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長篇連載]《大俠魂》之第卅七章 用心險惡死莫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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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七章 用心險惡死莫贖
 
  蔡薇薇星眸一睜,道:“你有這麽長的命?”螓首一搖,不信道:“騙人,鬼才相信呢。”

  那綠袍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老夫與你公公說話。”面龐一轉,朝元清大師道:“元清,你莫非也懷疑?”

  元清大師肅容道:“貧僧焉敢不信,老施主尊姓大名,可否賜告?”
  
  綠袍老者傲然道:“你只要知道老夫自稱陸地神仙即可,其他不問也罷。”這綠袍老者自稱「陸地神仙」當真狂上了天,只是場中的人,見了他武功,心情沈重,無人加以讪嘲。

  卻聽蔡薇薇櫻唇一撇,道:“哼,陸地神仙,憑你這糟老頭子也配?”

  綠袍老者置之罔聞,道:“元清,你以爲老夫武功,當得此稱麽?”

  元清大師略一沈吟,道:“以老施主神功絕藝,那是足夠當得此稱了,只是貧僧有一事不解,尚祈施主開示?”

  綠袍老者道:“你說。”

  元清大師肅然道:“貧僧愚昧,竊以神仙生活,乃是優遊林泉,與物無營,賞那清風明月,花草煙霞之趣……”

  那綠袍老者不待他說完,冷然截口道:“老夫壽逾二甲子,曆盡滄桑,這些道理,還要你來說麽?”

  元清大師雙手合十,道:“施主明察。”

  綠袍老者冷冷說道:“閑話休提,老夫久聞武聖絕學,恨未得見,今朝可以一償夙願了。”微微一頓,喝道:“小心了。”右掌一揮,緩緩拍出。

  這一招平淡無奇,元清大師卻面色凝重,大袖一排,身形陡然倒退三丈,道:“施主之壽,天下少見,何苦以余年再入紅塵泅,介身血腥。”

  綠袍老者原式不變,也未見他有何動作,如影隨形,蹑蹤而上,道:“有什麽話,接了老夫十招再講。”

  元清大師身形再退,沈聲道:“施主……”

  綠袍老者不耐截口道:“武聖之后,竟是懦弱之人麽?何不還手?”

  蔡薇薇忍不住叫道:“公公,給他一點顔色看啊。”

  那綠袍老者武功縱高,元清大師豈能便懼,他胸襟雖然恬淡,綠袍老者如此咄咄逼人,也不由暗道:“爭強斗勝,智者不爲,只是事關先人威名,自不容一味忍讓。”忖念中,穩然卓立,道:“恕貧僧反攻了。”說話中,右掌豎立當胸,右手食中二指,遙遙指向那綠袍老者眉心生死要穴。

  綠袍老者但覺這一招攻守兼俱,無懈可擊,當真若銅牆鐵壁一般,不禁笑喝道:“看來你,尚能接下老夫幾招。”右掌拍出,未及一半,倏地收回,左手捏訣,右掌一骈,斜斜下劈。

  只聽裂帛之聲,尖銳刺耳,招式未出,已有石破天驚的威勢,殺機彌漫,氣勢淩人。元清大師一聲佛號,右手原式不改,左掌一翻,霍然攻出。這兩人武功,登峰造極,舉世並無二三人可及,所有的人,無不聚精會神觀看,想獲些益處。只見兩人出手,並不似一般高手,快如閃電,簡直象初學喂招,且含精蓄銳,不見威勢,那些武功抵的,大失所望,覺得平淡的很。

  只有少數高手,始知兩人武功,早至返朴歸真的境界,化絢爛爲平淡,寄神奇于腐朽,故一招一式,簡簡單單,朴實無奇。那武功弱的,自是難窺奧妙,其實如此搏斗,一方面須測出敵人下面招式變化,嚴密防守。一方面須尋出對方破綻,伺暇攻擊,心神偶分,推測有誤,立有喪身之危,那是既斗武學見識,又斗功力機智之事,端的凶險。

  九招之數,卻曆時盞茶在久。忽見那綠袍老者虛出一掌,幌身后退。衆人睜目暗惑,不知他十招未竟,何以便收招而退?忽聽元清大師道:“素無怨仇,施主何必妄生嗔念?”但見那綠袍老者冷然不語,身形若嶽峙淵亭,一身毛發、衣袍,卻無風自動,漸漸竟似膨脹起來。

  再看元清大師,也是神色肅穆,但身如行云流水,腳踏伏義六十四卦方位,愈走愈快,到最后連人影也看不清楚,只見一條灰龍,盤旋不已,一動一靜,與那綠袍老者,互異其趣。衆人心知兩人如此,是在傾畢生修爲,孤注一擲,無不屏息以俟,蔡家母女一顆心,更幾乎提到了胸口。讵料,相持半晌,那綠袍老者突然長長一聲歎息,渾身衣袍,恢複原狀,歎息未已,忽又哈哈大笑起來。

  元清大師身形倏止,合什一禮,道:“老施主懸崖勒馬,貧僧多謝了。”

  綠袍老者冷然道:“你不必謝,老夫是因一擊之下,難以斃爾,故而停手。”語音一頓,道:“看你能接老夫十招份上,你有什麽話說,說吧。”

  元清大師暗暗想道:“谷世表有此人助陣,毋怪敢向華家挑畔,唉,老衲也制他不住,只有另想他法了……”心念一轉,緩緩說道:“老施主再出江湖,到底爲了何事?”

  綠袍老者笑道:“老夫此出,專門對付華家,如今又加上你們蔡家,小和尚,滿意了吧?”

  元清大師壽眉微蹩,道:“華家及蔡家,與施主何仇何恨?”

  綠袍老者哈哈笑道:“老夫是受人之恩,受托而來,你說破嘴唇,也是無用。”

  元清大師無可如何,心念忽然一動,道:“這事不提,貧僧倒想一猜施主來曆。”

  綠袍老者哈哈一笑,道:“你能猜出,老夫倒不相信。”

  元清大師道:“施主何妨姑妄聽之。”

  那綠袍老者曬然一笑,道:“好,你說,老夫聽。”

  元清大師沈吟道:“施主第一招似由茅山「拿云手」蛻變而來,卻益形奧妙。”

  綠袍老者颔首道:“你能看出本源,果然有些眼力。”

  元清大師微微一笑,道:“次式是「金剛訣印」,第三招則是……”

  綠袍老者截口道:“你能認出,理所當然,只是想由此識出老夫出身,卻是夢想。”

  元清大師微微一笑,道:“施主所施多是各門派中最厲害的秘技,由此固不可斷定施主身份,不過……”

  綠袍老者道:“不過怎樣?”

  元清大師面容一整,道:“只是第一招蛻變后,已屬九曲宮武學,第七招更完完全全是九曲一脈所新創的了。”

  綠袍老者聞言,雙目精光,陡然暴射,緊盯在元清大師面上,道:“還有麽?”

  元清大師道:“貧僧眼拙,其余便認不出了。”

  綠袍老者暗暗忖道:“九曲武學,從未流傳世間,這禿驢可以得知,雖則第九招他未識出,也已彌足驚奇了。”心中在想,口中笑道:“武聖之后,果能未讓老夫失望。”

  元清大師道:“如此說來,施主當真出身九曲宮了。”

  綠袍老者敞聲一笑,道:“小和尚,算你眼利。”微微一頓,道:“可是,你道老夫是誰?”

  這一問,倒問住了元清大師,他之所以識出綠袍老者武功路數,是因見過華云龍所呈那九曲宮藏經齋的碧玉書簽,雖僅略一測覽,但以他武學造詣,以窺一二,至于當年九曲宮內情形,卻是不谙,自無法猜出那綠袍老者來曆。綠袍老者見元清大師啞口無言,哈哈一笑,方待出語。

  忽聽階下慈云大師揚聲道:“貧僧二十年前,曾聞蘿山四皓敘述前代九曲神君顛末,問及九曲宮情形,聽得那九曲宮奇珍異寶無數,屬下數百,盡爲功力高強,能征慣戰之土……”

  綠袍老者目光一轉,望向慈云大師,聽他敘說至此,突然說道:“正確人數,當是五百七十三人。”

  慈云大師暗暗想道:“他既稔熟九曲宮內事如此,無疑必是其中的人了。”忖念中,朗聲說道:“當年的九曲神君,收有三十六名弟子,其中三十五人,聯手做出弑……”

  忽聽那綠袍老者厲聲喝道:“住口。”這綠袍老者何等功力,暴然一喝,直如迅雷貫頂,晴空霹雳,場中武功低的,固是耳鼓如鳴,半晌聽聲不得,武功高的也十分難受。衆人都知下面必是「弑師滅倫之事」六字,綠袍老者爲九曲宮出來之人,那是毫無疑問了,只是除了少數深谙內情的人,隱約猜出這綠袍老者可能是誰,余人依然莫名其妙。

  慈云大師淡淡一笑,話鋒一轉,道:“百年之后,九曲宮現,始知九曲宮上下皆死,只不見三十六名弟子中最末的曹天化,但那曹天化,聞說二十來歲即死……”

  那綠袍老者嘿嘿冷笑一聲,道:“好禿驢,竟敢當面咒老夫。”

  慈云大師雖隱隱猜出,聞言仍心一震,道:“老施主真是曹天化?”

  那綠袍老者傲然一笑,道:“天下的人,皆道老夫夭死,哈哈,豈料老夫的命,比誰都長。”除了玄冥教,自星宿派、九陰教以至俠義道等人,無不震驚非凡。

  要知那曹天化,在整個武林心目中,乃是早死之人,而今出現衆人面前,自是不免有突兀之感,這還是次要之事,主要是當年東郭壽,就因得到曹天化所遺「天化扎記」,揚威一時,其本人在此,在場的人,那疑真疑幻之心,自是掩抑不住。
  


  梅素若忽以「傳音入密」,朝身畔一個虬髯老者道:“溫護法,谷世表將玄冥教實力,隱藏大半,聯盟分明沒有誠意。”那虬髯老者正是九陰四絕之首的溫永超,四絕以下是杜子宇、康云、石萬铨,其中杜子宇卻未現身。

  那溫永超雙眉一皺,也傳音道:“教主之意如何?”

  梅素若道:“本座以爲,不可不防他一手。”

  溫永超道:“二弟已率人守在谷外,魔教亦與咱們,暗存默契,谷世表縱有詭計,料也無從施展。”

  梅素若冷冷說道:“魔教的人,少信寡義,患難不能相持,危急難以共濟,杜護法在外,又豈能防得許多。”

  溫永超道:“教主似是胸有成竹,還請示下。”

  梅素若剪水雙瞳,一直打量著群俠方面,始終未見華云龍,芳心暗道:“這開壇大典,無疑關系著此后數十年,正邪盛衰關鍵,他身負重任,斷無不來之理,莫不是有了危險?”心念連轉,忘了回答,溫永超怔了一怔,再問一句,她才突然警覺,一定心神,冷冷說道:“你們候令動手便是。”頓了一頓,又道:“如無我令,任何情況,不可出手。”

  溫永超惑然道:“按約行事,則咱們三教當先聯手滅了那批自命俠義的,余人可降則降,可殺則殺,再將整個江湖,控扼在手,孤立華家,教主之意,似說本教等一下做壁上觀不成?”

  梅素若淡然道:“自然不是,反正你們聽令行事便了。”他們暗暗已有決定,星宿派的申屠主與令狐兄弟等,也正在低聲計議。

  令狐祺面龐一轉,道:“大師兄,谷世表那王八羔子有此靠山,難怪他氣焰萬丈,敢有並吞天下之志了。”

  申屠主目光一轉,瞥了九陰四絕一眼,道:“何只玄冥教,九陰教自那婆娘引退后,我本以爲已是最弱一環,讵料另有強硬后盾,這樣看來,最弱的反是本派了。”

  令狐祺冷冷一哼,道:“本派還能弱給九陰教不成?”

  申屠主沈聲道:“這不是意氣之事,如輕舉妄動,本派能回星宿海的,怕無一二人了,稍時動手,本教不可獨撄銳鋒。”

  房隆雙眉一剔,道:“如此說來,複仇雪恥,那事也不要提了。”

  申屠主漠然道:“怕是很難了。”房隆心中不服,口齒一啓,就待爭論。

  忽聽那曹天化敞聲說道:“小和尚,如無他事,老夫可要動手了。”

  元清大師道:“施主且慢,貧僧尚想請問一事。”

  曹天化道:“快問,老夫正急著煞癢哩。”

  元清大師微微一笑,道:“施主適才罷手,爲何先歎后笑?”

  曹天化略一沈吟,道:“告訴你也不妨,老夫二次出山,本道手下無三合之將,想不到你這小和尚,竟堪爲敵手,大出老夫所料,因是而歎……”

  元清大師接口道:“然而,若舉世之人,皆不堪一擊,則又未免乏味,故欣然而笑,貧僧之言可是?”

  曹天化聞言,仰天一陣長笑,道:“好,好極了,元清,你配做老夫對手了。”

  元清大師道:“施主擡舉了。”

  曹天化突又沈聲一哼,道:“元清,你別得意,久戰之下,老夫必可取勝。”

  元清大師談談一笑,道:“施主神功蓋世,貧僧自是遠遜,不過,天下卻有能敵之人。”

  曹天化曬然道:“你說的莫非是華天虹,老夫這番重入江湖,聽得人人把他捧上了天,只是武功須看修爲,華天虹后生小子,焉能比老夫二甲子以上功力,分庭抗禮。”

  忽聽蔡薇薇冷嗤道:“夜郎自大,戴盆望天。”

  曹天化目光一轉,將蔡薇薇仔細打量了一陣,他雖是絕代魔頭,畢竟年已入暮,不知哪一夭就得死去,世上一無親人,那寂寞淒涼之感,同樣難以忍受,只是強自抑住,蔡薇薇那美若天仙之貌,尤其是天真略帶嬌憨的性情,對他實有一種莫可言谕的親切之感,故他不僅不介意蔡薇薇連番著頂撞,且愈看愈喜愛,忍不住藹然道:“蔡薇薇,你若肯認老夫爲義父,老夫保你成爲天下第一高手。”

  蔡薇薇撇嘴道:“你自己也不是舉世無敵,豈能讓人成爲天下第一?”

  曹天化啞然一笑,道:“你不相信,問你公公看。”

  元清大師面容一整,道:“貧僧固然不敵,華大俠天縱之才,匪可以常情忖度,武功遠勝貧僧,施主又未必是敵,不過貧僧所言,另有其人。”

  曹天化雙眉一聳,道:“誰?”

  元清大師道:“此人據貧僧揣測,今日必到,老施主若是有興,何妨稍候。”

  曹天化敞聲一笑,道:“老夫本待立刻與你一搏,經此一說,好奇心動,倒想瞧瞧,那是何方神聖?嘿嘿,就算是緩兵之計,卻也甘心。”轉面一望蔡薇薇,笑道:“小丫頭,你我的事,一並回頭再論。”

  蔡薇薇嬌聲道:“如你打敗了,又如何?”

  曹天化微微一怔,笑道:“不可能的事。”

  蔡薇薇螓首一搖,道:“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我看你還是及早打算,免得到時候下不了台。”

  曹天化吟吟一笑,道:“也好,只要有人能與老夫打了平手,收徒之事,自然不提,老夫且贈你一件禮物。”

  蔡薇薇嬌聲叫道:“打敗可不能賴。”

  曹天化雙眉一揚,似欲發作,倏又苦笑一聲,道:“好丫頭,你把老夫看成什麽人了?象你一般的小孩子不成?”身形一轉,飄然下階。

  忽聽紫薇仙子冷笑一聲,道:“曹老兒,要你識得九仙姬門人的手段。”話聲中,那曹天化正在半途,蓦地面色一變,縱開六七丈,恨恨一瞥苗嶺三仙,眼皮一垂,立身當地,運氣行功。

  谷世表見狀,卻是頗不放心,身形一動,瞬息已至曹天化身旁,苗嶺三仙見他身法,瞿然一驚,不料谷世表而令,竟有這般功力。只聽谷世表低聲道:“師兄感覺如何?”

  曹天化雙目倏地一睜,曬道:“區區毒物,豈奈我何?”右手隨食指一伸,暗運真力,沖破指尖膚表,只見一滴黑血滴下,铮然作響,聲如古銅,其毒性之烈,真是不可思議。一滴之后,又是一滴,一連滴下十余滴黑血,始轉鮮紅,愈滴愈慢,竟費時頓飯之久。

  谷世表哼了一聲,道:“小弟上去擒下三個賤婢。”

  曹天化道:“師弟且住,我來交待。”目光一擡,朝元清大師道:“元清,你己錯過唯一機會了。”轉面向苗嶺三仙,冷冷一哼。曹天化有心動手,但爲運功逼毒,大耗真氣,元清大師也不會袖手旁觀,功力未複,不敢隨便出手,當下強抑怒火,將手一擺,道:“咱們先結束大典,反正不怕賤婢們逃走。”陰沈沈著了苗嶺三仙一眼,與谷世表連袂走了回去。
  


  苗嶺三仙收回埋伏,亦同元清大師與蔡薇薇,會見群俠,蔡薇薇歡叫一聲「娘」,撲入蔡夫人懷中。由于敵勢之強,迥出預料,衆人無暇寒喧,回至西棚,彭拜即道:“大師可勝過那曹天化吧?”

  元清大師一瞥法壇那面,見谷世表已在迅了典禮,將壇前弟子,移往壇后,空出大片場地來,似已準備動手。元清大師則默然調息,收回目光,淡然道:“若在以往,縱不能勝,可成平手,如今真元損耗,平時雖無大礙,對曹天化這等高手,久戰之下,后勁難補,只怕不行了。”

  蔡夫人凜然一驚,道:“你老人家爲何……”

  元清大師截口道:“此乃天意,娴兒何必多問?”

  忽聽蔡薇薇嬌聲道:“公公,您說有人可抗拒那老不死,真的嗎?”

  元清大師莞爾一笑,道:“自是真的。”

  彭拜忍不住問道:“那位高人是誰?大師可否見告?”

  元清大師含笑道:“豈有不可之理。”

  蔡薇薇迫不及待,道:“誰?”

  元清大師目光環掃衆人一眼,緩緩說道:“那就是華大俠的華公子。”此言一出,衆人齊齊一楞,雖知元清大師不會妄言,亦感難以置信。

  華五忽道:“龍兒功力進展再快,也不至到如此地步吧?”

  元清大師道:“個中另有原故……”衆人見他忽然住口,心知必有其故,不再追問。

  只聽白素儀關切地道:“龍兒膽大妄爲,必給大師添了很多麻煩。”

  元清大師微微一笑,道:“彭夫人那里的話。”

  單世民問道:“大師,華公子現在何處?”

  阿不都勒道:“請問大師,龍兒幾時可至,因何不與大師同來?”

  元清大師道:“他正爲一批中了魔教虺毒的高手忙碌,眼下三教高手齊集此間,正是搜查解救的大好時機。”

  丁如山眉頭一皺,道:“這事豈是一人忙得來的,理當敦請同道互助才是。”

  侯稼軒道:“大師可否詳示龍少爺去處,老朽趕去看看。”華云龍正是天之驕子,俠義道的拱壁,他的安危下落,同道友好無不關心,這時紛紛搶問,元清大師應接不暇,口齒一啓,未及說話。

  忽見對方面棚中,倏地走出石萬铨,直至坪中,朝群俠棚下高聲道:“顧鸾音何在?”

  慈云大師,阿不都勒一楞,二人先時見長恨道姑未與蔡薇薇同來,早想問個明白,卻因華云龍的事,暫時放下,這刻九陰教已出面質問,不禁暗暗著急。阿不都勒雙眉一皺,朝蔡薇薇道:“蔡姑娘,玉鼎夫人沒來麽?”

  蔡薇薇方待答話,忽聽谷口方向傳來一個清脆的口音,冷冷說道:“長恨在此。”蔡薇薇玉面一轉,只見通道之中,緩緩走來長恨道姑,她身后隨著一位云發霧鬓,長裙曳地的紫衣美婦。她芳心暗急,忖道:唉!顧姨干嘛要來?起身迎上。彭拜與慈云大師、阿不都勒,不約而同,走出棚外,

  她這邊暗急,對面梅素若也怔了一怔,暗暗想道:那天沂水城外,我之所以要那和尚承諾,而不由你訂下今日之約,原意在你根本不必赴會,難道以你聰明,還會不清楚?但見石萬铨目光一轉,看了長恨道姑一眼,冷笑道:“好,好,你總算來了。”轉身朝棚中的梅素若,遙遙一禮道:“請教主示下。”梅素若黛眉微聚,扶杖緩緩站起。

  溫永超道:“何須教主出手,屬下效勞。”

  梅素若冷然道:“此時此地,本教主必須向各方英雄,做一交待。”

  溫永超怔了一怔,道:“屬下無知,但請隨行。”梅素若微一颔首,二人朝石坪中心走去。

  長恨道姑漠然掃視全場一眼,將手一揖,道:“紫玉,你過去了。”

  方紫玉微微一怔,道:“紫玉自當隨侍姑……道長。”

  梅素若故示從容,短短距離,走了半晌,這時間,她心轉了百十來個念頭,卻無一能解決眼前這個死結,暗暗一歎,信步站定,望了長恨道姑一眼,語含怨懑,道:“你……”蓦地,一陣清亮的嘯聲,倏然響起,打斷她將出之言。
  


  這嘯聲悠悠綿綿,好似降自云層,卻又似起于身旁,萬山回應,莫索端倪,令人覺得,整個蒼穹,似皆布滿此聲,如此嘯聲,本當宏厲震耳才是,奇怪的是,人人都覺得柔和悅耳,若鳳鳴龍吟,毫無武林高手長嘯,震人心脈之威。場中高手,無不聳然動容,知道來了世上罕見的絕頂高手。

  那曹天化也是面色微變,突然高聲道:“來者可是華天虹?”

  那嘹亮清嘯,劃然而止,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此事何需家父勞神,在下華云龍。”

  蔡薇薇驚道:“是龍哥。”朱唇啓,即待叫喚。

  忽聽蔡夫人沈聲道:“薇兒,不許吵。”

  申屠主最爲震驚,猛然站起,自語道:“這小子居然活著,而且功力進展得這般奇突。”谷世表詫異莫名,暗道:華家小兒幾時有些武功?心念轉動,低聲說道:“那小子只一現身,師兄務必全力斃之。”

  曹天化冷冷說道:“何消說得。”目光一轉,向東面峭壁之上,喝道:“華家小兒,何不下來?”這時,所有的人,也聽出聲發東面峭壁之上,都凝目望去,九陰教與顧鸾音的事,雙方都暫時擱下。

  只聽華云龍朗朗一笑,道:“你就是曹天化?”

  曹天化雙眉一剔,厲聲道:“小兒無禮。”

  華云龍朗聲說道:“常言道:人生七十古來稀,你年紀已逾兩個古稀,華云龍禀承家教,理當尊你以前輩之禮,只是你既助纣爲虐,遺禍江湖,那又應當別論了。”

  曹天化怒哼一聲,道:“小兒乳臭未干,膽敢妄加譏議,你下來,老夫好好教訓你一頓。”

  華云龍哈哈笑道:“你上來,我懶得下去。”

  曹天化心頭震怒,一顧谷世表,道:“師弟,愚兄上去收拾這小子。”

  谷世表雙眉一挑,道:“諒那華家小兒,何必師兄纡尊降貴,小弟遣人上去便是。”

  曹天化搖頭道:“小兒武功不弱,他人怕是難以奈何他。”

  谷世表道:“那小子武功再高,不信難蓋過嶺南一奇,派他上去,當綽綽有余了。”

  曹天化沈吟一瞬,道:“也好。”

  谷世表轉面向嶺南一奇,道:“煩勞冠老人家上去制住那小子。”

  那嶺南一奇,真實姓名是朱一冠,天下罕有知者,他武功之高,在玄冥教中,也是前三人內,谷世表派他上去,也是夠擡舉華云龍了。嶺南一奇微一躬身,並不打話,人影一閃,已消失場中,西棚群俠見狀,雖聽元清大師之言,仍不由暗爲華云龍擔心。

  不及盞茶時光,忽見那嶺南一奇現身東面絕崖之上,縱聲叫道:“啓禀神君,搜索不見那華云龍。”

  谷世表暗道:華小子當不會逃遁,仰面叫道:“華云龍,華家的臉,都給你丟盡了,既發狂言,何以不戰而逃?”

  話聲甫落,蓦聞哈哈大笑,由西方絕崖傳下,衆人一驚之下,轉面望去,但見崖上,卓立著一位俊美無俦,豪氣迫人的少年,輕袍緩帶,佩劍持扇,一付貴胄公子的模樣,除了云中山華家二爺,再無他人。他哈哈大笑,高聲叫道:“谷世表,你有目如盲,遣人去對崖找我恁地?曹天化,你枉自稱爲陸地神仙,也未看出華某在此。”此語一出,不但曹天化與谷世表,羞怒交集,下面其他絕頂高手,也都暗叫一聲「慚愧」。

  蔡昌義忽然問道:“公公,云龍弟不是在對面崖上,幾時移了位置?”

  元清大師雖在近處,他嗓門素來洪亮,壓低不住,一句話說得棚中人皆聞,十九以上的人,不明其故,只是礙難出口,聽了都暗暗留心。只聽元清大師含笑道:“龍兒的確自始及終,藏身這面峭壁,但他以一口精純至極的丹田真氣,可將語聲逼成一線,射至對面壁上,令人聞之,捉摸不定他在身方位,不過我先前亦未聽出來。”

  但聽曹天化冷笑一聲,道:“區區聚氣傳聲,雕蟲小技,尚不如分聲化音,小兒得意什麽?”

  華云龍朗聲笑道:“在下何曾得意,覺貴教之行可笑而已。”

  谷世表強捺怒火,陰沈沈一笑,道:“華云龍,華天虹怕死,不敢前來,卻派你來送死,既然如此,何不下來?”

  華云龍笑道:“神君殺機已動,欲取在下性命,華某怕死的緊,那肯下去送死。”

  谷世表怔了一怔,冷笑道:“華家出了你這種子弟,嘿嘿,也是奇事。”

  華云龍敞聲大笑,道:“神君說得不錯,在下正是華家最不肖的子弟。”谷世表恨不得將華云龍碎屍萬段,激他不成,想再令人上去,又覺這般顯得行事倉皇,有失身份。華云龍見他不語,眼珠一轉,笑聲道:“谷世表,華某有一件令你大大震驚的事,你可想聽?”

  谷世表冷然道:“天下無有能讓本神君震驚之事。”

  華云龍笑道:“這麽說來,你是不想聽了?”

  谷世表冷冷一笑,暗暗忖道:小兒如此作爲,究因何故?忽見正面涼棚,踱出一人,朝華云龍道:“華小子,你有什麽驚人的話,谷世表不聽,老夫倒願一聞。”衆人轉目望去,只見此人目帶紫棱,雙顴高聳,頰肉下陷,頭挽道髻,卻是俗家裝束,形貌古怪,無人認識,但知開壇大典,群雄畢集,若無出衆能爲者,強自出頭,無異自取其侮,此人必有絕頂武功。

  華云龍目光一轉,見是龔浩,不禁朗笑道:“原來是你,魏奕豐何在?”

  棚內倏地走出那左頰一道深疤,僅存獨眼的「陰風手」魏奕豐,峻聲道:“叫你家老爺干麽?”

  華云龍呵呵一笑,道:“你們或許不止兩人,但在衆人之中,仍是人孤勢弱,這里焉有你等便宜,依在下良言相勸,及早遠走高飛爲妙。”

  魏奕豐怒喝道:“放屁。”

  華云龍淡然道:“而今不信,待會你就噬臍莫及了。”

  忽聽那潘旭縱聲叫道:“龔兄形貌大變,恕兄弟先時未曾認出,你與魏兄,與華家均有深仇,華元胥雖死,文昭懿與其子孫猶在,咱們同仇敵忾,二位何不移玉來此。”

  龔浩漠然道:“兄弟等來此,僅爲一開眼界,無意與何人爲敵,潘兄盛情心領了。”

  潘旭老臉一紅,暗罵:老匹夫,不識好歹。

  但聽華云龍笑道:“龔浩,華某敬你英雄氣概猶存,若你……”

  龔浩截口道:“廢話少說,老夫可不在乎你敬也不敬?”

  華云龍淡然一笑,道:“道不同,不相爲謀,是姓華的多言了。”語聲微微一頓,道:“你可知東郭壽去了何處?”

  忽聽房隆獰聲道:“自是去將你們這批假仁虛義的人,斬盡殺絕。”

  華云龍恍若不聞,繼道:“你可知道,東郭壽包藏禍心,在谷四周下埋火藥,準備將你我幾方的人,一網打盡。”此言一出,衆人齊是一驚,雖不置信,仍不由紛紛將目光投向魔教中人,玄冥教與九陰教的,也不例外。

  房隆勃然大怒,喝道:“小子放屁。”

  華云龍笑道:“既然不是,令師何在?”

  房隆怒聲道:“呸,大爺師父行蹤,你這小子配問麽?”

  華云龍哈哈笑道:“當然不配,可是在下卻于近處見令師出沒,深覺可疑。”

  房隆怒道:“小狗胡說,大爺師父明明在……”忽然驚覺,倏然住口。只是這一來,無私有弊,反惹人疑窦,衆人目光在他臉上掃視,似欲看出端倪,他性本暴燥,睹狀大怒,卻更不知如何說話。

  這時,華云龍獨據絕崖之上,天下群雄,皆在谷下,面對強敵,談笑自若,神采奕奕,大有氣吞河嶽,睥睨群倫之勢,令偌大的玄冥教、九陰教、魔教,也相形黯然。場中情勢,經他一擾,益形混亂,梅素若秀眉輕蹙,向溫永超、石萬铨傳音說道:“兩位護法,眼下局勢,斷非了結此事之時。”

  石萬铨也以傳音之法道:“叛徒不可不懲。”

  梅素若沈聲道:“石護法莫非要本教覆亡?”溫、石二人自是看出,必欲動手,俠義道諸人不會袖手,大戰一引即發,若玄冥教與魔教觀旁,九陰教大有敗滅之危,石萬铨雙眉一皺,無言以對。

  蔡薇薇眼珠一轉,暗暗得計,也遙遙以「傳音入密」,向長恨道姑道:“顧姨,龍哥現身之意,您明白嘛?”只聽蔡薇薇又道:“顧姨,您如愛護九陰教,就當先行退下,讓咱們先對付玄冥教或魔教。”

  長恨道姑面龐一轉,口齒啓動,欲言又止。蔡薇薇睹狀,知她心頭已動,芳心暗喜,嬌聲叫道:“顧姨,快嘛。”
  
  長恨道姑暗暗想道:若論這事,自己實欠熟慮,只是事情至此,也不能不謀解決之方,心念電轉,突向梅素若微一稽首,一語不發,轉身朝群俠處走去,退入棚中。梅素若及溫永超望她離去,石方铨開口欲喝,倏又閉上。
  


  忽聽申屠主冷冷說道:“本派首腦,群聚于是,敝教主豈會出此下策,華云龍,你信口雌黃,是欺天下無人麽?”

  華云龍始終留意著長恨道姑,見她已被說動,暗暗松了一口氣,聞言長聲一笑,道:“任你辯詞河瀉,不說出東郭壽現在何地,怕是難釋群疑了。”

  玄冥教中,孟爲謙忽道:“啓禀神君,這小子分明在信口拉扯。”

  谷世表點一點頭道:“我也看出,你說應當如何?”

  孟爲謙道:“這小子多半意在阻擾九陰教開罪顧鸾音,神君不如促九陰教出手,看那華家小兒必下來也不?”

  谷世表道:“建醮會上,風云會即因首開釁隙,致損失最劇,前事可鑒,梅素若必不肯再蹈覆轍。”

  孟爲謙沈吟道:“屬下如率壇下人馬助陣,梅素若自可放心大膽,向那顧鸾音動手了。”

  谷世表想了一想,道:“此計甚佳,不過一壇之力過弱,梅素若未必即肯放心,崔壇主與端木壇主,也領人一齊去。”

  兩人計議既定,谷世表目光一擡,冷笑道:“華云龍,你有興就在上面慢慢看吧。”

  華云龍何等聰明,見狀暗暗忖道:谷世表等,心智俱不等閑,我之用意,必瞞彼等不了。心中在想,口中笑道:“華某另有要事,恕我失陪了。”身影一轉,消失峭壁之上。他這舉動,太過突兀了,突兀的全場的人,齊齊一楞。
  
  但是場中卻混戰起來,吳東川倏地朝谷世表低聲道:“神君,那龔潔與魏奕豐,趁亂消失,奉命監視的弟子,遍覓未見,如今待罪一側。”

  谷世表聳然動容,道:“有這等事?”

  吳東川道:“谷內俱在本教監守之下,姓龔的與魏瞎子化成蟲蟻也當難以遁形,屬下也深覺奇怪。”頓了一頓,道:“還有正棚中人,多半偏向華家,最后只怕仍會出手相助對頭那批人,是否一並除去?”

  谷世表緩緩說道:“不妥,那批人存不足慮,殺了激人反感,好在收伏並非難事,不妨放他們一馬,龔、魏二人失蹤之事,奉命監視弟子,傳令搜索,戴罪立功。”他才智卻非等閑,已覺出事非尋常,龔、魏二人蓦地離去,分明存有陰謀,只是一時之間,卻難猜出,轉念一想,暗道:“這兩人縱有黨羽,憑本教實力,怕他怎地,諒他們也作不出什麽風浪,夜長夢多,不如火速剪除華家羽黨,再對付他們不遲。心念一決,頓時峻聲道:“吳副教主,你率本教紫衣以上弟子齊上。”

  吳東川躬身喏道:“遵命。”將手一揮,率領了六七十名紫衣弟子與十余名黑衣老者,加入戰場,俠義道先頭已自吃緊,那堪玄冥教這批生力軍,武功高強的捉對厮殺,尚無所謂,混戰的人登時岌岌難保,連連退卻。

  谷世表打量戰況,見群俠漸已勢蹙,心中暗暗想道:“對頭們終究難逃一死,元清和尚不足爲慮,九陰教與魔教縱然聯手,亦不足與本教抗衡,此后天下,當屬本教的了,華天虹啊華天虹,看你華家是否屹然不動,也教你看看谷某顔色,這二十年慘淡經營,所耗心血,總算未曾白費。”轉念之下,口角不由泛起陰森得意的冷笑,方待下令總攻擊,盡殲俠義道。

  忽聽谷東峭壁,響起一聲暴喝:“住手。”這喝聲有若焦雷,谷中搏戰衆人,無不耳膜一震,只是相斗正急,雖聽出是華云龍之聲,無人罷手。

  谷世表倏然一驚,轉面望去,但見峭壁之上,華云龍昂然卓立,不禁冷笑一聲,道:“華云龍,你忽來忽去,搞什麽明堂?如果活膩了,何不下來,讓本神君替你送終。”

  只聽華云龍長長一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譏曬之意,道:“谷世表,活膩的是你,你可知道任玄與龔浩等,在做什麽?”他話聲甫落,突地一聲厲嘯,自西壁上響起。

  華云龍面色一變,急聲道:“任玄已在催點炸藥,你們尚在……”話未說完,蓦地,谷中傳來天崩地裂也似轟地一聲,隨即,四山亦隱隱一陣連綿不絕隆隆聲。

  刹那,天搖地動,亂石崩云,腳下之地,震動不已,石坪立時裂開,四周山峰,也似搖搖欲墜,磨盤大的石頭,,密若繁星,急似驟雨,挾雷霆萬鈞之勢,紛紛投向谷底,谷口頓時已被塞住,棚催屋倒,沙塵蔽日。谷中慘叫連聲,都是被石頭打中,還有那武功弱的,疏忽之下,震跌倒地,有那膽子稍弱的,狂叫道:“完了,大家快逃呀。”

  這都是瞬眼間事,谷中人人驚惶,莫知所措,亂成一片,卻是欲逃無門,這情形倒似天地毀滅,世界末日一般。正邪雙方,自是立時罷手,紛紛躲那墜下石塊。這其中最爲驚怒的,莫過于谷世表,他左手大袖一揮,震飛一塊石頭,厲聲喊道:“任玄。”

  只聽西方崖壁之上,傳來一聲震天狂笑,出現了一群參加開壇大典的,多是內外雙修高手,目光敏銳,相隔雖遠依然一目了然。但見爲首一人,右臂齊肩而斷,身裁修長,更顯干瘦,身穿黑綢長衫,臉色陰黯,目心深邃,在場的大都認得,正是那二十載前,雄距北地,叱咤天下的風云總舵主任玄,除了髯發皤然,更是陰沈外,無大改變。

  他身旁一名五嶽朝天,貌相奇醜的老者,是風云會四大台柱,龍門雙煞碩果僅存的二煞刑纣,龔浩、魏奕豐等分站左右,其他人黑壓壓一片,將長達數里的崖壁俱都站滿,居高臨下,更顯得聲勢浩大。任玄目光一掃,哈哈笑道:“谷世表,你有何話說?”

  谷世表厲聲道:“任玄,你已加入本教,尊爲長老,本神君待你不薄,何以叛教,速速悔改,本神君尚能網開一面。”

  這時,下墜之石漸止,僅有三兩塊碎石,偶爾落下,谷中的人,心神一定,有那性子躁的,登時紛紛喝罵出口,各方高手,則沈下氣來,靜以觀變。突地任玄哈哈一陣狂笑,笑聲淒涼蒼勁,四山回應,一時之間,天地中似乎都充滿了這狂放絕倫的笑聲。

  忽聽華云龍高聲道:“谷世表,你作法自斃,尚不覺悟。”

  任玄笑聲倏歇,冷冷說道:“姓谷的小子,你可知老夫這二十年來,所焦慮苦思的是什麽?”

  谷世表面色鐵青,他做夢也未曾料到,自己本來所設炸藥,預備在爭戰不利之際,迅速撤走,隨即引發,將去路封死,困死天下英雄,這一毒辣萬分之埋伏,爲人所用,連己一並圍住。要知他心中早有成算,選擇的山谷,四周峭壁如削,絕壁上青松翠柏,任何可資借力之物,砍削淨盡,再有一等一的輕功,也是無法上去,況且攀援之際,敵人若推下滾木石塊,或以暗器襲擊,無以防禦。
  
  他暗暗想道:本來通往谷外的秘道,諒必早已披姓任的這狗娘養的炸毀了,原先分遣四周防禦的心腹,自無活命可能。心念電轉,竭盡智計,始終想不出脫困法門,鋼牙咬得格格作響,恨不得將任玄碎屍萬段。

  卻聽華云龍笑道:“任老當家的,二十年來,苦思什麽,何不說來聽聽。”

  任玄目光一轉,冷冷望了華云龍一眼,道:“你就是華天虹的兒子華云龍?”

  華云龍朗聲笑道:“想不到任老當家的亦知賤名。”

  任玄冷冷說道:“老夫手下,你將他們如何了?”

  華云龍笑道:“老當家的放心,只點了穴道而已。”

  任玄冷聲說道:“老夫本待谷底那批蠢才,拚到兩敗俱傷,始行點燃火藥,爲你出聲示警,不得不提前引發,而你能知機規避,這份機智,老夫倒也佩服的很。”

  華云龍拱一拱手,道:“老當家的贊譽,在下汗顔得緊。”

  任玄怒哼一聲,道:“你幸逃一劫,倒會說風涼話。”

  華云龍淡然道:“有道是,在劫者難逃,逃得逃不得,尚在未定之天。”

  任玄冷笑道:“那是當然,嘿嘿!連你老子華天虹也照樣必死。”

  華云龍談淡一笑,道:“天意難測,老當家的得意太早了。”

  蔡薇薇眼看華云龍與任玄隔谷交談,神態悠閑,似忘了谷底有許多尊長朋友待援,芳心暗急,忍不住叫道:“龍哥。”

  華云龍俯首下望,高聲道:“薇妹稍耐,我立刻救你們上來,也請各位前輩尊長,略等一會。”

  任玄冷嗤一聲,道:“小子做夢。”頓了一頓,道:“華家小兒,你可想知道老夫這些年,晝夜思慮是的什麽?”

  華云龍目光一擡,含笑道:“在下洗耳恭聽。”

  任玄陰森森地道:“多年來,老夫只在想,如何能把你們這批自命俠義的人,一個一個斬盡殺絕,如何能將白嘯天、九陰教主、東郭壽等,寸磔而死,如何將顧鸾音,細刀碎剮,受盡萬般苦刑,哀號而死。”他一連三個如何,說得陰沈可怖,人人心中都不由泛起一股寒意,放牛坪中,頓時彌漫起一陣慘恻氣氛。

  華云龍忽然心頭一動,暗暗想道:“這正是追究司馬叔爺命案最好時機,不可錯過。”心念電轉,揚聲叫道:“任玄、谷世表、申屠主。”目光一轉,不禁望向梅素若,正同梅素若那剪水雙瞳相遇,四目交投,兩人心中都有黯然之感。華云龍一攝心神,接道:“還有梅教主,如今各方的人俱在,司馬家命案,想諸位總該交待一個明白了吧。”

  但聽谷世表微聲一笑,道:“華云龍,本神君看你這般不辭辛苦地追尋命案,緝拿凶手,索性成全你,與你說個清楚。”

  華云龍奉命下山,就是爲了司馬長青的命案,而今雖形勢屢易,這事已非首要,且其中真象,已推測得差不多了,這時見事情即將明朗化,也不由心中砰然,將手一拱,道:“在下願聞其詳。”

  谷世表冷笑一聲,道:“司馬長青死因,不過代你們華家,作了替罪羔羊罷了,那是毋須細說,當然,他生時心狠手辣,結怨太多,柯怡芬是九陰叛徒,其中亦有私人仇怨,門戶中事。”司馬長青號稱九命劍客,乃是白道第一狠人,一身武功,罕有敵手。他的暴斃消息,自是轟動天下的大事,在場其親朋戚友,聽得命案即將揭曉,固是心頭暗緊,無關的人,也想聽個結果,場中頓時靜了下來。

  瞿天浩與司馬長青交情最是深厚,心頭一陣激動,厲聲道:“主謀是誰?”

  谷世表傲然道:“就是本神君我。”

  梅素若冷冷說道:“柯怡芬是本教叛徒,本來清理門戶,說不上陰謀暗算,不過若要問誰是主謀,自是本教主。”

  任玄淡然一笑,道:“本會與司馬長青結怨最深,誰要替那司馬死鬼報仇,找老夫好了。”

  申屠主縱聲一笑,道:“瞿老鬼,這一檔子事,梅教主與本派,谷世表、任玄誰也脫不了干系,你有本領,不妨將咱們悉數殺死,也就替司馬長青報了仇。”

  這幾人都是一派首腦,平時固可施計嫁禍江東,當此天下英雄齊集之時,卻是誰也不甘示弱,一口承擔下來。瞿天浩冷哼一聲,目中冷電閃閃,隱忍未動。慈云大師壽眉微蹙,道:“阿彌陀佛,司馬大俠之女,矢志複仇,此事不宜牽連太廣,但尋主凶,否則又是一場殺劫。”

  谷世表曬然道:“好一副菩薩心腸,老禅師真不愧佛門子弟。”語音微微一頓,道:“這一場大變,從頭至尾,可以說是本神君造成,司馬長青之女,若有本事殺了老夫,這個仇至少也報了大半。”

  瞿天浩厲聲道:“下手的是誰?”

  谷世表淡淡說道:“本教的人,有端木壇主,孟壇主與劣徒,他人則本神君未便多說了。”他口中雖言未便多說,實則參與謀害司馬長青的高手,雖然明知華家索仇難當,誰也不能退縮不言,否則讓他人知曉,任你大奸大惡,也無臉行走江湖了。

  華云龍揚聲道:“任玄,你們總不致無人吧?”

  只聽刑纣獰聲一笑,道:“好小子,你算問對了人,司馬長青正是死在老夫手中,哈哈,九命劍客也只有一條命哩。”

  瞿天浩聞言,雙目精光暴射,瞪住刑纣一瞬不瞬,厲聲道:“此言當真?”

  刑纣陰恻恻一笑,道:“瞿老兒,反正你等已是釜中遊魚,活不了多久,若是不信,去陰間地府,問那死鬼司馬長青吧。”

  華云龍長吸一口氣,捺下激動心情,道:“還有何人?刑纣,你也是威名赫赫的老輩人物,何不爽快些?”

  魏奕豐冷笑一聲,道:“小子好生唠叨,魏老爺也有一份,你待如何?”

  谷底,九陰教引薦堂主申省三怒聲道:“臭小子,不必刺刺追問不休,你家申堂主算一個。”

  厲九疑敞聲笑道:“本殿主當年便瞧那司馬長青不順眼,殺他是生平第一快事。”

  華云龍高聲道:“沒有人了?”

  樊彤略一遲疑,道:“還有本堂主。”

  呼延恭赼趄半晌,欲言又止,申屠主冷冷望他一眼,怒聲道:“五師弟。”

  呼延恭渾身一震,脫口說道:“你不妨把老夫也算上。”

  華云龍放聲一笑,道:“你們幾人聯手,我司馬叔爺夫婦,確是不敵,脫困仍然有望,絕不致一夜之間,悄無聲息被害,這其間必有講究。”刑纣、房隆、厲九疑等,皆是凶暴殘戾之人,聞得此言,竟然默不作聲。

  任玄冷冷一笑,道:“反正司馬長青是死了,要報仇就動手,姓華的你也就少羅嗦了。”

  華云龍淡淡一笑,道:“其實不說,我也知道,那尤氏既臥底司馬家,暗算我司馬叔爺夫婦,自屬易事,里應外合,難怪我司馬叔爺與叔祖母遇害,尤氏那黑狸再在喉上咬齧傷痕,留下碧玉鼎,嫁禍于玉鼎夫人,只是我不明白,你等因何放過司馬大俠之女?”

  刑纣燦燦怪笑道:“哼,看你面孔聰明,卻是其笨如牛,留下司馬死鬼女兒,既不足慮,同時由她去向你們華家報訊,那是再恰當也沒有了,小輩,想通了吧。”

  瞿天浩再也隱忍不下,目光一轉,一聲攝人心魄的怒嘯,寒犀刀挾著無比威勢,迅雷疾電一般,撲向呼延恭。呼延恭逢上瞿天浩那殺機閃閃目光,心中已是悚然一驚,再見他這般威勢,不由心膽俱寒,那敢硬接,也顧不得面子,撥頭往后便逃。他若返身接戰,縱是不敵,瞿天浩想在四五招內贏他,也非易事,這一來,無異自速其亡。

  只聽瞿天浩峻聲喝道:“狗賊哪里走?”話聲中,呼延恭一聲慘叫,血雨飛灑,已被瞿天浩一刀劈成兩半,死狀奇慘,衆人方才一場血戰,這等死法的也有,只是忘命搏斗之下,渾然不覺,這刻一旁見了,反不由生出警惕之感。

  申屠主不料呼延恭這等膿包,連瞿天浩一招也走不過,睹狀之下,目此欲裂,獰聲喝道:“瞿天浩,老夫教你死的一模一樣。”身影電射,騰空撲去。

  瞿天浩立意先由武功較弱的殺起,身形一轉,霍地向樊彤掠去。人影一幌,溫永超猛地竄至,一掌襲向瞿天浩腕際。樊彤豈肯束手,暴雷一般,一拳搗了過去。厲九疑正在其旁,頓時欺身上步,嗤地一聲,一指戳向瞿天浩右肋門戶。

  這三人聯手攻擊,淩厲難當,瞿天浩一見,自知攻敵不得,聽得破空之聲,身形一幌,劃了一道圓弧,脫出了四人圍擊。申屠主厲聲喝道:“瞿老鬼哪里走?”話聲中,雙袖一拂,身形淩空,朝瞿天浩追去。

  但聽暴叱連聲,人影紛飛,正邪雙方,本有暫行罷手,一同應付危局之意,這司馬長青命案,惡戰大有重新引發之勢。任玄遙望谷底,穩立崖頭,嘴角噙有一絲冷笑,似是正合心意。華云龍暗道:“不能再延下去了。”心念電轉,將手一揮,喝道:“墜索。”

  只見東面峭壁之上,突地出現數十條人影,其中有宮家姊妹,賈嫣等倩女教下人馬,天乙子那批親侍弟子,以及范通、查幽昌等一群江湖豪客。這一批人,兩人擡著一大盤重逾百斤的麻繩,行至壁邊,順著峭壁,松繩垂下,行動之間,沈穩異常,那些長達數百丈的麻繩,也非倉卒可辦,顯然,華云龍早有準備了。

  谷中歡聲雷動,除了瞿天浩等少數幾人,猶在厮殺外,盡皆罷手,紛紛朝東面崖壁下奔去。忽聽谷世表喝道:“玄冥教下,全部站住。”玄冥教教規森嚴,縱在這等狀況,無人敢不從命,聞聲立刻止步,群以詫異目光,望向彼等教主。

  梅素若芳心一動,暗道:“這放牛坪是玄冥教總壇所在,谷世表當然比誰都清楚。”她轉念未畢,提起丹田真氣,震聲喝道:“九陰教弟子,無本教主命令,也不許妄動。”兩人這一出語,人人心頭動疑,停了下來,蔡夫人一把抓住蔡薇薇手腕,只有少數人依然疾奔而去。

  但見住玄面色一變,隨即狂笑道:“華家小兒,你也太小看老夫了。”微微一頓,喝道:“雷火箭侍候,對正崖下。”

  原來,兩崖之上,靠近任玄的那數十屬下,每人都肩套一張五石強弓,背負箭壺,壺中僅有三四支箭,那箭形式特異,箭頭不是利镞,而是外表漆黑發亮,似是鐵制,大若握掌的球狀物。華云龍內功深厚,東西崖相隔雖有數里,留意之下,看得分明,心中暗暗一震,朝天乙子低聲道:“道長,請你想辦法將臨谷湖岸炸去。”

  天乙子霜眉一皺,道:“任玄是用火器?”

  華云龍點一點頭,道:“正是,蔣叔爺對我說過那雷火箭。”

  天乙子道:“谷中范圍甚廣,那些高手身手矯健,目力敏銳,雷火箭爲數不多,也炸不了多少人吧?”

  華云尤面色凝重,道:“任玄必有安排。”天乙子不再發問,目光一掃崖下,轉身奔去。

  只聽任玄縱聲大笑,道:“華云龍,讓你瞧老夫手段。”猛地將手一揮,峻聲喝道:“放箭。”那批高大箭手,個個彎弓搭箭,對準東西崖壁之下,一聽任玄下令,箭出疾若流星,滿天花雨一般紛紛射去。

  谷東西峰壁,相隔雖遠,雷火箭也不易射,但這數十名箭手,都是任玄精選,身手不比泛泛,手勁甚強,崖高數千尺,箭成弧形下落,則又匪難。但聽轟轟之聲,連綿不絕,驚心動魄,人人心中都是一緊。雷火橫飛之下,林木摧折,沙石飛走,這也罷了,那爆響過后,又是蓬蓬連聲,無比強烈的火光,直沖上天,足有七八丈高,無疑的,林中埋有大量引火藥物,由雷火箭而引發。

  那火勢蔓延之速,真令常人難以置信,自華云龍下令墜索迄今,說來話長,也不過幾呼吸工夫,繩索僅放了一半,那一片青蔥蒼翠的林木,已成了火海。大勢一變,先頭急奔至峭壁下的人,連逃也來不及,慘叫聲中,火舌一卷,已不見蹤影。華云龍本待拼著燒毀十余條繩索,急速抛去救出那些人,卻是不及,只得長歎一聲,下令停止放繩,免得被那猛烈之極的火焰燒去。

  任玄意猶未足,再度擺臂,道:“半數石坪,半數別宮。”。

  飕飕連響,弦聲震耳,那數十支雷火箭,分別攢射向石坪上群雄及九曲別宮。坪中數千人,武林精英,十九聚此,豈能束手待斃。元清大師與曹天化,功力最高,見那雷火箭將及地面,同時躍起,揮手之間,各發出一陣排山倒海的勁力,卷飛七八支雷火箭,遠落松林之中。

  其余高手,眼見箭已臨頭,紛紛躍身撈住,只是仍有少數箭支落至石坪,只有兩人,雖也接住來箭,卻因那雷火箭本身份量已自不輕,再由數千尺高射下,所增之重,何啻數十倍,一個把持不住,失手墜地。但聽數聲巨響,火光一閃,一陣濃煙,夾著千百道烏光,四外飛射,慘呼之間,隨之火起,聲如狼嗥,首當其沖的,固是炸得肢體四散,受余波碎片擊傷,不計其數,呻吟起落,入耳驚心,睹之駭人。

  攫住來箭的那些高手,覺得將這等易炸之物,握于手中,那是太危險了,不約而同,摔箭入林。這些雷火箭,被元清大師、曹天化卷飛的,先后落入林內,轟蓬聲中,一大片松柏,又遭引燃。同時間,只見那座巍峨堂皇,美侖美奂的「九曲行宮」,烈焰騰空,火舌亂飛,熊熊焚燒起來。

  展眼間,那缦回的長庑,那峥嵘的樓閣,已被火海吞沒。這時,谷中群雄,耳聞四周「劈劈啪啪」的燃燒之聲,眼見火光耀天,映得人人面色,盡成血紅,加上烈火燒烤,慘呼呻吟之聲,呼吸欲窒,除了少數高手,尚能保持平靜外,所有的人,無不驚惶失色。

  眼看草坪外森林,盡成火海,任玄再下令雷火箭攢射石坪,谷中群雄,只怕誰也逃不了喪身危運。華云龍立身崖頭,劍眉緊蹙,他雖當機立斷,要天乙子毀峰頂水湖,靠谷石岸,引水滅火,只是谷中火勢之猛烈,蔓延之速,大出意料之外,暗暗想道:“聚集火藥炸岸需時不少,看這形勢……”

  谷世表眼見自己精心布置,欲一手坑盡天下英雄的埋伏,倒轉過來爲敵利用,心中的激忿、驚怒,已臻頂點,但他不愧絕代枭雄之才,際此惡劣形勢,心神依舊不亂,明知若下煞手斃敵,必然引起公憤,益發不可收拾,當下隨手一拂,閉住那三人穴道,仰面厲聲叫道:“華云龍,你可想救你尊長性命?”

  華云龍淡淡說道:“谷世表,你要說的,華某已托人做了,不如勿言,免得讓敵人有了警覺。”

  谷世表心中暗道:“這小子果然聰明絕頂。”心念電轉,妒才之心,就如谷中炎炎烈焰,熾感胸中,強自隱忍,敞聲道:“你如此機警,本神君倒也放心不少,只是你臨時準備,倉卒不能周密,留意旁邊唯一古梅的一塊青石下。”這兩人一番對答,如打啞謎,沒有幾人聽得懂,只是人在危急中,特別敏感,頓時意念似有生路,大部份歇下手來。

  華云龍暗暗想道:“這谷世表能計及不測,預先埋下炸毀湖岸火藥,也算是雄才大略了,讵料一敗至此,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唉,自害害人,不勝浩歎。”

  忖念中,賈嫣突然走至他身旁,促聲說道:“對崖刑纣等人,怎地失蹤?”

  華云龍瞿然一驚,擡頭望去,只見除了任玄,臨崖俯望,督察形勢,不時朝自已瞥上一眼外,刑纣、龔浩、魏奕豐,突然不見。他轉念一想,已知其故,凝神聽去,果聞七八里外刀劍喝叱之聲,隱隱傳來,只因谷中聲響太大,致于他人功力,不留意亦難察覺。他心驚怠慢不得,匆匆說道:“留心敵人。”身形一撥,星飛丸掠,向南而去。
  

  
  這放牛坪的山谷,東西寬僅數里,南北長達十余里,華云龍等存身之處,在這一條峭壁中央,較爲平坦低落的地方,區區數十丈,僅作一小段崖頭而已。那峰頂小湖,雖說不大,滲漓彌漫,也有大半峰頭,距谷最近,岸壁最薄,卻在西南一帶。

  湖畔,峭塹起伏,普通人行走艱難,這一段路,走上一個時辰,也不一定走得完,但華云龍何等輕功,瞬眼之間,已然趕至。只見湖濱地上,天乙子手執寶劍,與刑纣相斗正激,他的弟子,布下「坎離劍陣」力拒龔浩與幾個老者。
  
  峰岩至此一窄,數十丈內,湖屬臨谷岸壁,自數尺至丈余不等,此際,裂開一隙,湖水瀉下一線,只是杯水車薪,無補于事。四外散布一包一包的紙袋,從口漏出一些黑色粉末,顯然即是火藥。刑纣百年老魔,厲害可知,此時施出了「太陰神爪」,手指暴長寸許,粗了一倍,其色灰白,每一爪抓出,迫出五股蒙蒙白氣。

  此際,任玄眼看大功即將告成,忍不住發出一陣震天狂笑,坪上高手,人人色變,谷中群衆,頓時發出一陣驚歎之聲,他們心中,不由一沈。陡地,遙遙傳來一陣穿金裂石,驚心動魄的清嘯,人人都聽出是華云龍的嘯聲。突然間,任玄得意至極的笑聲,如忽然遭人斬斷,戛然而止,谷中暴出一陣驚哦歡喜聲。東崖諸人,莫名其妙,但知情勢必然驟變。

  宮月蘭急聲問道:“姊姊,怎麽啦?”宮月蕙手一攤,苦笑一聲,表示己亦不曉。

  宮月蘭面龐一轉,促聲道:“嫣姊。”

  賈嫣再也無法保持心如止水,櫻唇含笑,道:“你問我,我問誰?”

  宮月蘭急得什麽似的,喃喃咒道:“這鬼地方?”團團亂轉。

  這都是緊接著的事,說來冗長,其實自華云龍離去至今,不過片刻而已。原來千鈞一發之際,華云龍登上一座峰頭,睹狀之下,義憤填膺,一聲長嘯,撲向斗場。人在半空,寶劍出鞘,身劍合一,映著白日,似經天長虹一般,蔚爲奇觀。

  他那身法太快,聲猶未至,人已撲到。這邊血戰正殷,忽覺劍光刺耳,頭上勁風,若泰山壓頂,迅雷擊身,人人心膽俱裂之下,竟不分敵我,兵器上撩,合拒來人。但聽一聲厲吼,劍光倏斂,那使鋼拐的老者,流血五步,屍橫就地。

  只見場中一位輕袍緩帶,俊美無俦的少年,凝立如山,寶劍上指穹蒼,氣宇森嚴,神情肅穆,仿佛一尊天神,自天而降。場中諸人,心神大震,停下手來,凝目注視著華云龍,臉上的神倩,如在夢中。寂然片刻,華云龍目光由衆人臉上,一掠而過,始才朝著天乙子,緩緩說道:“天乙前輩,請您將那梅樹旁,一塊青石翻開,點燃其下引線。”

  天乙子心頭一清,朝目四望,只見百步之外,一株石梅,枝干夭矯,是附近惟一的梅樹,其下盤根錯結,青石累累,但僅一塊青石,大如磨盤,光澤圓滑,他經驗老到,一眼便斷定引線必埋在此石下。

  此時,華云龍一人獨戰刑纣等九大高手,居然神態悠閑,遊刃有余。俠義道的,無不興高采烈,瞿天浩等老輩人物,重見華家繼起有人,老懷大暢,相視而笑,同是欣然不已,長恨道姑喃喃自語道:“這孩子。”忽覺悲不可抑,鳳目之中,珠淚滾滾而下。方紫玉蓮步悄移,取出一方絲帕,輕輕替她拭去玉頰淚痕,她木然而立,未加阻止。

  華云龍見刑纣凶悍絕倫,心念一轉,健腕一振,刷的一劍,刑纣胸膛早著了一劍。刑纣悶哼了一聲,他受創之下,凶性大發,十指箕張,放棄防守,踴身撲上,發出十二成功力的「太陰神抓」。華云龍冷冷一哼,身形一側,右腿一翻,刑纣「太陰神抓」,嗤嗤連聲,將地面擊出十幾個深洞,人卻在厲嘯聲中,摔出懸崖,落入炎炎火海之中。這一代凶人,作惡不悛,終于死在華云龍手底,天道好還,報應不爽,華云龍也算報了殺祖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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