下便把瓊雯
當作了睛雯,將一腔久積的欲望都李代桃僵地施於其身。

  瓊雯從前也領略過這雙劍合璧的滋味,隻是哪曾遇見似寶玉這般昂碩的巨
物,頓覺擋無可擋拒無可拒通體欲融,花底流滑有如油浸。

  賈蓉那邊瞧得來勁,也將弄雲抱過來湊在一起聳弄,笑道:“這才叫做合歡
大會哩!”三個男人把兩女夾在中間,麵對著麵邊淫邊賞,真個熱鬧非常銷魂無
盡。

  兩女羞不可遏,皆緊合麗目,死咬櫻唇,生怕被他們當眾弄出穢聲來。

  薛蟠動興道:“我們比一比,瞧瞧誰先把女人搞出漿來!”

  賈蓉叫道:“這怎公平?我是一對一,你們卻是雙劍合璧哩。”他乜見寶玉
的巨杵,不禁駭然,心道:“竟有這麼大的話兒!”暗慚形穢間又安慰自個:
“幸好他沒我這身手,要不當真要被他比下去了。”

  薛蟠穢道:“你還便宜呢!適才在外邊,雲兒已吃了我一千殺威棒,差不多
就要掉了的。”

  弄雲忍不住哼吟道:“求求你們莫鬧了,羞殺人哩。”

  瓊雯也嬌嚶道:“再這樣下流耍人,往後便也不來了!”

  薛蟠同賈蓉哪睬她們的嗔言澀語,口中反而更是淫穢不堪,戲得二女目迷心
亂無所適從,模樣變得愈加嫵媚撩人。

  寶玉哪曾這般荒唐,覺得既是新鮮又是刺激,一種從未有過的淫靡快美在心
�膨脹發酵,抽聳之勢有如暴風疾雨怒海驚波。

  瓊雯渾身酥麻起來,�手咬了自個的掌背,一縷秀發掉在臉上,狀如失魂落
魄。

  薛蟠顯然以前玩過此姝,衝寶玉笑道:“雯雯咬手哩,我們再耍幾下狠的,
定叫她丟身子!”說著已從後邊大弄大創,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撞到寶玉的肉
棒上。

  寶玉聞言,昏頭脹腦地也跟著大開大闔,竟能在這邊感覺出薛蟠肉棒的形
狀,不過數聳,果真聽瓊雯急啼道:“要……要流啦,快放人下來!”

  賈蓉忙從弄雲後邊探過頭來,褻笑道:“雲兒快瞧,雯雯被你男人耍丟
啦。”

  寶玉與薛蟠也皆盯住瓊雯的花底,隻見她雪腹抽搐起來,驀地數股奶白的漿
汁從肉棒插住的玉蛤縫�迸滾出來……

  瓊雯迷糊中乜見三個男人湊首過來,皆直勾勾地瞧著自己丟身子,不禁羞得
雪頸殷紅,恨不得立時尋個洞兒鑽進去,那幽深處的丟泄愈是強勁如噴,股股陰
精隨著無與倫比的快美奪徑而出……

  突然聽薛蟠叫了起來:“唔呀,我的兒,浪蹄子後邊好絞人!”原來瓊雯丟
得渾身繃緊,股內肌紋也在劇烈收束,箍得他肉棒辣美交集。

  寶玉見他赤著眼,“哎呀呀”地又悶哼幾聲,倏地往前一衝,狠叫道:“過
不去了,瞧我把這浪蹄子射掉!”頂得瓊雯朝前撲去,幸有寶玉奮力接著,三人
才沒跌下床去。

  瓊雯粉乳在寶玉胸前壓得變形,猛覺股內一片滾燙,心知薛蟠在�邊射了,
她本已丟至強弩之末,被此一激,不禁又哆哆嗦嗦地排出一大股精漿來……

  過了好一會,薛蟠才鬆緩下來,一頭栽倒床上,粗喘道:“不行了不行了,
累死我哩。”

  弄雲從賈蓉懷�掙出來,跪在他旁邊,取了一條汗巾為他抹汗,心痛地嬌嗔
道:“誰叫你這樣狠!”

  瓊雯早已酥軟如泥,背後一鬆,整個人就在寶玉懷�癱作一團。

  寶玉見她那麻軟模樣,十足一個病晴雯,不由起了憐惜之心,忙將之輕輕放
到被上。

  薛蟠一臂攬了弄雲,朝寶玉懶洋洋笑道:“雯雯弄壞哩,你與蓉哥兒來耍雲
兒吧。”

  弄雲聞言,粉拳直往男人胸膛亂捶,恨道:“沒良心的,再不睬你了!”

  賈蓉過去,又再糾纏弄雲,笑嘻嘻道:“我們還沒耍完,怎麼就逃了,你相
公這會兒又痛不了你。”

  弄雲要擰賈蓉的嘴,卻被他一把緊緊抱住,百掙不脫。

  賈蓉朝寶玉叫道:“快來幫我,雲兒好大力氣哩!”

  寶玉笑道:“我可不敢對嫂子無禮。”

  薛蟠當弄雲的麵啐笑道:“你嫂子早讓蓉哥兒玩了!若你日後肯叫秦鍾順我
一次,便算是報答我啦。”沒等寶玉答話,又接道:“她可是今年《品花榜》上
題名的,�頭有樣名器,比別的女人美妙百倍,大哥今兒可是益了你呢。”

  寶玉聽得心中直跳,道:“什麼名器?”

  薛蟠道:“你自個嚐去。”他方才在宴上海喝牛飲,又連挑數女,隻覺困乏
無比,徑倒一邊睡了。

  賈蓉拗手抱腰,將弄雲挾到寶玉跟前,穢笑道:“快呀,我們叔侄也來個雙
劍合璧,讓雲兒姐美上天去!”

  寶玉忙張臂接住,見弄雲眼中似有一絲薄嗔,才想退縮,誰料羅羅卻從背後
擁來,環臂從肋下摟住,嫩臉貼在他側麵,嬌笑道:“你不玩麼?我雲姐姐身上
真有一處妙地方,日後可莫後悔喲。”

  弄雲大叫道:“羅羅!你也來捉弄我!”

  羅羅笑道:“上次你又怎麼捉弄我的,難道忘了麼?”竟把一手探到底下,
扶了寶玉的巨杵,對準弄雲的花溪挑去……

  寶玉隻覺龜頭所觸軟綿濕潤,眨眼間已深深刺入一處滑膩天地,他本還顧慮
弄雲是薛蟠的女人,但聽她們戲耍之語,漸知這些青樓姐兒其實極淫浪放蕩,若
是自己傻乎乎地正經,隻怕到頭來叫她們背後笑話,當下放肆起來,學著賈蓉盡
情玩耍。

  弄雲被寶玉一刺,頓然魂飛魄散,嬌呀一聲,不由低首去看,竟瞧見一根昂
碩得嚇人的巨杵插在自己的蛤口中,又聽羅羅對麵輕笑道:“姐姐美不美?送你
這根大寶貝誰吃虧了?”

  弄雲酥麻之餘不忘還嘴:“哎喲喲,這根寶貝是你的東西呐?”

  羅羅紅雲上臉,從背後推聳寶玉,咬牙切齒道:“上回她捉弄得我好慘,公
子快搞她,幫人家報仇呀!”

  寶玉欲焰早已如熾如燃,笑應道:“好!”當即奮力抽送起來,還沒幾下,
臉上竟露訝異之色,原來每刺到幽深處,便覺有數重軟滑的嫩肉圈圈繞來,卷得
肉莖美不可言。

  賈蓉褻笑道:“怎麼樣,弄到了那些肉兒沒有?”邊說邊擎玉杵頂刺弄雲的
菊眼,霎已攻陷了後庭。

  寶玉點點頭,吸氣道:“這便是你們說的名器麼?”

  賈蓉道:“雲兒這名器叫做‘玉螺’,古人的《搜珍記》中有述,據說萬中
無一哩。”

  寶玉昏昏思道:“女人身上原來還有這些名堂,日後我也尋那《搜珍記》來
瞧瞧。”

  連連深挑弄雲,受用著那數圈嫩肉纏繞,既覺有趣又覺快美,貪戀不已。

  弄雲羞得雙頰如火,眼中卻濕汪汪似欲滴出水來,隻覺此子陽物實在長碩,
每每插到深處,花心便無所遁形,且那名器遇著異寶,兩下相交,更是銷魂。她
初時尚存怯意,後漸忘乎所以,竟伸雙臂去摟寶玉,嘴兒不時跟他對接親吻。

  寶玉最喜女人與他親昵,不覺神魂飄蕩,抽聳得愈是酣暢淋漓,與賈蓉前後
密集交攻,須臾已過百抽。

  賈蓉從弄雲肋側繞過手來,大肆揉撫她那雪膩綿乳,捏握出千形萬狀。

  寶玉瞧得眼饞,也探手花底,卻是去剝蓮摘蒂。

  弄雲通體皆美,津如潮湧,秀眉輕蹙領受著。

  寶玉忽以兩指輕輕捉住蛤嘴�的那粒嫩滑肉蒂,如蝶兒振翅般地捏揉起來。

  弄雲立時柳腰又掙又扭,輕啼一聲:“不敢弄哩!”顫攣著來吻寶玉,竟把
香舌兒度到他口中,含含糊糊嬌羞無限道:“癢煞人啦……唔……什麼都……都
興你玩麼。”

  原來寶玉那次見秦鍾用手將鳳姐兒玩丟了身子,不由大為豔羨,過後便硬纏
他傳了這套出自百錦營的“小摘蕊手”,今回一試,果然收以奇效,把弄雲玩得
花容變色。

  羅羅見他們擁吻得十分親密,不知怎麼,心底泛起一絲酸意,竟在後邊推波
助瀾,嬌軀貼著寶玉的背膀一下下往前狠衝,殺得弄雲大聲嬌哼起來。

  寶玉得佳人助戰,更是勇猛非常,手上不停,龜頭連連怒破幽深處那些嫩肉
的糾纏,直頂至女人的花心上。

  雲兒魂飛魄散,嚶啼道:“羅羅,你好!你好!”

  羅羅嘻嘻笑道:“這會兒還要給我顏色瞧麼!”雙臂環著寶玉的腰,就著衝
勢使勁一送,咯咯笑道:“酸死你!”

  弄雲兒隻覺寶玉的肉杵猛地撞到嫩心子上,身上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要
命關頭,偏偏又有賈蓉在後邊頂來,夾戳得體內某處酸脹不堪,爽利之度非比尋
常,欲仙欲死地苦捱了片刻,腹腔乍緊,不覺尖呼一聲,蛤內尿眼乍然睜開,竟
如噴泉般地尿了出來,熱乎乎地溺了兩個男人一身。

  賈蓉叫道:“哇!這一下好狠,把雲兒搞尿哩。”

  羅羅吃了一驚,笑道:“怎會這樣?好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弄雲哪睬得了她,原來花心上的嫩眼兒也麻癢了起來,寶玉的龜頭卻還在那
�狂采個不休。

  寶玉從未遇過這種事兒,隻覺刺激萬分,他已連挑兩女,此際已有些射意,
淋漓中捧住女人兩股,更是一味狠頂疾剌。

  賈蓉也鼻息粗濃地從對麵狠命壓來,隔著一層皮肉故意與寶玉相互頂揉。

  雲兒顫叫了起來:“不要了不要了。”雙手亂推男人,兩條白腿也在亂蹬亂
蹂,驀地神餳氣緩,“噯呀”一聲,竟又丟了身子,一股股濃稠的陰精從寶玉塞
住的蚌縫�迸湧出來。

  賈蓉赤著脖頸,在雲兒股內越刺越疾,數息間竟抽送了百十下,突地頓住不
動,無聲無息地在�邊泄了,三人身底更是一片濁穢狼藉。

  寶玉貪戀雲兒幽深處那些妙物,仍拼根頂去,鼓搗不住。

  雲兒邊尿邊丟,無法挨處,竟抽泣慟哭起來,瞧得旁邊幾人目瞪口呆,羅羅
與瓊雯既是害怕,又覺羨慕,情不自禁皆想個中滋味。

  寶玉見開弄雲的反應比瓊雯剛才更甚,哪敢再逞狂下去,忙將玉莖拔出,將
其放下。隻是先前與羅羅和瓊雯歡好,已強忍過兩次,如今又不能一泄而快,隻
覺渾身煩躁無名,頸後感到羅羅滾燙的鼻息熏拂,心中忽然一動,返過身去一把
抱住,笑道:“你適才說還要陪我耍的,歇了這麼久,難道仍不行麼?”

  羅羅秋波盈盈望著他的俊麵,嬌笑道:“原來你這麼厲害的,人家不敢陪你
耍啦。”

  寶玉見羅羅嘴�不肯,麵上卻滿是嫵媚嬌嬈之色,大有誘惑之嫌,一把將之
按倒,笑道:“又要逃麼?這回再由不得你了!”雙手分扼她兩腿,打開一瞧,
頓見玉阜花唇油潤發亮,恥毛上也水光閃閃,原來早已是春潮泛濫了。

  羅羅弓起身子來摟寶玉脖子,嬌羞道:“別瞧呀。”

  寶玉身子前傾,以手探花,道:“這又怎麼說?”

  羅羅矜持盡拋,叫道:“小冤家,姐姐想煞你哩,快來吧。”

  寶玉方擎杵掩上,一棒剖開玉蚌,陷脂而沒,這回隻盼能痛痛快快地將陽精
泄出,一上來便如暴風疾雨。

  羅羅雙頰如蒸,不過數十抽,已有吃不消之感,隻覺對方如排山倒海似地打
過來,腹下欲丟欲尿,終忍不住低呼出聲:“公子可憐則個,奴家挨不過哩。”

  寶寶悶哼道:“我快要來了。”抽送卻鬆緩了些許。

  羅羅聞言,心底想要籠絡他,咬唇道:“那還是像方才那般來吧,隻莫忘了
人家的好。”

  寶玉聞言大喜,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寶玉定然不忘!”擔起羅羅瓷器般
的美腿,分挾於兩邊肋下,抽聳之勢更比先前狠勇近倍。

  羅羅雙臂支榻,挺著腰肢死命挨著,嘴�亂叫道:“噯呀……啊……啊……
花心子要掉了!啊……啊……真要壞掉啦!”

  寶玉陽精漸至,聽了她那淫聲浪語,再也按捺不住,龜頭狠狠疾戳羅羅的嫩
花心,仿佛真欲將之采掉下來,驀地脊上一酸,精漿已迸。

  羅羅本離至美處尚遠,孰料被寶玉的玄陽至精一射,隻覺炙如炭火,頓把花
心燙開,失聲呼道:“怎會這樣的!”雪腹抽搐起來,花漿也吐,陪著男人又丟
了一回。

  榻上三男三女東倒西歪,交疊躺臥,半晌才聽賈蓉說話:“今兒這等快活,
真乃神仙不換哩。”

  瓊雯忍不住嬌嗔道:“你們爺們快活,我們卻被折騰得好慘哩,以後再也不
與你們耍什麼雙劍合璧了。”

  賈蓉翻身將她抱住,笑嘻嘻,“你方才不快活麼?”

  瓊雯道:“不快活。”

  賈蓉與她糾纏不休,“那我們再來耍一耍,這回定叫你快活透了才罷。”

  瓊雯早已百骸俱散,哪�再經了半點風雨,唬得遠遠地溜到床角,抱著被子
縮成一團,嘴上卻不肯吃軟,輕蔑道:“你還行麼?”

  賈蓉道:“浪蹄子敢小瞧人,待我這屋子�再點一爐那春風酥,包不片刻,
定讓我們幾個爺生龍活虎起來。”

  瓊雯啐道:“那鬼東西真是害人不淺!”

  賈蓉邪笑道:“今兒若非因我帶來這好東西,你們豈能這般來勁,又怎得那
些罕世綺趣呢!你瞧雲兒不是爽得連尿兒都出來了?”

  寶玉聽見,想起方才的銷魂暢美,的確與平時大不同,心知皆是那春風酥之
奇效,一時饞了,暗想弄些回去放屋�燃了,也讓襲人享受享受,忍不住對賈蓉
道:“那香你有多麼?可否送我一點?”

  賈蓉忙道:“此物雖然十分稀罕,但若寶叔喜歡,盡管拿去。”說著從衣服
堆�尋出一隻荷包,遞與寶玉,又叮囑道:“每次隻可用一厘,這香甚是厲害,
切切不貪多了。”

  寶玉滿心歡喜,接過荷包,見其上繡著一朵嬌豔欲滴的綠牡丹,做工十分精
細別致,不似市麵之物,讚問道:“好針線,這荷包原先便是配香來的麼?”

  賈蓉聽他一問,猛記起那荷包乃是可卿親手為自己做的,心中生悔,正欲開
口將荷包討回,旋又思及北靜王府之事,想想與可卿當初的如膠似漆甘之如飴,
到如今的同床異夢形同陌路,不禁一陣心灰意懶,遂胡亂應道:“沒錯,也是個
風流濁物!”

  寶玉沒聽出他的雙關之意,道:“我倒覺得這荷包叫�邊的東西給玷汙
了。”

  手上把玩著,越瞧越是喜歡,遂取過衣服將之收入袖�。

  羅羅一直摟著寶玉,忽咬著他耳朵道:“小色鬼,你也要用這東西去害人
麼!”

  寶玉與她低聲笑道:“打算拿來害你呢,日後去尋你,便要帶著哩。”

  羅羅芳心蕩漾,把粉拳輕輕捶他,笑道:“你敢麼!”

  兩人糾纏著嬉耍調笑,漸覺困乏。

  羅羅受了寶玉的玄陽至精,隻覺周身酥綿暖和,舒服得眼睛發澀,慵懶懶地
摟著男人,不一會兒便已甜甜入夢。

  寶玉瞌睡了一會,忽地清醒過來,四下悄然無聲,原來全都已經睡著了,望
著滿床東倒西歪的男女,忽感荒唐不經,想起襲人前陣子的殷殷叮囑,心�更覺
不該,悄悄拿開羅羅的粉臂,起身尋了自己的衣衫穿上,躡手躡足走出暖閣,路
過幾間屋子,皆見有赤裸男女交股而眠。

  寶玉出了薛蟠的院子,望著滿天的星星,踟躇道:“這會子哪�有車回城去
呢?”旋又思道:“便是沒車,我也要趕回去睡,免得又惹襲人生氣。”

  況且這幾天一直沒機會施展輕功,此時正好盡興,當下默默思念那股神奇之
氣,片刻間,忽有一股氣流自胸口傳入體內,頓覺神清氣爽,他又回憶白婆婆與
淩采容所授之法,駕馭那氣流循行各穴,身子刹那輕盈了起來,走了幾步,便已
能淩空飛起,當下大步流星地往都城方向奔去。

  不一會兒,寶玉已奔出了紫檀堡,沿途嗅著草木清芳,欣賞著夜色幽景,一
路倒也不乏樂趣。

  他的輕功前些天已能跟殷正龍不分上下,此時連奔數�,隻覺那氣息綿綿不
絕地從胸口流入,不但毫無疲累,反而愈奔愈速,愈奔愈暢,不知不覺中已進了
一層新境界。

  寶玉正心暢神怡,眼中忽然掠入一道城牆,定睛一看,竟是已到了都城之
外,想起紫檀堡離城約有二十�路,心中暗自訝異:“好像還沒半個時辰,怎麼
就到城外了?”

  寶玉奔至城牆前,才想起此時城門已閉,不禁又煩惱起來,心道:“唉!終
究還是要惹襲人生氣的,今晚怎樣都無法趕回去睡啦。”對著城牆怔怔地呆了半
晌,忽發奇想道:“何不試一下,看看能否躍得上去。”

  仰首朝城頭望去,竟覺這牆並不太高,當下退後數十步,先把體內氣息運轉
得盈盈暢暢,猛地發力往前疾奔,尚距城牆七、八步時,便以兩足蹬地,向上奮
力躍起……


            第四十五回  真假寶玉

  寶玉隻覺身輕如燕,真若騰雲駕霧般地高高飛起,眼看城頭就到,心中不禁
一喜,體內氣息稍滯,身子便倏地往下沈去……他大吃一驚,忙亂中雙手朝前搭
出,所幸扣住了一角城垛,整個人悠悠晃晃地掛於其上。

  一陣夜風吹拂過來,寶玉回望城下,心中怦怦直跳,想及剛才要是掉下去,
隻怕此刻已成了一團肉餅,正待攀垛翻上,忽聽腳步聲響起,忙又掛在垛外不
動,原來是一隊城衛巡邏而過。

  寶玉待他們走過,又挨了許久,耳中再無什麼動靜,這才翻上城頭,躡手躡
腳尋路下城。雖是都城,但終非戰時,守衛並不十分森嚴,溜到梯道轉角處,才
瞧見有幾個軍士或倚或坐在避風處守著。

  寶玉隻好躲藏一旁,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他們有散去的意思,心中焦急起
來,忽想起那采花大盜於群雄圍剿中奪路而出的情景,竟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衝
動,趁他們不備,猛地從暗角奔出,竟是疾如白駒過隙。

  幾個軍士守了大半夜,此刻正是最疲倦之時,忽覺身邊一陣風起,似有什麼
東西掠過,定神一瞧,卻又未見什麼異物,不由麵麵相覷,心�皆打了個寒栗,
有人強笑道:“怎麼會有風吹到這邊來呢……”另幾人誰敢接他這話,一時齊靜
了下來。

  寶玉奔出老遠,直跑到一條小巷�才駐足喘氣,想起剛才的所作所為,仿如
做夢一般,心中又是害怕又覺刺激,想道:“我竟能翻城而過哩,真成了那些飛
簷走壁的江湖人啦。”

  他滿懷興奮,一路輕奔,不一會已到了榮國府外,也不走大門,溜到梨香院
這側,正打算翻牆越過,忽見那邊屋頂上似有什麼閃了一下,心中吃了一驚:
“難道又有什麼采花盜來了?”趕忙一步藏到樹後。

  隻見一條人影飛掠過來,隻在牆頭上點了一下,便躍了進去。

  寶玉暗道:“不好,真是來我家的!”輕輕一縱,也跟了進去,見那人身形
肥大,從背後瞧去,竟有點似曾相識之感,心中納悶起來,思道:“我哪有識得
輕功的朋友?”

  那人前邊縱躍,忽在一處路口停下,東張西望,似在認路,腦袋一轉,側麵
給寶玉瞧見,立時把他給瞧傻了,原來那人並非什麼采花盜,卻是剛剛在紫檀堡
一起鬼混的薛蟠。

  寶玉一時糊塗了,心道:“薛大哥怎麼也識輕功?而且我出來時,他明明還
在床上睡覺,如今卻反而先到家了?”見薛蟠站在那�猶豫,不覺好笑:“看來
薛大哥喝多哩,竟連回家的路都想不起來了。”正要上前招呼,已見他又往前奔
去。

  寶玉見他方向沒有弄錯,悄笑道:“畢竟還沒醉到連家都忘了的地步。”轉
身欲返自己的院子,忽又覺得有什麼不對,在那�呆了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
然,心中忐忑不安,不由自主又朝著薛蟠逝去的方向跟去。

  追到梨香院後園,正見薛蟠無聲無息地翻牆越過,寶玉心道:“薛大哥定是
與我一樣,也怕回來晚了被人發覺,所以去學了一身輕功……他倒守得了秘密,
竟瞞得我半點不知。”突又一陣悚然,想到薛蟠大大咧咧的性情,怎麼可能如
此,猶豫了一下,便也翻牆而入,躡手躡足摸到屋邊,便聽香菱喚道:“臻兒,
你爺回來哩,快去弄些湯水來。”

  臻兒從側床上惺忪爬起,應了一聲,披了件小衣去外屋燒水。

  薛蟠卻道:“不用了,這就睡吧。”坐到床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香菱瞧。

  寶玉屋外聽了他的聲音,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怪異之感。

  香菱先與薛蟠脫掉外衣,又跪到床前,低眉順目地幫他脫靴,輕聲道:“用
湯水泡會兒腳,最能解乏哩,爺困了隻管躺著,一切由妾身來好了。”

  薛蟠再不作聲,片刻間臻兒已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放在床前的鞋踏上。香菱
用手試了水溫,抱了男人的腳放進去,還小心問道:“燙不燙?要不要加點涼
水?”

  薛蟠道:“不用,正好。”

  香菱溫柔地為他搓揉了一會腳,待水溫稍減,便捧起來抱在懷�,取了一條
軟巾仔細拭幹,搬到床上放好,又去衣櫥�取了內衣來幫男人更換,弄到底下,
竟見陽物高高昂翹起來,俏臉不覺飛起一抹淡淡地暈紅。

  薛蟠見臻兒端盆出去,一把抱住女人,猛地按倒床上,嘴巴朝她臉上胸口亂
親亂吻。

  香菱喘息道:“不要……不要。”手上輕推男人。

  薛蟠道:“怎麼不要?你不是我女人麼!”

  香菱道:“爺莫生氣,妾身那個昨兒來了,爺竟忘了嗎?”

  薛蟠竟問道:“什麼來了?”

  香菱隻道男人要羞她,紅了耳根,嚅囁道:“妾身去喚臻兒來侍候爺好
麼?”

  薛蟠粗息道:“不成,就要你!”手上發力,硬來剝女人的衣裳。

  香菱知道他的脾氣,惱起來可不是說笑的,雖然十分不便,卻哪敢再阻攔
他,隻好抓了一條汗巾在手�備著,任由男人索取。

  寶玉聽屋�男女聲息喘起,心中明了是怎麼回事,暗道:“薛大哥好大的勁
頭,上半夜那樣胡鬧,下半夜卻還這麼有興致。”想起香菱的模樣,雖覺不好,
但又舍不得立時離去。

  忽聽薛蟠道:“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香菱細細聲道:“頭兩天流量自然多些哩。”

  聲音雖然極小,不知何故,寶玉竟能聽清清楚楚,恍然道:“原來香菱來紅
了……哎,薛大哥真是百般不忌,也不怕日後倒黴。”

  過了一會,香菱開始呻吟起來,極是嬌柔迷人。

  薛蟠十分動興,動作越來越大,從女人身子�掏出一大堆穢物來。

  香菱用汗巾拭了又拭,突然輕叫道:“哎呀!流到床鋪上了……臻兒,臻
兒!快拿條大毛巾來。”

  寶玉聽臻兒跑進屋去,薛蟠卻仍粗喘個不住,如非已在紫檀堡鬼混了大半
夜,這會兒還真有些受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聽薛蟠悶哼一聲,香菱也跟著嬌啼起來,片刻之後,屋�
這才歸於平靜,又見臻兒推門出來,喚外屋的小丫鬟起床燒水。

  寶玉此時困倦已極,正待要走,忽聽薛蟠道:“拿衣服過來,我還要出
去。”

  香菱訝道:“現在就要去?離天亮還有近兩個時辰哩,爺睡一會兒再去不好
嗎?”

  薛蟠沈聲道:“明早有要事,半點耽誤不得,定須提前去準備的。”

  女人沒了聲音,默默服侍他漱洗更衣。

  寶玉心中疑惑又生,暗奇道:“這時候會有什麼要事?難道薛大哥要趕回紫
檀堡去陪雲兒麼?”又覺實在太沒道理。

  不一會便見薛蟠從屋中出來,穿過院門頭也不回的往前行。

  寶玉忍不住又悄悄跟著,那薛蟠到了轉角處,望望四周,倏地又施展輕功,
竄向園後僻靜處,沿著圍牆快步奔行,顯然是想尋一個沒人的地方翻出牆外。

  寶玉緊緊跟在後麵,相距不過十幾步,忽聽薛蟠哼起小調來,聲音竟完全變
成了另外一個人的,不禁毛骨悚然,腳下稍滯,將一段枯枝踏出聲響來。

  薛蟠猛地頓住身子,肥大的身軀緩緩轉過來,陰沈沈地遊目四顧。

  寶玉躲在枝叢之中,透過縫隙偷偷瞧他,背後頓有一股寒意沿脊流下,隻見
其目光陰騭殘忍,哪�還是薛蟠的眼神。

  那薛蟠突然身形暴起,反身翻出了圍牆。

  寶玉哪有半點江湖經驗,心中一急,忙從枝叢中躍出,一步縱上牆頭,趁著
月光四下瞧去,哪�還有那薛蟠的蹤影。

  正在猶豫該往什麼方向追尋,倏地頸後一震,驀地天旋地轉,整個人已從牆
頭栽了下去,昏迷前似乎乜見了薛蟠的大胖臉,正邪惡嘲弄地笑著……

  不知什麼時候,寶玉在顛簸中驚醒過來,身子被人擔在肩上,渾身麻軟無
力,眼中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心中一陣恐懼,大叫道:“這是哪兒?快放
我下來!”耳中聽見嗡嗡回音,仿似在一處密封的空間內。

  擔著他的那人隻是默不作聲,高高低低一路直奔,黑暗�似轉了無數個彎,
竟無半點磕碰。

  寶玉連連大叫,不見任何作用,他雖時常荒唐迷糊,卻並非蠢人,便閉了嘴
不再浪費唇舌。

  又顛簸了好一會,突覺那人停了下來,也不知他去弄了什麼,隻聽“哐”的
一聲,又有紮紮聲響,好似開了扇極為沈重的鐵門,那人繼續前行,這回卻是斜
斜向下。

  寶玉鼻中嗅著絲絲腐物氣味,心頭一片惶惑:“好像是在地道之內。”

  那人擔著寶玉又走許久,似又連開兩扇鐵門,一把將他摔落地上。

  寶玉跌得五髒翻轉,耳中隱隱聞得水聲,眼前忽然一亮,原來那人點著了一
支插在壁上的火把,緩緩轉過身來,麵容在火光�晃動不定,赫然便是那個奇異
的薛蟠。

  寶玉顫聲道:“你……你到底是不是薛大哥?”

  薛蟠道:“你瞧我哪�不是了?”臉上笑容異樣古怪,那肥大的身軀忽然一
圈圈削瘦下去,片刻間已不見了三分之一,衣服立顯太過寬闊,都垂皺下來。

  寶玉目瞪口呆,真不知眼前的是人還是鬼了,又見他走到一張放著許多瓶瓶
罐罐的大石床前,取了其中一隻,倒了什麼物事在手�和著,走到不遠處蹲下,
雙手掬水,往自己臉上潑灑去。

  寶玉藉著火光瞧去,原來那邊竟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難怪剛才聽見水聲,
他又遊目四顧,才知此處異常寬宏,除了這邊的一麵青磚牆壁可見,其餘三麵及
頂上皆是漆黑一片,想來必是極遠極高,連火光都照耀不到,心中更是訝異:
“都中哪有這樣的地方?”正在迷茫,“瘦”了近半的薛蟠已從溪邊立起,轉身
走回來,笑道:“瞧瞧我又是誰?”

  寶玉凝目瞧去,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回來的薛蟠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
個人,竟是正心武館的弟子白玄,不禁張大了嘴巴道:“白大哥?怎麼是你!”

  白玄笑道:“不相信是不是?哈哈,說明我扮得太像了,連你也瞧不出這薛
蟠是假的。”

  寶玉駭然道:“你真的是白大哥?”想起剛才的事,旋又怒道:“你!你竟
扮成我薛大哥的模樣去……去占便宜!”

  白玄舔了一下嘴唇道:“那大傻子天天往外邊跑,屋�放著個大美人竟不知
痛愛,我代他憐香惜玉一晚,又有何不可。”

  寶玉忍不住道:“你怎能扮得這樣像的?”

  白玄開懷笑道:“跟你這草包又怎說得明白!江湖中有一本無上秘籍,叫做
《無極譜》,學了不但可以易容,還可以仿聲,更神妙的是能通過運氣移骨改變
形體,修煉到最高境界,別說瘦子變胖子,矮子變高個,就是以老變童也是等
閑。”

  寶玉隻覺匪夷所思,道:“那豈不是成了能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了?”

  白玄哈哈大笑:“作‘無極譜’之人當年被稱為‘千麵王’,又何止七十二
變!”

  寶玉瞧他笑得有些瘋狂,心中害怕起來,道:“這是哪兒?為什麼捉我到這
�來?”

  白玄瞧著他,怪笑道:“若非你偷偷跟蹤我,也沒如今的事,現在嘛……我
倒有了個妙不可言的主意。”

  寶玉毛骨悚然,道:“你想怎樣?”白玄不答,伸手捏住寶玉的下巴,翻來
扭去的仔細觀看。

  寶玉莫名其妙,心中生出絲絲寒意。

  白玄細瞧了半天,才將他放開,搓了搓手,興奮溢表地走到石床前,將其上
的瓶瓶罐罐打開,倒出許多各種顏色的泥狀物,照著一本書籍調弄,間中不時返
身來瞧看寶玉。

  寶玉想不出他到底要搞什麼名堂,又驚又倦躺於地上,昏昏沈沈地幾欲睡
去。

  不知過了多久,寶玉忽覺有人在臉上拍了拍,迷糊中睜眼瞧去,刹那間周身
汗毛豎起,睡意消失得一幹二淨。

  若是瞧見了什麼厲鬼惡魔,寶玉恐怕也沒這般驚怖,原來他看見的竟是另外
一個自己,宛如平日照鏡子一般,隻不過那個是影子,眼前的這個卻是活生生的
人。

  寶玉瞠目結舌,半晌方能說出話來:“你是誰?”

  對麵那寶玉也露出一樣的驚駭之色,道:“你是誰?”聲音竟也幾無分別。

  寶玉心跳欲停,戰栗不住道:“我知道是你,別蒙人!”

  那寶玉也顫抖道:“我知道是你,別蒙人!”

  寶玉麵如死灰,隻盼此刻是在夢中。

  那寶玉乍然狂笑起來:“像不像?要是去給你家�人瞧,有幾成機會能分辯
出真假來?”

  寶玉瞧著他忖道:“像如這種程度,若是我們兩個站在一塊讓人辨認,或許
還有點可能分出真假,若是隻有他一個,恐怕誰也會不知道這是另外一個人
了。”

  念到這�,便再也不敢往下想了,牙關交擊不住道:“你到底想要怎樣?”

  白玄笑道:“說與你聽吧,我自幼便為孤兒,為了活下來,不知受過了多少
冷言白眼多少羞辱折磨,因此,我天天都夢想著有朝一日大富大貴,叫任何人都
不能再羞辱我折磨我……”

  他轉了個身,仰首黑暗,續道:“老天爺總算沒有負我,讓我吃這麼多苦頭
後,先讓我知道了這地方的秘密,讓我找到了足以傲視武林的鳳凰涅槃大法,又
讓我得到了這能變幻莫測的《無極譜》,我白玄出人頭地的日子已為時不遠了,
哈哈哈!”

  原來此處正是前大內司庫府的地下秘庫。三朝元司丁翊為皇家掌管了近七十
年的內庫,其間不知監守自盜與私下截留了多少東西,直至三年前被鎮國公牛清
等數位重臣聯名彈劾,才被滿門抄斬。其後朝廷對這座府第進行了幾次大規模地
搜查,收繳了數量極為驚人的奇珍異寶,皇帝卻認為尚有遺漏,正待下旨掘地三
尺,但因有東太師與前朝數位元老奮力勸阻,隻好暫時將這占地數百畝的府第束
之高閣,在京都的繁華中荒置了三年,至今仍未征挪它用。

  江湖上不知何時開始,漸有了各種傳說,這個說尚未找到的是一件事關皇朝
興衰的聖物,那個道其實是數樣足以傾覆天下的至寶,而皇帝之所以不敢輕舉妄
動,乃因這座府第的地底藏著皇族的龍脈。

  白玄日思夜夢出人頭地,聽了那些傳說,也顧不得是真是假,拼著砍頭的大
罪偷偷進入尋探,機緣巧合,多少行家都勘不破的關鍵,卻叫他給攻破了,竟從
中尋到了鳳凰涅槃大法的秘籍。

  “而你……”白玄又轉回身來,冷冷的盯著寶玉,繼而憤聲道:“一個百般
無用的大草包,憑什麼一生出來就錦衣玉食,憑什麼就能養尊處優,還不是因為
你落在了個好人家,因此,隻要跟你對調一下,我便能享受到你的一切,從今天
起,我就是榮國府的尊貴寶二爺,不但可以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修煉鳳凰涅槃,還
可以……”

  他湊近寶玉的臉,淫邪道:“還可以在酒足飯飽之餘享受享受溫柔鄉,嚐一
嚐你屋�那些嬌婢美妾的滋味,說不定將來還能娶哪家王公將相的千金小姐做夫
人哩。”

  寶玉聽得臉都白了,想起家�的寶姐姐、林妹妹還有晴雯、襲人、碧痕那些
俏丫鬟,當下幾欲哭出來,道:“你不能……你不能這麼做!”

  白玄眼中滿是嘲弄,笑道:“我怎麼不能?為什麼不能?你瞧,我們的相貌
一模一樣,我們的聲音也無分別,要是我們當中隻剩下一個,另一個就是真正的
寶二爺!”

  寶玉心頭升起一股寒意,顫聲道:“你……你要殺我?”

  白玄點點頭,道:“隻有這樣了,這世上總不能有兩個寶二爺吧。”他舉右
手,瞧著它赤紅起來,眼睛移往寶玉,目光�似乎充滿了憐憫,輕聲接道:“鳳
凰涅槃打在身上會很痛苦,不過,看在你死得冤枉的份上,我出手會盡量重些,
好讓你快點兒死去。”言罷,一掌緩緩朝他胸口印落……

  寶玉身子抖個不住,一片火紅映赤了他那驚恐萬分的俊臉。



            第四十六回  粉身碎骨

  瞧著那隻赤紅得可怖的手掌緩緩按下來,寶玉心中升起一種死亡的恐懼,突
覺胸前的通靈寶玉處傳來一股熟悉的氣流,麻軟的身子刹那間充滿了活力,猛地
翻滾出去,一骨碌從地上爬起。

  白玄一怔,心道:“我明明點了他身上數處要穴,怎麼連一個時辰都不到就
解開了?”不及細想,一個箭步跨上追擊。

  寶玉心知此時生死係於一線,轉身就跑,那神秘的氣流源源不絕地從胸口傳
入,此刻為了逃命,速度不知比先前從紫檀堡趕回都中時還要快上多少倍。

  白玄大為訝異,心忖此子武功似乎並不怎麼樣,輕功卻竟然這般出奇的好。

  一時追趕不上,隻在後邊封迫圍堵,望能將之逼入死角。

  寶玉有如驚弓之鳥般亂奔,昏暗中隻見四周黑影重重,待近一瞧,竟是一具
具大小不一的石棺,心頭的驚悚更是難以形容。

  白玄笑道:“這�有許多空棺材,你自個先挑一個吧。”

  寶玉越往前奔越是黑暗,漸至伸手不見五指,心中惶然無助:“這邊半點光
亮都沒有,九成不是出路,後邊又有那惡人追著,老天爺呀,叫我如何是好?”

  他從小嬌生慣養,寵得生性懦弱,更從未經過什麼大風大浪,差點就要哭出
聲來,突然腳下踏空,隻聽“噗通”一聲,卻是掉進了水�。

  白玄聽見,趕忙駐足停下,他知這�邊有一條地下河,心道:“那小子定是
掉進了河�,不知他懂不懂水性?”

  寶玉生自北地,絲毫不識水性,一跌入河�,隻覺冰寒刺骨的冷水四下湧
來,慌亂中已灌了幾口,掙紮著冒出水麵,才呼吸了半口空氣,身子霎又沈了下
去……

  白玄黑暗中凝耳細聽了一會,聞得河中再無異聲,心中反而猶豫起來:“料
是沈下去了,不知此河有多深?這�麵還有許多地方沒有探明,幹係重大,萬一
他沒溺死,麻煩可就大了。”沈吟半晌,終究放心不下,脫了外衣鞋襪,沿著河
旁步下水去,觸著冰寒的地河水,不禁打了個哆嗦。

  白玄拜殷正龍為師前,曾在江南流浪過幾年,因而略識水性,此時又修習了
鳳凰涅槃大法,有存息閉氣之能,在河麵上尋遊了一會,不見寶玉蹤影,便深深
地吸了一口氣,一頭紮入水�,潛下河底搜尋。

  寶玉灌了許多水,昏昏沈入河底,幸有胸前那塊與生俱來通靈寶玉護著,源
源不斷地供氣與他,身子時起時落地隨著河底的暗流飄行,不知過了多久,忽覺
頂上一片透亮,心中猛然驚覺:“若是再這麼下去,定然溺死無疑哩!”雙手亂
扒,摸索到了河床邊,正巧此處地形甚是平緩,便慢慢攀行上去,十幾步後,腦
袋壓力一減,鼻口竟已露出水麵,不由驚喜非常,爬到岸上,還沒吸兩口氣,就
覺胃�漲得惡心,倏地伏在地上嘔吐起來……

  寶玉嘔盡肚�的河水,又賠上幾滴青膽汁,這才緩過勁來,身子一軟,仰麵
倒在地上,猛見頂上懸著千百燈火,照得四下一片雪亮,眼睛在黑暗�呆久了,
哪能完全睜開,心中大奇道:“這又是什麼地方?莫不是我死後魂兒上了天?”

  他呆了半天,坐起來四下細看,但見周圍盡是用白石砌成,壁上以五彩畫滿
了奇花異草,怪獸珍禽,數丈以上至頂,畫的卻是無數鬼神,有千手千眼的,也
有三頭六臂的,神情或嗔或喜,或哭或笑,皆畫得栩栩如生莊嚴肅穆,令人心生
敬畏。

  寶玉何曾見過這等景象,瞧得不覺癡了,又見遠處金爛爛的一片,心中好
奇,走過去一瞧,卻是一字排開四具白玉棺材,旁邊堆放著許多金壇玉匣,�麵
盛著金銀、珍珠、玉器、寶石、翡翠、珊瑚等無數奇珍異寶,各種美麗的光芒交
織相映,耀得人目眩神迷……

  寶玉瞠目結舌,如果說剛才是在做惡夢,那麼現在又是在做美夢啦,他用力
捏捏手臂,痛得幾叫出聲,這才相信自己還沒有死,走近前去,猛見那四具玉棺
與所有奇珍異寶皆放在地麵上畫的一個大圈子�,圈內繪著閻羅鬼判牛頭馬麵等
陰神,正領鬼役百般拷打熬煉許多幽魂,卻是一幅十八層地獄圖,心中覺得怪異
非常,想道:“哪有人在棺材下麵繪這種圖的,豈不是咒逝者下地獄麼!若是有
仇,怎麼又堆了這許多金銀財寶在周圍供奉著?”

  白玄換了幾次氣,在河�搜索甚久,隻是找不到寶玉,琢磨道:“河底有一
股暗流,剛好與水麵相逆而行,那草包會不會被帶走了?”料定寶玉已無生望,
但他生性從來謹慎,沒尋著屍體便始終放不下心,竟又再次潛入河底,循著那股
暗流摸去。

  白玄潛遊了約半�地遠,因此段皆在地底,沒有空間可以換氣,肺�貯存的
氧氣漸漸耗盡,心中慌了起來:“這河怕是流往地底更深處的。”正要返回,忽
見頂上一片透亮,不禁大奇:“此乃地河,上邊也不過是地底,怎會有光亮?”

  急忙浮了上去,腦袋冒出水麵一瞧,頓時呆了:“此處怎麼有人點了這許多
盞燈火?”

  他爬上河岸,細瞧那些燈火,隻見光芒均勻,毫無晃動,不像是油火蠟焰,
便提氣往上一縱,瞧得真切,抓了一團光芒在手,落地再瞧,竟是一粒渾圓的寶
石,有如螢火蟲般地透出光暈來,隻是亮度強了許多。心中一凜:“難道是夜明
珠之類的寶石麼?這�怕不下近千盞,每盞放著一顆,那豈不是便有……”

  白玄心中通通直跳,遊目四顧,突瞧見那邊似有一人立著,急奔過去一瞧,
果然是掉進河�的寶玉,那發梢衣邊皆尚滴著水,模樣狼狽不堪,不由大笑道:
“你能逃到哪�去?今天的忌日已是鐵定無改啦!”正想一掌將之結果,卻見他
呆若木雞,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前方,不覺疑惑,便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瞧見那四
具玉棺及周圍無數的奇珍異寶,立時也被鎮住了,猛想起江湖上的種種傳說,心
中又驚又喜:“有人估計丁翊的地底寶庫不隻一個,果然沒有猜錯。”

  白玄尋找到第一個地底秘庫時,除了得到鳳凰涅槃大法的秘籍之外,並沒有
其它太多的收獲。他在前邊曾寸縷不餘地搜尋過無數次,卻始終沒有新的發現,
久而久之,也就死心了,不想今日為了追殺寶玉,竟意外地發現了這第二個秘
庫,狂喜中使勁拍了腦瓜一下,大笑道:“哪�都想透了,怎麼唯獨沒去想這條
河呢!幸好老天終究不負我,又叫一個大草包把我帶到這�來,哈哈!”

  寶玉見右首第一具玉棺上架著一管碧簫,晶瑩柔潤,好不可愛,精美之度似
非人間之物,不知不覺拔足往前……

  白玄眼角乜見,猛地暴喝道:“憑你也想染指!”一掌疾拍他的背心。

  寶玉胸前的通靈寶玉一顫,心中忽生警兆,向前斜�滑出,整個人直撲到地
麵,才堪堪避過那索命的一掌。

  兩人這麼一擊一逃,離那四具玉棺又近了數步,白玄正要發第二掌追擊,眼
睛忽瞧見左首第二具玉棺上架著的一隻令牌似的物事,不禁一怔,心中霎而狂喜
起來:“莫不是那傳說中白蓮教的掌教之寶——聖蓮令?”疾步奔過去,一把將
那物抄在手�,臂膀立時一沈,居然甚是沈重。

  寶玉趴在地上,猛瞧見那十八層地獄圖中的因果警示:一名鬼役正用利刃剖
剜貪財鬼的心髒。不禁唬得魂飛魄散,心道:“我怎麼著魔了?那些東西不過是
身外之物,還是快快想法子逃命要緊!”趁著白玄不備,悄悄爬起,慢慢往後退
去。

  白玄細觀那物,果然是一隻長約半臂的令牌,隻見其通體晶瑩滑潤,白�透
碧,正上雕著一朵盛放的蓮花,翻轉背後,卻見刻有兩行小字:“淤泥源自混沌
啟,白蓮一現盛世舉。”

  他心中再無疑惑,不禁狂笑起來:“果然是聖蓮令,哈哈,數年前隨著前白
蓮教主一起銷聲匿跡,多少人苦尋不獲,誰知今日卻落在了我的手�!”他萬分
興奮,絲毫沒注意到在踏入十八層地獄圖的刹那間,周圍已悄然起了變化……

  寶玉忽覺後邊的河水有些異樣,轉頭瞧去,隻聽“嘩”的一聲,竟從水�冒
出半隻巨大無比的輪子來,其上有筒有鏈,升到一定的高度便頓住不動,輪圈開
始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轉動,初時還隻緩緩旋轉,後來卻越來越快,也不知因河
水帶動了它,還是它在卷動河水。

  白玄猶自忘乎所以,高高舉起聖蓮令,仰首凝望著,想到得意處,按不住又
狂笑起來:“天下無敵的鳳凰涅槃大法,變幻無窮的無極譜,再加上這支號令百
萬白蓮教徒的聖蓮令,我白玄何止出人頭地,簡直可以稱霸江湖啦!哈哈哈!”

  寶玉望著那隻轉得飛速的巨輪,一時不明所以,忽聽一種平日從未聽過的軋
軋聲響起,從河�傳往兩邊的牆壁,循目瞧去,才注意到四具玉棺背後所繪的畫
像,細看之下,原來是佛家的十八羅漢,各展降龍伏虎威姿,表情卻與別處大不
相同,皆是一色的猙獰忿怒,心中害怕起來:“莫非此處是什麼聖人的墓穴,被
我們胡闖進來褻瀆了,如今連鬼神都發怒起來哩!”

  白玄如癡如醉,不覺催功運勁,揮舞那支聖蓮令,驀感令中竟生出一股奇怪
的氣流,衝擊得他差點捏握不住,趕忙運起鳳凰涅槃大法,隻見令身掠過一道紅
暈,令首突噴出一道淡赤的芒焰來,不禁更是驚喜非常,心忖:“江湖上傳說這
聖蓮令不但能號令白蓮教徒,更有一種把使用者功力放大的奇效,此說果又非
虛。”當下連連運功試驗,竟連河�冒出個大輪子也無動於衷。

  寶玉聽那軋軋聲越來越響,慌得東張西望,忽見那十八尊羅漢像往旁一閃,
每圖後麵皆開出一扇門來,一眨眼彈出十幾條人影,齊往中間撲襲,心中大驚:
“不好!那些羅漢真的顯聖啦!”

  白玄這時才發覺有異,猛見四周有人包抄過來,竟然勢如奔雷疾若飛電,不
及細想,運起鳳凰涅槃朝最先撲到的拍出一掌,隻聽“當”的一聲鳴響,擊中了
那人的肩膀,頓感所觸硬如鐵石,反震得血氣翻騰,不由微微一怔,腦後又有一
股勁風襲至,急忙揮令格擋,但已慢了霎間,才舉一半,肘關已挨了重重一擊,
通條臂膀立時酸麻不已,手中那支聖蓮令捏拿不住,遠遠地飛了出去……

  寶玉人已退到十八層地獄圖的圈邊,處境比白玄好了許多,隻有一人朝他襲
來,但他不識武功,毫無抵禦之力,隻得施展輕功逃避,慌亂中腳底一絆,整個
人已摔倒地上,那人一擊不中,絲毫未見頓滯,臂如巨鞭般又朝寶玉頭頂砸落。

  寶玉見來勢雷霆萬鈞,嚇得筋麻骨軟,人已來不及躲閃,忽見一物飛砸在地
上,正巧彈跳到跟前,原來正是白玄脫手飛出的聖蓮令,情急中本能地抄住,奮
力往上一格,隻聽“豁喇”一聲,竟把那人砍下半條臂膀來,趁著這一閃即逝的
機會,連滾帶爬地逃出老遠。

  那人斷了手臂,卻連哼都不哼一聲,直追到十八層地獄圖的邊緣,才轉回身
去,與餘人合擊白玄。

  寶玉坐在河邊大口大口地喘氣,凝目瞧去,不禁嚇得目瞪口呆,身上浮起了
一層雞皮疙瘩,原來那些所謂的“人”竟然無眉無眼,無鼻無口,渾身精赤,從
頭至尾皆是青碧之色,背後皆連著一根可伸可縮可彎可拐的長軸,他便是做夢,
也想不出世上還有這樣的怪物。

  白玄被它們團團圍住合擊,身上霎已挨了數下,心中凜然:“從哪�來了這
許多高手?”雙掌奮力還擊,打到對方身上,隻聽“當當”鳴響,仿佛拍在金屬
物上,這時他才瞧清了那些人的模樣,不由吸了口涼氣,猛地想起了傳說中的少
林“銅人巷”。

  原來丁翊以三朝大內司庫之便,在幾十年�收羅了無數奇珍異寶,一來害怕
給朝廷發覺,二來擔心被人偷盜,便在他這占地數百畝的府第下麵,悄悄建了
“青龍、白虎、玄龜、朱雀”四個大型秘庫,分類收藏各種寶物,被白玄最先尋
找到的秘庫是“玄龜”,而這個藏著無數金銀財寶與四具玉棺的秘庫便是“青
龍”。

  原本的設計各庫並不相通,而寶玉與白玄經過地河,誤打誤撞地進入這“青
龍”秘庫�,隻是意外中的意外,倒避過了通往“青龍”路上許多極為厲害的機
關陷阱。

  但這“青龍”秘庫中收藏之物非同小可,丁翊還在庫內布下了最後一道也是
最厲害的一道機關,名曰“伏魔羅漢圈”,乃由當年一名從少林寺叛逃出來的神
秘僧人所設,以十八具青銅鑄造的人偶組成,利用地河的水力驅動,通過水輪轉
換,再經機關軸承的巧妙傳送操控,自動攻擊一切踏入那十八層地獄圖範圍內的
活物,雖然仿自少林寺內的“銅人巷”,但威力之強,卻遠在其上。

  白玄若已練成了鳳凰涅槃大法,今日倒有一戰,但他此時隻學了個皮毛,如
何抵擋得住那十八個銅皮鐵骨的怒羅漢,偏偏他剛才貪戀那聖蓮令,一逕走到了
玉棺旁邊,正好位於十八層地獄圖的中心,轉眼已深深陷入那些銅人的層層包圍
圈內,哪�還能逃得出來。

  白玄擊中那些銅人,最多隻是令得它們稍微頓滯,而一旦被它們擊中,千鈞
機械之力送到身上,卻是下下都分筋錯骨痛徹心肺,心中漸漸慌了起來。

  寶玉瞧瞧手中聖蓮令,見其雖然有棱有角,但並無什麼鋒利之處,不禁納悶
怎能將那銅人海碗粗的手臂斫斷:“不知是什麼東西做成的?竟比銅鐵還硬。”

  忽聽白玄悶哼一聲,顯然是挨了重擊,�首望去,見他有如風中敗絮,在那
些銅人中間東倒西歪,已呈不支之相。

  鳳凰涅槃大法若是擊在血肉之軀上,中者立如烈火炙烤,萬分痛苦,而那些
銅人皆為青銅鑄就,耐得高溫,沒有半點感覺,陣勢絲毫不亂,白玄幾次硬闖突
圍,皆被那此銅人打了回來,漸覺筋疲力盡,心中愈來愈驚:“若再脫不了身,
隻怕得被它們活活打死!”腹部突又挨了一下重擊,痛得肝脾似裂,立時慘叫起
來。

  寶玉聽白玄呼聲慘烈無比,心中不忍,朝他大聲叫道:“地上那圈子好像有
古怪,你快想法子逃出來,或許它們就不打人了!”心中盤算若是那些怪物還追
出圈子來,到時便隻有跳進河�逃命了,難道它們也會遊水不成?

  白玄哪�不想逃出重圍,無奈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已,肚�叫苦不�,靈光
一閃,突然奮力朝上躍起,刹那間縱過數隻銅人的頭頂,眼看就要從空中跳出包
圍,心頭方才竊喜,眼前倏地飛起一條青影,霎已擋住去路,一拳重重地把他擊
回中心。

  白玄魂飛魄散,心髒隨著身子直沈下去:“這些銅人竟能跳起,真是天亡我
也!”隻聽“哢嚓”一聲,驀地劇痛鑽心,肘關挨了一下,料是被打斷了,他鬥
誌崩潰,竟對著那些銅人求饒起來,連呼道:“饒命……饒命……我什麼都不要
啦!”

  寶玉瞧白玄掉回那些怪物當中,慘呼求饒之聲不絕於耳,嚇得渾身直戰,心
道:“幸好我剛才沒有再往前走,否則定然也逃不出來。”

  對麵銅人勾拳痛毆,正正地擊在白玄的腹上,打得他彎腰俯首,麵上接著吃
了一膝,頓然滿堂開花,涕淚漿血一並爆出,又往後邊仰倒,另一銅人剛好掩
至,一拳揮出,勢如奔雷直襲他背心……

  白玄此刻身上功力盡散,哪能挨得住那千鈞之拳,通體一震,猛見一條海碗
粗的青臂從自己胸膛穿了出來,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地四下狂灑,頓把周圍幾個
銅人都染赤了,喉中悲嘶一聲,就此無聲無息。

  寶玉聽白玄的慘叫聲嘎然而止,不覺毛骨聳然,混身都麻痹了。

  當年的神秘僧人極為心狠手辣,將這“伏魔羅漢圈”設計得殘忍非常,那些
銅人若不將闖入守護範圍之內的活物完全清除,便絕不會停止罷休,白玄明明已
被它們擊斃,卻仍一下下毫不留情地重毆,頃刻間,便把他的屍身擊成血肉模糊
的一灘爛泥。

  直至確定防護圈內再無活物,那十八個銅人這才住了手,並腿斂臂合成僵屍
般的一條,由背後的軸承收回各自暗門之中,外邊的十八羅漢像緩緩移回原位,
猙獰地注視著前麵那血淋淋的十八層地獄圖。

  隻聽軋軋聲漸稀,河�的巨輪也慢慢停了下來,續而緩緩沈回水底,一切都
重歸於寂靜。


            第四十七回  意外收獲

  寶玉強忍住胸中的嘔意,生怕弄出點什麼聲響,又會把那些怪物惹出來。他
不敢再看那灘地獄圖上的血肉,挨了好一會,方才緩過勁來,想起不久前還生龍
活虎的一個人轉眼已成煙雲,心中感慨無限:“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果
然半點不假,可憐世人多是這般癡癡迷迷,營營碌碌的自尋煩惱!”他與秦鍾平
日就自以為見識過人,素來輕屑那些功名富貴,此刻更是深深地鑽進了牛角尖。

  胡思亂想了許久,寶玉又為眼前的困境發起愁來:“終不成就這麼幹等著,
此處不知在地底下多深,怕是再過一百年也不會有人尋來哩……”忽地想起了黛
玉:“顰顰要是從此見不著我,不知會怎麼樣?”生出滿懷牽掛與好奇,當即回
了些許精神,遊目四顧,瞧了半天,也沒見有什麼出路,心忖道:“不如我還從
河底遊回去,那邊肯定是有路出去的。”

  他瞧瞧那四具玉棺周圍的東西,縱是仙玩聖寶,也不敢再有半點留戀了,掂
掂手�的聖蓮令,想道:“還是帶著這根東西吧,免得遇見危險時手無寸鐵。”

  便將之插在腰�,用汗巾緊緊紮住,整束妥當,這才慢慢步下水去……

  寶玉仗著胸前的通靈寶玉相助,在河底摸了老久,感覺著那股逆流的方向,
終於回到了前麵的“玄龜”秘庫。他爬上河岸,又嘔了一肚子水,躺在岸邊歇了
約半盞茶時光,才爬起來尋找出路。

  走到那隻大石床旁,心中不由一動,便過去翻看,隻見上麵有十幾隻小小的
瓶罐,每隻外邊皆貼了一張注明顏色名稱的小標簽,�麵盛著五顏六色的泥狀
物,想起白玄先前的一舉一動,忖道:“這些莫不是那廝裝扮薛大哥和我時所用
的顏料?”

  又見那邊放著一隻小藤箱,打開來瞧,原來�麵放著一枚碧玉戒子、一隻墨
色小瓶、一柄蟒皮短匕,還有兩本冊子,頭一本書名赫然寫著《無極譜》三字,
寶玉心頭一震:“難道就是那廝所說的《無極譜》?”忙拿起來翻看,內容果然
是教人如何改形換貌的,共分易容、變形、仿聲、摹態四大篇。

  寶玉越看越覺有趣,簡直欲罷不能,心道:“天底下居然有這樣奇妙的書,
我何不帶回去慢慢看?”拿起第二本書,見封麵繪著一片赤焰,當中一隻翺翔鳳
凰,書目卻非行非草,非隸非篆,跡異形奇,不似中原文字,不禁奇道:“這又
是什麼書呢?”

  也翻開來看,立時耳根熱了,原來�邊麵繪著許多圖畫,卻是一個全身赤裸
的異族美女擺出的各種奇姿異態,遺憾的是身上畫了一個個小點,又有密密麻麻
的兩種小字作旁注。一種字體與封麵的書目相近,半點也認不出是什麼意思,但
縱橫尚算規規矩矩;另一種字體卻是中土的行楷,繁繁瑣瑣地記著經穴脈絡名稱
等字樣,寫得或歪或斜,有些還覆蓋到那異族女子的圖像上。

  寶玉連歎:“可惜可惜,這些點和字把畫麵破壞掉了。”明明是一本絕世武
功秘籍,卻被他當成了異國春宮來看。這淫人把玩了半晌,實在愛不釋手,盤算
著把這“春宮”帶回去給秦鍾看,自尋借口道:“反正那廝已殆,這些有趣的東
西留在此處也是毫無用處。”當下把床上那十幾隻小瓶小罐一股腦裝進藤箱�,
背在身上,繼續尋找出路。

  轉過一麵青磚壁,突見那邊有一扇小鐵門,寶玉大喜,忙奔過去推拉,卻是
紋絲不動,再去細看周圍,瞧見旁邊凹處藏著一支黑黝黝的鐵機括,試著用手一
扳,隻聽紮紮聲響,那扇門便緩緩往一邊退開了。

  寶玉探頭出去,外麵漆黑一片,不能見物,又轉回取了壁上的火把,這才走
出去,行了數十步,再以同樣的方法打開另一扇鐵門,路已開始斜斜往上,周圍
牆壁也越來越顯幹燥,不禁心喜:“此道定是出路無疑了。”

  經過極長的一段甬道,麵前又遇一扇鐵門,隻比下邊的那兩扇要寬闊許多,
尋著機括打開,剛剛走出,便聽背後紮紮聲響,寶玉回頭瞧去,見那門竟在緩緩
關上,心中訝異:“這扇門怎會自個關閉?古怪古怪。”待門完全關上,他才瞧
清楚外麵是一色的白壁,上前仔細瞧看,竟然不見絲毫縫隙,續在周圍搜尋,也
沒能找到任何開展門的機括。

  寶玉用手敲敲那壁,隻聽聲音實在,更覺不可思議,若非剛剛才從�邊出
來,簡直不能相信前麵還藏著一扇秘門,仿佛為了證明自己曾經到此一遊,便拔
出腰間的聖蓮令,在粉壁上劃了個圓圈,這才轉身繼續前行。

  轉過十幾間房子,但見四處皆是蛛網厚塵,空無一人,心中納悶非常:“這
到底是什麼地方呢?都中可謂寸地寸金,怎會讓這麼多房子虛置?”

  直到出了中門外,立在丹墀上回首一瞧,看見門楣上歪斜著一隻大匾,書著
“三朝元司”四個大字,這才恍然大悟,許多疑惑刹那間都解開了:“原來是被
朝廷封掉的前大內司庫府,難怪會有這麼多空房子,都中私下皆傳此處藏有秘密
寶庫,尚未被官中發現,不想我卻親自探曆了一回。”

  此時天際已朦朦發亮,一陣清爽的晨風迎麵拂來,頓覺心曠神怡,想起昨夜
的驚險奇遇,宛若大夢了一回。

  寶玉施展輕功一路飛奔,到了榮國府外,尋人稀處躍牆而入,先悄悄溜去鳳
姐兒後院的小木屋�,把那聖蓮令與藤箱塞入床底,出來複鎖好門,這才匆匆趕
回自己的院子。

  襲人整整擔心了一晚,負氣躺在床上不肯起來,倒是晴雯聽見動靜,迷迷糊
糊地起來幫他更衣,歎道:“我的小爺,再這麼胡鬧下去,隻怕日後誰都不理睬
你了。”

  寶玉笑嘻嘻道:“別人都忍心,隻怕你卻不能。”

  晴雯俏臉一紅,啐道:“我怎不能?我比別人還狠心哩。”碰到他身上,不
由一怔,低聲道:“掉水�啦,怎麼衣裳都是潮的?”

  寶玉笑道:“你真聰明呢,一猜就著。”

  晴雯哪�信他真的掉進水�,隻道寶玉胡言亂語,咕噥道:“你還頑皮,小
心叫她知道了,又要給你臉色瞧。”把濕衣都丟在一旁,又跪下去幫他除靴子。

  寶玉忽想起賈蓉給他的春風酥,忙撿起衣服,從袖�取出那隻繡著綠牡丹的
荷包,遞給晴雯道:“明兒替我放在太陽底下曬,小心莫被別人拿去玩了。”

  晴雯接過瞧了瞧,道:“什麼好東西,誰稀罕呢。”嘴上雖這麼說,心�卻
有點佩服那荷包的上的針線。

  襲人於側床上偷偷聽著,隔著紗帳瞧見晴雯手�的荷包,惱道:“他昨晚定
然去胡鬧無疑的了,那荷包不知又是哪個混賬東西送的哩!”心中又氣又苦,幾
嘔出血來。

  此後便與寶玉冷戰了數日,任之如何低聲下氣甜言蜜語,隻是連手兒都不肯
讓他碰。

     ***    ***    ***    ***

  天氣愈來愈冷,這日更是陰霾欲雪,寶玉想起近日薛寶釵在家養病,還未去
探過她,便出了院子往北而去。

  到了梨香院中,先入薛姨媽室中來,正見她分派針黹與丫鬟們,寶玉忙上前
請安。

  薛姨媽一把拉了他,抱入懷內,笑說:“我的兒,這冷天難為你還想來,快
上炕暖著罷。”命人去倒了滾滾的熱茶來。

  寶玉問:“哥哥不在家?”

  薛姨媽歎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天天忙不了,哪�肯在家�呆一日。”

  寶玉又道:“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媽道:“好些了呢,她在�間不是,你進去吧,�間比這外邊暖和,我
收拾收拾就進去和你說話兒。”

  寶玉便下了炕,來至�間門前,掀簾邁步進去,就瞧見寶釵正在炕上作針
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鬢兒,身著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底
下蔥黃綾棉裙,一色的半新不舊,毫無奢華之感。

  寶玉道:“姐姐可大愈了?”

  寶釵�起頭來,見是寶玉,連忙起身下炕,含笑答道:“已經大好了,倒多
謝記掛著。”說著讓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鶯兒去斟茶,一麵又問老太太、姨娘
及眾姐姐妹妹們可都好,寶玉一一答了。

  兩人坐在炕上說話,聊了些許時候,寶釵瞧瞧寶玉,忽笑道:“成日家說你
的玉,究竟未曾細細的賞鑒,我今兒倒要瞧瞧哩。”說著挪近他身邊來。

  寶玉忙湊了過去,把那塊通靈寶玉從項上摘了下來,遞與寶釵。

  寶釵托在掌上,隻見那玉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又有五色花紋纏
護,正麵注雲:莫失莫忘,仙壽�昌。反麵注雲: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
福。

  寶釵翻來覆去的細瞧,口內喃喃道:“莫失莫忘,仙壽�昌。”念了兩遍,
乃回頭向鶯兒笑道:“你不去倒茶,盡在這�發呆作什麼?”

  鶯兒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

  寶玉聽說寶釵有一隻金鎖,隻是從未瞧過,忙笑道:“原來姐姐那項圈上也
有字,快讓我賞鑒賞鑒。”

  寶釵麵上掠過一抹薄暈,道:“你別聽她的話,沒有什麼字。”

  寶玉見寶釵麵似芙蓉,眼如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已翠,鮮媚非常,心
底生出親近之感,拉住她的手,笑央道:“好姐姐,你的不讓看,卻怎麼瞧了我
的呢?”

  寶釵被纏不過,隻好道:“還不是因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
天天都帶著,不然,沈甸甸的有什麼趣兒。”一麵說,一麵解了胸口排扣,從�
麵大紅襖上將一隻金芒燦爛的瓔珞掏了出來。

  寶玉接住那鎖觀看,果見其上有兩句吉讖,正麵刻著四個篆字,注雲:不離
不棄,後邊也有四字,注雲:芳齡永繼。他念了兩遍,又念自己的兩遍,笑道:
“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

  鶯兒一旁笑道:“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鏨在金器上……”寶釵不待
她說完,便嗔還不去倒茶,岔開話題又問寶玉從哪�來。

  兩人此刻處得極近,寶玉聞到陣陣涼森森甜絲絲的幽香,不知係何香氣,遂
問:“姐姐熏的是什麼香?我竟從未聞見過這味兒。”

  寶釵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煙燎火氣的做什麼。”

  寶玉道:“既然如此,這又是什麼香呢?”

  寶釵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上吃了丸藥的香氣。”

  寶玉笑道:“什麼丸藥這麼好聞?好姐姐,給我一丸嚐嚐。”

  寶釵笑道:“又混鬧了,連藥也能亂吃的?”

  寶玉還要糾纏,忽聽外麵小丫鬟說:“林姑娘來了。”話猶未了,已見林黛
玉婷婷嫋嫋地掀簾進來,一見炕上的寶玉,便笑道:“噯喲,我來的不巧了!”

  釵、玉二人忙起身讓坐。

  寶釵笑道:“這話怎麼說?”

  黛玉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

  寶釵柳眉悄揚,道:“我更不解這什麼意思了。”

  黛玉笑道:“要來一群都來,要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了明兒我再來,
如此間錯開了來著,豈不天天有人來了?既不至於太冷落,又不至於太熱鬧了,
姐姐如何反不解這意思?”

  寶玉嗅出了點火藥味,卻哪敢插嘴分說,瞧見黛玉外麵罩著大紅羽緞對衿褂
子,急中生智,岔開話問道:“外邊下雪了麼?”黛玉卻閉了口不答。

  旁邊的婆子們道:“都下了大半日了。”

  寶玉對跟來的丫鬟道:“取了我的鬥篷來不曾?”

  黛玉便道:“是不是,我一來了他就該去了。”

  寶玉陪笑道:“我多早晚兒說要去了?不過叫她們拿來預備著。”

  這時薛姨媽已擺了幾樣點心果品,喚他們出去吃茶。因聽寶玉誇東府那邊珍
大嫂子的鵝掌鴨信好吃,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來給他嚐。

  寶玉吃得津津有味,想起那日可卿的話,笑道:“吃這些東西,須得有酒來
佐才好。”

  薛姨媽便令人去灌酒。李嬤嬤忙上來道:“姨太太,酒倒罷了。”

  寶玉央道:“媽媽,我隻喝一盅。”

  李嬤嬤道:“不中用!當著老太太,太太,哪怕你吃一壇呢,想那日我才走
開一會,不知哪一個沒調教的,隻圖討你的好兒,不管別人死活,給了你一口酒
吃,卻葬送我挨了兩日罵。”又轉頭對薛姨媽道:“姨太太不知他那性子,吃了
酒便耍脾性哩,何苦我白賠在�麵。”

  薛姨媽笑道:“老貨,你隻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許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
問起,還有我呢。”一麵令小丫鬟:“來,帶你奶奶們去,也吃杯搪搪雪氣。”

  那李嬤嬤聽如此說,隻得作罷,和眾人去吃酒水。

  寶玉見酒送來,急急便要喝,道:“不必去暖了,我隻愛吃冷的。”

  薛姨媽忙道:“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寫字手打顫兒。”

  寶釵也笑道:“寶兄弟,虧你每日家雜學旁收的,難道就不知酒性最熱,若
熱的吃下去,發散就快,若冷的吃下去,便會凝結於內,以五髒去暖它,豈不受
害?以後再不要吃那冷的了。”寶玉聽這話說得有理,便放下冷酒,命人去暖來
方飲。

  黛玉一旁磕著瓜子兒,隻抿著嘴笑。可巧小丫鬟雪雁送來手爐,黛玉問:
“是誰叫你送來的?”

  雪雁答:“紫鵑姐姐怕姑娘冷,喚我送過來的。”

  黛玉道:“難為她費心,那�就冷得死我。”接了抱在懷中,眼角乜了一眼
寶玉,接笑道:“也虧你倒聽她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麼她說了
你就依,比聖旨還快些哩!”

  寶玉聽這話,知是黛玉借此奚落自己,卻哪敢多言,隻是嘻嘻地陪笑。寶釵
素知黛玉是如此慣了的,也不去計較。

  倒是薛姨媽道:“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的,她們記掛著你倒不好?”

  黛玉笑道:“姨媽不知道,幸虧是姨媽這�,倘或是在別人家,人家豈能不
惱?好像說人家連個手爐也沒有似的,巴巴的從家�送個來,不說丫鬟們太小心
過餘,還當我素來是這等輕狂慣的呢。”

  薛姨媽道:“你這個多心的,倒有這樣想,我就沒這樣心哩。”說話時,寶
玉已喝了三杯,李嬤嬤又上來阻攔。

  寶玉和寶黛姊妹說說笑笑的,正喝得心甜意洽,哪肯就此不吃,但李嬤嬤是
他奶媽,總不能放肆,隻得央道:“好媽媽,我再吃兩盅就不吃了。”

  李嬤嬤威脅道:“你可仔細哩,老爺今兒可在家,提防著問你的書!”

  寶玉一聽說到他老子,心中立時不自在起來,慢慢地放下了酒。

  黛玉瞧他本來興致盈然,轉眼竟被弄得垂頭喪氣,心底甚是不忍,便道:
“別掃大家的興!舅舅若叫你,隻說姨媽留著呢。”瞥了李嬤嬤一眼,接道:
“這個媽媽,自個吃了酒,卻又拿我們來醒脾了!”底下輕推寶玉,悄悄說:
“別理那老貨,咱們隻管樂咱們的。”

  那李嬤嬤還不知趣,道:“林姐兒,你不要助著他了,倒是幫著勸勸他,隻
怕他還聽些哩。”

  林黛玉冷笑道:“我為什麼助他?我也不犯著勸他,你這媽媽太小心了,往
常老太太也有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多吃一口,怎麼就不行了?必定姨媽這
�是外人,不當在這�吃的是不是?”

  李嬤嬤聽了,又是急,又是笑,說道:“真真這林姐兒,說出一句話來,倒
比刀子還尖,你這算什麼呢。”

  寶釵也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把黛玉腮上一擰,說道:“真真這顰丫頭的一張
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

  薛姨媽這才對寶玉說:“別怕,別怕,我的兒!來這�沒好的與你吃,別把
這點東西唬的存在心�,倒叫我不安,隻管放心吃,都有我呢,姨媽也陪你吃兩
杯,待會吃了晚飯再回去,便是醉了,就跟著我睡罷。”又命丫鬟:“再去燙些
酒來!”

  寶玉大喜,方又鼓起興來,心中暗暗感激黛玉,底下悄悄在她手心�捏了一
下。

  黛玉俏臉一紅,把手縮了回去。

  又喝了一陣,薛姨媽怕他真的喝多了,千哄萬哄地勸他罷了,命丫鬟婆子上
飯,再喚人做了酸筍雞皮湯,寶玉痛喝了兩碗,吃了半碗碧粳粥。

  眾人吃完了飯,又沏了釅釅的茶來,薛姨媽方放了心。

  雪雁等三、四個丫頭也吃了飯,進來伺候,黛玉見天色不早,便悄聲問寶玉
道:“你走不走?”

  寶玉乜斜倦眼道:“你若走,我和你一同走。”

  黛玉聽了,遂起身道:“咱們來了這一日,也該回去了,還不知那邊怎麼找
咱們呢。”說著,二人便向薛姨媽告辭。

  小丫頭忙捧過鬥笠來,寶玉把頭略低一低,喚她戴上,那丫頭將那大紅猩氈
鬥笠一抖,沒頭沒腦地罩到他頂上。

  寶玉喝多了酒,就來了少爺脾氣,罵道:“罷!罷!好蠢的東西,你也輕些
兒,難道沒見過別人戴麼?讓我自己來吧!”

  黛玉在炕沿上站了起來,道:“過來,我瞧瞧吧。”寶玉忙就近前來,黛玉
用手幫他輕輕籠束發冠,把那一顆核桃大的絳絨簪纓扶起,顫巍巍露於笠外,這
才將笠沿掖在抹額上,整理已畢,端詳了端詳,說道:“好了,披上鬥篷罷。”

  寶玉聞著黛玉身上發出的絲絲幽香,受用著她的輕撫細籠,不覺心魂皆醉,
隻盼此刻能直至永�。

     ***    ***    ***    ***

  一場初雪之後,接連幾日皆是天高雲淡的好天氣。這日午後放學,秦鍾又邀
寶玉一起去寧國府。

  寶玉笑道:“有鵝掌鴨信麼?”

  秦鍾道:“這次是莊戶獻的幾隻野雞,據說深山�打的,剝了毛掏掉內髒,
扔進滾熱的鍋�燙,除了鹽,其它佐料一概不放,隻六、七成熟就撈起來,上月
我嚐過一回,味道真真鮮美哩。”

  寶玉吞了吞口水,道:“聽起來倒不錯,隻是我們一去,又要占你姐姐的屋
子歇息,心�有些過意不去呢。”

  秦鍾道:“那邊屋子有多少,還用得著你勞心麼!何況今日請你過去,也是
我姐姐吩咐的。”

  寶玉聽得心中一跳,脫口道:“真的?莫騙我呢。”

  秦鍾瞧瞧他,笑嘻嘻道:“隻是請你過去吃東西,有什麼好哄的,這般大驚
小怪!”

  寶玉麵上一熱,不敢再往下說。

  兩人到了寧國府,尤氏早有準備,隻陪他們吃了一會茶,便著人燙鍋下雞,
道:“吃完早些去睡,下午還要上課哩。”

  隻候了片刻,地上的婆子們從鍋�撈起雞,可卿跪在炕上,一手擎繩,一手
執箸,扒下一碟雞肉,先送至尤氏跟前,又扒了兩碟子分與寶玉和秦鍾,續而張
羅廚房另做雞湯佐食,倒比那些下人還忙。

  寶玉一嚐那雞肉,果然鮮美無比,且又嫩滑非常,吃得幾連舌頭都欲吞下,
轉眼便已掃了一碟,可卿瞧見,伸手過來取碟子,又接著幫他扒雞肉。

  寶玉心中惶然,對她道:“你自也坐下來吃些吧,這麼我可受用不起呢。”

  可卿笑道:“隻要你們兩個好好讀書,便算是謝了我啦。”論輩分她隻是寶
玉的侄兒媳,但歲數卻比寶年長了幾歲,跟他說話,口氣一直有如姐弟。

  寶玉從來最聽不得別人勸他用功,要是換了別個,隻怕立時便要反唇相譏,
不知為何,今兒聽了,卻是滿懷舒服,又道:“這些野雞果然味道極美,但若能
有幾口酒來佐,恐怕還會更好吃哩。”

  尤氏笑道:“就知你想吃酒,早叫人燙去了,隻是須得再吃些肉才喝,免得
等會兒醉呢。”

  又吃一會,果然見丫鬟送了壺燒酒上來,寶玉大喜,與秦鍾相視而笑,兩人
你一杯我一盞,吃得不亦樂乎。

  尤氏也吃了兩杯,道:“我眼皮子好沈,先去睡中覺了,你們慢慢吃吧,記
著別喝多了。”

  寶玉笑道:“大嫂子盡管歇息去,我們再喝幾口就罷了。”話雖這般,卻哪
有照做,待尤氏一去,與秦鍾更是喝得興高采烈,過不多時,已把那壺燒酒喝得
一幹二淨。

  秦鍾挨著他姐姐道:“不盡興不盡興,再叫她們燙一壺來。”

  可卿瞪了他一眼,道:“本不該一壺都喝光的,你卻還想要!”

  寶玉喝得口滑,也幫著說:“還有這麼多肉,沒酒可難吃下去了。”

  可卿道:“我瞧你們也該飽了,別哄我尋酒吃呢。”

  秦鍾有了三分醉意,竟用雙手抱了可卿的腰,臉貼到她胸脯上去,道:“好
姐姐,隻再要一壺,反正我們吃完就可以去睡覺,不礙事的。”

  可卿唬了一跳,雖說他們姐弟早已荒唐有時,但此刻屋�滿是丫鬟婆子,對
麵還坐著個賈寶玉,怎可露出這般惹眼綺態,右手正在桌上舀湯,所幸左手還在
桌子底下,把秦鍾腿上使勁擰了一下,狠狠地瞪著他道:“你再不聽話,待我回
去告訴爹爹,瞧他怎麼跟你理論!”

  秦鍾這才發覺失態,忙放了手,把身子坐正。

  寶玉雖然也有些醉意,但那方才一幕卻是清清楚楚地落在眼�,猛想起秦鍾
曾經告訴過的秘密,驀地口幹舌燥,情不自禁伸手去握可卿的柔荑,道:“姐姐
莫生氣,不過一壺酒哩,我們不喝便是。”


            第四十八回  水軒綺夢

  可卿嚇得花容失色,沒等他碰到,手已丟了湯匙,魚兒般地疾縮到桌底下
去,心中怦怦直跳:“該死,他竟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亂來!”粉麵飛起一抹紅
暈,為掩羞澀,卻笑道:“真是饞嘴巴,為了一壺酒,竟連輩分也肯降了。”

  地下的丫鬟婆子都笑了起來,孫嬤嬤道:“他們兩個爺這麼想吃酒,少奶奶
就寬一點兒吧。”

  寶玉瞧著可卿,隻覺其嫵媚絕倫,不禁癡了。

  可卿道:“也罷,你們再去燙半壺來吧,賺了個便宜兒,我也拼著挨婆婆罵
啦。”瞧見寶玉眼睛無禮,心�惱了,風流本色不覺悄露,背著眾人,美目睜得
圓溜,直直地望著他。

  寶玉潰不成軍,竟被她那勾魂攝魄的目光逼得低下頭去,心髒突突直跳,周
身血氣翻騰,暗暗自傷道:“這麼一個妙人兒,怎麼偏偏成了我的侄媳婦!”

  半壺酒很快又喝得精光,其中八九是給寶玉幹掉的,秦鍾餳著眼笑道:“隻
有這麼點了,寶叔怎麼還搶著吃呢。”

  可卿柳眉微蹙,不為人知的悄歎了一下,席罷竟不親送他們,隻命眾丫環婆
子扶了兩人,仍往自己屋�歇去。

  寶玉在床上躺了一會,突地坐了起來。

  秦鍾關切道:“怎麼了?要吐麼?”

  寶玉已翻身下床,道:“尿尿。”外衣也不穿,便推門出去。他喝了近壺的
酒,發渴又飲多了幾碗雞湯,蓄了一肚子汁水,在廁�痛快淋漓了一陣,方才出
來,乜見月洞門那邊火紅一片,煞是好看,不覺信步過去,原來都中位於北地,
秋天來得甚早,但見會芳園中紅葉翩翻,景色如畫,一時留連忘返。

  瞧得前麵一株白柳橫坡,十分得趣,便續往前遊去,上了坡,又見一個清碧
大池,四周種了許多青嫩垂柳,真謂清怡妙境。

  正自賞心悅目,忽見那邊柳蔭�蜿蜒出一條曲折竹橋來,跨水接到對岸的三
間小軒,隻覺別致非常,便落坡上了竹橋,直走到那水軒前,�頭看上懸的小
額,楷書著“醉碧軒”三字,品嚼了片刻,步入軒中,但見三麵臨水,北麵卻有
一堆危石疊成的假山,高高低低種了千百竿鳳尾竹,把紗窗都染得濃綠。

  寶玉隻覺五髒如洗,連讚道:“好地方好地方!”又見軒內置有小幾竹榻,
幾上有泥爐茶具,榻上有竹枕軟氈,鋪設精雅,纖塵不染,心中更是喜歡,掇了
隻繡墩倚欄杆坐著,推開一扇紗窗探頭出去,原來軒頂植有薜荔藤蘿綸組紫絳等
藤蔓,錯落有致地倒垂下來,幾遮了窗口,倍添蔭涼,不禁笑道:“會芳園我來
過多少次,怎沒尋著這處神仙妙境?”

  迎麵陣陣微風拂來,肚�的酒也鬧了起來,隻覺神餳目澀,便軟身躺下昏昏
睡去……

  可卿席罷,不知因何,心�竟悶悶不樂起來,失魂落魄地在園中四下遊蕩。

  路過那隻百孽於端的秋千,遠遠地望著,居然不敢靠近前去,呆了半晌,擰
首走開,心海卻不可遏製地思念起那個人來:“口口聲聲答應要來瞧我,怎麼這
許多天過去了,卻連個影子都不見!”

  她雖然仍以那顆觀花琳琅安慰自己,但心底深處已開始慢慢動搖:“小鍾兒
說他府中姬妾無數,個個皆有花容月貌,而我不過是那殘花敗柳,又豈能真的讓
他放在心上?”想到心痛處,幾把唇兒咬出血來。

  可卿滿懷鬱結,長歎短籲地想著念著,眼前忽又浮起了寶玉方才的神情,一
時不覺癡了,走到竹橋上,踏到腐蝕處,發出“咯吱”一聲,這才猛然驚醒,不
禁十分害怕:“我怎麼又想到這人身上去了?該死該死!”強行收斂心神,瞧瞧
四周,原來已到了醉碧軒邊的竹橋上,她素有午睡習慣,此際已微覺困倦,心
道:“軒中長年備有枕席,我便在此處胡亂打個盹罷。”

  可卿懶懶地步入軒內,猛見竹榻上睡著個人,定睛一瞧,不是寶玉是誰。怔
道:“他不是與小鍾兒去我房�歇了麼,怎麼卻在這�躺著?”忙轉身要走,又
看他隻穿一件大紅棉紗小襖子,下麵綠綾彈墨夾褲,散著褲腳,身上也沒蓋被
子,心道:“好糊塗的人,這麼冷的天怕不一下子便凍著了。”

  踟躊了半晌,終鼓起勇氣,躡手躡足地走過去,悄悄從榻上拿起一條芙蓉
氈,方欲幫他蓋上,忽一眼瞥見懸於他腰間的荷包,頓覺十分眼熟,心中一跳,
湊近仔細瞧去,隻見其上繡著一朵嬌豔欲滴的綠牡丹,針線功夫獨一無二,分明
便是自己親手所做之物,賈蓉天天都貼身戴著的,不禁又驚又羞,略微一想,霎
已明白了幾分,惱恨道:“想不到他絕情於斯,竟將此物胡亂送人!”刹那間按
捺不住,遂一手摘了那隻荷包。

  寶玉迷糊中隻覺腰上一緊,伸手摸去,發覺已不見了荷包,張眼一瞧,蒙矓
見有個女人從前麵走開,心中唬了一跳,平日�常有清客小廝胡搶他身上的東
西,原也不奇怪,隻是那隻荷包�藏著春風酥,見不得光的,慌忙從竹榻上跳起
來,追過去拉住,叫道:“還我來。”

  那人轉過身來,手藏背後,裝作不明道:“還你什麼?”

  寶玉此時酒仍未退,見那人鮮豔嫵媚,似如寶釵,風流嫋娜,則又如黛玉,
不正是曾經夢中會過的仙姬,心中大喜,連聲音都顫了,“仙子姐姐,真的是你
麼?”

  那人道:“什麼?”

  寶玉一把抱住,續道:“那回夢中一別,我便日日夜夜都盼著再見到你哩,
仙子姐姐,難道這又是在夢�麼?”

  可卿猛記起曾經的綺夢來,心�驚疑不定:“難道他也做過同一個夢?”隻
覺匪夷所思,哪敢接著往下想。

  寶玉跟她臉貼著臉,不住親昵廝磨,道:“仙子姐姐,怎麼不說話?你且教
我個法子,好讓我也能去尋你。”

  可卿渾身酥軟,心�慌了,嚶聲道:“寶叔請莊重些,怎麼……怎麼輕薄人
家!”

  寶玉聞言大驚,退開上身一瞧,抱住的果然是可卿,頓如從九天之上跌回地
麵,慌忙放開她,燒著臉訥訥道:“我……我……”

  可卿深深地吸了口氣,似嗔似嘲道:“你什麼?盡說些胡言亂語的,適才勸
你們別喝太多,偏偏不愛聽,這會兒竟跑到這地方睡大覺來了,若是因此著了
涼,不知多少人心疼哩。”

  寶玉恍恍惚惚,望著可卿臉上的薄薄輕暈,思緒在迷夢與清醒之間不知來回
了多少次:“怎麼她們這等相像,連名字也一模一樣?”隻不肯承認自己乃因日
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卿見他仍迷迷糊糊的,心想:“平日�常聽別人說他頑劣憨癡,瘋瘋傻
傻,果然不錯。”隻覺可愛有趣,嫣然道:“你快回屋�去睡吧,下午不是還要
上學麼。”怕他糾纏,轉身就走。

  寶玉忙又拉她袖子,央道:“把東西還與我吧。”

  可卿道:“什麼東西?”

  寶玉道:“那隻荷包。”

  可卿沈了臉,道:“沒拿你的。”摔袖欲走。

  那春風酥事關重大,寶玉糾纏不放,軟聲道:“姐姐莫哄我,明明是你拿去
的,若是喜歡,隻把�邊的東西還我,荷包你仍拿去。”

  可卿心底惱了,暗道:“明明是我親手做的東西,怎麼卻說是你的?”但這
話怎能挑明,隻道:“沒有,誰稀罕你的東西了,快放手!”

  寶玉有了酒,又怕那�麵的春風酥被她發覺,心�急了,道:“果真沒有?
待我找一找便知。”當下竟去搜婦人的袖子。

  可卿奮力掙紮,但吃他一碰手臂,嬌軀頓然麻了半邊,驚慌交集道:“論輩
份你可是叔叔,卻怎來輕薄人家?”

  寶玉麵紅耳赤,待要放手,卻有些不甘,又瞧見她袒裸出來的一截玉臂白如
凝乳,心中一蕩,更是不舍,轉眼間已從她袖管�搜出荷包來,笑道:“這是什
麼呢?還說沒拿我的東西。”

  可卿大羞,再也按捺不住,殷紅著玉頸發嗔道:“這可是你的東西麼!那你
且說說它的來曆,明明是我親手做的,怎麼卻成了你的?”說著眼圈兒已紅了。

  寶玉莫名其妙:“那荷包可是蓉兒給我的呀,怎麼成了她親手做的……”想
及此處,心中突地一跳,霎已明白其中原由,賈蓉跟可卿仍是夫妻,此物係她所
做豈有丁點稀奇的,心�不禁暗暗大罵賈蓉糊塗,這樣的東西怎麼可以送給自
己,忙道:“我……我不知這東西的來曆,否則我也不敢要了。”

  可卿雖與賈蓉形同陌路,但人前還總是擺著夫妻樣子,如今話既說破,料定
寶玉必是再瞧不起自己了,清澈的淚水一湧而出,咽泣道:“他雖已不在乎我輕
賤我,但也不該將此物亂送別人,便是拿剪子鉸爛了,也勝過羞辱於斯!”

  寶玉心想:“賈蓉天天去外邊花天酒地,夫妻倆的感情自然不好了。”當下
道:“想來蓉兒那天準是迷糊了,才把這東西給了我,唉,都怪我都怪我,姐姐
不要難過。”

  可卿冷笑道:“他迷糊?他會迷糊?你無需幫他說好話,我早已不再奢望這
個人了。”想起賈蓉當初拿自己向他老子獻媚,後又為了平息禍端,竟將自己送
與北靜王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頓覺傷透了心,淚水如泉湧出。

  寶玉見她哭得有如嬌花著雨,柔弱不勝,心中泛起無邊憐意,真恨不得可以
將之擁入懷中撫慰,訥訥道:“姐姐再莫哭了,小心傷著身子,蓉兒真真糊塗,
娶了你這樣的妻子,竟不知應去千般惜萬般愛,唉……”暗地�直歎老天不公。

  可卿聽他話語無比的疼人,又曾有誰跟她說過這樣話,刹那間無窮委屈皆湧
上心頭,倏地伏首在寶玉肩膀上,慟哭道:“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

  寶玉心頭大震,深深吸了口氣,兩臂用力抱住可卿,他性情雖素柔弱不剛,
此刻卻生出一種天地之間再不容誰欺負這個女人的堅毅來。

  仿佛要將這些年積存的所有淚水流個幹幹淨淨,可卿不住地抽搐著,哭得天
昏地暗痛快淋漓。

  瞧著可卿那哭紅的眼皮,寶玉忍不住俯下頭去,心疼無比地吻了吻,把那些
或鹹或淡的淚水都輕輕吮進唇內,這時候又有什麼言語可以勸慰她的?

  可卿感覺到一種從沒有過的溫暖彌漫心頭,閉著眼睛緩緩�起了頭……

  不知不覺間,兩人竟以唇相接,吻得如癡如醉。

  可卿戰栗起來,心頭竟生出一種似曾經曆的感覺。

  寶玉銷魂蝕骨,暗對自己道:“我從前一定吻過她了。”又想起了那個永遠
不能忘懷的綺夢。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卿忽地一震,似乎想起了眼前的男人是誰,忙將螓首往
後退開,又羞又慚地望了寶玉一眼,慌亂地垂下頭,細如蚊聲道:“放開我。”

  她雲發絲絲散落,斜貼眉目之間,淚痕猶掛臉畔,那一片狼藉,在寶玉的眼
�卻有如朝花凝露美玉承珠。

  寶玉心中一陣衝動,反而將可卿抱得更緊,情不自禁地輕吻她的額頭、睫
毛、與耳沿,夢囈般道:“你一定便是那個仙子姐姐了。”

  可卿大哭過一場,心智漸回,不禁害怕起來,雙手輕推男兒,喘息道:“我
們……我們不能這樣。”她站立不住,兩人一起跌倒竹榻之上。

  寶玉貼著可卿那軟綿火燙的嬌軀,情與欲交織催化,周身更是血脈賁張,迷
迷糊糊又來索尋她的朱唇,昵聲道:“姐姐,可知我心�邊如何地想你麼?”一
隻手竟放肆地攀上了誘人的玉峰。

  有如極度的熾熱烈焰,幾把可卿整個融化掉,她已無力抗拒,隻哭道:“人
人都欺負我,連你也要欺負我麼?”

  寶玉一驚,慌忙將可卿放開,猛支起身來,心中連連暗罵自己,手足無措
道:“姐姐莫惱,我……我一時昏了頭啦!該死該死!姐姐千萬莫惱。”縱是情
欲滿懷,也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可卿坐起來縮在窗邊,拉住胸前的領口,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息下
來,見寶玉漲得俊麵通紅,一副自疚自責模樣,暗思道:“若非我適才把頭靠在
他肩上,也不見得他會亂來。”心中反覺不忍,柔聲道:“都是我不好,傷心起
來,便不知莊重……”

  寶玉忙攔住道:“不是不是,是我……是我該死,見姐姐難過,偏偏幫不了
什麼,本隻想陪著說說話兒,誰知……一近姐姐,卻胡思亂想起來,下回再也不
敢了。”

  可卿還欲矜持,忽乜見寶玉肩窩內被自己哭得濕透的衣裳,心�柔軟之處似
給什麼輕輕地觸了一下,眼中霎又濕潤起來,凝望著眼前的美少年,心亂如麻地
輕歎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寶玉想了想,竟道:“我也不知,隻覺得姐姐快快樂樂的,我才歡喜。”

  可卿一聽,不覺癡了。

  寶玉見可卿呆呆倚在窗下,半天不發一言,擔心地輕輕拉了她袖邊一下,
道:“姐姐又在想那些不開心的事麼?”

  可卿思道:“那些衣冠禽獸皆可在我身上任意索取,而眼前這痛我、惜我的
人,我卻不能給他歡樂麼?”想到此處,心意已決,當下輕聲道:“寶玉,你過
來。”

  寶玉不知何事,隻是聽可卿直呼自己的名字,心中歡喜,忙爬了過去,剛要
發問,卻被一雙柔臂繞住了脖子,一隻濕潤嬌嫩的檀口已吻了上來……

  寶玉心中突突狂跳,雙手微微一推,覺得頸上的粉臂纏繞得甚緊,哪�還能
堅持,也將可卿抱住,如熾如焚地與她熱吻起來。

  直至有點喘不過氣來,兩人才戀戀不舍地分開,可卿嬌喘道:“你喜歡我是
麼?”

  寶玉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還是用力地點點頭,生怕可卿多心,補充道:
“我心�雖然如此,但是日後隻陪姐姐說話解悶,再也不亂來了。”

  可卿臉上泛起一片迷人的紅暈,美目秋水般晃耀他眼睛,咬唇道:“你不
想?”

  寶玉一呆,哪料得到她竟然這麼問,好一會才答道:“想,不過……”

  可卿又湊首上前,雙臂仍摟著寶玉的脖頸,朱唇與之接吻,這回竟把香舌度
過,糾纏不休。

  寶玉隻覺她那嫩舌如魚兒般在口內活活地四處遊索,頓被惹得渾身欲焰如
熾,手腳卻不敢有半點放肆,那滋味真不知是苦是樂,發出了低低一聲悶哼。

  可卿微微退開螓首,喘息道:“怎麼不摸人家了?”

  寶玉道:“不敢再惹姐姐惱了。”

  可卿道:“我不惱了。”身子往前,一對嬌挺軟彈的玉峰緊緊地貼在他胸
前。

  寶玉幾乎崩潰,呻吟道:“姐姐莫可憐我,能與姐姐親近如此,已是前世造
化了。”

  可卿咬了朱唇,雙臂鬆開,嬌軀離了寶玉,道:“若嫌我已是殘花敗柳,那
便罷了。”

  寶玉忙抱住她道:“在我心�,姐姐便如天仙一般,最最值得珍惜的。”

  可卿輕嚶一聲,鳥兒般投入他懷內,鼻息滾燙道:“那你來疼人家,好好
疼……真的不惱你了。”


            第四十九回  再續前緣

  寶玉又驚又喜,這回再按捺不住,嘴唇遊吻可卿嬌顏,兩手也放縱起來,上
下胡亂摸索了一番,便迫不及待地探入了她那領口之內。

  可卿環臂抱住寶玉的腰,任由他肆意玩撫兩乳,鼻口中發出了貓兒似地迷人
嬌吟,不知怎麼,一下子便被這個少年惹得渾身戰栗,一種似曾熟悉的莫名感
覺,令她花底悄悄地濕潤了起來。

  寶玉粗喘著,那一對滑如綢緞軟如酥膏的玉乳,也未能令他耐心多久,仿佛
害怕又如那曾經的美夢般,會突然醒掉似的,開始去脫可卿的衣裳,手忙腳亂間
竟解不開她腰上的羅帶。

  可卿輕聲道:“別急,愈弄愈緊啦。”哆哆嗦嗦地伸手到腰上幫著解,一時
居然也沒能鬆出來。

  寶玉急了,竟將可卿的素羅百榴裙從底下掀起,扒住�邊的果綠軟紗褻褲,
溜然褪至足踝,一眼瞧見她那嬌嫩嫩、紅粉粉嫵媚潔淨的春灣妙境,隻覺撩魂蕩
魄,口幹舌燥地迅速脫了自己的褲子,握住早已睜目晃腦的巨杵,抵到了那一裂
嬌嫩非常的殷紅縫上……眼睛瞧往婦人,悶聲哼吟道:“姐姐……”

  可卿雙頰染霞,心如鹿撞地輕輕點了下頭。

  寶玉便把兩臂抱緊婦人,下體奮力一挺,已被打濕的龜頭破開嫩如凝脂的寶
蛤,緩緩往內刺入……

  可卿媚入骨髓地嬌啼一聲,隻覺寶玉昂巨非常,大小竟絲毫不遜北靜王世
榮,轉眼花心已被擒去,魚兒唼喋般貼著龜頭嬌顫顫地蠕動,一陣酸軟由腹下蔓
延到了全身。

  寶玉卻覺所觸皆是嫩不可言,水漿般的似有似無,若非感到了窄緊,幾不能
肯定是否已進入了可卿體內。抽插了一陣,忍不住低頭來瞧婦人花底,但見桃浪
翻紅,瓊花乍吐,自己的大肉棒穿梭其間,真是人間至美至妙的綺景。

  可卿發覺,羞不可奈,急叫道:“寶玉!”一雙玉腿收了起來,想擋住少年
的視線。

  寶玉聽她把自己的名字叫得嬌嗲非常,心都酥化了,銷魂應道:“姐姐。”

  忽見那膩如羊脂的玉阜一翕,一縷細細的清膩花汁從蛤縫�滾了出來,淋得
自己的肉棒油潤光亮。

  可卿見他不解己意,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隻好道:“抱我。”

  寶玉忙伏下身去,緊緊擁往婦人,鼻口在她胸口亂拱亂揉,心�昏昏沈沈地
想:“女人底下個個不同,可卿姐姐又比鳳姐姐、襲人她們清麗許多哩。”

  可卿也是迷迷糊糊,深埋在心底的那個夢漸漸脫柙而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
仙闕之內,身上的少年變成了那個魂縈夢繞的人兒,到了最後竟不能分清此刻是
真是幻,手揉著寶玉的頭發,語柔聲顫道:“你究竟是誰?”

  寶玉糊塗了起來,隻道:“你莫非真的是仙子姐姐?”

  兩人如癡如醉,情濃意稠,霎已接過百十餘度。

  寶玉抽得唧唧有聲,隻在深處急如流星地抵刺,龜頭下下皆采著花心,明知
這般最容易泄精,卻偏偏貪戀難舍,通體欲焰熾焚,還想瞧婦人的身子,含糊
道:“姐姐,上邊也脫了好麼?”

  可卿嬌媚地撩了他一眼,應道:“想怎樣便怎樣……莫問我。”

  寶玉便把手插到可卿腰�,卻聽她喘息道:“我來。”見其一手摸到腰畔,
努力了好一會,這回終解下了那條麻煩的羅帶。

  寶玉急忙掀開她上邊的遠山翠紗裳,見婦人�麵圍著隻粉綠荷葉小肚兜,襯
得周邊肌膚膩白勝雪,上邊露出半條深深酥溝,心�喜煞了,一手扯低肚兜,半
隻尖尖翹翹的玉乳頓時彈了出來,峰處一粒惹人無比的殷紅椒頭顫巍巍晃動,更
迷人的是其周圍的一圈輕暈,竟若去皮的櫻桃外敷一層蠶膜,又嫩又柔,令人忍
不住想去舔食一番。

  可卿似乎怕他扯壞了肚兜,又反手到後邊解了結子,摘將下來,胸前一對美
得眩目的梨形玉乳終於完整地呈現在少年眼前……

  寶玉愛不釋手的撫玩了一陣,又俯下頭去舔舐峰尖的椒頭和乳暈,塗上一層
又一層滑膩的唾液。

  可卿釵鬢斜墜,癡癡迷迷,把那百樣嬌羞千般香豔都獻了出來,忽問:“你
剛才怎麼喚我仙子姐姐?”

  寶玉這才回了點神誌,道:“我夢見過一個仙子姐姐,跟你生得一模一
樣。”

  可卿嬌喘籲籲地斷續道:“你們……你們也這……這樣了麼?”

  寶玉道:“嗯,也是這樣了。”

  可卿又問:“你們說過什麼話兒?”

  寶玉想了想,湊到她耳心,輕聲道:“那時我什麼都不懂,便問她……”

  可卿道:“問她什麼?”

  寶玉頑性一起,猛發暗力,大龜頭在她那嫩滑無骨的花心上重重地挑了一
下,道:“我問她這是什麼?”

  可卿“哎喲”一聲,酸得花容變色,雖然心中驚駭無比,卻哪能再問下去。

  寶玉見她那妖嬈嫵媚,比方才更甚許多,魂飛魄動間豈有多想其他,情不自
禁將之兩條美白如玉的粉腿擔到肩上,一下下大開大闔起來,滋味又比先前的深
聳別樣不同,直把婦人抽得美目如絲花蜜橫流。

  寶玉抽插技巧雖然遠遜北靜王世榮,但可卿此時心中充滿了情意,哪怕被他
隨便摸一摸,碰一碰,也覺美妙難言,兩隻穿著綠緞子繡花鞋的腳兒在少年的肩
頭挺得筆直。

  時下天氣甚涼,可卿卻已香汗透胸,寶玉更是大汗淋漓,粘粘膩膩地糾纏不
休。

  寶玉身子突然一僵,股溝內整條酥麻起來,竟有了一陣強烈的泄意,心中甚
為訝異:“我近來皆是十分耐久,怎麼今兒早早又挨不過了?”俊臉漲得通紅,
囁嚅喚了聲:“姐姐……”

  可卿啟眸瞧去,見了寶玉那彷徨神色,不知怎麼,心�竟愛極了他,慵懶嬌
膩地哼了一聲:“嗯?”

  寶玉悶嗚道:“好像要……要出來了。”身子已頓住不敢再動,龜頭變得靈
敏萬分,竟能感覺出婦人的嫩花心貼著冠係處活潑潑地亂刮亂跳。

  可卿仍癡癡地望著他,迷茫思道:“好眼熟的神情,我到底在哪見過?”

  寶玉見她不吭聲,又道:“姐姐,可……可以在�邊麼?”

  可卿香魂無主,顫聲道:“親我。”

  寶玉得到玉人應允,心神一鬆,忙俯下頭去與可卿親吻,用力咂往小香舌,
雙手扣往她兩瓣綿股,狠命大弄大創了十餘下,隻覺各種奇美異妙紛至遝來,莖
上青莖倏地暴綻,渾身一陣暢快,便泄了個汪洋大海。

  可卿被他顛聳得似那浪�輕舟,驀覺嫩花心上衝過一股滾燙的熱流,真個美
徹骨髓,蕊眼頓然綻開,蜜牝猛地痙攣起來,嬌嫩的腔肉死死地絞住少年的巨
莖,深處一陣急抖,竟也哆哆嗦嗦地丟了身子。

  寶玉立覺龜頭上被什麼油油軟軟的東西淋了,先是棒首,接著整根莖身都麻
木了起來,幾乎同時,又有一股似酥似麝的異香撲鼻襲來,神魂霎已離竅,再也
吮不住婦人的香舌,隻餘底下難休難止地淋漓噴射。

  可卿隻覺那一股燙熱似乎沁進了蕊眼�邊,深深地侵入了體內未知的地方,
她何曾嚐過這種滋味,嬌軀寸寸皆酥,隻有欲仙欲死地領受著,陪著男人丟出一
股又一股漿液。

  寶玉泄的是玄陽至精,可卿丟的是純陰之精,皆是萬中無一的珍品,其中交
彙融會之妙,實非筆墨能述。

  兩人一上一下,交疊對注,眼睛時合時啟,蒙矓對望,痙攣抽搐了許久,終
於漸漸鬆緩下來。

  可卿四肢攤開,周身骨頭似被抽盡,數卷秀發垂落額前,真個我見猶憐。

  寶玉聞得滿軒皆香,銷魂思道:“小鍾兒說他姐姐身上有兩樣妙處,果然毫
無誇耀,如今真叫我嚐到了。”想起方才的種種瘋狂綣戀,心中愈是充滿了柔情
蜜意,雖然周身酸軟乏力,仍禁不住支起身來親吻可卿,輕語道:“真是上天憐
見,才讓我今日能與姐姐恩愛一回哩。”

  可卿依在他懷�,幽幽問道:“你快活麼?”

  寶玉道:“都快成仙了。”

  可卿又想起先前寶玉的奇言怪語,問道:“你夢見那個仙子姐姐是在什麼時
候?”

  寶玉臉紅了起來,訥訥道:“就是……就是那頭一回在你屋�睡中覺的時
候。”

  可卿心中一跳,又問:“那仙子跟你說的頭一句話是什麼?”

  寶玉連耳根也赤了,道:“仙子姐姐說‘弟弟是誰?怎在此輕薄人家?’”

  可卿呼吸幾停,再問:“那你是怎麼答她的?”

  寶玉道:“我說‘警幻仙姑把姐姐許配給我,卻沒告訴你麼?’”心中奇怪
可卿為什麼忽然問起這些。

  可卿悶哼一聲,那綺夢中的每一個情景,她都清清楚楚記在心�,而寶玉所
述,竟然與她所夢過的絲毫不差。

  寶玉見她神情奇怪,忙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可卿有氣無力道:“最後你是不是掉入一條黑色的大溪中,接著就醒了?”

  寶玉大驚道:“姐姐是怎麼知道的?”那夢最後的情形,他並沒有告訴過任
何人。

  可卿道:“因為我也做過這樣一個夢,夢�的男子也說了那些話,最後他也
是掉入一條黑色的大溪中,接著我也醒了。”

  一時間兩人皆無言語,曾經做過同一個夢已是再無疑問,皆歎造物玄妙,非
凡人能度。

  半晌,寶玉才道:“哪有這般湊巧的!定然是我們天緣早擬,隻是各自不知
而已。”

  可卿在他懷�鑽了鑽,仿佛想藏進他心�去,幽幽道:“若是如此,怎教我
們今日才得重逢?”

  寶玉吻著她的秀發道:“雖然重逢甚晚,卻也遠勝於無,殊不知今次之會,
又是上天安排的呢?日後我們定要好好補償回來。”

  卻聽可卿幽幽道:“寶玉,我念你對我一片深情,無以為報,才有今日之
緣,此回已屬荒唐,日後萬萬不可再有,你把姐姐忘了吧。”

  寶玉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堅決道:“絕無可能,與姐姐的恩情我已烙印於
心……”他拍拍胸口,續道:“若要我忘了姐姐,除非有誰將它毀了。”

  可卿猛然想起了北靜王世榮,心中不由悄悄一驚,忖道:“若他知道今日之
事,不知會怎樣呢?”

  寶玉見她心神不寧,問道:“姐姐,怎麼了?”

  可卿望望他,又想想世榮,忽覺兩人有幾分相像,當初見到北靜王時,便已
有這種感覺,當下仔細瞧了瞧寶玉,那眉目鼻口根本無一相同,心中更是奇怪,
竟想道:“若他們倆人此刻都在跟前,我會更愛誰呢?”

  寶玉擔心起來,親親可卿的粉額,急道:“姐姐,你在想什麼?”

  可卿昏昏沈沈思道:“那時跟榮郎在一起,我便醉心於他,此際對著這個
人,卻又欲罷不能了,人家背後罵我水性楊花,莫非我真是那種下流淫賤的女
人?”

  想起自己的確人盡可夫,心中難過,眼內一酸,生怕給寶玉瞧見,忙從竹榻
上爬起身,趴在窗檻上,朝著對岸的斜柳默默垂淚。

  寶玉見可卿身上寸縷無掛,怕她凍著,忙扯過榻上的細絨氈子,圍住她的身
子,抱在懷�,立覺玉人削肩在輕輕聳動,慌道:“姐姐,你怎麼哭了?”他也
是無故尋愁覓恨的主兒,想了想,不禁疑心起來,歎了一聲道:“姐姐,若是因
為我纏著,令你心�不好過,那我日後便不再鬧你了。”

  可卿隻覺身上一團溫暖,心頭猛地一顫,迷茫的情感刹那間清晰明朗:“世
榮對我雖好,但卻始於貪戀我的美色,想要了便來尋我,若是不想,十天半月也
沒半點消息,而此際暖著我的這個人,隻有他才真正對我嗬護備至,無時無刻在
乎我的感受,我糊糊塗塗了多少年,不就是等著這樣一個人兒麼?”想到此處,
不由回首來瞧寶玉。

  寶玉見她玉容殘淚,心中痛極,湊唇吻去,道:“姐姐,教我如何做,你心
�才能好受些?”

  可卿凝望著寶玉,忽又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采花大盜動情了,心道:
“原來世榮隻是他的一個影子,原來我心底一直都在渴望著這個人……隻是我已
殘花敗柳,萬萬配不上這個人兒的,唉……若我能帶給他些許歡樂,便算天地造
化了。”

  當下道:“寶玉,若想我以後還見你,若想要我歡喜,便依我一件事。”

  寶玉喜道:“能讓姐姐歡喜起來,別說一件,便是十件、百件,我也答應,
姐姐快說。”

  可卿道:“我已嫁作人婦,自有倫禮約束,你也在攻讀詩書,日後要出人頭
地的,因此除了……除了偶爾的見一見,再不許再有半點其他的胡思亂想,你可
答應?”

  寶玉哪料到可卿要他答應的竟是這個,心中泛起一片酸澀,忖道:“在她心
�,或許我隻不過是一個貪花戀色的浪蕩爺兒,剛才之事,隻不過是她不忍心拒
絕我罷了。”旋又思道:“能偶爾陪陪她,與她說說話,我也該心滿意足了,難
道還想貪得無厭麼!”

  暗自歎息一聲,應道:“若是能讓姐姐歡喜,我便答應。”

  可卿心緒理清,不覺一陣輕鬆,把頭靠在寶玉胸前,遊目窗外的美景,一種
從未有過的舒暢油然升起。

  寶玉從後麵抱著可卿,瞧見她那瑩白如玉的耳廓,心中生出一股想去親吻的
衝動,無奈想起剛才答應過的話,隻好強行忍往。

  可卿忽然輕輕喚了聲:“寶玉。”

  寶玉忙應道:“姐姐,什麼事?”想起下午還要上學,心底真怕可卿就此叫
他回屋去睡。

  可卿道:“雖然我比你年長幾歲,但論輩分你卻是我的叔叔,老喚我姐姐,
你倒吃虧了呢。”

  寶玉心頭一鬆,道:“那怎麼喚你才好呢?”

  可卿俏容暈起,低聲道:“沒別人的時候,你就叫我卿卿吧。”

  寶玉心中一蕩,暗忖道:“怎麼說‘沒別人的時候’?難道她還肯單獨見
我?”

  可卿不聞他答,臉上更羞,似嗔似怨道:“不想這麼叫是麼?那好,以後你
還是叫我姐姐好了!”

  寶玉忙道:“要叫要叫,這麼叫最好聽了,卿卿,卿卿,卿卿。”

  可卿笑道:“那也不用一下子喚這麼多聲。”

  寶玉從側後瞧去,見她玉頰如桃,笑時俏臉上弧起的線條迷人萬分,想起剛
才的銷魂,不竟如癡如醉,心中連歎:“唉……緣慳!緣慳!真是緣慳!老天不
爽,卻偏偏教我知了她的滋味。”

  可卿慵懶靠在寶玉懷內,問道:“你的酒醒了麼?”心中暗自奇怪,與世榮
在一起的時候,無時不刻都充滿了可以把人融化的情欲,而與寶玉在一起,卻感
覺到了一種罕有的溫柔恬靜。

  寶玉怕她叫自己回屋去睡,撒謊道:“頭還有一點暈哩。”心中戀戀不舍,
腦袋微微朝前一探,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下邊溜去,從氈子的縫隙�偷瞧可卿的胸
脯,那一道深深的酥溝,把他的口水都快惹出來了。

  可卿道:“你回屋�好好睡一會兒吧,下午還要去學�呢。”又不見答,轉
過身去,股上竟觸到一根硬梆梆、熱乎乎的巨物,不由俏顏飛紅,驚訝地望著寶
玉,手兒捂住了嘴上的笑。

  寶玉麵上發燙,有些無賴地訥訥道:“是它不聽話,不關我事。”

  可卿低笑道:“怎會這樣的?剛才還……還沒吃飽麼?”

  寶玉精力健旺非常,每與鳳姐兒歡好,至少都梅開二度,隻是像今次這麼快
就重振雄風,卻屬少見,自個也不太明白,尷尬道:“我回屋去睡了,一會它便
老實哩。”萬分不舍地瞧了可卿一眼,探手去取剛才脫下的褲子。

  可卿笑吟吟道:“你這麼回去,不難過麼?”

  寶玉又想想答應過的話,咬牙道:“絕不讓它再鬧你了。”

  可卿瞧著他笑道:“你不鬧我,回去鬧我弟弟是麼?”

  寶玉大吃一驚,張著嘴巴,卻連半個字都擠不出來。

  可卿收了笑容,輕聲哼道:“你和我弟弟鬼混,以為我不知道麼!”


             第五十回 白蓮秘事

  寶玉見了可卿的神情,心知蒙不過去,慌得六神無主,陪笑道:“我們交情
甚好,偶爾……偶爾太過親近了,一時糊塗,才……才……”

  可卿道:“跟他胡鬧時不慌,這會兒卻慌什麼!”

  寶玉垂首道:“姐姐莫生氣,以後我們再也不亂來了。”

  可卿盯著他道:“真的?”

  寶玉柔腸百轉地想了一會,終於狠下了心,重新�起頭來,咬牙道:“真
的。”

  可卿神色漸漸溫柔下來,忽張臂抱住寶玉,嬌靨貼著他的胸口,道:“你們
那樣胡來,就那麼快活麼?”

  寶玉觸著她那粉滑嬌嫩的嬌軀,渾身欲火如焚,偏偏又不敢亂動,真是苦不
堪言,忍不住呻吟道:“真的不再亂來了,我回去隻是老老實實地睡覺。”

  誰知可卿竟探手握住了他底下的東西,柔聲道:“脹成這模樣,你受得了
麼?”

  寶玉痛苦地悶哼一聲,道:“卿卿,再……這樣,我……我……也要摸你
了!”

  可卿嫵媚道:“那你怎麼不?”

  寶玉隻覺可卿那隻軟滑嬌嫩手兒在底下不住輕輕揉弄,神魂顛倒道:“若我
摸了你,那……那算不算是‘其他的胡思亂想’?”

  可卿一聽,知他誤會了自己剛才說的話,笑罵道:“呆子!”旋又細若蚊聲
道:“那前邊的一句又是什麼呢?難道你就沒聽見。”

  寶玉記得前麵一句是“除了偶爾的見一見”,細細一想,不禁心花怒放,一
把抱住可卿,顫聲道:“好姐姐,我還以為你以後不肯理睬我了。”

  可卿嫩舌輕挑他乳頭,柔聲道:“所以說你呆呢,以後呀……隻要你不胡
來,人家什麼都依你。”

  寶玉滿懷歡暢,嘴巴在她俏臉上亂親亂吻,喘著粗氣道:“姐姐,我們再耍
一回可好?”

  可卿不置可否,隻道:“怎麼又叫姐姐,這�有別人麼?”

  寶玉將可卿按在窗檻邊,底下湊了湊,感覺龜頭觸著那滑膩膩的嬌嫩處,便
用力一聳,巨棒立時破蚌而沒。

  可卿“嗯呀”一哼,聲音又嬌又膩,雙臂搭住他的脖,銷魂受用地閉上了撩
人的美目。

  寶玉口中連聲低喚“卿卿”,底下綿延抽送,此番不似先前那般迫不及待大
弄大創,而是沈穩有力地搜刮頂刺,每一下皆蘊含著柔情蜜意。

  可卿內�本就泥濘,不過數十抽,又有新汁鮮蜜膩出,和作一處糾纏,塗得
寶玉肉棒黏濁不堪。

  此時可卿斜靠於窗檻前,圍在身上的絨氈早已滑落,外邊光亮透入,照得她
那嬌軀白晃晃一團,纖毫可見,竟無半點瑕疵,惹得寶玉一邊聳弄一邊俯下頭
去,在她香肩梨乳上不住親吻。

  可卿時舒時繃,手兒輕輕抓住少年的頭發,快美中脫口道:“和我這樣好
呢?還是跟我弟弟胡鬧好?”

  寶玉至此仍有點不能相信眼前之事,哼哼道:“跟你好……卿卿,我快活極
了,以後真的還陪我這樣麼?”吻到婦人乳下,乜見她平坦的小腹下弧起一墳白
肉,肥美如膏,心�愛煞了,那姿勢嘴巴夠不著,便探手掏去。

  可卿本性風流,得色道:“隻可偶爾為之。”正感通體酥融,驀覺玉阜被寶
玉拿住,一根指頭還扣到嫩蛤�去了,正好勾著尿眼兒,嬌軀猛地一抖,螓首伏
到男兒肩上,花底冒出一大股稀稀糊糊的濁沫來,間中竟夾纏著絲絲黏稠的白
漿。

  寶玉見可卿身上忽然起了雞皮疙瘩,還以為是因為冷,便撿起掉在竹榻上的
氈子將其上邊圍了,又用脫下來的衣裙包住她兩條粉腿,隻露出中間一截繼續交
歡奸淫,殊不知佳人已被他弄丟了一小股。

  可卿臉暈眼濕,軟爛如泥地由寶玉擺布,心�酥美難言,迷糊思道:“他才
多大,竟這樣懂得疼人。”

  寶玉還在玩她陰阜,不住地捏來揉去,染得滿手膩似膏塗滑如油浸,心中銷
魂道:“卿卿身子苗條,此處卻這般肥美豐腴,絲毫不遜於我鳳姐姐。”底下的
抽送,漸漸癲狂起來。

  可卿自從與北靜王歡好後,愈來愈是不耐,每每輕易就丟身子,剛剛小丟過
一回,被寶玉一輪疾抽狠送,股心內竟又有些酥麻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還要掉
精,咬住了唇兒,繃緊了嬌軀,不敢亂動一下。

  偏偏寶玉玩得興起,想起鳳姐兒最喜歡從後邊弄,當下抱起可卿一條玉腿,
也不拔出陰莖,便將她翻過身去……

  這一折騰,險些沒把可卿勾出魂來,她趴在窗檻上,死死地凝著身子,隻怕
就此又丟一回。

  寶玉從後邊抱住可卿,兩手分別捂握她粉乳,下體一陣挺聳,果然爽暢非
常,漸又大弄大創了起來。

  可卿心頭森森然的,丟意愈來愈清楚,苦忍了好一會,自知挨不過去,她先
前兩回丟得不生不死,隻盼這次能來個痛快淋漓,顧不得矜持羞澀,顫哼道:
“寶玉,我……我……你快一點兒。”

  寶玉微微一怔,見可卿情狀非常,忖道:“不過幾十抽,難道她又要丟
了?”

  心頭似那火�澆油,當下依言奮力抽聳,巨龜頭下下皆送到她那尖硬起來的
嫩心子上。

  可卿美極,伏在窗檻上,螓首探出,星眼朦朧地瞧著水中魚兒穿梭遊竄,隻
覺寶玉在她體內的抽插衝刺,與之相映成趣,不由體融魄化。

  寶玉把嘴湊到她耳心,輕聲柔語道:“想丟了麼?”

  可卿嬌慵無力的點了點頭,斷氣似地嬌吟道:“你叫我。”

  寶玉便在玉人耳畔輕輕呼喚:“卿卿,卿卿,卿卿。”同時使盡渾身氣力,
在她蛤內拼根頂刺,隻想把這個女人美上天去。

  可卿隻覺花眼內奇癢難禁,丟泄已是迫在眉睫,回過螓首,正想與寶玉親
吻,忽聽有人大叫道:“好哇,白晝宣淫,如今可被我捉住了!”

     ***    ***    ***    ***

  采瓊閣的清晨處處都飄散著令人心曠神怡的花木芳香,世榮早就醒了,卻仍
懶懶地躺在床上不想起來,他瞧瞧懷�甜睡的嬌美婦人,心頭生出一種“賠了夫
人又折兵”的懊惱感覺。

  他在采瓊閣中已經呆了三天,不但處心積慮的秘密毫無斬獲,反得陪著這個
白藕聖姑日夜荒淫,竟連運功療傷的機會都很少,殘存於肺內的那道劍罡,至今
仍頑固不化地留在那�,後悔莫及地思道:“每在這�多呆一天,被人發現的可
能便增加一分,若再這麼下去,別說打探那些秘密,隻怕想要逃出宮去,都是遙
遙無期。”念及此處,不覺輕輕地歎了口氣。

  “小心肝,為什麼歎氣兒?”白藕不知何時醒了,嬌慵嫵媚地望著他。

  世榮道:“悶殺我了。”

  白藕兩隻滴粉搓酥的玉乳在他胸前磨了磨,呢聲道:“在這�不快活麼?”

  世榮道:“日日皆是綿衣繡食,更得聖姑姐姐青睞,豈有不快活之理,但除
此之外,你哪兒都不肯讓我去。”

  白藕道:“不是跟你說過麼,這地方比不得別處,有些丹房經室設有極厲害
的機關,動輒傷人性命,而且萬歲爺說來便來的,若不小心驚了聖駕,那可非說
笑哩。”

  世榮道:“便是籠�的鳥兒,也有放出去飛飛的時候吧,難道你日後都要把
我關在這屋子�?那……那奴才還是回織霞宮去算了。”

  白藕伸手擰了他臉頰一下,笑道:“好啦好啦,小冤家,今兒便讓你出去飛
一圈,待會我喚凝露帶你到處瞧瞧去。”

  世榮心中一跳,隱隱覺得這是個機會,故作不解道:“聖姑姐姐怎麼不帶我
呢?萬一真不小心撞上了什麼機關,你也好救我。”

  白藕坐起身,風情萬千地挽了挽長發,笑道:“放心好啦,凝露不會帶你到
那些危險的地方去的。”她取過枕畔的素紗小衣穿上,赤著纖巧秀美的腳兒步下
榻去,走到妝台前坐下,對著菱花鏡梳妝打扮,舉手投足無不令人心動神搖,續
道:“今兒是我師父講經授道之日,每月隻有一次,因此姐姐一整天都不能陪你
了。”

  世榮心道:“難怪這淫婦肯放我一天假,也罷,沒有她纏著,正好將這采瓊
閣仔細探一探。”便問:“一整天?今晚也不回來麼?”

  婦人粉麵上卻掠過一抹令人難以覺察的紅暈,淡淡應道:“嗯,今晚也不回
來。”

  世榮眼尖,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凝露原來就是那日來尋白藕的小道姑,生得嬌俏清麗,又不乏伶俐乖覺,由
她帶著在采瓊閣�四下遊玩,倒也怡情恣意。

  世榮盯著抱廈內那個數人高的巨型丹爐,裝作好奇道:“姐姐,丹爐造得如
此之巨,我還從來沒見過呢,難到煉丹真用得著這麼大麼?”

  凝露笑道:“你幾歲就進宮了,能有多少見識?我們師祖爺原在的聖宮,有
一對爐子比這還高大呢。”

  世榮一聽,忙順藤摸瓜問道:“聖宮?什麼聖宮?在哪�呢?”

  誰知這小道姑表麵看起來天真無邪,其實內�卻甚是機警,隻答道:“在一
座雲霧很多很多的大山上,噯,說了你也不明白在哪�。”

  世榮怕她生疑,不敢再追問下去,轉道:“聽人說仙丹極難得哩,這麼大的
爐子,一次能煉多少出來呀?”

  凝露笑道:“仙丹豈能輕易就煉出來的,師祖爺用這隻爐子煉製的其實是一
種聖藥,喚做‘蓮華丹’,每爐需練三天,一次隻能產出百十粒,長服可以強身
健體,延年益壽,令人精力旺盛,皇上很是喜歡,如今朝中許多王公大臣也在搶
著要哩,我們日夜燒煉,都還不夠用呢。”

  世榮聽得冷汗暗流,心道:“若他們在這蓮華丹�做了什麼手腳,豈非糟糕
之至。”他倒不是替朝廷社稷擔憂,而是害怕大好河山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凝露道:“這爐子不過高大了點,其實沒什麼好瞧的,我還是帶你去另一處
有趣的地方吧。”

  世榮道:“什麼有趣的地方呢?聽說這采瓊閣中有許多厲害的機關,我們小
心別撞到才好。”

  凝露微微一怔,道:“許多機關?這皇宮�最安全不過的,要那麼多機關做
什麼?”

  世榮見了她的神色,也覺奇怪,道:“是你師父說的呀。”

  凝露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旋即明了幾分,笑道:“機關倒是有的,不
過隻在幾處重要的禁地才有。”

  世榮道:“那你師父為什麼這樣說呢?”

  凝露微笑不答,隔了一會道:“走吧,帶你到別處瞧瞧去。”轉身沿一條花
木茂盛的小道行去。

  世榮見她神情古怪,哪肯作罷,跟上去央道:“好姐姐,你知道為什麼是
嗎?”

  凝露似忍著笑道:“不知道。”

  世榮見她好相處,便拉住她袖子晃了晃,道:“好姐姐,你就告訴我罷。”

  凝露被晃得心馳神搖,瞧瞧他那絕世俊容,終答道:“她呀,還不是害怕你
給我兩位師伯撞見,所以哄你在屋�呆著。”

  世榮道:“這又是為什麼呢?兩位師伯很凶麼?”

  凝露笑嘻嘻道:“還不明白麼,是怕你被她們哄去屋�藏了。”

  世榮裝出尷尬之色,道:“姐姐莫取笑我,聖姑怎會因為這個來哄我。”

  凝露望見四下無人,竟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捏了一下,眼中水汪汪道:“誰叫
你長得這麼俊呢,人見人愛的,偏又是個假太監,在宮�還不是個寶。”

  世榮心道:“竟來挑逗本王哩,正好引她上鉤,說不定對我有什麼幫助。”

  故作動情,當下拉住她的手兒,微笑道:“那在姐姐眼�,我是不是個寶
呢?”

  凝露嬌軀一滯,微微喘息起來,剛要說話,恰逢一對黃衣道僮從對麵過來,
趕忙將他的手甩開了,兩人默不作聲地繼續前行。

  直至那對僮子走遠了,凝露才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兒?終不成老‘你你
你’的叫吧,若是叫公公呢,你又吃虧了。”

  世榮道:“弟弟姓石名木,宮�的人都叫我小木子,姐姐以後也這麼叫我
吧。”

  凝露道:“石木……石木,嗯,叫小木子不好聽,聽起來倒真似個公公
了……”

  妙目在他臉上轉了一圈,道:“我就叫你木弟弟好不好?”

  世榮點點頭,笑道:“那你就真的是我姐姐了,姐姐,你說要帶我去個有趣
的地方瞧瞧,在哪兒呢?”

  凝露道:“就在前麵呢,你剛才問機關,其實那便是個大機關,不過挺好玩
的。”

  世榮聽得心頭一動,暗忖:“怎會無緣無故設置個大機關,莫不是守著什麼
要緊的東西?”臉上故意露出害怕之色,欲擒故縱道:“既是機關,我們還到別
處去玩吧,莫惹出什麼麻煩事來。”

  凝露道:“放心好啦,這雖是個極厲害的大機關,不過有我在,便一點危險
也沒有了,�麵十分有趣的,可說是采瓊閣中最美麗的地方,不去瞧瞧就太可惜
啦。”

  伸手牽了世榮,又走了一小段路,轉過假山,來到一圍繁密高聳的花牆前。

  世榮�首瞧去,見那花牆清一色的粉紅,似為人工修剪,形狀與顏色皆十分
整齊,但除此之外,並無其它特別之處,隻得胡亂讚道:“真好看呐。”

  凝露道:“�麵才叫好看呢,跟我來。”

  牽著世榮從入口進去,轉了數轉,到了一處寬闊之地,竟如到了一個花洞之
中,果然異常壯觀,四壁皆為一色色花牆,地麵滿是矮密的小花,頂上也有花棚
罩住,陽光隔著繁花透進來,映得兩人臉上衣裳五顏六色,美麗非常。

  世榮在南疆見過多少異象,這種奇景卻還是頭一回遇見,心中頗為震撼,瞠
目結舌了好一會,才讚歎道:“好美的景致,真令人分不清天上人間了。”

  凝露微笑道:“還有好玩的地方呢,來吧。”徑自往前奔去,忽然消失在繁
花之中。

  世榮忙跟過去,原來前麵另有一條花道,也是四周花牆,卻沒瞧見凝露,往
前走了一節,突見左右各伸出一條花道,不知該往哪條,當下叫道:“姐姐,姐
姐。”

  隻聽凝露應道:“我在這兒呢。”

  他便循聲選了一條花道行去,走了一會,又見左右各現出一條花道,隻好再
叫:“姐姐,你在哪兒?”

  凝露清脆嬌甜的笑聲響起:“我在這呢,你找不到麼?”聲音竟變成在他後
麵了。

  世榮笑道:“姐姐,你在跟我玩捉迷藏麼?”

  聽見凝露笑道:“你來尋我,找著了有糖兒吃。”

  世榮頑心頓起,便又循聲去尋找,這回暗暗留心行過的花道,左一條右一條
地走了片刻,竟然又糊塗了,隱隱覺得其中似有玄機,忖道:“既說這是個大機
關,莫非是個迷魂陣之類的玩意?”

  當下以學過的五行八卦九宮諸變化默默計算度量,誰知探究了許久,不但不
能識別破解,反而愈感到其中的大變化大氣象,心中暗暗驚異:“這到底是什麼
陣式,竟絲毫不按五行八卦九宮諸法布置的。”

  正如癡如醉,忽聽凝露叫道:“木弟弟,你在哪?”

  世榮心中一動,故意不答,隔了一會,又聽她叫道:“木弟弟,你聽得到我
說話嗎?”聲音�已有些焦急。

  世榮仍忍住不吭聲,隻聽凝露連聲喚他,聲音充滿了驚慌之意,而且每次皆
是從不同的方向傳來,顯然已在四下奔尋,心中微微一凜:“位置變換得好快,
這小道姑的輕功倒真不錯。”

  等了一會,眼前纖影一閃,瞧見凝露從轉角處奔過,忙一把撲出去,把她緊
緊抱住。

  兩人一齊滾倒花地上,世榮壓住她笑道:“可被我捉著了,快賞我糖兒
吃。”

  凝露滿麵暈紅,小手拼命捶他,大發嬌嗔道:“哎呀,原來你是這麼奸詐
的!害人急死了。”

  世榮見她麵上猶有驚慌之色,心中微微不忍,笑道:“有什麼好著急的呢?
最多不過餓死在這�邊。”

  凝露道:“餓死在這�邊還好,就怕你僥幸走出去了。”

  世榮道:“走出去便走出去了,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凝露道:“若是走回入口去自然沒事,怕的是你走到另外一端去了。”

  世榮不容她多想,接口問道:“走到另一邊又會怎樣?敢情是阿鼻地獄
麼?”

  凝露道:“另一邊是我師祖爺的丹房,平日便不許人去的,今兒又是每月一
次的講經授道日,萬萬不能打擾的,若你不小心撞進去,我師祖爺惱起來,連師
父都保不住你哩!”想想兀自害怕,拍著胸口道:“真不該帶你到這兒玩的。”

  世榮心念電轉,道:“這地方真是好玩,我走來走去,卻怎麼都找不著你
呢,所以隻好等你來尋我啦。”

  凝露道:“你壞,你狡猾!告訴你罷,這其實是一個迷魂陣兒,喚做‘萬花
結界’,乃我師祖爺親手所設,內有陰陽開闔、乾坤倒置之妙,若你不識其中道
理,即便走到餓死也走不出去哩。”

  世榮試探道:“這麼神奇,若有人不小心闖進來,當真走不出去,便幹脆把
這些花牆毀了,難道還阻得了誰去你師祖爺的丹房?”

  凝露道:“這層自然有想過,那牆�邊藏著許多報警的傳聲鈴鐺,若有人破
壞,宮中的禁衛自會立即趕來拿人。”

  世榮暗思:“那老妖道的丹房�究竟有什麼要緊的事物,竟然這般小心設
防?”

  繼而道:“從沒有僥幸走出去的嗎?”

  凝露毫不猶豫答道:“絕對沒有。”

  世榮盯著她笑道:“那你剛才為什麼還那樣著急?”

  凝露一怔,霎連耳根都紅了,咬牙道:“你還笑人家!唔…快放我起來。”

  世榮見她嫵媚非常,隻仍壓住不動,笑道:“糖呢?我已捉住了你,你賞給
我糖兒沒有?”

  凝露胸口起伏不住,凝望著身上的少年,眼波漸漸迷醉起來,忽然微微仰起
嬌嫩鮮豔的小檀口,含羞道:“在這兒,要不要?”

  世榮緩緩吻落,才觸著香唇,小道姑雙臂便纏上了他的脖子,回吻得竟然熱
烈無比。

  世榮別有用心,探手凝露身上,衣�衣外地溫柔撫慰,把她迷得一塌糊塗,
輕聲道:“姐姐,你好迷人。”

  凝露媚眼如絲道:“你喜歡麼?”

  世榮點點頭,一掌插到她腰�去了,隔著小衣拿住一團滑膩膩的濕潤處。

  凝露顫聲道:“小冤家,你知道麼?姐姐那日一見到你,便將你藏在心�邊
了。”

  世榮裝作情動似火,道:“我們回去屋�吧。”使出銷魂手段,在她花底一
輪勾點揉捏。

  凝露嬌軀陣陣痙攣,底下早已黏膩一片,迷糊道:“這兒不會有別人來,你
先要了姐姐罷,晚上我再去你屋�睡。”

  世榮便把她剝得精光,見其肌膚白皙如蘭,被周圍的鮮花襯得惹人無比,不
禁十分動興,當即就在這絢麗無比的萬花洞內縱情奸淫。

  凝露雖也學過些許淫功媚術,但如何是世榮的對手,不過半炷香光景,已被
弄丟了三遭,欲仙欲死道:“好弟弟,你怎麼這般強悍?姐姐都流好幾回了,你
卻還……還不出來?”

  世榮道:“你再浪些兒,我便射給你。”

  凝露聞言,妖嬈百呈,直至又丟一遭,卻仍不見男兒的動靜,哆嗦道:“真
要死了,你且饒了姐姐好麼?人家晚上再去陪你。”

  世榮笑道:“那你求求我。”

  凝露實在挨不過,口�求饒聲如水流出,世榮方放過了她,見其軟爛如泥,
幾欲昏迷,心思一動,忽有了主意,湊過嘴去對著她耳心道:“姐姐,我抱你回
去歇息吧。”

  凝露點點頭,旋又搖搖頭,有氣無力道:“你不識路,走不出去的。”

  世榮幫她穿衣結帶,柔聲哄道:“你告訴我怎麼走不就成了,難道還在這�
幹等麼?萬一有人來了,碰上了怎麼辦。”

  凝露隻覺身子被抱起,心中甜蜜如飴,神魂顛倒間不加細想,應道:“好
罷,我告訴你怎麼走,千萬別走錯了……”

  當下把這“萬花結界”的走法說與世榮聽,什麼遇雙直行,見三左拐,逢四
右拐……十分之繁鎖複雜,所幸世榮天資聰稟,又學過諸般玄機變化,不過多時
便已了然於胸,心�更是訝異此陣的奧妙。

  世榮依著凝露所授之法,走了好一會,轉過無數麵花牆,終於見到出口,笑
道:“姐姐,你瞧這不是出來了。”卻不見回答,低頭一瞧,原來懷中的小道姑
已甜甜睡去。

  走出花陣,世榮忽覺有些不對,眼前諸物竟與先前大不一樣,那座陣前的假
山無影無蹤,換作的卻是一間間琳宮華室,他隻稍稍一怔,旋即明白:“定是來
到‘萬花結界’的另一端了。”心中怦怦直跳,思量道:“既已到此,我何不趁
機探它一探?”主意一定,便重新走回“萬花結界”之內,尋了一處隱秘的地方
把凝露放下,怕其醒來壞事,便又點了她身上幾處令之昏迷的穴道,這才走出陣
去。

  世榮已知那葫蘆道長其實是白蓮教的長老級人物,修為必定十分驚人,絲毫
不敢大意,當下將功力運至自身極限,小心翼翼地緩緩搜尋,連過了幾間屋子,
皆沒發現什麼異樣,忽聞前麵大屋內隱隱傳來人聲,忙屏息靜氣輕躡過去,貼牆
凝聽。

  隻聞一聲嬌啼,有女人顫呼道:“哎呀,還是不行哩!”聲音既嬌又媚,似
欲斷腸。

  世榮忍不住運功於指,無聲無息地在紗窗上劃了道口子,探目朝內望去,但
見屋內錦堆秀帷,華美非常,其間或坐或臥著數人,唯一的男子正是在藏錦塢見
過的那個宇文長老,周身皮膚潔白如玉,肌肉塊塊隆起,竟不見絲毫多餘的贅
肉,令人難以相信這會是一個四十餘歲男人的身體。

  他盤膝端坐在一隻繡墩之上,腿間掛著個寸縷不掛的美婦人,渾身白膩如
雪,正伏在男人的身上不住抽搐痙攣,隻從那纖濃合度的背麵,世榮也能認出她
便是今早方別的白藕聖姑,心道:“原來老妖道是這樣講經授道哩。”

  旁邊還有兩女,一個雲發散落,墮及股處,身上隻餘一隻小巧的肚兜兒,上
邊繪著綠水波紋,浮著幾片紅色的芙蓉花瓣,露著底下細軟柔潤的森森烏草,四
肢修長,斜倚著男人,一條雪臂扶著白藕,麗目緊張的望著某處。

  另一個結著通心髻,斜插一支碧玉簪,桃腮杏靨,身上穿件月白密羅衫,底
下一條透紗花澗紅,跪在旁邊,手上拿著一條大汗巾,捂著兩人交接處,笑嘻嘻
道:“小白藕這回慘哩,掉了這麼多精兒出來。”

  那長發麗人也道:“師父饒了這小蹄子吧,她都抽筋啦。”

  宇文長老身子一舒,白藕登時從他腿上滑了下去,在被堆上酥成一團。

  世榮瞧見他腿心那物,巨碩非常,似乎不遜自己,上麵粘滿了厚厚一層乳白
色的漿液,心道:“這家夥好功夫,竟把白藕弄得如此大泄。”

  宇文長老哈哈一笑,捋須道:“白藕最不肯上進,吃虧自然多些,你倆切莫
學她。”

  拿著汗巾的美人跪到他兩腿中間,為其仔細擦拭穢物,嬌聲道:“師父的大
神鼎功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哩。”

  世榮心中一跳:“神鼎功不過是道家傳說中的東西,難道世上真有其法?不
知威力如何?”

  宇文長老微笑道:“傳與你們三人的小玉爐功,與為師的神鼎功可謂陰陽相
成,若你們肯下苦功,也修煉到為師這等境界,到時我們陰陽雙修,更有勝此十
倍的大快活呢。”

  那長發麗人雙臂摟住男人的脖子,吐吐舌兒道:“此時都險些兒受不了呢,
更勝十倍,那又是怎樣的光景,豈非把小命都快活丟了?”

  宇文長老道:“紅蓮,待你修煉到那境界時,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奧妙。”

  世榮心道:“這美人既是紅蓮,那另一個定然就是碧荷了,這老怪物豔福不
淺呐,竟收了三個這般惹人的尤物做徒兒。”

  碧荷雙手捧著男人那物,憐愛無限地貼在粉麵上,道:“師父,大神鼎功已
經奇妙如斯,那先天神鼎豈非更是出神入化?為什麼還要我們去哄那狗皇帝修煉
呢?可不是白白的便宜了他嗎?”

  宇文長老笑道:“豈能白白便宜他呢!”見三個徒兒不解,又道:“你們都
知我教當今聖主武功蓋世,又是元老會諸尊合力推舉的,為何教中還有一些人口
服心不服?”

  紅蓮道:“這是因為教主並非前教主的親傳,又沒曆代教主皆擁有的掌教之
寶聖蓮令,所以教中偏遠諸係及極樂穀神兵諸將不甚心服,但這跟我們哄那狗皇
帝修煉先天神鼎又有什麼關係呢?”

  世榮聽見“極樂穀”三個字,心中一跳,隻盼他們接下去會談及所在地點。

  宇文長老微微一笑道:“修煉先天神鼎是不是得先築一座通天台?”

  三個女徒越聽越糊塗,碧荷道:“恕徒兒愚鈍,這�麵又有什麼關係呢?”

  宇文長老捋了捋美須,道:“待我仔細說與你們聽吧。五年前,教中得到一
條消息,說是前朝後人帶著國璽從南邊入境,意欲收編前朝殘餘的各路勢力,當
時教中諸尊皆認為應去謀求聯合的可能,前教主便帶了教中數十名高手一同赴往
南疆,不想這一去,便從此沒了消息,此後教中諸尊不知派了多少高手入疆尋
探,但都沒有找到絲毫線索。而我教規模何等龐大,怎可一日無主,因此元老會
就推立了新的教主。”

  白藕嬌慵無力地趴在被堆�,奇道:“前教主和那數十名高手的實力何等超
凡,怎麼會一齊失陷?且連半點消息都留不下來?”

  五年前,也正是世榮奉皇帝密令出使南疆的時候,想起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
風雲,竟猶曆曆在目。

  宇文長老道:“這便是最令人不解之處,難怪教中會有人懷疑問題出在我們
自己的內部。”他頓了一下,續道:“元老會雖然推立了新教主,但對於尋找前
教主及那數十名高手的努力,這數年來卻從未停止過,直至三年前,朝廷抄斬了
三朝大內司庫丁翊,我們才獲得一條重要的線索。”

  三徒異口同聲問道:“什麼線索?”

  世榮也凝耳傾聽,生怕漏掉了任何東西。

  宇文長老道:“我們在朝廷的眼線密報教中諸尊,從丁翊府內搜出一本記載
著他所收藏寶物的冊子�,竟然就有聖蓮令這一項。”

  三個女徒皆輕呼一聲,世榮也悄然聳容,心道:“江湖盛傳丁翊收藏了許多
非同小可的寶物,不想其中竟有聖蓮令。”

  紅蓮道:“丁翊好像從未去過南疆,聖蓮令怎麼會落入他的手�呢?”

  宇文長老道:“這就不得而知了,這丁翊甚是古怪,幾件江湖上的異事好像
都和他有點幹係。”

  碧荷道:“既然有了線索,那我教怎麼不想法子把聖蓮令請回來?”

  宇文長老道:“當今教主得到消息,立即派人潛入朝中繼續尋探,才得知朝
廷並沒有找到那本冊子上所記載的東西,狗皇帝本欲下令掘地三尺,但因東太師
同幾個朝中元老合力勸奏,隻是封存了丁翊的府第,時至今日,都未再有任何舉
措。”

  碧荷問道:“這又是何故?”

  宇文長老目遙遠方,緩緩道:“或許是因為一個鮮為人知的傳說……”他頓
了頓,才接著說下去,“在丁翊府第的地底,其實還埋藏著皇朝的龍脈。”

              【第五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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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集  偷歡

            第五十一回  三峰采戰

  屋內三個女徒及窗外的世榮聞言皆不禁聳容,白藕道:“徒兒明白了,狗皇
帝是害怕掘傷了自家的龍脈,因此才不敢輕舉妄動!”

  宇文長老點點頭,道:“龍脈此說未必屬實,但茲事重大,又乃東太師等幾
位朝中元老所奏諫,狗皇帝縱然隻有一分相信,也是萬萬不敢冒險的。”

  紅蓮幫他輕柔地捏拿著肩膀,道:“這麼說來,丁翊故府地下到底有沒有寶
庫,卻是無人真正知曉啦?”

  宇文長老道:“雖無法證實,但此事關我教中至寶聖蓮令,哪怕隻有萬一的
希望,也不能輕易略過。”

  白藕問道:“師父,那聖蓮令雖是我教寶物,但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宇文長老道:“豈止重要,聖蓮令能成為本教教主的掌教之寶並非偶然。”

  碧荷道:“傳說它有將使用者功力放大的奇效,這可是真的?”

  宇文長老點了下頭,道:“毫無虛假,我教曆代教主修煉的聖蓮大法,威力
幾可與少林的易筋經、武當的太極拳並駕齊驅,若有了聖蓮令的配合,便可穩操
勝券,更有一樣,若要調動極樂穀的八萬神兵,非它不可。”

  世榮心中一跳,眼都熱了:“又談到極樂穀了,快快說出它在哪兒,好教我
來個先下手為強,把那所謂的八萬神兵殺得片甲不留!”

  紅蓮道:“雖然沒有聖蓮令,但柯教主的話,極樂穀諸將真的敢不聽嗎?”

  宇文長老道:“為了保證對極樂穀的絕對領導權,前教主沈士宇曾頒令穀中
諸將,若無聖蓮令的指揮,教內誰都不能調動神兵,即便是他親來也不行。”

  白藕喃喃道:“無怪柯教主才這樣著急,若誰真的尋著了聖蓮令,豈非一件
天大的功勞!”

  宇文長老道:“在還未徹底查明沈教主下落之時元老會便匆匆推立柯昱為新
任教主,隻是當初的權宜之策,為的是避免我教在群龍無首的狀況下四分五裂,
但也因此招惹來教中一些支係的猜忌懷疑,是以柯教主在登位的那一天就親自宣
布,異日若有誰持聖令回來,他便立即退位讓權。”

  紅蓮道:“哎呀!這可不妙,若是謀害了沈教主的仇家得到了聖蓮令,柯教
主是不是也得拱手將位子讓與他?”

  宇文長老道:“這也沒那麼容易,若無我們元老會的支持,即便有誰持著聖
令回來,也不見得能登教主之位。”

  碧荷恍然道:“總之那聖蓮令是件十分關鍵的事物,徒兒有些明白了,教主
請師父潛入皇宮,為的便是打探那地下寶庫的虛實,以便我教日後迎回聖令。”

  世榮忖道:“原來白蓮教中還有這一樁大秘密,那聖蓮令若被我聖門中人得
之,豈非大大有文章可做?”他胸藏大誌,想及或許有可能控製那極樂穀的八萬
神兵,心頭不由怦怦直跳,渾身都燥熱了起來。

  宇文長老捋了捋美須,微笑道:“正是,但這隻為其一。如今中原雖似四海
升平,但周遭強敵環伺、危機四伏,東南沿海倭寇橫行成患,西南界外前朝餘孽
蟄伏搔擾,南疆諸族養兵備甲蠢蠢欲動,北麵更有強虜壓境,而狗皇帝卻昏庸無
能,罷賢不用,專喜諂佞,且又貪花戀色荒淫無度,今朝早已是積弱不振危如累
卵,把這昏君取而代之,不過早晚的事,與其將這大好河山拱手送與他族,還不
如讓我們自家人得之,聖教積養多年,等的隻是一個契機而已,教主命我入宮服
侍狗皇帝,更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應外合,鑄就我白蓮盛世!”

  世榮心道:“白蓮教的野心果然非同小可,竟也來跟我聖門爭天下!他們把
這老妖道遣入宮�做內應,安插在昏君的身邊,倒是一步極厲害的奇招。”

  白藕歇了好一會,已有力氣支起身來,在被堆�嬌慵可人地抱住男人的腿,
膩聲道:“可是師父用那出神入化的先天神鼎功來籠絡狗皇帝,還是太便宜了他
吧。”

  宇文長老笑道:“我隻要他築那通天台,到時神功傳或不傳豈非由我。”

  碧荷嬌笑道:“是啊,到時便是胡亂傳些什麼功夫,那蠢東西又怎知是真是
假,最好能引得他走火入魔,腦子弄出些古怪毛病來才妙哩!”

  世榮見她生得十分清麗可人,心中暗歎:“真可謂貌若天仙心如蛇蠍矣!”

  白藕吃吃笑道:“師姐最壞啦,嗯……築那通天台對我們聖教有什麼好處
嗎?”

  宇文長老道:“築一座通天台糜費不下幾百萬兩銀子,國庫早已空虛,到時
昏君隻得又下旨搜刮民膏民脂,苛捐重賦之下,百姓還經得起這等折騰麼,天下
一亂,便是我聖教舉事的大好契機了。”

  世榮聽得心中凜然,思道:“原來他們哄狗皇帝修煉那什麼神鼎功,目的便
是為此,哼!天下一亂,是你白蓮教舉事大好契機,又豈非我聖門問鼎中原的大
好時機!這一計策,倒無需去破壞他們。”

  白藕兩隻滴粉搓酥的玉乳貼著男人的膝蓋輕柔廝磨,撒嬌道:“師父呀,前
幾日徒兒已把那狗皇帝哄得神魂顛倒了,但一提及修煉先天神鼎功時,他就說因
有鎮國公牛清那幾個大臣極力反對,所以不敢建造通天台哩。”

  紅蓮蛾眉軒起,雪靨上籠了一層煞氣,恨聲道:“我哄他時,他也這麼說,
看來那幾個老家夥真是絆腳石兒,何不想個計策廢了他們!”

  碧荷道:“對對對!把那幾個討厭的老東西除掉,狗皇帝到時豈非都聽我們
的?”

  鎮國公牛清一直都是世榮的心頭大患,聽到此處,暗道:“你們白蓮教倘若
能將那老不死除掉,可當真幫我聖門的大忙了。”

  宇文長老沈吟道:“別人暫且不提,那鎮國公牛清乃三朝元老,又是八公之
首,手�有先帝所賜的勸賢鞭,朝中大臣�,狗皇帝最怕的便是此人,想要除掉
他,談何容易。”

  紅蓮眼珠子一轉,道:“那我們就來暗的,龍象聖使不是就在都中麼?聽說
冰魄老妖近日也要入都,師父何不請他們出手。”

  世榮一聽,心道:“那日與妖道在藏錦塢見麵的,果然是白蓮二聖使中的龍
象使者,江湖上傳說此人的大力龍象功威力驚人,行事又極為狠辣隱秘,他既在
都中,我聖門中人行事可得小心了。”

  宇文長老道:“此也不妥,牛清手下能人異士甚眾,而且聖捕侯小月不日將
回到都中,就算龍象肯出手,也未必能成功,何況教主命他留在都中隻是為了接
應我,如非到那最緊要的關頭,萬萬不可暴露的。”

  白藕道:“冰魄老妖呢?那怪物的武功自成一家,詭異得嚇人,麾下又是兵
強馬壯,請他出馬豈非最適合?”

  宇文長老道:“冰魂老妖位列六妖之首,可算是教內前十名的高手,若由他
擊殺牛清,倒也有些成數,但他此番奉教主之命入都,為的是要搶先在極樂穀一
係人馬之前尋獲聖蓮令,怎能分心其他。”

  紅蓮訝道:“極樂穀也有人要來都中麼?”

  宇文長老點點頭,神色凝重道:“極樂穀一係素來疑心沈教主是為教內人所
害,是以一直不肯完全歸服柯教主。他們今次入都,乃是擁護著沈教主之女沈瑤
而來,估計他們也要在丁翊故府上動腦筋。”

  世榮思道:“這下子可熱鬧了,如此多的白蓮教高手一齊入都,加上來捉拿
我這采花大盜的各路人馬,不把都中鬧個天翻地覆才怪哩!”隱隱覺得此際正是
興風作浪的大好時機。

  白藕道:“師父,沈瑤乃前教主之女,冰魄老妖卻是柯教主指派,萬一他們
因為尋那聖蓮令衝突起來,您將會幫哪邊呢?”

  道人緩緩道:“他們皆為聖教中人,怎可偏袒哪邊…”他停了一下,接道:
“但我宇文奇曾向沈教主發過誓,要絕對效忠聖蓮令,到時誰能迎回聖令,為師
便擁護誰。”

  碧荷趴在宇文長老腿間,雙肘支著男人的大腿,手托下頷,蹙眉道:“這麼
說入都的兩路人馬都不能為我們所用嘍,噯喲!頭痛死了,這也不成那也不成,
到底怎樣才好呢?”

  宇文長老微笑道:“要哄得那昏君下決心大撒銀子建造通天台,絕非一件易
事,你們不成,為師還有另外的計策,無需擔心了。”

  白藕幽幽歎道:“都怪我們幾個學藝不精,不能把那狗皇帝收得服服貼貼,
還需師父勞神費心。”

  碧荷吐出香舌,尖處在男人的巨物前端輕舔了一下,膩聲道:“好啦好啦,
今兒可是講經授道之日,紅蓮白藕你們都浪過了,師父該痛一下碧荷啦。”

  紅蓮突然彎下身子,把手往她腿心�一掏,旋即直立起來,叉開五指,隻見
其間濁膩如絲,笑道:“呸!還沒浪就先濕成這樣,數你勁頭最大。”

  碧荷毫不為意,笑道:“就是看了你倆的浪勁兒,我才這樣哩。”�頭轉向
男人,嬌語道:“好師父,上月你多痛了紅蓮兩回,今兒可不能偏心啦。”

  宇文長老微微一笑,道:“你上來吧,為師先看看你的小玉爐功有沒有進
展。”

  碧荷粉容染暈,美目流彩,喜孜孜地直起身來,忙褪了底下那條透紗花澗
紅,一手搭著師父的肩膀,一手扶住朝天巨莖,蜂腰折了折,把玉戶對準龜首,
嬌軀往下一沈,便緩緩將男人的陽物吞食進去……直至近根處,發出“啊”地輕
呼一聲,方才頓住,挨了一小會,便開始套弄起來。

  宇文長老安坐如山,任由腿上的女人妖嬈,瞑目半晌,緩聲道:“別貪玩,
你先固好元陰。”

  碧荷卻愈聳愈速,浪哼道:“不管啦,師父個多月沒痛人家哩,讓徒兒先美
一回嘛。”

  宇文長老斥道:“胡鬧!這久蓄之精最為寶貴,怎麼可不經搬運循煉就隨意
丟出來,糟蹋了好東西可饒不了你!”

  世榮修煉的月華精要乃屬采補之類的功夫,房中術已臻爐火純青的境界,心
道:“這老妖物果非庸手,不知他的大神鼎功有什麼奇妙之處?”

  碧荷嬌喘籲籲,四肢如八爪魚般攀緊男人,撒嬌道:“徒兒想死師父啦,隻
此一回,下不為例。”

  宇文長老也甚寵這個清麗可人的徒兒,哄道:“陰陽相得,水火既濟,先存
後施,有張有弛,那才更加快美有趣,連這道理你也忘了麼?”

  紅蓮把手探到碧荷股心,尾指在菊眼上輕輕搔了一下,笑道:“她這會子隻
想著一個‘浪’字,別的哪還記得。”

  碧荷打了個哆嗦,但此刻哪還有工夫理會她戲弄取笑,迷迷糊糊向長老吟絮
道:“師父啊,徒兒這半月�勤修苦練,半點不敢偷懶,卻不知怎麼,那小玉爐
功越煉越……越覺得難過,就連晚上睡覺都夢見讓師父痛呢。”

  白藕在被堆�用綿乳捂煨男人兩腳,嘻嘻笑道:“小蕩婦,那不是晚晚都流
水兒。”

  宇文長老一聽,麵露憂色道:“此象可非好事,莫不是你練功的走岔征兆?
還不快快扃守元陰,待師父幫你察探歸正。”

  走火入魔乃是練功者最忌怕之事,碧荷吃了一驚,忙將心猿意馬拘起,顫聲
道:“師父,可……可嚴重麼?”

  宇文長老道:“也莫怕,隻依為師的話去做,自然無事,固好元陰沒有?”

  碧荷粉臂摟住男人的脖頸,點點頭道:“徒兒緊緊守著呢。”

  長老道:“好,為師先為你察探征候,切莫輕易動興。”

  世榮從紗窗上劃開的口子望進去,見那宇文長老展手摩弄婦人雙乳,旋而經
肋、腰、腹至阜,其勢細膩有致緩急合度,宛如在把玩一件名貴無比的玉器,他
是此道高手,細瞧之下,立知道人手法奇高,一揉一捺,一捂一握間無不是精雕
細琢暗藏玄妙,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過不一會,便見碧荷兩顴紅暈,星眼含餳,隻是她心中緊記師父的話,運功
死死固守著驪關。

  長老又湊首過去與她接吻,吮咂唇舌,底下開始緩緩聳動,也不知使了什麼
玄妙功夫,隻不過數下,一注清膩蜜液就從婦人的玉蛤縫�滾了出來,順著男人
的腿蜿蜒而下,還沒流到被子上,已被底下的白藕檀口接住,用舌舔入嘴內。

  碧荷鼻息咻咻,嬌軀輕輕顫抖,玉首不時甩動一下,仿佛已難挨之極。

  世榮心中凜然:“好厲害的手段,還沒過百抽,也不見有何動作,便能把女
人撩誘至這地步,真乃搬運循煉陰元的大行家。”

  宇文長老忽道:“為師已勘明你內�氣脈走岔之處,征候不大但也不小,這
就為你引導歸正,其間千萬不可丟身子,你且以鎖爐小玉扣守著吧。”

  碧荷含糊應了,合目緘口,似在調息運氣,狀如忍便憋尿。

  又聽道人言:“結蓮勢最能助小玉扣扃守陰元,你為何不用?”

  碧荷忙將兩條如瓷似玉的美腿盤起,環繞男人腰上,嬌媚欲滴道:“徒兒隻
想著別被師父弄出來,腦子就不管用了。”

  紅蓮也輕喘了起來,嬌軀緊貼著男人道:“師父要施展化真術麼?”

  宇文長老道:“非此不可,否則難以將碧荷走岔的氣脈導正。”

  紅蓮兩隻雪乳纏磨男人的背膀,嬌聲道:“徒兒不依啦,師父方才在白藕身
上施了一次化真術,如今又輪到了碧荷,人家卻……好久沒有嚐過了。”

  長老道:“莫鬧,你隻要好好侍候著,待會自有快活的。”兩手捧住碧荷雪
股,往已一按……

  碧荷“嗯呀”一聲,隻覺花心被深深地刺了一下,渾身毛孔皆張,魂不附
體,兩條美腿一跳,所結的小玉扣差點便要散掉。

  道人見狀,對嬌徒低聲吟唱口訣,“提氣入丹田,上向脊肋,起華池……夾
縮下部,按定心神……存想玄關…之下尾閭之穴……”下體有節奏地時舒時展,
動作並不見大,便刺得婦人乍驚乍戰。

  世榮想知他道術深淺,凝耳聆聽,無奈宇文長老聲音極低,又相距甚遠,饒
他功力深厚,也隻能聞得斷續之言,雖是管中窺豹,已感其法玄異精妙,竟與自
已的月華精要截然不同。

  但見碧荷香舌半吐,身子嬌顫不住,上邊的月白密羅衫滑落腰際,露出鴿絨
般的細膩美膚,頭頂的碧玉簪斜斜欲墜,那通心髻早已四下散開,縷縷秀發垂
落,半遮了酥胸,分外誘人。

  旁邊另外兩個嬌徒瞧得心酥神搖,一下一上,一前一後貼著不住纏磨,更添
許多撩人春色。

  世榮剛才在“萬花結界”內與凝露荒唐了一回,卻未泄過,此際瞧了屋中情
形,不覺口幹舌燥,襠內燙熱了起來。

  碧荷忽然哼吟道:“師父,好……好難挨哩,徒兒快……快……嗯呀!”掛
坐男人身上,一副香魂欲化的樣子。

  宇文長老道:“大功即成,你萬不能功虧一簣,待我引出三峰大藥,不但可
將你體內走岔的氣息歸正,還能助你的功力更上一層。”

  世榮一聽,心中立時雪亮:“這妖道要采他徒兒的三峰大藥,怕不是為了自
個受益吧!”

  原來所謂三峰大藥,乃屬道家采補說法,他修習的月華精要中便有細述:上
峰曰紅蓮,藥名玉泉,又名玉液、醴泉,自女子舌下兩竅中出。其色清碧,為唾
之精;中峰曰雙薺,藥名蟠桃,又名白雪、瓊漿,自女人兩乳中出。其色雪白,
其味甘美,為乳之精,若未生產女人無乳汁者,采之更有補益;下峰曰紫芝,號
曰虎洞,又名玄關,藥名黑鉛、月華,自女子玉宮出。其質津滑,觸之麻人,乃
陰之精,三藥之中最為補益。

  男子若能將三峰大藥納於丹田,便可灌溉五藏,左填玄關,右補丹田,生氣
生血,填精補髓,以益元陽。長采久受,更可經脈相通,益壽延年,逍遙雲漢,
遊宴黃庭。

  說白了,其實便是搬運循煉女子體內陰元,由口、乳、陰三處采汲出精華,
對男人來說自然大補,對女人而言卻是大虧了。

  碧荷聲音如咽如泣,顫叫道:“可是…可是徒兒……身子�邊好……好熱,
噯呀!好奇怪了,嗚……身子要…要融掉了……嗚……”隻見她雪白的肌膚上泛
起大片大片的紅潮,脖頸下、乳溝心、後腰肌、及大腿根等數處更是殷紅如血,
顯得既怪異又誘人。

  紅蓮驚疑道:“師父要采三峰大藥嗎?那碧荷不是…不是……”後邊的“虧
得很”三字卻不敢說出來。

  道人道:“你們放心,為師識得回榮接朽之術,不但不會虧損碧荷,反而能
令她的功力更上一層樓。”說著漸刺漸疾,也知這嬌徒兒耐不了多久,但因那三
峰大藥搬運循煉愈久愈補,更能吸收女子體內的陰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弄將出
來,當下悄把兩手扶在她腰肢上,十指暗運玄功分捺數穴,令其不能丟泄。

  世榮眼尖心明,才不信他那“回榮接朽之術”的鬼話,暗道:“這妖道好狠
毒,做他的徒兒可吃虧得很呐!”

  碧荷玉首連甩,漲得花容酡紅,兩腿早盤不住男人的腰胯,無奈身上穴道被
製,隻是丟不了身子,汪汪涕淚皆出,顫呼道:“嗚……怎會這樣?徒……徒兒
已散了功,怎……怎麼還丟不了呢?嗚……好……好辛苦呀,師父救我!”

  道人默不吭聲,巨莖連連深突狠刺,龜頭挑到女徒兒的花心上,隻覺那物腫
脹得宛如新摘魚膘,軟滑潤膩,觸之美不可言。

  紅蓮見師妹身子時繃時舒,似欲從她師父身上掉下來,忙從男人背後伸出雙
臂,將其抱住,喘息道:“妹子莫急,師父正幫你運功調納呢,再忍一忍吧。”

  跪在被堆�的白藕,從底下瞧見她師父那布滿怒筋的肉棒進進出出,出時半
露龜首,沒時幾盡莖根,把師姐的嫩蛤百般翻犁揉剖,不覺欲焰如火,呼著滾燙
的鼻息,竟仰起粉麵,吐出香舌,去舔舐碧荷股心內的菊眼,含糊道:“好姐
姐,我也幫你弄出來。”

  碧荷目瞪口呆,真不知是苦是樂,左側腰上一鬆,玉首突被師父一手扳住,
檀口隨即給男人的口唇罩住,神魂顛倒間剛要渡舌過去,兩邊唾竅驀地一酸,許
多津液湧了出來,填了滿滿一口……


            第五十二回  姐弟兼收

  原來宇文長老放了她左腰上的數處穴道,令其先出上峰大藥,唇舌探得醴泉
已產,立展玄通,用力一吸,頓得芬芳滿口。

  世榮見他們口角隱有碧光閃動,心知碧荷上峰大藥已出,益了妖道。

  碧荷媚眼如絲,鼻中吟聲似醉。

  不過片刻,道人便離了婦人香唇,一手捏住她一隻奶頭,一口罩到另一隻
上,右腰側的食指與無名指鬆開,又放了兩處穴道……

  碧荷立覺混身一酥,兩乳猛然鼓脹,似有什麼東西自男人噙住的那隻乳蒂一
注注射出。

  宇文長老滿口甘美,連吞數口,才放開這隻奶頭,轉首又去吸食另一邊。

  旁邊兩女雖然早已聽聞此道,但還從未被宇文長老采過三峰大藥,這時親眼
瞧見未經孕產的碧荷,一下子便被弄出許多乳汁來,既是新奇又覺有趣,大為佩
服道人的神妙玄功。

  碧荷出了一身香汗,嬌軀無處不膩,濕淋淋的猶如剛從水�撈出來,整個人
虛脫乏力,幾乎是掛在男人的巨棒之上。

  宇文長老忽離了繡墩,將碧荷按倒在鋪得厚厚的被堆之中,大開大闔大聳大
弄,一氣抽送了近百下。

  碧荷嬌啼不住,兩隻白足亂蹬亂踏,急得直哭喚道:“怎麼會這樣?要丟要
丟,徒兒要丟!”

  道人不理不睬,又狠抽猛聳了幾十下,隻覺徒兒陰中如膏如淖,心知火候已
到,按在碧荷右腰上的餘指盡數放開,底下拼力一聳,龜頭準準地紮在她那腫脹
不堪的肉心子上,隨之使出化真術,悶哼道:“大功告成啦,乖徒兒丟個痛快
吧!”

  碧荷驟然失神,隻覺一道極強的吸力直透入玉宮之內,嫩心酸得幾欲壞掉,
整隻小腹都痙攣起來,滯了片刻,才嬌嬌顫啼一聲,花眼刹那綻放,噴吐出股股
濃稠如粥的陰漿,丟泄得死去活來。

  旁邊兩女見道人後腰肌肉收束不住,心知他在施展那收魂奪魄的化真術,她
們皆嚐過個中滋味,一個個瞧得麵紅心跳,鼻息咻咻。

  宇文長老美美地領受著,悄運大神鼎功中的采汲秘法,將精華細細吸收,納
入丹田之內。

  白藕見碧荷香舌半吐美目翻白,神色不對,驚慌道:“師父師父,你瞧師姐
變成這樣子了!”

  宇文長老微笑道:“無妨,她這是快美不過,暫入假死之態,待為師施展回
榮接朽之術,將調和之精反哺回去,即能令她轉醒過來。”他連挑三徒,粉香膩
玉,貼體熨肌,也已有那射意,當下鬆開精關,默運玄功,從丹田調出一股雄混
氣勁,和著陽精射了出去。

  碧荷軟爛如泥,目森耳鳴,口不能言,隻道就此仙去,倏覺男人用龜頭將花
心眼兒堵住,一道強勁如矢的熱流倏地灌入,嬌軀猛然一震,竟能大聲哼叫起
來,片刻之後,便覺周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隨即昏昏睡去。

  白藕見碧荷似眠非眠、似醉非醉地蜷縮成一團,擔心問道:“師父,師姐可
好了?”

  宇文長老拔出黏滿穢物的肉莖,盤膝而坐,笑道:“她原本就沒事,修習小
玉爐功自會產生幻象,越至深層,幻象便會越來越甚,一直煉到能將幻象控製,
並能隨心所欲的運用製敵,才算大功告成,看來碧荷的進展比你們倆要快,已經
開始出現幻象了。”

  紅蓮訝道:“那方才師父怎麼說她……”

  宇文長老道:“為師看她不肯用功,是以出言警嚇,你們瞧她不是因此得了
許多快活麼,功力還將由此更上一層。”

  世榮見那碧荷雖然神疲態倦,肌膚上卻似泛著一層似有似無的淡淡暈華,果
然是受補增益之象,心道:“妖道竟識得這等神妙的回榮接朽之術,月華精要太
過霸道,若有此法,與我歡好的女人不但可保無虞,或可因此受益也未定哩。”

  想起可卿自與他歡好以來,身子每況愈下,不覺憂心如焚,暗暗盤算如何才
能將那回榮接朽之術偷學到手。

  白藕撲入道人懷�,大發嬌嗔道:“原來如此,師父好偏心呐,徒兒可不依
哩。”

  紅蓮也隨之擠入,在男人胸前撒嬌,哼哼道:“人家也不依,師父老是偏寵
碧荷。”

  宇文左擁右抱,攬著兩個千嬌百媚的徒兒,大笑道:“你們三人,為師哪個
不寵!已修習了大半天,先喚人去弄些酒菜來,養養精神,今晚繼續修煉,到明
兒天亮時,包管叫你們都欲仙欲死脫胎換骨,哈哈!”

  紅蓮應了一聲,從男人身上滑下來,往世榮這邊走來,卻是到牆邊拉動繩子
打了個鈴。

  世榮急忙縮低腦袋,蹲伏窗下,心知她是招喚下人進去侍候,生怕被撞見,
便悄悄躡步離開,複轉入那“萬花結界”中去,背起被他點了穴道的凝露,依著
她所授之法,朝另一向的出口摸去。

     ***    ***    ***    ***

  寶玉與可卿魂飛魄散,一齊轉首瞧去,卻見秦鍾閃進軒來,撲上竹榻,一手
拿了寶玉,一手捉住他姐姐,笑道:“你們倆什麼時候好上的?快活了幾回?都
快快給我招來!”原來他在屋�久候寶玉不歸,生怕他醉倒在路上,便起床出來
尋找,四下不見,走出老遠,才在這醉碧軒�擒獲兩人。

  可卿羞澀萬分,恨不得能立時尋個洞兒藏進去,酡頸緋顏道:“我……我…
沒……你快走!”情濃之際,忽著了驚嚇,那股迫於眉睫的丟意早逃到爪哇國去
了。

  秦鍾嘻皮笑臉道:“哎呀呀,有了心上人,便不認得自家的弟弟啦。”扭頭
朝寶玉道:“好呀!上回說不敢,今兒卻把我姐姐這樣了,原來是在哄人呢!快
招快招,到底偷過幾回了?”

  寶玉陪笑道:“久慕佳人,今方得幸相逢,以酬夙願,隻此一回耳。”

  可卿聽寶玉此際還文縐縐地胡扯,耳根都紅了,大嗔道:“快放我起來!”

  秦鍾笑道:“機緣難得,這會兒絕不會有人到這來,再玩一會又何妨,好姐
姐,我也來!”上前與寶玉一起擁住可卿,嘴巴朝她臉上發梢亂香亂拱。

  可卿通體酥軟,哪有力氣相拒,嚶嚀道:“求求你們,不要鬧了。”

  秦鍾道:“姐姐莫羞,我與玉哥哥早就盼著這一天呢,今兒便遂了我們的心
願吧。”說著朝寶玉眨眨眼,呶了呶嘴。

  寶玉會意,也十分舍不得可卿,底下又輕輕抽送起來。

  可卿雖曉得寶玉已知她們姐弟亂倫,仍猶羞不可奈,渾身如燒,眼波似醉,
呻吟道:“不可以……不可以……”

  秦鍾雙手捧起姐姐俏臉,朝她櫻唇吻去,含糊道:“怎麼不可以?我們三人
相親互慕,如此一起銷魂快活,便是天然天意,最為至情至性的,睬那些無聊透
頂的禮教倫常做什麼!”

  可卿被兩人前後夾攻,幾乎崩潰,哪�還能去反駁她弟弟的強詞奪理,心�
隻覺今日極背綱倫,萬萬不該,惶愧與快美交加,羞澀與刺激作對,真不知是苦
抑樂如何是好。

  秦鍾見姐姐嬌顏如桃,美豔得不可方物,心中愛欲如火,吻過香肩酥乳,底
下已勃然發起,挑得襠如高蓬,當即解開腰頭汗巾,褪下褲子,又朝寶玉打了個
眼色。

  寶玉知他意思,想起兩人那夜如何一起狎弄鳳姐兒,不禁一陣銷魂,便把玉
莖拔出,將可卿抱起,翻轉過來……秦鍾會心一笑,悄悄從他姐姐背後掩上。

  可卿昏昏沈沈地被他兩人擺布,花穴中的燙杵忽然離去,頓感空虛難過,正
自悵然若失,又覺前後有物堵住,分別抵於花溪菊眼之上,心中狂跳起來,顫聲
叫道:“不要……”話音未落,那前後之物已同時發力,一齊往自己體內突入。

  可卿隻覺脹滿欲裂,卻又充實暖燙,美得險些兒叫出聲來,雙手不由扶住了
寶玉的肩頭。

  前邊仍由寶玉穿溪尋源,但因莖肥龜碩,加上秦鍾於異道壓迫,縱然已潤如
油浸,也難一蹴而就。

  秦鍾寶貝纖長堅硬,雖摘的是後庭花,道旱路窄,卻能後發先至一槍到底,
刺到腸頭,令可卿大顫了一下。

  待到前邊的寶玉擒到桃源嫩心,可卿“啊”的一下,終忍不住哼了出來,聲
音既嬌又媚,她隻想拼命壓抑,卻愈是蕩人魂魄。

  哥兒倆已有在小木屋�聯袂大戰鳳姐兒的經驗,當下各據綺地,你進我退,
你來我往,甚為默契,順暢中偶爾卡殼頓滯,更攪得可卿魂飛魄散。

  秦鍾�眼望著寶玉,神情恍惚,悶哼道:“我們三人,終得一起銷魂哩。”

  寶玉也覺如夢似幻,若在前一天,此情此景怎能想象,即便是做夢也都絕然
不敢的,噫聲道:“天下之樂,隻怕莫過於此了。”

  秦鍾在後任意索取,加以用舌舔耳掃頸,寶玉於前極力的奉承,又俯頭吃那
紅豔豔的奶頭兒,可卿周身骨頭仿似被盡數抽去,癱軟於兩個男兒中間,身上的
毯子雖然早已滑落,卻感溫暖如春,舒美萬分,心中惶意漸淡,不覺輕輕哼吟起
來。

  寶玉柔聲問道:“卿卿,你可冷麼?”

  可卿搖了搖頭,聽見她弟弟背後笑道:“好親熱哩,這麼喚我姐姐呢。”心
中既羞又甜,身子一暢,從玉蛤�滾冒出一大股滑滑的蜜液來,流得三人腹腿皆
膩。

  兩少年見狀,心頭有如火�添油,底下一齊大力抽聳,隻把可卿弄得似哭似
笑,身兒魂兒沒個安排處。

  寶玉還道最近十分耐久,先前囫圇吞棗,不明怎麼一下子便泄了,此際細細
品味,才知可卿不俗,隻覺她那花房之內滑似凝脂,嫩如魚腸,肉莖宛如在一塊
戳不爛弄不壞的豆腐中抽插,龜頭前端更屢屢碰著一粒軟中帶硬的妙物兒,一觸
骨頭便是一酥,美得股心突跳不住,竟又有些泄意滋生出來。

  可卿身子不似鳳姐那般豐腴,寶玉與秦鍾一前一後分道齊馳,中間仿佛隻隔
著一張吹彈得破的薄薄皮兒,一溝一壑感覺十分之清楚明顯,兩人相視而笑,不
時相互砥礪較勁,你頂我揉你來我往嬉戲不休,個中滋味,筆墨難描。

  可卿哪曾嚐過這種滋味,燙著俏臉,餳著眼兒,想到一個是素來最痛愛的弟
弟,一個更是心底最得意的人兒,此刻竟一前一後,齊將那最羞人亦最撩人的東
西深納於身,隻覺渾身通泰,透骨酥麻,方才驚跑的丟意又漸清晰,無可遏製,
情不自禁間探首往前,火燙的櫻唇在寶玉胸膛上亂親亂吻。

  寶玉也一陣意亂情迷,兩手捧起可卿的俏臉,把嘴罩到她檀口上……

  可卿雙臂摟住男兒脖頸,軟滑香舌不時悄吐過去,讓他吸吮憐愛,心中銷魂
漸濃,陰內花心上的妙眼悄然綻開,軟軟嫩嫩地將龜頭輕啜淺咬。

  秦鍾在後邊瞧見姐姐纖腰繃束,股肌收緊,又感其肛內油肥一片,腸頭腫脹
如李,似乎到了那要丟的光景,忙道:“姐姐要流了麼?我們三個一起來吧。”

  可卿渾然不覺,滯凝著嬌軀,眉目之間盡是嫵媚之情妖嬈之色,她本就美若
仙妃,此刻更是嬌豔絕倫,寶玉前麵瞧著,不覺筋麻骨軟,驀地渾身一酥,暗叫
不好,陰莖暴跳不住,已陡然射出精來……一滴一滴都甩打在女人的花心子上。

  可卿驟覺嬌嫩上一燙,周身汗毛皆豎,“唔呀”一聲,兩乳緊貼住前麵的得
意人兒,嬌嬌戰戰地哆嗦起來,她本就呼之欲出,突受了寶玉的玄陽至精,哪�
還挨得過,刹那也掉了身子,這回不比先前兩遭,股股濃陰如漿排出,丟得花容
失色,三魂杳杳七魄悠悠。

  後邊的秦鍾頓感姐姐股內劇烈收束,糾結如箍,絞得肉莖美不可言,下體狠
命往前一挫,龜頭怒紮在那油滑的腸頭之上,悶哼一聲,也隨之翕翕然地射了起
來。

  三人我抱你你抱我,我纏你你纏我,丟泄得天昏地暗欲罷不能。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秦鍾道:“真好,我們這叫做水乳交融,三個竟是一齊
泄的。”

  寶玉卻道:“卿卿,你可好麼?”

  可卿依在他胸側,吃羞道:“有什麼好的,被你們兩個小魔王纏磨死了。”

  秦鍾作狀朝空氣中嗅了嗅,笑嘻嘻道:“這麼香,姐姐你一定流了許多,卻
還說不好。”

  可卿大羞,伸手去擰弟弟,薄怒道:“你再胡說!”她身子乃那萬中無一的
純陰之體,花漿內含著奇香,此際軒內香氣格外濃厚,顯然方才丟精極多。

  秦鍾身子一滾,翻到寶玉另一側躲著,仍嘻皮笑臉道:“我有亂說麼,玉哥
哥可是最清楚不過,問問他便知哩。”

  可卿欲追過去,眼睛觸著寶玉的目光,便罷了手,垂了螓首,鑽到他肋下。

  寶玉見她臉上潮紅如霞,怔怔道:“卿卿,你真好看。”

  可卿羞得捂捂臉蛋,隻覺火燙一片,身上也感暖融融的好不舒服,不禁暗自
奇怪,此前她與世榮每回歡罷,身子皆是十分冰涼乏憊,簡直是天淵之別。

  寶玉環臂將玉人圍住,親了親她粉額,隻覺心暢神怡,道:“今日之緣,不
知是多少世修來的造化。”

  可卿嬌白了他一眼,幽幽道:“我們姐弟倆,才是前世欠你的!”

  寶玉心中貪戀無比,出神思道:“如此銷魂,不知能有多長久?”對可卿
道:“卿卿,往後我常常過來瞧你可好?”

  可卿嬌羞滿眼,春意酥慵,卻搖頭道:“若要如此,以後我連你都不見。”

  寶玉頓時泄了氣,精神全沒了。

  可卿見寶玉滿臉失望之色,心中不忍起來,想了想,忽湊首過去,檀口貼著
他耳心道:“你忘記我跟你說過什麼了嗎?”

  寶玉一呆,不知她指哪句話,聽她輕輕接道:“偶爾為之哩……你與我弟弟
一起好好用功讀書,以後或可……或可偶爾為之。”

  秦鍾叫道:“好哇!說什麼呢?竟連我也瞞著。”撲將過去,擠在兩人中
間。

  可卿咬住櫻唇,盯著寶玉,仿佛在瞧他明不明白。

  寶玉默念著“偶爾為之”四個字,不禁神魂皆酥,哪睬秦鍾,隻對著可卿傻
傻而笑。

  可卿忽想起一事,忙道:“哎喲,你們倆下午不是還要上課麼,再不快去,
怕是來不及了。”

  秦鍾一把將她抱住,糾纏道:“這等銷魂纏綿,機緣難得,我們下午不去
了。”

  可卿隻是不許,沈下臉道:“別鬧。”坐起來徑自穿了衣裳,又來幫寶玉束
發著衣,瞪著弟弟,道:“你還不快點!”

  秦鍾怕她真惱了,隻好也起身穿褲子。

  寶玉趁可卿不備,悄悄把那隻繡著綠牡丹的荷包藏入袖內。

  三人整束妥當,可卿生怕被人撞見,道:“我歇會兒再走,你們先回屋�,
取了書就快快上學去。”

  又瞧著寶玉正色道:“這幾日,你可不要過這邊來了。”

  寶玉哪敢違拗她的意思,與秦鍾戀戀不舍地離開,走到門口,回頭瞧去,見
可卿坐在榻緣,一雙妙目正呆呆地望著這邊,那臉上的迷人紅潮猶未褪去,不覺
癡了。

  可卿嘴角翹起,微微一笑,似含甜甜情意,揮手催促快去。

  寶玉踏上竹橋,迎麵拂來一陣清風,吹得衣袂飄飄,想起方才的銷魂,心中
如癡似醉,對秦鍾喃喃道:“你姐姐不讓我過來啦,不知何時,才能再……再見
著她了。”

  秦鍾微笑道:“過不半月,便是中秋,到時來東府這邊給老太太請安,你說
她去不去?”

  寶玉聞言,立時一振,卻道:“哎,這些日定是難熬之極了。”

  秦鍾瞧瞧他,忽淡淡道:“我姐姐畢竟是有夫之婦,你可別太……太執迷
呢。”

  寶玉胸口如遭重重一擊,麵色灰敗,走著想著,竟欲掉下淚來。

     ***    ***    ***    ***

  此後一連數天,寶玉坐臥不寧,時而傻笑時而歎息,或偶爾對著空處喃喃自
語,真如著魔一般,所幸他素來如此,屋�的丫鬟婆子都瞧慣了的,也沒誰去疑
他。

  這日已臨中秋,寶玉愈感難熬,盤算如何打發時光,欲尋鳳姐兒去小木屋�
胡鬧,竟覺無甚趣味,心中突然一動,想起那日從丁翊故府地底秘庫得獲的東
西,還未曾仔細玩賞,一時起了興致,便走出屋子,往鳳姐院後的假山而去。

  寶玉到了小木屋前,打開鎖進去,從床底下拖出那隻小藤箱,放在梳妝台
上,把�邊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玩看。

  最惹眼的是那把蟒皮短匕,寶玉取出握柄一拔,但聽“錚”的一絲悅耳金
鳴,驟覺寒氣襲來,鼻中一酸,忍不住就打了噴嚏,定睛瞧去,隻見那刃部如水
清冽,幽幽地泛著冷入骨髓的光芒,猛想起那夜采花五盜遇見正心武館眾弟子之
時,“午夜淫煙”滿連便是用這把匕首將白玄的九節銀鏈槍絞得粉碎,記得正心
武館的大弟子鄒遠山喚它作“美人眸”,心道:“好名字好名字,劍如其名矣,
明明是那采花盜的寶貝,怎麼卻放在了白玄的箱子�?”

  寶玉朝妝台角處輕輕一揮,一小塊木頭登時被切下,掉落在地毯上,他咂咂
舌,忖道:“好快的刀子,切木頭竟如切豆腐一般,與書上說的昆吾太阿青犢含
章相比,隻怕也差不了多少。”

  起身走到屋角的木壁前,往前一送,那匕首便無聲無息沒入,直至吞口處方
才止住,他何曾遇過這等鋒利的刀子,隻覺十分新奇有趣,旋又想到那日在地底
的秘庫�,白玄若是帶著這把“美人眸”,恐怕也不會被那些無眉無眼、無鼻無
口的怪物活活困死,當下把匕收回鞘中,藏入懷內,打算明日拿去給秦鍾玩看。

  坐回妝台前,睨見藤箱角落處一隻碧玉戒子,純淨溫潤,質地極佳,鑲工也
甚為精細,拿起來把玩了一會,越瞧越覺喜歡,便順手戴在右手的無名指上,續
又翻看箱�的東西,直至拿起那冊《無極譜》,這才停下手來。

  寶玉當日初看此書時,就覺十分有趣,想起白玄依著此書假扮薛蟠和自己,
不但惟妙惟肖,竟連聲音也能幾乎一樣,簡直就像孫悟空的七十二變,心中神
往,反正此時正無聊,當下脫了靴子,捧著書倒在鳳姐兒那熏得香噴噴的床榻
上,倚著被堆一頁一頁慢慢細看。

  書中共分易容、變形、仿聲、摹態四大篇,各篇�邊又有觀察、製料、描
畫、練氣、移骨等許多章節,寫的都是教人如何改變容貌體形,並仿摹他人,初
看令人覺得匪夷所思荒誕不經,但接著細看下去,卻又感其精妙玄奧,甚有道
理,似乎並非癡人說夢。

  寶玉看到一節教人如何肺中運氣、摹仿聲音之時,隻覺妙不可言,情不自禁
學著照做起來,喉中竟能發出一些平日�從未有過的聲音,練習到後來,試著摹
仿薛蟠那粗�粗氣的聲音,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不由把自己嚇了一跳。

  定下神來,又去摹仿秦鍾的聲音,也是幾能一樣,喜得抓耳撓腮,心中十分
得意,思道:“等明天見了小鍾兒,便用這聲音嚇嚇他。”

  又往下看,隻瞧得如癡如醉,欲罷不能,待到眼中模糊,�起頭來,才發覺
四下昏黑一片,原來天色已晚,心想老太太那邊的晚飯去遲了,母親又要責怪,
忙把書放回藤箱內,複藏入床底之下,正要推門出去,忽聽外邊有人道:“咦,
這�怎麼有間小屋子?”

  寶玉嚇了一跳,心道:“不知是誰走到了這�?千萬莫撞進來才好,否則見
了這�麵的布置,不起疑才怪哩。”趕忙將門從內輕輕閂上,耳朵貼著門板凝聽
動靜。

  又聽一人道:“興許是堆放雜物的房間吧,建在這等偏僻之處,怕是沒什麼
人來的,唔,我們正好借來歇歇,吃點東西,待晚些再接著尋那婆娘。”

  寶玉聽這兩個聲音十分陌生,不似府中之人,心中害怕起來:“莫不是又有
采花賊摸進來吧?”當下把懷中的“美人眸”掏出,戰戰兢兢地握在手�。


            第五十三回  竹林血戰

  先前那人道:“也好,肚皮正餓得咕咕叫呢,這榮國府真他媽大!在�邊尋
個人比那大海撈針還難,偏又隻能偷偷摸摸地來,累死俺啦!老程,你去留些記
號,莫叫老畢等下找不著我們。”

  寶玉心中奇怪:“這兩人摸進來是為了找人麼?”

  聽那老程道:“留個屁!老畢又不傻瓜,約好在這假山旁碰麵,才多大的地
方,怎會找不著?要留記號你自個去!”

  先前那人笑道:“老畢就是呆哩,上回在寧波府幹事,不就走丟過麼,這榮
國府不知比那巡撫府大上多少倍,隻怕他連這假山都尋不回來呢。”

  老程啐道:“蠢貨一個,師父偏老讓他跟著咱們……”

  話沒說完,突聽一個粗渾聲音響起,“操你娘!罵誰呢?”

  老程應道:“我罵蠢貨,誰接口了?”

  那粗渾聲大罵道:“怎麼老損人?你那張臭嘴巴遲早要遭報應的!”

  老程聲音也粗了起來:“老子愛損誰就誰,說你蠢也沒冤枉你……”

  寶玉皺皺眉,心中生厭,聽先前那人忙攔住道:“莫吵莫吵,師父交待的事
要緊,老畢你那邊可有收獲?”

  原來是老畢到了,他氣呼呼道:“瞧老杜的麵子再讓你一回,否則今日定跟
你沒完!”頓了一下接道:“說我蠢,嘿嘿,那婆娘倒叫我尋著了,到底是誰蠢
呢!”

  老杜道:“尋著了?好家夥,在哪?”

  老畢道:“那婆娘裝扮成個四、五十歲的下人,聽小丫鬟們喚她做白婆婆,
我已在路上留了記號,離此不算太遠。”

  寶玉一聽“白婆婆”三字,心中立時一跳,暗道:“這三人要尋的原來是
她,難道他們是淩姐姐的師兄弟麼?也要來跟她追討師門遺失的寶貝?”

  老杜喜道:“好極,這回算你功勞最大,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尋她,那婆
娘既是百寶門的人,定然擅長機關暗器,我們可得小心了。”

  寶玉心道:“聽他們口氣,好像並非百寶門中的,那又是些什麼人呢,怎麼
也來跟白婆婆為難?”

  隻聽“錚”的一聲金屬細響,那老程哼道:“尋著她,我們立即痛下殺手,
叫她使不出陰謀詭計。”

  老杜道:“但切切不可傷了那婆娘的性命,師父還要從她身上追尋一樣重要
事物,關乎我教大計,若是弄砸了,我們三個誰也甭想活命,走吧。”

  寶玉聽腳步聲響起,由近而遠,片刻之後,便再無任何動靜,心中舒了一口
氣,暗道好險,剛才他們若是撞進屋來,發覺有人偷聽秘密,怕不立時把自己殺
了,愈想愈怕,額上出了一圍冷汗。

  續而細想他們三人的談話,不禁又為白婆婆擔憂起來,忖道:“她雖隻是個
下人,但畢竟是南安郡王府推薦過來的,而且又教過我輕功,怎可任之不管?”

  猶豫半晌,終下定決心:“那三人對這�邊並不熟悉,我或可趕在他們之
前,請婆婆她老人家躲一躲。”當即出了小木屋,把門鎖了,施展輕功,往白婆
婆的居處疾奔去。

  到了李紈的院子,也不答理眾丫鬟婆子,徑自奔入,四下卻不見白婆婆,心
中驚疑不定:“難道已著那三個賊人的算計了?”

  碧月聽小丫鬟說寶玉來了,正在院子�亂撞亂闖,忙從屋�出來,叫道:
“二爺什麼事?這般慌慌張張的?”

  寶玉卻反問道:“白婆婆呢?她在哪兒?”

  碧月道:“我也不知哩。”朝院中的眾丫鬟婆子喚道:“喂,有誰知道的,
快快告訴二爺。”心中好生納悶,寶玉怎麼會急著找個婆子?

  廊上有個小丫鬟應道:“婆婆她剛剛才出去的,但不知去哪兒了。”

  寶玉滿頭大汗,問道:“可瞧見她往哪個方向去的?”

  那丫鬟往西麵一指,道:“好像是這邊。”

  碧月道:“二爺先進屋�喝杯茶,我喚人尋她來見你。”

  寶玉擺擺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尋她去。”話音未落,人已奔出了院門。

  碧月咬咬唇兒,凝望著門口,想起上回寶玉在屋�調戲她的情形,不覺悄然
暈了臉。

  寶玉往西追尋,瞧見初遇淩采容的那片小竹林,心中一動,便奔了進去,忽
聽前麵似有人聲,忙駐了足,躡手躡腳地悄悄摸過去。

  轉過幾簇竹叢,便聽見一個女人道:“錦袍鑲刃,冰魄老妖到了麼?”正是
白婆婆的聲音。

  寶玉鬆了一口氣,心道:“婆婆她似乎還未遭到暗算。”

  隨即聞一男聲響起,“對付一個婦人,何須煩勞他老人家親來。”

  寶玉又往前幾步,撥開竹叢,從縫隙中瞧去,隻見三名男子以“品”字形圍
住白婆婆,身上皆一式月白色錦袍,那袍邊袖口在月光下白芒閃閃,仔細一瞧,
竟是一圈圈鋒利的薄刃,顯得怪異可悚。

  白婆婆一聽冰魄老妖沒來,臉色似乎微微一舒,又道:“老妖物沒來,那風
雪十一刃又來了幾個?”

  南首一個錦袍男子麵無表情道:“就我們三個,你還嫌少麼?”

  白婆婆微笑起來,道:“老妖物也忒小瞧人了…哼,你們從院內跟到這�,
到底意欲如何?”

  東首男子道:“白湘芳,我們奉師尊之命,特來請你前往一敘。”

  白婆婆道:“我跟白蓮教從無瓜葛,與老妖物也是素昧平生,有什麼好敘
的,若他真想見我,怎麼不自己來?”

  西北首男人陰惻惻道:“若我師尊親自來,你可就沒這麼好受了,去或不
去,但憑一言。”

  白婆婆道:“本來嘛……去瞧瞧老妖物什麼模樣也是無妨,但你們這幾個混
賬徒兒好生無禮,婆婆我也就沒什麼興致了。”

  三男目中凶光一閃,東首男子道:“既然如此,那就恕我們得罪了。”那
“了”字一出,立見白影倏動,三人已同時出手,快慢竟然毫無差遲,團團白影
夾著絲絲寒芒襲向中間的白婆婆。

  白婆婆似乎沒料到對方來勢這般快速,臉色微微一變,身子舞動,腳步遊
走,一連幾個閃避,居然沒能脫出包圍,頃刻間數圈銀芒已飛到了她脖頸處……

  寶玉又驚又急,居然瞧出一處空隙,心道:“白婆婆隻消往右後退去,便可
避開,她怎麼卻向後邊直退,哎,是了,她後邊又沒長眼睛,怎麼能看得見?”

  心念自能有如電轉,但要出聲示警卻哪�來得及?電光石火間,先聽一聲皮
革撕裂之聲,然後“叮叮”數響,白影銀芒霎然消失殆盡,現出周圍三個錦袍男
子,依舊以“品”字形圍住中心之人。

  隻見白婆婆手上已多了一長一短兩把劍,那長的不過近尺,短的隻如匕首,
劍刃細窄,皆是薄如蟬翅。

  猛聽“啊”地一聲,西首男子顫聲道:“她……她……她的……臉!”短短
一句話,竟似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說將出來。

  寶玉也掠見白婆婆臉上似有變化,凝目望去,刹那間魂飛魄散,原來她麵上
竟掀開了大半邊皮肉來,搖搖晃晃的垂於臉側,在清冷慘然的月光之下,顯得無
比的恐怖嚇人。

  東首男子厲聲道:“老畢!你殺了她?”

  西首那男子哆嗦道:“沒……沒……有,我……我……已及時收……收了手
了呀。”

  忽聽白婆婆輕輕怪笑起來,道:“憑你們這點道行,還殺不了姑奶奶!”反
手一挑,竟用左手的短劍將自己垂掉下來的臉皮掀了出來。寶玉毛發盡豎,渾身
皆軟,死死地閉上了眼睛,眼前那種情形,實已超出他能承受的界限。

  四下一陣死般的寂靜,過好一會,才聽有人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還
好,是她的麵具。”另一人接道:“百寶門除了擅長機關暗器,還有一樣最拿手
的便是易容術,我們怎麼忘了。”

  寶玉心中大奇,隻一時不敢睜眼,又聽那老畢說道:“好標致的娘兒,剛才
嚇我一大跳,待會捉住了,定要先拿來樂一樂。”

  寶玉聽到“好標致的娘兒”這句,按捺不住,張目望去,隻見白婆婆容顏盡
改,竟由一個年近五十的半老徐娘變成了一個三十不到的美婦人,原來略顯富態
的闊麵已換成一張線條柔美的鵝蛋臉,不但其上的皺紋一概不見,膚色更顯嬌嫩
白淨,同樣還是先前的月光,這回卻映耀得她美若仙妃。

  寶玉目瞪口呆,忽想起在順豐樓上,淩采容曾告訴過自己,這白湘芳不過比
她大七、八歲,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化裝成個老太婆罷了,當下拍拍腦袋,暗
道:“淩姐姐說她容貌美麗,果真沒錯。”

  白湘芳揚劍指向那個老畢,怒道:“好賤的舌頭,小心我割下來喂狗了!”

  東首那男子道:“大夥別犯迷糊,快快拿了她,才好回去見師父。”三人便
又將袍舞起,刹那間又見白影如雪飛卷,銀芒如電切割,一齊襲向目標。

  白湘芳剛才稍一大意,幾吃大虧,心知這三人出手著實迅捷,當下凝神應
對,隻見她倏來倏往,身形飄飄緲緲,如煙如霧,那長短兩劍或虛或實,甚是詭
奇,這回有兵器在手,雖是以一敵三,卻絲毫不落下風。

  寶玉隻覺賞心悅目,目光隻隨她轉,悄然讚歎道:“唐時的公孫大娘舞劍,
怕不就是這風采?”

  那三個男子若論單打獨鬥,沒一個能是白湘芳的對手,但他們為同門師兄
弟,長年一起練武,之間的配合可謂默契非常,攻守中相助互補,是以雙方一時
相持不下。

  白湘芳心底不禁有些焦躁起來,思道:“聽說這風雪十一刃專門修習一個叫
做‘風雪地獄’的陣式,威力巨大,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了得人物栽在他們手�,
如今他們隻露麵了三個,便已能跟我打個平手,倘若另外幾個趕來了,我哪還脫
得了身?”

  她稍稍分神,立即險象環生,好幾次差點就要被那些銀芒割著,心中卻仍猶
豫不決:“那件寶貝雖然不可輕易示人,但今兒實在凶險,隻好用了再說,罷了
立刻離開這榮國府,另尋別處藏身就是。”主意一定,長短兩劍便不再攻出,反
而收束範圍,緊緊地守住門戶。

  老杜喜道:“這婦人快支撐不住啦!大夥兒加把勁。”老畢也叫道:“這麼
美的娘兒,拿下來定要玩個通通透透,才可帶她去見師父。”

  三名男子精神大振,攻勢更狠更疾,把錦袍揮舞得如雪團一般。眼見那包圍
圈越收越窄,白湘芳左撐右擋,似有不支之象,寶玉在竹叢後邊大為著急,正不
知如何是好,忽聽“啊”的一聲大叫,場中形勢已起了變化,老程一手捂住右
眼,從戰圈中跌退出來。

  接著老畢也大叫道:“是什麼?”一陣手忙腳亂,突然身子一滯,左臂似被
纏住,臉上顯出驚駭之色。

  寶玉莫名其妙,凝目瞧去,隻見白湘芳柳腰婀娜擺動,似乎在駕禦什麼東
西,扯得老畢東倒西歪,步子猛然紮不住,身子直往前跌去。白湘芳冷笑一聲,
右手長劍迎去,聽得割骨聲響起,劍鋒已從老畢肩膀後穿出。

  老杜大驚,箭步奔上,兩臂齊揮,袖口利刃一上一下直削婦人眉頸。白湘芳
腰中一擺,便將老畢整個人甩開去,長劍從他肩胛處解放出來,“叮叮”兩下,
擋住了老杜的攻勢,左手短劍從底下遞出,悄襲對方的腹部。

  老杜武功在三人中最高,反應極快,身子一扭,人已轉到白湘芳的右側,袍
角一揚,斜斜疾削她腰際,誰知襲到離身數寸之時,竟不知被什麼阻住,勁道散
去,憑空垂落下來。

  白湘芳抓住這一閃即逝的機會,右腕一旋,長劍反斬對手脖頸。

  老杜大驚,足底急蹬,正待暴退,大腿處突然一緊,身子陡然頓滯下來,眼
見利劍迎麵斬到,豈由細想,舉臂便迎,刹那一陣劇痛鑽心,一大蓬血花半空飛
灑,料想那條手臂九成九離了身子。

  白湘芳女人心性,怕被鮮血濺著,飛步往旁跨出躲避,不料那老杜困獸猶
鬥,另一臂閃電般揮出,一掌印在她側肋處。

  隻聽“啪”的一聲輕響,白湘芳人已跌出數步之遠,直至撞到一杆粗竹方
止,她背靠竹子凝息自檢,隻覺傷處並不十分疼痛,肋骨似乎未斷,想是那老杜
斷臂後功力大打折扣,不由舒了口氣,放下心來,微笑道:“逼我使出了這件寶
貝,你們也別想活著離開啦。”

  寶玉憑著月光凝目望去,這才瞧清楚她腰間垂下一條長長的繩狀物,竟然晶
瑩如水似有似無,此際靜靜的蜿蜒於地,尚令人難以查覺,無怪先前舞動之時,
便若無影無蹤了。

  老程手捂右眼,一縷觸目驚心的鮮血蜿蜒麵上,顫聲道:“這是什麼鬼東
西?”

  白湘芳笑道:“既是死定的了,也不妨告訴你們,這寶貝叫做‘如意索’,
又叫‘如意神龍’,乃我百寶門中的至寶,據傳是本門開山師祖當年三下怒江,
勇擒蛟龍,取其筋所製,是以刀槍不壞,水火不侵。”

  老畢抱著受傷的肩膀大叫:“胡說八道!胡說八道!這世上哪�真的有龍?
我不信!”

  寶玉卻出神忖道:“天地既有鬼神,怎麼就沒有龍?這繩子通體透明,凡世
哪有這樣的東西?多半真是龍筋做的哩,隻是哪吒三太子何等神通,才能擒龍奪
筋,難道她師祖爺也有那翻江倒海的本領麼?”旋又想道:“淩姐姐說她偷了門
中的寶貝,莫不就是這件東西?”

  白湘芳直起身,緩緩朝三人走來,笑吟吟道:“人家才懶得睬你們信不信
呢……下地獄去問閻王爺他老人家吧。”

  寶玉見白湘芳笑靨如花,怎麼也不相信她真要殺人,心道:“這姐姐長得好
看,卻喜歡嚇唬人哩。”

  白湘芳自言自語道:“唔,先殺誰好呢?”目光遊走三人之間,最後停在老
畢的臉上,輕聲道:“你的舌頭最壞啦,那就先殺你吧。”提起長劍,倏地往他
胸口疾電般刺去……

  老畢傷得不輕,心料這一劍萬難避過,閉了眼大罵道:“臭婆娘,待我師尊
將你碎屍萬段吧!”孰知一句話完完整整的吼完,卻仍沒有中劍,睜眼瞧去,隻
見白湘芳麵如白紙,劍尖離自己胸口不過數寸,卻始終沒刺過來,心中大奇,忽
聽旁邊的老杜喜叫道:“她著了我的冰魄大法,快挨不住啦!”

  老畢知他這師兄的冰魄大法已修煉至第二層,有那凝血凍脈的威力,又見白
湘芳身子微微發抖,心中一動,撫著肩膀的手奮力一揮,袖子竟把她手上的長劍
卷了過來,不禁狂喜,大叫道:“她真不行了,大夥快上!”

  說著,一連甩出幾袖,雖然勁道大不如前,但已掃得美婦人搖搖欲墜。

  老程見狀,不理眼中血流如注,也拼力掩上夾擊,袖口袍邊的利刃綿延削
割,使的盡是最凶狠的招數。白湘芳隻覺肋處有如捂著一塊寒冰,此際為了抵禦
兩人的瘋狂攻擊,無暇運功化解抗衡,那寒勁四下散開,凍得血液幾凝,動作大
為緩滯,手腳也使不出力氣,苦苦支撐了數合,左手的短劍也被奪去,心中幾乎
絕望:“千辛萬苦才得到這件至寶,想不到今日卻喪在這幾個宵小的手�!”

  寶玉見白湘芳麵無血色,身子宛如醉酒般歪來斜去,心中駭異:“那冰魄大
法是什麼妖術?竟立時把她變成這模樣了。”猛見老畢一袖從側麵悄然掩至,利
刃在她那雪頸上映出一圍亮白的光圈,不禁大驚,叫了一聲,拔出美人眸便撲了
出去……


            第五十四回  絕處逢生

  老畢突聞風聲襲來,一股寒氣刺得臉側皮膚繃緊,心頭一驚:“這婆娘竟有
幫手!”不及細想,轉手揮袖迎擊,隻聽“哧啦”一陣細響,袖子及其上所鑲的
薄刃竟如紙般被割開,掌心倏地劇痛,一樣利物已深深刺入,大嗥一聲,身子往
後疾退。

  寶玉一擊得手,心中“怦怦”亂跳,還沒定下神來,就見另一名錦衣人揮袖
襲來,刹那已至麵前,眼中銀芒亂飛,不知如何招架,急亂中持匕格擋,竟是順
豐樓上淩采容使過的那招“輕波九轉”,隻不過淩采容用的是掌,他用的卻是那
柄分金斷玉的美人眸。

  老程已知對方手中兵刃鋒利,並沒打算正麵硬碰,使的都是虛招,誰知寶玉
這招使來竟然絕妙非常,不由分說便把自己身形卷入,隻覺道道寒氣迎麵襲來,
心中大驚,不得不將虛就實,揮袖卷奪,立聽裂帛聲響起,指尖一陣劇痛,急忙
往下一躺,從地上滾出老遠,魚躍起身,舉手一瞧,五指中已不見了三指,不禁
悲鳴一聲。

  寶玉立在那�,隻覺脖子上微微辣痛,用手一摸,瞧見手上有血,不由身子
發軟,想是匕首短小,雖然鋒利無匹,卻沒能完全防住對方的長袖。

  三名錦衣人相顧駭然,見寶玉一下子便重創了兩個,隻道來人是個高手,皆
想今夜無望得手,互打了眼色,一齊朝竹林外逃去。

  寶玉鬆了口氣,見白湘芳委頓於地,忙奔了過去,道:“婆……姐姐,你怎
麼樣了?”他見白湘芳年齡似乎三十不到,便將婆婆的稱呼改成了姐姐。

  白湘芳見寶玉不追,心中叫道:“不可放他們走!”卻哪�有力氣出聲,一
急之下,體內的寒氣四下流散,頓如墜入冰窟之中,立時昏迷過去。

  寶玉不知如何是好,想起在書上看過的法子,便用拇指在白湘芳人中掐了一
會,仍不見她醒來,躑躅半晌,想來想去,也隻有把她搬去小木屋再說,當下從
地上撿起那長短雙劍,把那條似水般透明的如意索卷起,盤回婦人腰上,將其背
起,隻覺背上軟綿如酥,立在那陶醉了好一會,這才拔足走出小竹林。

  到了小木屋,寶玉開鎖進去,將白湘芳放在床榻上,先去梳妝台前照鏡子,
隻見頸上劃了長長一道,所幸割得不深,血也凝住了,這才放下心來,複轉回床
前,瞧著其上的美婦人怔怔發呆,忖道:“怎生將她弄醒才好……否則這麼睡到
明兒,萬一鳳姐姐過來碰著,那可就有口說不清啦!”想了老半天,心中忽然一
動:“對了,上次淩姐姐教我那運功療傷的法子,不知對她有沒有用?”

  寶玉將白湘芳扶坐起身,雙掌抵在她背上的“神通穴”,心中默默思念那股
神奇之氣,過不片刻,胸口倏暢,一道暖流澎湃湧入,滌蕩周身,當下依著淩采
容所教之法,將之源源不斷地傳輸過去。

  約莫半炷香後,白湘芳“唔”地一聲,悠悠轉醒過來,隻覺背後有一股暖洋
洋的氣流湧入神通穴,綿綿不絕地流蕩全身,頓感體內寒意大減,不禁萬分訝
異,又靜心納受一會,才出聲道:“寶二爺,原來你內力如此深厚,奴家倒瞧走
眼了。”

  寶玉喜道:“姐姐,你可好些了?”雙掌離了婦人的背心,接道:“我內力
深厚麼?這法子其實是淩姐姐教與我的。”

  白湘芳聽得莫名其妙,問道:“淩姐姐?哪個淩姐姐?”心中不可思議:
“這小子才幾歲,內力竟可與有幾十年修為的武林高手相媲美。”

  寶玉道:“淩姐姐就是你師妹呀,這法子就是上次她跟你打架後教我的。”

  白湘芳吃了一驚,道:“淩采容那小賤人?她……她怎麼會教你內功?”心
想就是她教你,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月時間,豈能修煉成這等深厚無比的內力。

  寶玉道:“那日她跟你分別後,我在牆外又碰上了她,見她傷得極重,便帶
她到這�來歇息哩。”

  白湘芳麵色變得極為難看,沈聲道:“你救了她?”

  寶玉道:“白姐姐,我也不清楚你們究竟因為什麼不和,但俗話說冤家宜解
不宜結,萬事皆以和為貴,你們又是同門師姐妹,為何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呢?”

  白湘芳緊張起來,道:“那賤人一直跟你在一起麼?她在哪兒?”心忖若是
那小賤人此刻來撿便宜,自個可要吃大虧了,猛想起那條如意索,探手一摸,所
幸還在腰上。

  寶玉聽她仍罵淩采容為賤人,不由皺眉道:“姐姐莫罵了,她隻在這兒歇了
一夜,怕被你尋著,第二天就走了,唉……我也不知她這時候在哪兒哩。”說到
此處,臉上不覺露出思念之色。

  白湘芳盯著他的臉道:“你可沒騙我?”

  寶玉奇道:“騙你?騙你什麼?”

  白湘芳鬆了口氣,道:“對了,你怎會使我門中的碧波掌,是淩采容那賤…
是她教你的麼?”

  寶玉道:“沒有,是那日在順豐樓上,我見淩姐姐教訓一個惡人,招勢十分
好看,不知不覺就記在心�邊了。”

  白湘芳心道:“真真胡說八道,碧波掌何等精妙,豈有被你瞧上一瞧就學去
的道理!”忽想起當日寶玉一下子就學會了她胡亂傳教的輕功,不禁有點動搖起
來,暗忖道:“莫非眼前這小子是個百年不遇的學武奇材?”

  寶玉忽問道:“姐姐,適才那三個惡徒是什麼人?為何……”

  白湘芳猛省起眼前狀況,立時驚慌起來,打斷道:“這兒可不能再呆了,快
走快走!”起身下榻,一腳方才著地,驀覺身上虛脫乏力,輕哼一聲,複委頓於
榻。

  寶玉忙一把扶住,道:“姐姐身上有傷,可不宜亂動呢。”

  白湘芳道:“不管這些了,那三人的師父冰魄老妖十分陰狠毒辣,武功又
強,若是被他追來尋著,奴家性命定然難保。”她麵上滿是驚惶之色,掙紮著又
要起身。

  寶玉發愁道:“可這三更半夜的,往哪�去呢?近來都中在捉拿采花盜,街
上到處都是巡城馬隊,萬一給碰著了,隻怕一時說不清哩。”

  白湘芳隻是急著要走,焦灼道:“煩勞二爺幫忙雇輛車,奴家這就出城去,
走得越遠越好。”

  寶玉道:“這會兒城門早關了,哪�出得去?”白湘芳悶哼一聲,頹然癱靠
在床欄上。

  寶玉忙安慰道:“姐姐請放心,府�有許多房屋,這屋子又在極偏僻處,一
時半會,他們未必尋得著哩。”

  白湘芳道:“二爺不知江湖上的事情,那幫人定然識得極高明的追蹤之術,
隻要留下一點點蛛絲馬跡,他們便能尋找來的。”秀眉緊鎖地接道:“唉……反
正此刻沒別處可去,隻有挨得一時算一時了,但願吉星高照吧。”

  寶玉道:“這�畢竟是王公府第,量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亂來,倘若真鬧
大了起來,官府還不來拿人?況且外邊又有正心武館的弟子,萬一不行,我便去
請他們相助。”

  白湘芳搖搖頭,道:“那些武館弟子哪是他們的對手,冰魄老妖名列白蓮六
妖之首,武功怪異非常,當今武林,怕是沒幾個人能製得住他。”

  寶玉心忖:“那老妖當真那樣可怕麼?敢情比地底寶庫�的那些青色怪物還
要嚇人。”他似乎在哪�聽過“白蓮六妖”這話,一時卻想不起來,問道:“他
們是江湖上的強盜麼?為什麼來跟姐姐為難?”

  白湘芳道:“他們是白蓮教的,比強盜可怕多了。”

  寶玉沈吟道:“白蓮教?”

  突然記起當日跟賈璉去正心武館時,聽殷琳與幾個師弟說起的那段驚險經
曆。

  白湘芳道:“這白蓮教,始於南宋初年,傳說乃吳郡沙門茅子元所創。元末
曾與明教一起轟轟烈烈地起義反元,勢力一時極為鼎盛,直至朱元璋得了天下
後,頒旨清剿解散,方轉入地下發展。當初傳的都是教人如何積德行善、三皈五
戒,時至今日,卻已麵目全非,那些教徒盡幹些傷天害理的勾當,不知害得多少
人家破人亡。隻是奴家與他們從無瓜葛,如何也惹得他們尋上門來呢?”

  她嘴上這麼說,其實心�已隱隱知道白蓮教是因何而來了。寶玉道:“想起
來了,我曾聽說過江湖上有個叫做劍妖的惡人,荒淫無恥動輒殺人,好像就是這
個白蓮教的。”

  白湘芳道:“沒錯,劍妖也是白蓮六妖之一,劍術之強可列當世二十名內,
不過他尚不及那個冰魄老妖可怕。”

  寶玉聽得害怕,心中忽然一動,道:“對了,城西十幾�處有個紫檀堡,我
朋友在那�有幾間房子,姐姐或可去那�避一避,不過也得待到天亮後,城門開
啟才去得了。”

  白湘芳神情凝重的道:“也隻有這樣了,但願能躲得過今晚。”

  忽盯著寶玉道:“寶二爺,奴家不過是個下人,你……你為什麼要冒險救
我?”

  寶玉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他適才腦袋發熱挺身而出,八九成是因為白湘芳的
美貌,但這豈能實話實說,支吾道:“嗯……這個……這個……你教我輕功,又
是淩姐姐的師姐,我自然應該幫忙的。”

  白湘芳點點頭,道:“原來是因為她哩。”

  寶玉道:“也不全是呢……”隻怕越描越黑,轉言道:“姐姐,你比我年
長,喚我名字就行了。”

  白湘芳微笑道:“奴家一個下人,直呼名字你不是吃虧了?”

  寶玉道:“姐姐,不用再蒙我了,你來我家,不過是為了躲避那些仇家,江
湖之上,說不定姐姐是個名揚四方的俠女呢。”

  白湘芳輕歎一聲,思緒仿似飄出老遠,半晌不語。

  寶玉見狀,不敢再往下說,隻道:“姐姐請歇息吧,明兒才有精神趕路。”

  白湘芳瞧瞧四周,忽有些扭捏道:“寶……寶玉,你……你在哪�歇呢?”
原來她見屋�隻有一張床榻。

  寶玉見她雪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甚是迷人,不覺多瞧了兩眼,笑
道:“我回我屋�去睡,要不那些丫鬟又要鬧了。”

  白湘芳脫口道:“這樣最好……”說了一半立覺不該,便又說:“嗯,你真
好,謝謝你。”

  寶玉最聽不得美人稱讚,周身骨頭一輕,道:“姐姐不用客氣。”從床緣立
起,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忽聽白湘芳背後喚道:“寶玉。”

  寶玉忙轉回身,問:“姐姐,什麼事?”

  白湘芳停了停,才道:“明天你可要早點來呀。”

  寶玉見她眼中充滿企盼之意,心頭一熱,道:“姐姐放心,明兒天一亮我就
立刻過來。”

     ***    ***    ***    ***

  這夜睡前,寶玉叮囑晴雯明早喚他起床。天氣甚冷,晴雯將屋角火盆上的銅
罩揭起,拿灰鍬將熟炭埋了一埋,拈了兩塊素香放上,蹙眉道:“起那麼早做什
麼?”

  寶玉道:“你們不是老說我賴床麼?打明兒起我就改過來。”

  晴雯過來幫他更衣,道:“才不信你轉性了呢,準是要上那兒玩去,嗯……
襲人素來起得早,你怎麼不吩咐她?”

  寶玉悄聲道:“你沒見她這幾日不大睬我麼。”

  晴雯也小了聲音,抿嘴笑道:“你到底哪�惹惱了她?”

  寶玉道:“還不因為那夜回來得晚唄。”

  晴雯笑道:“那你還不快快哄她好起來?”

  寶玉道:“怎麼沒哄,什麼法子都用過了,哼!人家不領情,我也懶得再費
神了。”

  晴雯道:“有個法子,定能叫她領你的情,想不想聽?”

  寶玉道:“什麼法子?你說。”

  晴雯笑吟吟地道:“你呀……再哄她到你床上去一次,保管第二天起來就好
了。”

  寶玉漲紅了臉,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的俏丫鬟,心道:“上山多,終遇虎,
那次跟襲人胡鬧到天亮,果然被她發覺了。”

  晴雯卻轉首望向別處,猶自笑嘻嘻的,臉上紅霞薄染,於融融燭火中動人之
極。

  寶玉心頭微微一蕩,他從來不敢輕薄這辣丫頭,此際按捺不住,怪叫一聲,
道:“好呀,我也哄你一次,瞧瞧明兒變怎樣了。”伸手往她腰上攬去。

  晴雯輕巧一閃,嬌笑道:“哄我做什麼?人家又沒跟你急,哄了也是白
哄。”話音未落,人已蝶兒似地飛出屋子去了。

  寶玉渾身皆熱,咬牙悶哼道:“浪蹄子浪蹄子!”旋又想道:“若她當真是
個浪蹄子,本少爺可就美死啦!”

     ***    ***    ***    ***

  第二天一早,晴雯便來喚寶玉,誰知這主兒卻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哼哼道:
“莫鬧莫鬧。”

  晴雯跺腳道:“小爺,你不是要人叫你麼?”

  寶玉迷迷糊糊道:“不用了,讓我再睡一會兒。”

  晴雯不知這主子早上有什麼事,心中急了,伸手到他腰�嗬撓,笑道:“我
瞧你起不起來!昨夜口口聲聲說定要早起,今兒就變成這樣了,怎麼也饒不了你
哩。”

  寶玉吃癢,笑了出來,身了不住扭避,人便漸漸清醒,惺忪間見床前的晴雯
雲發鬆挽,衫垂帶褪,身上披著一條淡綠素紗繡冰梅襖,嫋嫋娜娜地立於床前,
一股春睡捧心遺風,隻覺美不可言,忽一伸手,把她拉入帳內,道:“早上這樣
冷,你卻穿這點兒就起來了,不怕著涼麼。”

  晴雯怕壓著他,跪坐床緣,道:“人家還要睡呢,你可清醒了?”

  寶玉道:“別回你床上了,這邊睡也一樣,我被窩�正暖和哩。”掀起被
子,一把將她包了進去。

  晴雯麵上一紅,掙紮欲起,卻被寶玉緊緊抱住,頓然渾身酸軟,叫道:“你
作死麼,快放手!”

  寶玉笑道:“捂一捂,暖和了便放你走。”

  晴雯道:“再不放我就叫哩。”

  寶玉嘻皮笑臉道:“襲人就在那邊,你叫你叫。”

  晴雯望望襲人的床,倒不敢動了,一安靜下來,隻覺周身舒暖,十分受用,
隻是鼻中嗅著男人身上的氣息,不免有些心慌意亂,暈著臉道:“賴皮。”

  寶玉道:“怕你凍著,卻反怨我,冤枉呐。”

  晴雯道:“你早上不是有事麼?還不快快去辦。”

  寶玉貼著晴雯的身子,隻覺軟綿溫膩,又見其嬌羞憐怯的神情,不禁神魂顛
倒,早把去見白湘芳的事丟到爪哇國去了,道:“有什麼事?沒事沒事,咦,你
的手冰成這樣。”在被�握住了她的手。

  晴雯心頭一暖,道:“你真沒事麼?害人蠍蠍螫螫地等天亮。”

  寶玉眼勾勾地瞧著她,見其眼內似有紅絲,心痛道:“你熬了一夜?快睡快
睡,補些兒回來才好。”

  晴雯身子鬆緩下來,一陣目澀神倦,眼中汪汪的,輕輕打了個哈欠道:“那
我睡會兒,待會你叫醒我。”

  寶玉應道:“好,放心睡吧,我叫你。”

  晴雯鼻口縮在被�,過不會兒,便香香甜甜地睡去。寶玉卻再無睡意,隻靜
靜地看著懷內女孩,心中又憐又愛,輕撫其發,先前的一腔熊熊欲火,此際竟然
消失無蹤。不知過了多許,聽得襲人那邊輕咳一聲,聲音雖小,但屋中極靜,晴
雯立時醒了過來,驚慌道:“哎呀,你怎麼不叫我?”

  寶玉道:“早著呢,別人都還沒起來,你再睡一會兒。”

  晴雯心中稍定,瞧了襲人那邊一眼,道:“我回去睡。”

  寶玉道:“這�不是一樣麼,何必跑來跑去?身子才暖和一會兒,豈不又涼
了。”

  晴雯臉皮最嫩,心想過一會若叫人撞見,真真要被笑死了,雖然十分不舍,
也不敢再耽下去,道:“涼就涼唄,丫鬟的命就這樣。”待要起身,驀覺寶玉的
手臂攬在腰上,耳根一燙,身子酸軟,竟坐不起來。

  寶玉心頭一熱,道:“誰說的,你怎麼就是丫鬟的命?盡管睡著別動,我瞧
你將來準是個奶奶命哩。”

  晴雯隻覺這話輕薄無比,刹那間又羞又惱,又想起那夜聽見他戲喚襲人“娘
子”,漲紅了臉道:“我可沒這福氣,也不是那個能睡這張床的人,放手!”使
勁兒一掙,已從寶玉臂彎�脫出,掀起被子踏足落地,幾步回到自己的床前,鑽
進帳去。

  寶玉目瞪口呆,仿如從天堂掉入地獄,想了大半天,也不知自己又說錯了什
麼,心中無比的惶惑難過,漸感沒意思起來,思道:“平日就常常惹顰兒生氣,
連屋�都惱了襲人,這會子又得罪了晴雯,我想跟她們親近,卻總弄得這般不自
在,罷!罷!罷!往後不再惹她們就是。”

  他鬱悒難抑,徑自穿衣起床,走到院庭�踱步,此時天剛蒙亮,院子�的丫
鬟婆子都還未起,也沒人理睬他,愈感寂寞蕭索,不覺出了院子,漫無目的地四
下遊逛。

  來到賈璉院子旁,心忖:“又好幾日沒尋鳳姐姐了。”想起與她的種種銷魂
歡娛,自言自語道:“還是與她一起才輕鬆自在哩,什麼時候再去小木屋……”

  猛然想起白湘芳昨夜之約,叫道:“哎呀!我怎麼忘了?”趕忙往賈璉院後
的假山奔去。

  白湘芳正在小木屋中等得焦急,見他便道:“怎麼現在才來?還以為你忘了
呢。”

  寶玉怎麼好意思說自己賴床,訕訕笑道:“怎麼會,隻不過太早來也沒用,
城門還沒開哩。”

  白湘芳隻急著要走,道:“寶玉,你先去雇車,等趕到城門時,也差不多開
了。”

  寶玉道:“也好,這就走。”瞧了瞧她,道:“姐姐,你能走動麼?”

  白湘芳點點頭,兩腳落地,竟費了好大力氣才站立起來,麵色慘白道:“那
冰魄邪功好生厲害,我調息了整晚,也沒能將那掌力化掉。”

  寶玉見她走得搖搖晃晃,忙上前扶住,道:“姐姐,還是我背你吧。”白湘
芳麵上一紅,還未答應,已被寶玉背起,心想若不如此也沒別的法子,隻好將就
了。

  寶玉背著白湘芳走出小木屋,正要鎖門,忽想起昨日與那三個惡人打鬥,雖
以鋒利無匹的美人眸大占便宜,但也因其的短小脖子上挨了一記,想起在丁翊故
府的地下秘庫中,用聖蓮令將青色怪物那碗口粗的臂膀斬掉,心中一動,忖道:
“還是帶著防身吧,那東西也有分金斷玉之功,又比美人眸粗長許多,拿在手�
更好使些。”

  主意一定,對白湘芳道:“姐姐,我進去拿樣東西,你且等一等。”扶她在
旁邊的草地坐下,複進屋去,從床底下尋出那支白�透碧的聖蓮令來,用一條大
汗巾蒙住,別在腰上,這才出去將門鎖了,複背起白湘芳,走到外圍的牆壁,尋
一個偏僻處躍了出去,在街上雇了一輛大車,往城門趕去。

  誰知才出街口,猛聽後邊有人叫道:“師兄,快截住那輛車子,賤婆娘在�
邊!”

  另一個也叫道:“別給她逃!”

  車內兩人吃了一驚,掀起車窗簾子望去,隻見街旁的小麵鋪中躍出幾個錦衣
人,紛紛對車夫大吼道:“停車!停車!”後邊大嚷大叫追來的兩個,其中一人
斷了一臂,傷處纏著厚厚的紗布,正是昨夜圍攻白湘芳的三個惡人之一。


            第五十五回  絕世佳人

  白湘芳心道:“不好了,他們昨夜沒有再進府搜尋,卻是在這外邊把守,等
著我自投羅網。”

  寶玉嚇得麵如土色,思道:“昨夜隻有三人,已不易打發,如今多了七、八
個出來,怎麼抵擋得了?”忙從袖�取出一錠銀子,塞給車夫,道:“不用找還
我了,快跑快跑,他們都是惡人,追著了大家吃虧!”

  車夫見那幫人凶神惡煞地趕來,心中也害怕,又得了銀子,當下一拽韁繩,
驅車急奔。

  這時一大清早,街上行人不多,馬車奔速甚快,誰知那幫人個個輕功了得,
大呼小叫追來,腳下卻絲毫不慢,眼看漸漸就要趕上。

  白湘芳悄歎了口氣,暗自試著運功提氣,體內的寒氣頓然四下亂竄,心中凜
然:“若要強行運功,隻怕內髒皆得大傷,就算今天不死,日後也要躺上個三、
五年了。”

  時下天氣甚冷,寶玉卻滿額發汗,從腰上拔出那支聖蓮令來,哆哆嗦嗦地握
在手�,那包在外邊的汗巾滑落下來,掉在車上。

  白湘芳睨見他手上拿著的東西,猛然劇震一下,目不轉睛地瞧了半晌,身子
竟然顫抖起來。

  寶玉見狀,吃了一驚,道:“姐姐,你身上的傷發作了麼?”

  白湘芳卻答非所問,顫聲道:“這……這是什麼?”

  寶玉記得白玄拿著這權杖之時,曾說過“聖蓮令”幾字,隻不能肯定,應
道:“好像叫作聖蓮令吧。”

  白湘呼吸幾欲停窒,又道:“你是從……從哪�得到的?”

  寶玉心中著急,道:“這些說來話長,回頭我再告訴姐姐,那幫惡人就快要
追上來了,怎麼辦才好?”他毫無江湖經驗,此際全沒了主意,隻盼白湘芳能教
他如何,卻見她目光發直,隻勾勾地盯著自己手上,有如著魔一般。

  聽得後麵有人大暍道:“趕車的,還不快快停下,待會連你也殺了!”聲如
耳邊炸響,寶玉從車窗望出去,見那幾個錦衣人已趕至離車數步之距,不禁嚇得
渾身發軟。

  這時街角轉處,幾名軍官騎馬過來,周身衣甲鮮明,麵上卻微顯疲態,寶玉
眼角掠見,轉首凝目一瞧,立時大喜,忙呼道:“馮大哥,快來救我!”

  那幾名軍官聽見有人叫喚,皆往這邊看過來,為首一人,正是前些日跟寶玉
在紫檀堡一起鬼混的馮紫英,他一瞧是寶玉,頓然笑逐顏開,叫道:“鬧什麼
呢?哥哥是苦命人,早早便得去幹事,你寶貝少爺一個,怎麼也一大早起來
了?”

  原來驍騎營一部近日出城操練,馮紫英身為指揮之職,也隨軍開拔,在行營
�苦熬了幾日,終耐不住辛苦枯燥,昨夜與幾個將領偷偷溜回城中尋歡作樂,這
時剛從溫柔鄉�出來,正欲趕去城外行營。

  寶玉往後邊那些錦衣人一指,叫道:“快救我,他們在追我!”

  馮紫英眼睛一瞪,道:“誰敢碰榮國府的公子,不要命了麼?”策騎往前,
插在馬車與那些錦衣人之間,喝道:“你們過來!”他身後幾名軍官也紛紛跟著
怒喝:“站住!站住!”

  那些錦衣人奔速甚疾,眨眼已到跟前,瞧見惹來了幾個軍官,心中皆是一
凜。

  馮紫英大喝一聲,手中馬鞭“叭”抽去,罵道:“耳朵聾了麼,沒聽見老子
叫你?”

  為首那錦衣人揮袖迎擊,隻見銀芒一掠,霎將馬鞭削斷。

  馮紫英吃了一驚,怒罵道:“大膽惡徒,安敢反抗耶!”丟掉殘鞭,“唰”
的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劍,他旁邊一名軍官動作更快,已一劍往那錦衣人刺去。

  錦衣人輕哼一聲,手臂一圈,袖子卷住長劍,竟硬生生將那軍官從馬上扯
下,摔到地上。另一個錦衣人揮袖往他脖頸削去,卻被他伸手推開,道:“別殺
他。”

  馮紫英與那幾名軍官哇哇大叫:“反了!反了!竟連軍爺也敢殺,大夥上
呐,拿了回去仔細拷問!”紛紛提刀上前,氣勢洶洶地策騎斬刺。

  那幫錦衣人居然不怯,縱步硬往前衝,寒聲道:“讓開,否則真把你們宰
了!”

  馮紫英乃神武將軍馮唐之子,自幼便習槍棒騎射,但如何是這幫人的對手,
數合間已被逼得手忙腳亂,其餘幾個軍官也被殺得七零八落,身上接連中招,被
那些錦衣人袖口袍邊上鑲的薄刀割得血花飛濺。

  寶玉在車內瞧得心驚,尋思道:“這幫人竟連官兵也敢打,被他們捉住可非
說笑哩。”眼見馮紫英幾個抵擋不住,不由大為著急。

  突聞隔街蹄聲大作兵刃鏘鏗,路口轉處,奔出一隊四、五十人的軍士,疾往
這邊包抄過來,原來他們這麼一陣打鬥,已將附近的巡城馬驚動。

  馮紫英漸漸不支,心中正暗自叫苦,眼角瞥見那隊巡城馬奔來,大喜呼道:
“快來捉拿反賊呀!”稱呼中竟把那幾個錦衣人由“惡徒”提升到了“反賊”。

  旁邊的幾名軍官也是精神一振,紛紛叫道:“兄弟們快來,將這幫反賊通通
拿了,他奶奶的,居然敢襲擊我們驍騎營的人!”

  幾個錦衣人見那隊巡城馬個個身披重革,手持長兵,皆是戰時裝備,人數又
多,雖然急著要擒白湘芳,也明白什麼叫做“雞蛋碰石頭”,心知再討不了好,
相顧呼嘯幾聲,一齊往後退卻。

  馮紫英威風凜凜地大喝:“哪�逃!”一提馬韁,驅騎上前追殺,誰知一名
錦衣人倏地轉身,縱躍半空,雙袖齊揮,閃電般斜削下來。

  馮紫英隻見前邊銀芒暴長,慌忙舉劍格擋,誰知聽得一聲馬嘶,底下坐騎突
然歪倒,身子頓時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摔落地上,長劍也脫手飛出,幸他反應
甚快,一骨碌朝旁滾出數步,才沒被倒下來的馬身壓住,待到爬起身來時,已是
麵青唇白,狼狽萬分。

  那些巡城馬已風馳電掣地奔至,數柄泛著寒光的細刀長刀一齊挑去,雖然迅
若疾風,卻全都落了個空,那錦衣人幾個縱躍,已在數丈之外。

  馮紫英滿身塵土地呆在那�,瞧見倒在地上的坐騎不住抽搐,馬脖子上竟被
那錦衣人用袖刀割開個大口子,鮮血汩汩流了一地,不禁肝膽皆寒,他打娘胎�
出來,還從未遇到過這等凶險,隻覺兩腳綿綿發軟,半步難移,忖道:“從前聽
那些江湖上的種種神奇傳說,隻當作胡說八道,原來……原來並非全是胡編亂造
的。”

  頃刻間,那幾個錦衣人已逃出視線,隻聽前邊有軍士大叫:“他們跳上房頂
啦,這幫人也識得飛簷走壁!”

  另一名統領嗷吼道:“勾鐮手在哪�?快上快上!”

  原來前些時拿不住那個能高飛高走的采花盜,如今每隊巡城馬都配備了幾名
長柄鉤鐮手。

  寶玉跳下車,瞧見倒在血泊�的那匹馬,驚得撟舌不下,朝馮紫英道:“馮
大哥,你受傷了沒有?”

  馮紫英抹去臉上濺著的馬血,強笑道:“這幾個惡徒身手倒也了得,奈何不
了我,竟對一馬兒下毒手,媽的,他們是什麼人?為啥要追你?”

  寶玉心想這件事跟你可說不清楚,含糊道:“我也不知哪�得罪了這幫人,
聽說他們好像是什麼白蓮教的,在江湖上專幹些傷天害理的勾當。”

  馮紫英道:“白蓮教的?什麼鳥幫會!”瞧瞧寶玉接道:“他們莫不是認錯
了人?為了得到那采花大盜的懸紅,這兩月從外地來了許多江湖人,如今都中魚
龍混雜,街上天天有人打架鬧事哩!”

  寶玉心�掛記白湘芳的傷勢,見馮紫英沒事,便道:“大哥你先忙著,改日
我做個東道,好好答謝大哥今日相救之恩。”

  馮紫英擺擺手道:“什麼話,你我哥兒還客氣什麼,不過……”他麵露狎
笑,壓低聲道:“你若真要請哥哥,咱們就去薛大呆子那,還要他去喚那幫浪姐
妞兒來助興,哈哈!”

  寶玉笑道:“好,好,一言為定。”

  忽聽遠處有人叫道:“勾住了一個,在這邊在這邊,大夥快來!”

  馮紫英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道:“我去瞧瞧,拿回營�,定叫他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不等寶玉回答,人已急奔而去。

  寶玉回到車上,吩咐車夫快走,入廂去看白湘芳,見她麵如白紙,渾身不住
哆嗦,驚問道:“姐姐的傷又發作了?”

  白湘芳有氣無力道:“寶玉,你再幫……幫我療一次傷。”原來她剛才見形
勢危急,強自運功提氣,引動了體內的冰魄寒氣。

  寶玉應了一聲,在白湘芳身後盤膝坐下,放下手�的聖蓮令,兩掌抵住她背
上的“神通穴”,將從心口流入的氣流傳輸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湘芳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道:“好些哩,寶玉,你又幫了
奴家一次。”

  寶玉收回手掌道:“姐姐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倘若這樣能對姐姐的療
傷有好處,我多做幾回都無妨的。”

  白湘芳側身靠在廂壁上,見他神采奕奕,暗暗納罕:“這般幫我運功療傷,
最為消耗內力,他卻絲毫不見疲態,真是奇了……啊!莫非與那東西有關?”她
心中始終掛記著一個大秘密,目光落在那支聖蓮令上,道:“寶玉,這權杖讓奴
家瞧瞧好不好?”

  寶玉忙將放在身側的聖蓮令遞過去,道:“姐姐盡管拿去瞧。”想起先前白
湘芳瞧見這東西時的古怪表情,忖道:“這聖蓮令究竟有什麼來曆,她怎麼好像
挺感興趣?”

  白湘芳接過凝目細瞧,隻見其通體晶瑩滑潤,白�透碧,正上雕著一朵盛放
的蓮花,翻轉背後,又見刻有兩行小字:“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
舉。”

  心中再無疑惑,雙手微微顫抖,忍不住又問:“寶玉,這支權杖是從哪�得
來的?”

  寶玉心想那丁翊故府可是被朝廷禁封之地,擅自闖入,可是殺頭的大罪,怎
好說與人知,更何況那地底秘庫�的恐怖遭遇,有如惡夢一般,實在不願再提
起,當下含糊道:“那個地方,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所在,姐姐見過這東西嗎?”

  白湘芳深知那地方事關重大,見寶玉不肯說清楚,心底愈發肯定,裝作若無
其事,將權杖遞還給他,淡淡道:“沒見過,奴家見這權杖很是別致,所以問一
問哩。”

  寶玉見她不往下說,也樂得不談這話題,支起車窗簾子,瞧瞧外邊,喜道:
“已經出城了,量那幫惡人再追不著我們了。”

  白湘芳忖道:“那也未必,隻是此後離都中越遠越好。”她怔怔瞧著窗外,
似乎是在欣賞路旁景致,其實心中卻電閃過無數念頭,揣測著寶玉究竟知道多少
那個地方的秘密,如何才能從他口�哄套出來。

  寶玉今晨起得早了,此時一鬆懈下來,不覺有些目澀神觴,靠著廂壁打了個
哈欠,眼中頓然淚汪汪的,往紫檀堡的這條路並非大道,行人稀少,模糊中忽見
對麵過來兩騎,形狀十分奇異,忙睜大眼睛瞧去,差點沒笑出聲來,扯了扯白湘
芳的袖子道:“姐姐快瞧,好怪趣的兩個人哩。”

  白湘芳轉頭,從他那邊窗口望去,隻是兩人並肩騎馬過來,左邊一個粗眉小
眼,虯髯戟張,頗有幾分威武之氣,隻是身材異樣肥碩,一個幾頂常人兩、三
個,胯邊掛著隻大布袋,圓鼓鼓沈甸甸的瞧不出裝了什麼東西,底下坐騎甚是高
大膘健,但負著此人,猶似不堪重荷。

  更奇的是右邊那人卻矮小如侏儒,不但四肢均短,五官也都擠在一起,唯獨
眼內兩顆漆黑珠子賊溜溜的活靈活現,腰上別著一支黑黝黝的小鐵鎬,兩廂比
襯,果然有些滑稽,無怪寶玉覺得好笑。

  寶玉悄笑道:“這兩人各自一方,已是奇觀,如今還湊作—對上路,真是活
寶現世哩。”

  白湘芳卻一眼瞧出這兩人並非凡夫俗子,忙低聲喝止,“別亂說話。”

  他們聲音雖然極小,那兩人卻似聽見一般,目光齊往這邊射過來,寶玉被那
大胖子的小眼睛一瞪,不禁有些膽顫心驚。

  大胖子一提韁繩,策騎奔到寶玉這輛馬車前,忽然喝了聲,“咄!”拉車的
兩匹馬立時如遭極大的驚嚇,飛蹄狂奔起來,車把式連連大聲禦喝,也不能製
住,馬車瞬間與那兩人交錯而過。

  寶玉聽那“咄”的一聲並不十分響亮,心中卻猛覺一陣悶翳,無比難過,顛
簸中死死抓住廂內扶手,早已驚得麵青麵綠,聽見後邊那胖子哈哈大笑,似乎十
分得意。

  馬車直奔出�許地,方才漸漸緩下,車夫用袖拭去滿額大汗,叫道:“兩位
客倌沒事吧?他娘的,真是邪門了,那肥豬鬼叫一聲,馬兒就不聽話啦!”

  白湘芳廂內斥道:“再別胡亂說話!那兩人是江湖上的高手,小心他們又來
找麻煩。”

  車夫忙閉了口,他今日這趟生意可謂驚險連連,若非寶玉銀子給得慷慨,怕
是早不願意做下去了。

  寶玉撫著胸口,道:“那……那個大叔好厲害,隻叫了一聲,馬兒就嚇得這
樣。”

  白湘芳道:“你不懂,江湖上最忌諱的便是亂說話得罪人,動輒以兵刀相見
哩,方才那般,人家隻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沒事吧?”

  寶玉咂咂舌道:“好些了……嗯,一言不合便動刀動槍,江湖上豈非凶險得
很?”

  白湘芳麵無表情道:“江湖上過的就是刀頭舐血的日子。”心忖:“那胖子
剛才一喝,便能震人心魄,定是獅子吼之類的功夫。”

  思索著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卻一時想不出那兩人是誰,忽見前麵塵土揚起,
又有兩騎疾奔過來,眨眼間已到了跟前,她目力極好,一個照麵,已瞧清來人模
樣,兩人一高—矮,年紀皆在二十出頭,高者雙目炯炯,英氣逼人,矮的滿麵精
悍,機警靈敏。

  寶玉探頭去瞧,兩騎已斜刺�從馬車旁奔竄而過,那高個子回頭乜了一眼,
目光有如電射,瞧得他心�打了個突。

  白湘芳心道:“這兩人也是高手,真真奇怪了,隻短短一程,就接連遇見了
四個……”

  目送那兩人遠去,猛睨見高個子背上懸著一支短物,雖有布兜罩住,形狀卻
顯現出來,似乎是一把鷹爪手之類的兵器,心中一跳,突然想起幾個人來,尋思
道:“白蓮教四將軍之首誅天麾下有五大先鋒,名號分別為虎、熊、鷹、犬、
鼠,莫非這高個子是其中的鷹,矮的是犬?而先前遇見的兩個就是熊和鼠?”越
想越覺得像,續思道:“江湖上傳聞,五大先鋒不動則已,動即五人齊出,若沒
猜錯,後邊應該還有一隻虎過來。”

  寶玉心中嘀咕:“那人的眼睛好厲害,隻看了我一下,心髒怎麼就跳得這般
快?敢情也是江湖高手哩。”轉首去瞧白湘芳,見她滿麵凝重之色,似在思索著
什麼。

  又行了數�地,離紫檀堡已剩不到一半的路程,聽得前邊馬蹄聲響,又見兩
騎過來,白湘芳心中怦怦直跳,凝目望去,但見右邊那人,年約四十左右,渾身
筋肉糾結,身高膀闊,形象極是威武,額頭深深的三道橫紋,一道縱紋,仿佛是
個“王”字,奇特非常。

  白湘芳心知此人定是那個虎先鋒無疑了,暗暗吸了口涼氣:“這五大先鋒是
誅天麾下一等一的高手,素來極少在江湖上走動,此時怎會在這�出現?依他們
所行的方向判斷,似要趕往都中,不知什麼大事把他們惹來了?”又去看左邊那
人,卻是個六、七十的老頭,又瘦又矮,彎腰佝背,兩頰深陷,麵色蠟黃,發如
枯草,騎在馬上不住地咳嗽。

  那老頭病弱得似乎一隻腳已踏進棺材�,但白湘芳卻覺此人高深莫測,比那
五大先鋒還要可怕許多,稍略思索,猛想起誅天麾下有個人稱“病狐”的智囊焦
慕鳳,不但武功高強,更是足智多謀見識卓超,傳說中便是這副半生不死的模
樣。

  白湘芳心中驚疑不定,倏地暗叫不好:“這許多白蓮數高手接連入都,莫非
是衝著我來的?一個冰魂老妖業已吃不消,而今又加上這幫厲害人物,白蓮教也
太瞧得起我了。”生怕放下窗簾太過著跡,忙低了頭,挪後靠在廂壁上,直待那
兩騎遠去,才悄悄鬆了口氣,她摸摸纏在腰上的如意索,心道:“白蓮教一下子
出動這麼多高手,看來是勢在必得哩,這段時間,都中是萬萬不能回去的了。”

  到了一處三岔路口,寶玉探頭出去,指點車夫如何行走,驀地目瞪口呆,如
遭夢魘,但見那邊道上兩名少女騎馬過來,衣衫一白一綠,皆為十五、六歲模
樣,綠衫少女頭挽雙髻,明眸皓齒,肌膚勝雪,放在哪�都算個稀罕的美人兒,
但她身畔的白衫少女,竟然更加嬌美絕倫明豔無雙,顧盼之間,天地也似為之亮
麗。

  寶玉最見不得美女,魂魄刹那消融了一半,心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女
子,若論美貌,鳳姐姐、淩姐姐、寶姐姐,甚至卿卿和顰兒都不及她哩。”


            第五十六回  天籟魔音

  時下已近中秋,野外許多雜樹葉子都已染成金黃,楓樹更是一片火紅,在道
路兩旁交疊織錯,燦爛似錦,兩名衣袂飄飄的少女置身其間,真如畫中仙子一
般。

  白湘芳見寶玉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外邊,還道又來了什麼奇人異士,側身從他
那邊窗口瞧出去,立時一呆,她雖是女人,且平素對自己的美貌甚是自負,這時
也不禁為那白衫少女的無雙容顏傾倒。

  兩名少女策騎走近,乜見車夫和車廂內公子的饞相,倒也不十分在意,這種
情形她們遇得多了,豈能個個計較,正要與馬車交錯而過,恰巧一片楓葉翩翩飄
落,宛如舞倦的蝶兒般黏在了白衫少女的秀鬢上……

  寶玉隻覺那景象動人非常,不知不覺伸出手去,兩指輕輕拈住那片楓葉,從
白衫少女的發鬢上拿了下來。

  兩名少女麵色一凝,綠衫少女嬌聲怒叱道:“臭小子,你不想活啦!”一隻
手已摸到了腰間。

  寶玉吃了一驚,方省自己失態,心道:“好厲害的姐姐,這樣就不讓我活
了。”

  正要開口賠罪,誰知指尖火燙,一道炙熱沿著手臂疾傳上來,眨眼已至胸
口,悶哼一聲,腦瓜�便如打翻了漿糊罐般一塌糊塗,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
話來。

  兩名少女見他拈著楓葉的那隻手倏地赤紅,轉瞬連臉上脖頸都漲得殷紅如
血,不禁神色大變,白衫少女道:“楓葉上有毒!”

  綠衫少女手�已多了一對晶瑩剔透的透骨刺,�頭朝上望去,怒喝道:“什
麼人?滾出來!”但見楓葉隨風搖曳,哪�有什麼人。

  寶玉便如發高燒般,隻覺通體火燙,腦袋中昏昏沈沈的,—個堅持不住,在
廂內頹然倒下。

  白湘芳見其情狀,心中驚疑不定:“難這是那令人聞之色變的炙血炎?這榮
國公子的小命不保了!”

  已聽外麵那白衫少女沈聲道:“兜兜,是藥尊的炙血炎,小心那些楓葉!”

  綠衫少女雙手揮舞,將數片從中空飄落的楓葉穿串在透骨刺上,策騎護在白
衫少女的身前,滿麵惶急道:“小姐,這兒危險,我們快去跟焦老爺子他們會
合。”

  白衫少女點了下頭,道:“走吧。”提韁往前奔去,回首又望了周身赤紅的
寶玉一眼,不禁暗自驚駭,心想方才若非這輕薄公子伸手去拿楓葉,自己什麼時
候用手一拂,便立時著了道兒。

  白湘芳見她們遠去,也催促車夫快走,隻盼快快離開這險地。

  車夫沒看到廂內寶玉的可怖情形,渾然不知眼前凶險,直到看不見兩女,這
才依依不舍的重新趕路,心想:“剛才定是遇著仙子了,世上哪有女人能長得這
麼好看。”

  車內的白湘芳手足無措地望著寶玉,絲毫不敢碰他,思道:“藥尊用毒,可
列當世三甲之內,炙血炎更是他最厲害的毒藥之一,中後全身鮮血如沸,若非其
親手救治,必在一時三刻內燒幹而亡,誰也沒辦法破解。”心中一陣黯然疚歉:
“這小子屢次救了我,而今我卻無法救他,唉……誰叫他色迷心竅,要去碰那女
孩子。”細細回想剛才情形,卻理不出一點頭緒。

  她正沈思,忽聽寶玉一聲呻吟,不禁嚇了一跳,心想中了炙血炎,絕無僥幸
之理,把眼望去,見其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又哼道:“好熱好熱呀!”這時適逢
車子轉向,陽光從視窗射進來,照到他的臉上,那赤紅之色竟似淡了許多。

  白湘芳十分詫異,心道:“莫非他中的毒並非炙血炎?”但始終不敢去碰觸
寶玉的身體,發呆了一會,又去觀察他的臉頸,見那赤紅之色幾乎消褪不見,忙
輕喚道:“寶玉,你覺得怎樣了?”

  但聽寶玉道:“不知怎麼了,身上好熱,噫……我怎麼躺著呢?”掙紮著坐
了起來,胸口與背心處的衣衫已被汗水浸得濕透。

  白湘芳心中歡喜,道:“你真沒事麼?”

  寶玉摸摸自己的脖子,道:“還是好熱,口也渴得很,莫非我病了麼?”這
色人身上才好受了一些,立即掛念起剛才的白衫少女,問道:“那……那兩個姑
娘走了麼?”

  白湘芳瞪了他一眼,道:“還想著她們,你適才差點就被她們害死了。”

  寶玉奇道:“她們要害我?”

  白湘芳道:“那也差不多,你輕薄無禮,若不是代替她們挨了暗算,量她們
也要給你好看。”

  寶玉滿麵通紅,這回倒不是又中了什麼毒,有些狼狽道:“代她們挨了暗
算?我剛失去知覺,便是著了暗算麼?哎呀!有人要害她們是麼?”

  白湘芳點頭道:“多半又是江湖中的恩怨糾葛,你……你又急什麼?差點連
小命都莫名其妙賠上了,還想多管閑事麼?”殊不知寶玉有個外號就叫做“無事
忙”。

  寶玉牽腸掛肚那個白衫少女,卻不好意思再說。天下的美女,仿佛都是這色
人的姐姐妹妹,有人要害她們,他豈能不著急。

  忽聽車夫外邊叫道:“客倌,紫檀堡到了,要在哪�停車?”寶玉忙探頭出
去認路,指點行到薛蟠的院前,與白湘芳下了車,對門口的小廝道:“你們薛大
爺在家麼?”

  那小廝見他衣著光鮮,焉敢怠慢,答道:“不在哩。”

  寶玉一陣踟躕,那小廝已依稀記起他曾跟程日興一起來過,忙道:“不敢請
教公子尊姓大名?我們奶奶在家,待我進去稟報。”

  寶玉雖覺有些不便,但總不成就這麼幹等著薛蟠來,於是說了姓名由他進去
稟報。

  白湘芳問:“此間主人是你朋友麼?可妥當的?”

  寶玉道:“是我表兄,最妥當不過的,姐姐盡管放心在這�歇息養傷。”

  白湘芳望望四周,心忖:“這兒甚為偏僻,倒是個藏身之地,且離都中不
遠,過一段時間,或可再潛回去……”眼睛不由自主瞟了瞟寶玉腰間的那支聖蓮
令。

  過不片刻,小廝回來,神色愈是恭敬,道:“我們奶奶有請。”領了寶玉與
白湘芳進去,到了廳上,又有丫鬟端茶遞水,坐了好一會,才見弄雲娉娉嫋嫋進
來,朝寶玉盈盈道了個萬福,說:“什麼風兒,一大早就把寶爺給吹來了?”

  寶玉忙還禮,問起薛蟠,弄雲道:“他呀,可不是天天都來的,即使要來,
也是晚上才來。”一邊說,一邊笑吟吟地瞧白湘芳。

  白湘芳隻垂著頭,瞧那女人的衣著打扮,又聽了她說的話,立知不是什麼良
家閨秀,粉麵微熱,心忖:“定是寶玉那表兄在外邊養的粉頭,該死,竟把我藏
到這種地方來。”轉念一想,又覺這樣也好,倒不易被白蓮教的人找著。

  寶玉沒想薛蟠不在,白湘芳那些奇事總不能跟弄雲實說,剛才在外邊匆忙想
了個藉口,道:“這姐姐是我一個朋友的夫人,最近身子不適,想到城外來散散
心,托我幫忙找個地方,不知這兒能不能騰出間房子住些天?”

  弄雲笑道:“怎麼不能呢,他不是也住在寶爺家�麼,這地方想用多久就多
久,寶爺無須客氣。”那個“他”自然指的是薛蟠了。

  寶玉連忙道謝,聽弄雲又道:“這紫檀堡雖是鄉村野地,但風景甚好,想要
散心,挑這地方就對了,寶爺請稍待,這�常備有幹淨的客房,我著人安排
去。”

  當即張羅下人去收拾房間,不一會便將白湘芳安頓下來。

  寶玉對白湘芳道:“姐姐安心在這�養傷,過幾日我再來看姐姐。”

  白湘芳眼珠子一轉,道:“你可一定要來喲,奴家身上的傷沒全好呢,到時
還要請你幫忙療傷哩。”

  寶玉連應:“一定一定。”辭出房來,見弄雲竟在外邊等著,忙上前說話,
道:“叨擾嫂子啦,隻住幾日,待她身子好些就走。”

  弄雲笑吟吟道:“寶爺到底偷了誰家的娘子?卻藏到這兒來啦。”

  寶玉慌忙道:“嫂子莫亂說,她是我朋友的夫人呀。”

  雲兒笑道:“人家的娘子想出來散心,還須你找地方麼,哄誰呢!”

  寶玉漲紅了臉,也覺自個的藉口經不住推敲,一時啞口無言。

  弄雲纖指輕輕一點他胸口,嬌聲道:“瞧你表麵斯斯文文,骨子�呀,卻也
跟那人一樣不老實的,唉……男人嘛,又有那個不貪花戀色的。”

  寶玉見她似嗔非嗔嫵媚非常,不由想起那夜的鬼混,心中怦怦亂跳,期期艾
艾道:“這個……這個……容我以後再仔細告訴嫂子吧。”

  雲兒輕橫了他一眼,道:“才懶得聽你撒謊哩,昨日鄉人來賣山�新采的野
耳、野菇和竹筍,味道極鮮甜的,你中午就在這兒吃罷?”

  寶玉見她眼中大有企盼之色,差點就要答應,但覺薛蟠不在,終究不妥,便
道:“下午還要上課,改日再來叨擾嫂子吧。”

  弄兒咬唇低低咕噥了一句,寶玉沒聽清楚,問道:“嫂子說什麼?”

  雲兒揮揮袖兒,發嗔道:“都欺負過人家了,還……沒膽鬼!走吧走吧。”

  寶玉麵紅耳赤,慌慌張張地辭了婦人,狼狽萬分的逃了。

  出了紫檀堡,在路口遇見早上載他們來的車夫,問坐車回城否?寶玉搖搖
頭,徑往道上行去,沿途欣賞風景,看著楓葉從空中飄飄落下,想著來時遇見的
兩個畫中仙子,不由如癡如醉。

  不知行了多久,忽聽遠處隱隱有笛聲響起,曲調柔媚婉轉,蕩空飄來,寶玉
心中奇怪,思道:“這荒郊野地的,誰在這�吹笛子呢?”駐足細聽了一會,隻
感心旌動搖,不知不覺順那笛聲尋去。

  漸漸地走離了道路,那笛聲愈來愈是清晰,寶玉略通音律,聽那曲調怪異之
極,竟與宮、商、角、徵、羽五階截然不合,更不知吹奏的是何曲,入耳卻覺撩
魂蕩魄,想起從前看過的誌怪野史,心道:“難道遇上了狐仙不成?不知是長得
什麼模樣?”他著魔似地往前行去,被野地�的荊棘草刺劃破了褲子,割傷了肌
膚,也渾然不知。

  驀聽叮叮咚咚數下,又有一道琵琶聲響起,混入幽幽笛音之中,聲聲震人心
魄,寶玉頓然麵紅耳赤,百脈賁張,周身無比難受,此時已進了一片野楓林,轉
過幾株大楓樹,不禁一怔,原來空地上盤膝坐著數人,為首一個正是先前遇見的
那個白衫少女,她雙手把持一支碧潤潤的玉笛,橫在唇邊嗚嗚吹著,後邊卻是那
個綠衫少女,雙手抵在她背上,其後接著個風燭殘年的病容老頭,一個額現虎威
紋的大漢,一個英氣逼人的中年人,一個滿麵精悍的漢子,一個虯髯戟張的大胖
子,一個四肢短小五官湊在一起的男子,皆是早上趕路時遇見過的,每人雙手抵
在前一個的背後,一字長龍地排坐成隊,個個神情凝重。

  寶玉心中大喜,道:“想不到在這兒又遇上了,原來姑娘吹笛子這麼好
聽……”眼中隻餘白衫少女的美麗容顏,卻沒留意他們姿勢奇怪,不知不覺走近
前去,那些人眼角乜見,麵上一齊露出緊張之色,但仍保持紋絲不動。

  寶玉走到離那白衫少女三、四步之距,笛聲陡變,曲調更是纏綿婉轉柔靡非
常,竟如女人歎息呻吟,又似低語叫喚。

  寶玉呆了一呆:“天底下哪有這樣好聽的聲音?”渾身—酥,忽然胡思亂
想,時而似在水軒�與秦可卿顛鸞倒鳳,時而似在小木屋內跟鳳姐兒尤雲滯雨,
眨眼又回到了當初與襲人初嚐滋味之時,曾經的纏綿銷魂一幕幕皆浮上心頭。

  正如癡如醉,又聽錚錚兩下,聲如裂帛,寶玉悚然一驚,諸般幻象倏地消散
殆盡,愕然轉首瞧去,這才看見那幫人對麵還坐個年約六、七十的老婦人,—襲
褚衣,指甲如鉤,滿麵乖戾之色,懷�正抱著一把墨色玉琵琶撥彈,聲音雖稀,
卻屢屢穿破笛聲穿入耳內。

  寶玉凝神一聽,原來褚衣老婦彈奏的乃是琵琶古曲《十麵埋伏》,此際正到
《點將》節段,曲調鏗鏘有力,發出幾下金戈鐵馬的肅殺之聲,立時把笛聲中的
綺媚之意衝淡了許多。

  白衫少女那邊諸人麵色一凜,似齊運功催鼓,那笛聲更是勾魂奪魄,漸又蓋
過了琵琶聲,寶玉見那褚衣老婦五指仍在撥彈,卻再也聽不到半點琵琶聲,大感
有趣,正想說話,笛音已飄飄渺渺地流蕩心間,忽而又迷糊起來,隻覺滿懷甜
洽,綺思潮起,這回仿佛在那“點翠台”上跟鳳姐兒露天宣淫,才到妙處,忽而
變成與可卿在仙闕之中翻雲覆雨。

  寶玉深陷於幻象之中,殊不知兩邊人馬的拼鬥已至最凶險階段,褚衣老婦神
情漸厲,已撥彈至《埋伏》節段,琵琶聲雖幾乎被笛聲蓋住,其實卻處處暗藏殺
機。

  白衫少女麵上浮起淡淡暈紅,其後諸人頂上也隱現白氣,最末端的矮小男子
脖筋凸起,身子微微打顫,似有些不支之色。

  寶玉手舞足蹈,正與可卿溫存,忽覺喉中腥甜,嘴角似有什麼流了出來,隨
手一揩,手背上染得鮮紅,他也渾不在意,模模糊糊見黛玉坐在前邊吹笛子,神
態罕有的嫵媚,大喜道:“顰兒,原來你笛子吹得這樣好……”伸出手,搖搖晃
晃地向那白衫少女走去。

  白衫少女已認出這人正是先前輕薄自己的倒黴鬼,見他伸手摸來,就要碰到
自己身上,心中不禁大急:“這小子明明中了炙血炎,怎麼還能活著?方才他無
意中救了我,這下卻要被他害死了!”

  原來她全力運功吹笛,與對麵婦人抗衡,已有些支持不住,此際再抵禦不了
外界的絲毫幹擾,若是就此崩潰,輕則自己走火入魔,重則被敵人的琵琶聲擊
斃,後邊諸人也將難逃噩運,驚惶焦急之下,笛聲已微微走調。

  對麵的褚衣老婦立時抓住機會,五指飛速輪動,錚錚錚的撥了幾下,把《項
王敗陣》節段彈將出來,琵琶聲突變得酸楚激越悲壯蒼涼,刹那淹沒了笛音。

  景致如畫的楓林頓似變成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壯烈戰場,白衫少女最後邊
的矮小漢子悶哼一聲,往後仰倒,虯髯胖子把頭一歪,橫噴出一大口鮮血,雙手
離開了前邊同伴的背心。

  寶玉眼看就要觸著黛玉,忽然琵琶聲大作,前邊美景頓然消散無蹤,不禁悵
惱交集,又聽那琵琶聲如厲鬼淒嚎,心髒突突狂跳,好像要從胸腔內蹦出來,難
受非常,轉身對那褚衣老婦大叫道:“別彈了!”嘴巴明明在張合,卻半點聽不
見自己的聲音。

  褚衣老婦目含嘲意,繼將《十麵埋伏》中的絕段《烏江自刎》彈奏出來,曲
調更如淒風愁雨萬鬼齊哭,白衫少女俏麵漲得殷紅,背後諸人,頭頂猶如蒸籠,
一縷縷熱氣直往上冒,他們剛才八人合力尚處下風,此時少了兩人,更是難以支
撐,心中皆暗暗叫苦。

  寶玉雙手撫耳,但怎麼阻得了那驚鬼泣神的琵琶聲,心頭魔障倏生,竟回到
那陰森可怖的地底秘庫之內,瞧見白玄正被那些青色怪物團團圍住,轉眼毆擊成
血肉模糊的一團……

  他嚇得渾身直顫,心速已至極限,隻覺痛苦難當,不由彎下身去,就在這生
死一線間,胸口懸玉處忽有一股暖流注入,團團護住了心脈,種種慘怖幻象齊逝
不見,猛省起這一切皆為那褚衫婦人的琵琶聲所致,便跌跌撞撞地往她走去,狂
叫道:“不要彈了,不要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