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落跑情婦-黑田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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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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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二年十二月十八日 AM7:21

  在東京多摩郊區的一處森林裡,有一棟古老而宏偉的日式大宅,它位於森林的正中央,只有一條車道通往外界,平時人煙罕至。

  儘管宅院看來極有歷史,但在這大宅裡卻有一間有著電視牆的房間,而電視螢幕則是用來監控森林各處及宅院裡外的每個角落。大宅及森林的主人來自一個極有淵源的家族,據說他是幕府將軍比企一族的後代,至今還被族人及世襲的家臣尊稱為「主公」。比企勝平,二十九歲,有過一次失敗婚姻,目前是單身。而也就因為他單身的身份,使他每天得忍受管家金子善勝的嘮叨催婚。

  比企勝平的身份不只是比企家第二十代的主公,更是專營不動產事業的幕王集團總裁、業界新一代的龍頭霸主,他的財產總額連國稅局都難以掌握。

  平時沒事時,他喜歡坐在監控室裡看著整牆的電視螢幕,因為有時他能在螢幕裡看見鳥、狸、松鼠,甚至是鹿等野生動物。「主公,家族成員們都在催了……」善勝站在一旁,有著一種長老般的威嚴,卻又恭敬小心。

  勝平平靜地看著螢幕中一株覆蓋著初雪的古木,一語不發。「主公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依家族傳統,主公必須在三十歲以前,生下比企家第二十一代的主人。」 

  「我是只負責傳宗接代的種馬嗎?」他的眼睛依舊盯著螢幕,聲音冷得教人不寒而慄。「善勝不敢……」善勝敬畏地一欠。

  「什麼傳統不傳統?我就是不想再結婚了。」一次的失敗婚姻讓他看清婚姻的本質,只不過是一紙證書,能保證什麼?

  雖然他已經原諒外遇的前妻,並給予祝福,但那件事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他完美人生中的唯一污點。

  「可是主公……」善勝甘冒其大忌,「就算您不相信婚姻,還是必須在三十歲以前……」「就是要孩子,不是嗎?」他打斷了善勝,「要孩子容易,何必要結婚?」以他的身份及地位,一堆女人搶著幫他生孩子,這有什麼難的?「我明天就找個女人生給你們看。」煩死了,他真的被這些腦袋還停留在幕府時代的人們給煩死了。見他動了氣,善勝小心翼翼地道:「主公息怒,善勝不是故意煩您,只是……」勝平抬手打斷了他,「算了,我知道……」說著,他赫然發現就在他跟善勝說話的同時,那株古木下卻站了一個穿著厚重大衣的微胖男人。

  「這傢伙是誰?」他手指著螢幕上的不知名男子。

  「不知道。」善勝回答。「怪了,這種時節誰會跑到這兒來?」他疑惑地盯著螢幕,只見那男人拿出一條繩子,努力地想將繩子丟上古木的粗大樹枝。他一震,「該死!他想自殺!?

  那株古木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一棵樹,他怎麼能讓莫名其妙的人在上面吊死!

  「居然想在我的森林裡自殺?」他轉頭看著善勝,「你帶著無線電趕過去,快。」

  「是。」善勝領命,一秒鐘都不敢遲疑。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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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生意失敗而欠下五億巨債的小峰兼男,獨自來到多摩的森林裡,打算了斷殘生。

  他將分別給妻子多美、女兒朱實及兒子淳一的三封遺書以塑膠袋裝好,擺放在樹下。

  「對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看著手中的繩子,他猶豫了一下。

  死是什麼感覺呢?他不曉得,但是……

  他好怕死。

  可是一想到那無力償還的五億債務,他不想死都得死了。否則明天所有的債主追上門來,他如何面對?

  「唉……」

  他輕歎一聲,「還是死了算了。」說著,他費力地想將繩子甩到樹枝上。

  無奈他個子不高,體重近來又直線上升,想把繩子甩到這株高大的樹上,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甩了半天,他覺得好喘好累,當下決定找棵矮一點的樹上吊。

  正打算放棄這棵老樹時,他聽見噠噠的馬蹄聲,「咦?」他以為自己聽錯,納悶地朝聲源望去。

  這一看,他嚇了一跳,因為他看見有個約莫四十幾歲的男人,騎著一匹黑色駿馬朝他奔了過來。

  「你在幹什麼?」

  善勝在他面前停下馬,口氣嚴厲。

  小峰兼男一怔,有點回不過神來。 

  「這是比企家的物業及土地,要死到別的地方去死。」善勝毫不留情地說。

  「什麼?」

  小峰兼男難以置信,「這是私人的森林?」

  想不到他想死都這麼難,挑了半天還挑到別人家的森林。

  「快離開。」

  善勝說著的同時,他耳機中傳來勝平的聲音。

  「他是不是想自殺?」

  勝平在無線電裡問道。

  「看來是的。」

  善勝回答。

  因為戴著耳機,小峰兼男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只是納悶地望著像在自言自語的善勝。

  「問他幹嘛要自殺。」

  勝平說。

  「是。」

  善勝看著小峰兼男,問道:「你為什麼要自殺?」

  「我?」

  他一怔,「當然是欠債。」

  「多少?」

  「五億。」

  提及五億債務,小峰兼男一臉愁雲慘霧,「我根本還不出來,到時就算不自殺,也會被討債公司的流氓打死的。」

  「怎麼回事?」

  勝平以無線電詢問善勝。

  「他說他欠人五億,就快要被追債了。」

  「因為五億而自殺?」

  雖然他不覺得五億是多麼了不起的數目,但確實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他邊透過電視螢幕看著善勝跟欲自殺的男子,邊沉吟著。

  突然,一個奇怪的念頭鑽進他腦海中——

  「善勝,問他有沒有女兒。」

  他說。

  善勝一怔,「做……做什麼?」

  「你問就是了。」

  「是。」

  善勝雖覺疑惑,但還是依命行事,「你有沒有女兒?」

  小峰兼男一愣,點了點頭。「有一個……」

  「主公,他有一個女兒。」

  「問他女兒幾歲,結婚了沒,有沒有對象。」

  勝平指示著。

  善勝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但還是遵照指示詢問小峰兼男:「你女兒幾歲?」

  「做什麼?」

  小峰兼男困惑地望著他。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就對了。」做什麼?他怎麼知道?他也是依命行事罷了。

  「我女兒今年二十四歲。」

  「結婚了沒?」

  「還……還沒。」

  「有沒有男朋友?」

  小峰兼男想了一下,「她好像從沒交過男朋友。」

  善勝沉默了幾秒鐘,才將問到的答案回報給勝平。

  「主公,他女兒二十四歲,未婚,沒有對象。」

  收到消息,坐在監控室裡的勝平思索起來。須臾,他下達指令——

  「告訴他,我幫他還五億。」他說。

  「咦!?」

  善勝一愣,「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不是要我傳宗接代?我現在就要順你們的意。」他撇唇一笑,有種惡作劇似的得意。

  「主公,您不是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他聲線一沉,「告訴他,我替他還錢,他女兒到這兒來陪我一年。」

  「一年?五億?」真是荒謬!他明白他的主人有時很瘋狂,但他萬萬沒想到他是如此的瘋狂。

  「一年就夠讓她生下孩子了。」

  他說,「身上流有我血液的孩子難道不值五億?」

  「值,當然值,只是……」

  「善勝,」勝平打斷了他,「誰才是主子?」

  「當然是主公您。」

  「你知道就好,照我的話告訴他!」

  他嚴詞命令著。

  「是。」善勝雖然覺得不妥,但主公有令,他除了照辦,再無他法。

  「嗯,」他看著小峰兼男,「你不必自殺了。」

  小峰兼男一怔,「你什麼意思?」

  他覺得眼前的人好詭異,這種時代居然還有人把馬當交通工具,且居住在這種森林裡?最奇怪的是他不知在跟誰對話,而且還稱呼對方為主公?

  「我家主公要替你還清五億債務。」善勝說。

  「啥米?」

  他一震,「你是在開玩笑嗎?」

  善勝神情一凝,「我像在開玩笑嗎?」

  看著他認真嚴肅的表情,小峰兼男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只是……

  「為……為什麼?」

  「當然不是無條件幫你,我主公有個交換條件。」

  「是什麼?」

  五億耶,是什麼樣的條件交換值五億啊?

  「你女兒必須到這裡來陪我主公一年。」善勝自動省略了必須替他家主公生下孩子的細節。

  「啊?」

  「你考慮看看。」善勝其實不希望他答應,因為身為家臣的他,絕不希望主公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生下比企家的後代。

  小峰兼男認真地思索著。

  就這樣,十幾分鐘過去了——

  抬起頭,小峰兼男看著眼前的善勝,一臉堅毅篤定的表情,像是堅決反對這樣的條件交換似的。

  正當善勝暗自欣喜著他不會答應的同時,他的回答嚇壞了善勝。

  「好,我答應。」

  小峰兼男說。

  「啊!?」

  善勝陡地一震,「你……你答應?」

  「對,我想我女兒也會答應的,因為她很乖、很孝順,也很顧全大局。」說著,他竟有幾分得意。

  「你……」善勝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你是哪門子的父親,居然犧牲女兒的……」

  「善勝。」他話沒說完,耳機裡便傳來勝平冷冷的聲首,「我看他好像答應了。」

  儘管有千百個不贊同,善勝也沒膽子欺騙勝平。「是的,他是答應了。」

  他話剛說完,耳機裡就傳來勝平霸氣的笑聲。

  「善勝,我終於不必再聽你一天到晚噦嗦嘮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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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o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PM8:15

  吉祥寺,小峰家。

  在一家之主小峰兼男所召開的家庭會議上,他難得嚴肅正經的神情,使氣氛沉重了起來。

  「老爸,你在搞什麼神秘啊?」念大二的淳一不耐地道,「我待會兒還有約會耶。」

  小峰兼男斜睇了他一眼,「你就只知道開著跑車泡馬子,家裡的活兒都不幹。」

  「家裡有老媽跟老姐,幹嘛還要我?」說著,他蹭了旁邊的一家之「煮」多美一下。

  多美望著他笑歎一記,沒說什麼。

  坐在靠牆的位置,始終不發一語的朱實,冷靜地看著小峰兼男,像是感覺到什麼不對勁般。

  她是長女,從小就得幫忙家裡的飯堂生意,後來因為開了連鎖店,她甚至得放棄就讀大學,選擇短大。

  一畢業,父親就要求她到飯堂幫忙,領的是微薄的薪水,過的是老媽子的生活。說她是現代阿信,那可是一點都不誇張。

  此時,小峰兼男乾咳一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是這樣的……」他有點礙口,「我……我破產了。」

  「啊!?」多美、朱實及淳一幾乎是同一秒鐘發出驚呼。

  「老爸,你在開什麼玩笑!?」一直過著大少爺生活的淳一驚愕地道。

  「孩子的爸,你……你說的是真的?」多美也難以置信。

  「是真的。」小峰兼男低著頭,「這幾年因為擴充營業,我不斷地向銀行借貸,可是碰上經濟不景氣,收入銳減,幾年下來,利息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不知不覺就……」

  「爸,你到底負債多少?」唯一表現得冷靜的朱實問道。

  他伸出手,掌心打開,扳直五指。

  「五百萬?」多美問。

  他搖頭。

  「五千萬?」淳一擔心他的紅色小跑車,會因此遭法院查封。

  小峰兼男一臉內疚地又搖了搖頭,「是五億。」

  「啥米!?」多美臉色慘白,幾乎要暈厥過去。

  「爸,怎麼會這麼嚴重?」朱實無法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事實。

  「我愛面子,一直沒說出來,所以……」他抓抓頭,很不好意思。

  淳一一臉愁雲慘霧,「老爸,我的車是不是保不住了?」

  「你還擔心車?」朱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女朋友要是知道我沒有車,她可能會跟我分手耶。」淳一一副世界末日就要到了的神情。

  「那麼勢利的女朋友,分了也好。」朱實說。

  「你說什麼?」淳一反譏她,「只有你這種從沒交過男朋友的人,才會說這種話。」

  「你……」朱實氣得想咬他。

  她沒有男朋友是她的錯嗎?她從小學開始就在家裡的飯堂幫忙,每天除了學校就是家裡,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

  「你以為你的紅色跑車是怎麼來的?」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是老爸買的。」

  「是我犧牲了青春及時間換來的!」朱實忍不住大叫。

  「好了,好了……」小峰兼男打斷了他們的火爆對話,「你們先聽我說。」

  「還要說什麼?」朱實倒是認命,「我看我們還是趕緊打包行李吧。」

  「不必。」小峰兼男說。

  朱實一怔,「為什麼?你不是說我們家破產了?」

  「是差一點……」他為即將進入正題而支支吾吾。

  感覺到他似乎隱瞞了什麼,朱實緊盯著他。「爸,你是不是還隱瞞了我們什麼?」

  「孩子的爸,你快把話說完吧!」多美也急著想知道真實的情況。

  小峰兼男看看多美,再看看朱實,「是這樣的,有個人幫我解決了所有債務,雖然店可能會沒了,但我們家可以保有現有的一切。」

  「什麼?」朱實疑惑地道,「誰啊?」

  五億的債務耶,誰那麼有辦法,幫他們解決五億的負債啊?

  「是……是一個名叫比企勝平的人。」

  「比企勝平?」大家異口同聲地道。

  「三天前,我準備到多摩的一處森林裡上吊自殺……」

  「啊!?」多美尖叫起來,「孩子的爸,你居然打算扔下我們?」說著,她眼眶泛紅。

  「孩子的媽,我還沒說完呢。」他白了她一眼。「就在我要上吊的時候,突然有個人騎著馬出現了。」他非常戲劇性的描述著當時的情形。

  「騎馬?」淳一笑了起來,「老爸,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才沒開玩笑,他是真的騎著馬,一匹大黑馬。」他一臉認真。

  多美微蹙著眉心,「孩子的爸,你該不是見鬼了吧?」

  「他要是鬼的話,怎麼能解決我的五億負債?」他知道說出來肯定讓人很難相信,不過他遇到的事可都是真的。

  「那倒是……」多美想了想,也覺有理。「然後呢?」

  「然後有一個他稱為主公的人,說要幫我還清五億債務,可是他有個條件……」

  「主公?」淳一捂著嘴巴,幾乎要放聲大笑。

  現在都公元二00二年了,居然還有人叫自己的主人主公?

  小峰兼男斜覷了他一記,「你別以為我發神經,亂說話,其實一開始我也半信半疑,等到他幫我把債務都清償後,我才相信我真的遇到貴人了。」

  「孩子的爸,那個人的主公開的是什麼條件?」多美其實也很難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他的條件是……」說著,他一臉慚愧地看著朱實,「朱實去陪他一年。」

  「啊?」多美一怔,「陪的意思是……」

  「老媽,你真笨,陪當然是陪睡的意思啊。」淳一若無其事地說。

  「陪睡!?」朱實尖叫起來,「開什麼玩笑!?」

  「朱實,」小峰兼男自知對不起她,一臉愧疚地道:「只有一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的。」

  「爸,你在說什麼?你怎麼可以答應這種條件?」她簡直不敢柑信爸爸就這麼把她給賣了。

  「老姐,你別那麼生氣,五億耶,你一年就值五億耶。」淳一咧著嘴笑,「再高級的情人都沒你值錢。」

  「去你的!」朱實抓起墊子朝他扔去,「你想高級,你去啊!」

  「他要的是女人,又不是男人。」淳一笑容一斂,一臉悲壯,「如果他要的是男人,我會為了小峰家的幸福,犧牲我自己的。」

  「少來,你犧牲過什麼?」朱實氣極了。

  「朱實,爸爸對不起你,不過……」

  「爸,我不要!」她堅決抗議,「我為這個家犧牲奉獻了那麼多年,現在你竟然要我連終身幸福都犧牲掉?」

  「朱實,只要一年……」小峰兼男一臉哀求。「一年很快就會過去的。」

  「不要!」朱實漲紅著臉,「人家還是處女耶!」

  小峰兼男對著她笑笑,「我就知道你最潔身自愛,最乖了……」

  「我不是要你誇獎我!」朱實急得快掉下淚來,「我不要去陪那個什麼主公,這種時代還叫主公的人,一定是個怪物……」

  「老姐,」他笑望著朱實,「其實你根本不必擔心,現在還被稱為主公的人,一定是那種老到連餅都咬不下的老頭,你的貞操不會有危險的。」

  朱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還說風涼話?」

  「朱實,你弟弟說得有道理。」小峰兼男附和著淳一的說法,「也許那個主公只是想找個人陪他度過餘生罷了。」

  「沒錯。」淳一笑嘻嘻地,「可能他只是把你當幫傭或看護,安啦!」

  「我不要,我幹嘛冒那種險?」朱實惱火地瞪著他們父子倆。

  「媽,」她向一言不發的多美求救,希望母親能為她出頭。「你也不答應,對不對?」

  多美看著她,一陣沉默。

  「媽?」她簡直不敢相信,媽媽竟然也站在爸爸及弟弟那邊!

  「朱實,家裡能不能度過這一關,就靠你了。」多美以拜託的語氣說。

  朱實霍地站起,「我不要!你們是怎麼搞的?你們怎麼可以犧牲我的幸福!?」

  「朱實……」

  小峰兼男欲言又止。

  「我不要聽,不要!」她摀住耳朵,叫嚷著:「我要離家出走,馬上、立刻、現在!」說著,她轉身就要衝上樓。

  突然,大門打開,一名四十幾歲的男人帶著兩名年輕壯漢走了進來。

  「你們是誰?」淳一問。

  「小峰先生,」前來帶人的善勝看著站在樓梯口的朱實,「那位就是令千金?」

  「是……是的。」小峰兼男囁嚅地道。

  善勝向一旁的壯漢使眼色,兩名壯漢立刻趨前。

  「幹嘛?」眼見兩人朝自己走來,朱實驚慌地道:「爸,這是怎麼回事?」

  小峰兼男一臉內疚,「朱實,這就是爸爸剛才要告訴你的事……他們今天會來接你。」

  「什麼!?」朱實發出了連巷尾都聽得見的慘叫——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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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善勝已經將人帶回來,勝平立刻前往房間一探究竟。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要是她長得很愛國,別說要讓她生孩子了,恐怕連要讓他「站」起來都很難。

  打開門,只見一個年輕女孩平躺在榻榻米上,小小白白的臉蛋上有兩道彎彎的眉毛、俏挺的鼻子、嫣紅的嘴唇,她全身上下有一種可愛、甜美的感覺。

  勝平鬆了口氣。雖然她不像他前妻一樣是個超級大美女,但至少看起來還挺舒服順眼的。

  「她怎麼暈死過去了?」他發現她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她一上車就發飆,我跟阿吉幾乎抓不住她,阿吉還被他踢中下體,痛得臉色發青……」善勝不好意思地道,「所以我就乾脆把她打暈。」

  「你是擔心她也給你一腳吧?」

  善勝微蹙眉頭,「她真的很凶,主公您確定要用五億來換這個女人嗎?」

  「怎麼?」勝平睇了他一眼,「我連個女人都治不了?」

  「不是。」善勝低著頭,「只不過她好像不是自願的,我怕她會抵抗。」

  勝平挑挑眉,「抵抗?我最喜歡會抵抗的獵物了。」說著,他眼中閃著光芒。

  「主公,」善勝臉上多了三條線,「她是人,不是獵物。」

  他忽地神情一沉,冷冷地道:「女人在我眼裡都像是獵物。」

  善勝沒接話。他知道主公為何要這麼說,因為在前妻背叛他以後,他已經不再信任女人了。

  勝平走進房裡,盤坐在朱實身旁,睇著她看。「長得很可愛嘛。」

  「是不差,就是脾氣壞了點。」善勝一歎,「主公,我還是覺得不妥。」

  「沒什麼不妥,我要的是一個孩子,不是妻子,只要不是太差,我都無所謂。」勝平淡淡地說,像是在談論著別人的事般。

  「主公……」

  「行了!」他打斷了善勝的嘮叨,「你可以出去了。」

  「主公,您現在就要跟她……」

  「你以為我是野獸?」勝平睇了他一眼,「我只是先培養一下情緒。」

  「噢。」善勝訥訥地道:「那善勝先行退下了。」

  「唔。」他微點了頭。

  臨走前,善勝不放心地再睇了昏死過去的朱實一眼。

  他真的很擔心,要是這潑辣丫頭也像襲擊阿吉那樣,給他們主公一腳,那……比企家的香火可能會就此中斷。

  「唉……」他憂心地長歎一記,拉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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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實隱約聽見有人在講話,她覺得自己像在做夢,先前發生過的一切都好像是假的一樣。

  她的頭好痛好痛,眼睛也睜不開,只聽到兩種不同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沒多久,四周靜了下來,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她虛弱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張男性的臉龐。

  那是一張英俊男人的臉,又濃又粗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凌厲的眼神……他英姿颯颯,冷肅局傲,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但那俊逸的臉龐上又蒙著一層憂鬱,像是曾有什麼事情傷害過他似的……

  「你是誰?」她怔怔地發出聲音。

  就在她發問的同時,她注意到四周的擺設及佈置,她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她反射性的爬起,驚恐地向四周張望。

  「天啊……」這是個很古老的房間,而且像極了她在古裝劇裡才看得見的場景。

  她捏捏自己的臉,努力地想確定自己其實是在做夢。可是……好痛。

  「真的……是真的……」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包括那個穿著黑色和服盤坐在她眼前的男人。

  看見她驚恐的反應,勝平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任何人突然看見這種景象,都會是這樣的反應。

  「過來。」他說。

  朱實瞪大眼望著他,「你……你說我?」她整個人縮到了房間的角落。

  「不然是誰?」他濃眉微擰。

  「我不要。」她倔強地瞪著他。

  「你不要?」他眉心一糾,「沒有人可以對我說不要。」

  「是嗎?」她其實怕死了,卻還是強自鎮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那我就是第一個跟你說不要的人。」

  「你……」他是該生氣的,可是……他發現自己沒有太生氣。相反地,他覺得有趣極了。

  他一個月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會到東京去處理他龐大的事業,而其他三分之二的時間,他會待在這個只有他、善勝、園丁、司機及廚子的森林古宅裡。

  說真的,日子有點無聊。不過他有一種預感,這女孩的到來,會為他幾近枯燥乏味的日子,增添些許樂趣。

  「我要回家。」她說,「你們快送我回家。」

  「這恐怕不行……」他深沉一笑,「你可是用五億換來的。」

  「咦?」她一怔。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爸爸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真的被以五億天價賣出一年?

  「這一年,你都必須待在這裡,哪裡都不能去。」他說。

  朱實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做夢,我才不會陪你們的什麼主公一年呢!」

  「噢?」勝平挑挑眉,睇著她。看來,她似乎不知道她口中所說的主公就是他。

  「笑死人了,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居然還有人被稱為主公?」她哼地一笑,「我看你們根本有毛病,快讓我回去!」

  他神情沉凝地望著她,「你價值五億,怎麼說回去就回去?」

  「我不想陪你們的主公不行嗎?」她堅持地道:「我可以還他錢啊!」

  「還?」勝平撇唇一笑,「你還得起?」

  「我可以來這兒當女傭。」

  他唇角一掀,哼地一笑。「就算我給你一個月一百萬的薪水,你做二十年也是還不完,更何況,女傭哪來的月薪一百萬?」

  朱實扳著手指頭,認真的算著。可是她算數不好,反應也差,還真是算不出來。

  「如果按照正常的薪水,你一個月只能領二十萬,也就是說,你做到死都還不完五億。」說著,他有一種惡作劇得逞般的快感,「再笨也會選擇一年還清的,不是嗎?」

  「是沒錯……」朱實悶悶地點頭,但旋即又一臉不馴地瞪著他,「就算做到死又怎樣,我……我才不當你們主公的玩物呢!」

  玩物?是的,她確實像個洋娃娃一樣,不是那種精雕細琢的瓷娃娃,而是那種手縫的、樸實又帶著一種溫暖感覺的布娃娃,使他冷漠的心扉隱隱散發出一股不明顯的情愫。

  不,再也沒有女人能打開他緊閉的心扉;他花五億也不是拿她當玩物,而是生產工具。

  「過來。」他決定不跟她囉嗦,如果可以,他想乾脆現在就強押她就範。

  「想都別想!」她也固執得跟石頭一樣。

  「我說過來。」他以命令的口氣說。

  她朝他扮了個鬼臉,「誰理你!」

  「你……」他臉一沉,兩隻眼睛陰沉地盯著她,「我再說一次,過來。」

  「我也再說一次,不要。」她像是跟他槓上了一樣。

  勝平濃眉一糾,倏地站起,快如閃電般地逼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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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就在他欺近的同時,朱實發出了驚怒的尖叫。

  他高大的身軀突然地擋在她眼前,遮住了所有的光線。抬起頭,她看見他慍惱的俊臉。

  「別跟我頂嘴。」他捏住她的下巴,直視著她。

  迎上他陰鷙的目光,她心頭一震,頓時發不出聲音。

  「往後一年,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不能頂嘴,也不准說不。」

  「為……為什麼?」她虛張聲勢地說,「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因為我最大。」

  她強自鎮定,挑眉一笑。「呵,哪裡大?」

  「你很快就會知道。」他略帶狎意地道。

  「你骯髒。」她羞紅了臉。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不管你覺得我怎樣,未來一年你都得待在我身邊。」

  「你開什麼玩笑?」她很心慌,「我要陪那個什麼主公,還要陪你?」

  他撇唇一笑,「你給我聽清楚,你所謂的主公,是幕府將軍比企一族的後代,也就是第二十代的主公比企勝平。」、

  「啊?」不會吧?是在歷史課本中讀過的比企一族的後代?

  「比企勝平就是我,我就是比企勝平,也就是用五億換你一年的人。」他說。

  朱實陡地一震,兩隻眼睛茫然的看著他。

  他是比企勝平,那個幫她爸爸還清五億債務的人?也就是要她來陪他一年的……主公?

  「騙人……」她以為主公應該都七老八十,怎麼他……

  「我聽說你叫朱實是嗎?」他將臉欺近她,「這一年,你是我的人。」

  她一震。「你……你的意思是……」

  他伸出勁臂,猛地將她圈抱在懷中。「我隨時能享用你。」說罷,他低頭攫住了她的嘴唇。

  對於突來的掠奪,她沒有太多的時間抵抗或反應,只是呆愣地接受。

  緊貼著的四片嘴唇,引發著不可言喻的酥麻感,儘管心裡不安惶恐,她還是近乎順服地任他索求。他的唇舌像是一把烈火在她口中竄燒,她覺得頭更暈了……

  抬起眼簾,她看見他深沉冷漠卻又莫名火熱的眼神——

  是的,此刻的他是火熱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離婚後,他雖然不是完全不近女色,但沒有任何女人能再激起他心中的熱情。而她……似乎給了他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她的唇柔軟而濕潤,雖然生澀,那迷人的馨香卻令他迷醉……他發現他初時的擔心是多餘的,他根本不必憂心他見著她會不會「站」不起來,因為此刻的他已經……

  「唔……」朱實因為幾乎透不過氣來,試圖推開他的胸膛。

  感覺她想掙扎,他下意識地將她箍得更緊、更牢。他的唇重重擠壓著她的,像是貪戀花蜜的蜂蝶般。

  「嗯……」她緊閉著雙唇,只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窒息。

  她想推開他,斥喝他不該如此對她。但是……她胸口發燙,腦門發麻,整個人陷入一種不知名的驚悸裡。

  就在她張開嘴巴想偷偷換氣之際,他的舌潛進了她口中,狂肆地糾纏住她的舌。

  「唔……」舌尖的交纏帶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經驗及感覺。

  天啊,他明明是一個她還非常陌生的男人,為何卻能激起她陌生的情潮?

  突地,他離開了她的唇,深沉地凝視著她——

  見她星眸微啟,唇片歙動,一臉迷惘的模樣,他忽地撇唇一笑。

  「你好像還挺享受的……」

  頓時,她從恍神中醒來——

  「放開我!」她羞惱地推了他一把。

  但他沒放手,反而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像貓戲弄著老鼠般的得意笑著。

  「放手!」她氣呼呼地掙扎著。

  每當她一動,那包裹在衣物底下的女性渾圓,就會摩挲著他的胸膛。

  一種微妙的快感在他心底竄升,他將她壓在身下,單手扣住她的兩隻手腕,幾番拉扯之下,她衣衫略顯凌亂,前襟也微微敞開……

  看著他的眼神,她發現了他接下來所要做的事——

  「你……」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別……」

  「我就是要脫你衣服。」他睇著她,有點惡作劇地一笑。

  「啊!?」她一震,臉色慘白。

  她那有趣的反應讓他覺得心情愉悅,他伸出手,緩緩地接近她胸口,並放在她幾乎要鬆開的第二顆鈕扣上。

  「不……不要……」她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因為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不要?」他唇角一撇,「你知道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跟你發生一次關係,就得花費一百三十六萬九千八百六十三元。」

  聽見他輕易地就算出這麼複雜的數字,她愣住了。

  「所以說,你沒有權利說不要。」他霸道地說。

  他解開她的第二顆鈕扣,而她胸前的溝壑已漸漸顯現……

  「看你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想不到還挺有料的。」他笑說。

  「你才營養不良呢!」她氣憤地道,「我有C罩杯耶!」

  他蹙眉一笑,「C罩杯很了不起嗎?我還碰過F罩杯的。」

  「我看你是碰到乳牛吧?」她不甘示弱地道。

  他眉心一擰,「跟我抬槓?」

  「不行嗎?」她忍著強烈的不安及恐懼跟他頂嘴。

  「行。」他撇唇一笑,眼底卻射出銳芒,「等我嘗過你以後,你會有一整年的時間跟我抬槓。」

  語罷,他動手解開了她的鈕扣,睇著她衣服底下白皙而細緻的肌膚。

  「色狼!色狼!救命啊!」因為驚羞過度,她放聲大叫。

  「你省省力氣吧。」他抿唇一笑,「你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嗄?」她一怔。

  「你知道嗎?多摩有百分之九十四的地方都是森林,而你現在就在其中一處森林中。」說著,他俯身睇著她,「說真的,我不認為有誰會聽見你的叫聲。」

  她怔怔地望著他,「森……森林?」

  「沒錯。」他挑挑眉頭。

  「那……那我不是像美女與野獸裡的貝兒一樣?」她自言自語道,「我怎麼那麼慘?」

  「喂,」他掐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你不是美女,我也不是野獸。」

  她一臉委屈地瞪著他,「那我們是什麼?你說!」

  「我是幕府將軍的後代,你是平民。」他說。

  「先生,你大概是當世外高人太久了,告訴你,幕府時代已經結束很久啦!」她瞪視著他,「現在是二00二年!」

  「你……」他從沒碰過像她這麼倔強強硬的女人。

  一般的女人在這個時候不是嚇得昏死過去,就是軟趴趴的無法反應,可是她居然還在跟他頂嘴?

  從他出生以來,所有人對他都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就連背叛他的前妻也不敢如此張狂放肆。

  「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厲害……」他語帶威嚇。

  「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厲害。」她直視著他,卻發現她好像惹毛他了。

  他唇角一掀,雖是笑著,那眼神卻鷙猛得教人不寒而慄。

  「你很厲害嗎?」他聲音低沉而沙啞,「那我倒是要見識一下你的厲害。」 

  「嗄?」她眨眨眼睛,驚疑地望著他。「你想……」

  「你不是很厲害?」他促狹一笑,「既然你很厲害,應該知道我要做什麼。」話落,他俯身吻住了她。

  他單手將她那不馴的雙臂高舉過頭,強勢地揉弄著她胸罩底下的柔軟。

  朱實一方面感到驚悸,一方面又因為他的強勢索求而心緒波動。

  他的擁抱有力而真實,他的唇狂肆而火熱……她覺得自己全身像火燒似的難受。

  「不……」

  她的抵抗及掙扎讓他男性的征服本能覺醒,一股熱氣從腹闖往上竄,瞬間掩沒了他的思考。

  女人總是對他投懷送抱,因此狩獵比性更能帶給他征服的快感。

  她不同於他所經歷的那些女人,她像獵物,頑強又有趣的獵物。

  他的手伸進她胸罩內,揉住了她的渾圓,那柔軟的觸感,激起他強烈的渴望……

  他不該對她有謁望,因為她只是他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而性愛則是為了傳宗接代而必須實行的手段。

  但……他發現自己亢奮著。 

  他的手指揉弄著她的蓓蕾,那小小的突出在他指尖下綻放,而她卻渾然不知。

  「不要!」她別過臉,不讓他繼續親吻她。

  他頭一低,轉攻她白嫩嫩的香頸——

  「啊!」她驚羞地大叫,本能地想給他致命的一踢。

  他像是早料到她會來這一招,於是把腳一壓,「想暗算我?我可不是省油的燈!」

  「你!」

  「我曾經空手擒服一隻體積足足有你三倍大的山豬。」他有幾分得意。

  「我不是山豬!」拿她跟山豬比,找死!?

  「你確實不是山豬,山豬比你溫馴多了。」他語帶促狹地道。

  「什麼!?」她羞惱地瞪著他。

  看著她杏眼圓瞪,兩頰鼓起,活像只河豚的可愛模樣,他發現自己的慾望消退了。

  這不是因為她激不起他的慾望,事實上,他比自己所預料的還想擁有她。之所以不繼續,是因為他突然有罪惡感。 

  他知道,在霸王硬上弓的情況下,她一定會恨死他。

  但他不要她恨他。就算不愛他,至少也得不討厭他。

  見他突然停止動作,她疑惑地望著他。「你幹嘛?良心發現?」

  他睇著她,使壞地一笑。「有點軟了。」

  她一聽,面紅耳赤卻又不甘示弱地道:「你不是很厲害的嗎?」

  「你是想我繼續嗎?」他目光一凝,語帶恐嚇。

  她心頭一震,一臉驚畏。

  「知道怕就好。」他撇唇一笑,在放開她之前,又迅速地吻了她一記。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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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PM7:38

  自從他離開後,她已經兩天沒見到他了。

  她就這樣被限制行動,整整兩天都待在那個房間及房間外面的庭園裡。

  每一餐,都有個名叫阿樹的歐巴桑會為她送來精緻的美食,並為她準備一大桶的熱水及一套換洗衣物。

  「阿樹婆婆,那個人呢?」終於,第二天的晚上,她忍不住向阿樹打聽。

  阿樹怔了一下,「那個人?」

  「就是你們主公。」

  「噢……」阿樹恍然大悟,「你說主公啊,他去東京辦事了。」

  「辦事?我以為他是深山野人呢。」她輕哼一記。

  阿樹笑了,「主公他在東京有大事業,一年內總會到東京幾趟。」 

  「事業?」她腦海中浮現他穿著盔甲戰袍坐在辦公桌前,然後一堆穿著西裝的人跪在地上叫主公的好笑畫面。

  忖著,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朱實小姐找主公有事嗎?」阿樹問。

  「沒事,我沒找他,他最好別來煩我。」她把頭一撇。

  阿樹抿唇一笑,「要是沒事,我出去了。」

  「嗯,謝謝你幫我送飯來。」

  「應該的。」阿樹說完,退出房外。

  說真的,平時負責伺候別人的她,一時之間還真不習慣被人家這麼伺候著。

  而且整天被軟禁在這裡,真的好無聊,無聊到她忍不住要胡思亂想。

  只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很想念她的家人,大概是因為感受不到什麼立即的危險吧。

  突然,比企勝平那張成熟又充滿魅力的臉龐,浮現在她腦中;

  「太詭異了……」她喃喃自語。

  為什麼她沒想念家人,卻反而想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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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AM6:15

  平時在家裡因為要幫忙店裡的事務,她大概都是這個時間醒過來的,有時甚至更早。

  可是在這裡待了兩天,她發現早醒也沒事幹,還不如睡晚一點……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似乎被兩道視線鎖定住,而且還有一股徐徐的、沉穩的氣息輕拂著她的臉。

  「嗯?」她睜開眼睛,赫然發現了他。

  「啊!」她尖叫一聲,像是枝頭上受到了驚嚇而飛起的小鳥。

  勝平盤腿坐在她身邊,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她慌張地爬起,警戒地抓緊自己的衣領,「你做什麼?」

  「沒事,看你睡覺。」

  「幹嘛不出聲音?你想裝神弄鬼嚇我嗎?」她瞪著他,羞色爬上了她的臉頰。

  「你睡得很甜,而且還打呼,我不忍心叫醒你。」其實他昨夜就回來了,因為她早已經就寢,他才沒有叫醒她。

  「我打呼?」她驚羞地道:「胡說!」

  「打呼有什麼丟臉的?」他挑挑眉,「狗睡覺都會打呼。」

  「我不是狗。」她嘟起了小嘴,表達她的不滿。

  真是個無禮的傢伙,老是拿人家跟動物比,前天說她比山豬凶,今天又說她跟狗一樣會打呼,可惡!

  睇著她可愛的模樣,他挑眉一笑。

  「嗯,你不要隨便跑進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他睇著她,似笑非笑地,「這裡所有的房間都是我的,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不著。」

  「你……」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你乾脆不要回來好了!」

  他微皺起眉頭,「嗯?」

  「你失蹤兩天,我以為你從此都不會來煩我丁呢!」

  「看來……有人在想我。」他促狹一笑。

  「什麼?」她像是被抓到小辮子似的羞惱著,「鬼才想你咧!」

  看見她那羞紅的小臉,他抿唇一笑。

  他發現,她才來了兩天,他笑的次數已經超過兩年的分。

  「起來吧!」他霍地站起,「我幫你買了一些東西,看你喜不喜歡。」

  她一怔,這才發現門邊堆了一個又一個的箱子及紙袋。「你又玩什麼花樣?」

  「是你的衣服跟鞋子。」說著,他從其中一個袋子裡拿出一件大衣,「你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我幫你買了一些回來。」

  「一些?」她爬過去,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這樣叫一些?

  依她的目測,這一堆行頭比她家裡的還多,而且……都是名牌。

  「你要在這裡待一年,總不能什麼都沒有。」他覷了她一眼,「再說,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就當是你的耶誕禮物吧!」

  她一怔。難道他去東京不只是處理公事,還特地幫她選購了這些衣鞋嗎?

  天啊,她突然好感動,因為活到二十四歲,她老爸跟老媽連她的生日都會自動Pass過去,可他卻為她準備了耶誕禮物……他凝視著她,神情變得很溫柔。「你好像很感動?」

  她臉兒一熱,「哪有?」

  他的表情又忽地變得冷漠,甚至有點生氣。「你不感動?」

  該死,他現在在跟她培養感情,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幹嘛要感動?我又不是心甘情願來的!」她直視著他,發起了牢騷,「你不知道我快悶死了嗎?」

  他一頓。「你很悶?」

  「當然,我被軟禁兩天了。」她氣鼓鼓地瞪著他。

  他凝望著她好一會兒,像是在思忖著什麼。

  看見他那鎖眉凝思的模樣,她有一點不安。「你這古代人,又在盤算什麼?」

  忽然,他將大衣往她身上一披,然後拉起她的手——

  「喂,做什麼?」她一怔,被動地被他往房門外拉。

  「跟我走就是了。」他回頭瞪她一眼。

  她皺皺眉頭,嘀咕著:「跟你走就跟你走,幹嘛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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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平拖著她來到馬廄,卻發現她已經氣喘吁吁。

  他睇著她,「你怎麼喘成這樣?」

  「你……你家大啊!」她白了他一眼。

  什麼嘛,也不想想他手長腳長腳步大,他走一大步,她得快跑兩、三步才跟得上。

  「我家大也不是我的錯。」他揚起下巴,睨著她。

  「我走得不快難道就是我的錯?」她沒好氣地頂他一句。

  「你是第二個跟我頂嘴的人。」

  「是嗎?」她咧嘴笑笑,一臉你奈我何的表情,「第一個怎麼了?」

  「被我埋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朱實一震,木然地望著他。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難道說他真的……

  天啊,她還是別有事沒事就跟他頂嘴。看他脾氣古怪,要是哪天發起瘋來把她幹掉,她就是屍體爛了,都不會有人發現。

  看她一臉驚慌,知道她怕了。他得意地在心裡偷笑。

  上一個跟他「頂嘴」的人,是善勝的老爸——金子老爹。大概因為他年紀已經足夠當他的曾祖父,所以總是十分直接地,指責管教他這個第二十代的主公。

  不過金子老爹已經在前幾年,以一百零三歲高齡過世,並被他厚葬了。

  「進來。」他拉著她走進馬廄,「自己挑一匹馬。」

  因為怕被埋了,朱實有點畏怯。抬起眼,她發觀他的馬廄裡約莫有十匹馬,而且每匹都一副頭好壯壯的模樣。

  「原來是真的……」她忍不住驚呼。

  「什麼?」他疑惑地望著她。

  「我爸說他要自殺時,有人騎著馬去阻止他,我們以為他是吹牛的,原來都是真的。」

  他撫摸著一匹黑馬,「騎著馬巡視森林比什麼都方便。」說罷,他打開門,將黑馬牽了出來。

  「我看你騎『純白』好了,它的脾氣還不錯……」說著,他打開旁邊的門,牽出一匹漂亮的白馬。

  脾氣不錯?朱實存疑地看著那匹眼神高傲的白馬,頗不以為然。

  「對了,」他一邊幫馬套上馬鞍及韁繩,一邊問:「你會騎馬嗎?」

  當然……不會。她這輩子了不起只騎過腳踏車。馬她只在動物園看過,而且是小學旅行的時候。

  不過她不想在他面前顯得笨拙、沒見過世面,於是她撒了個大謊。

  「當然會騎。」她一臉自信,「騎馬跟騎車一樣,有什麼難?」 

  他挑挑眉,斜睇著她。「那就好。」

  套好馬鞍跟韁繩,勝平拉著馬走出馬廄,並將純白的繩子交到朱實手裡。

  「我帶你去透透氣吧。」他說。

  「騎馬不是要穿騎馬裝?」

  「只是散步,隨便就可以了。」說著,他輕鬆地跨上馬背。

  看他一蹬就坐上了馬背,她當然不能當「遜腳」。

  幸好純白是匹母馬,體型比公馬小了一點,雖然她是菜鳥,但有樣學樣,倒也坐了上去。

  他睇了她一記,露出了「不賴」的表情。

  「純黑,走吧。」他說。

  他胯下的黑馬像是聽得懂人話似的往前走去,步伐穩健而悠閒。大概是因為有他在,她騎著的純白也非常溫馴地尾隨著。

  就這樣,他們騎著純黑及純白走進了森林——

  被古木及巨木圍繞著,朱實感受到不曾有過的沉澱及寧靜。

  「你之前都在做什麼?」突然,他轉頭問她。

  「之前?」

  「就是來這裡之前。」

  「噢,」她恍然,「在家幫忙啊,我爸爸開了很多家飯堂。」

  他皺皺眉頭,「除了那個,你沒做過其他的事?」

  「我是阿信,苦命得很。」她有一點埋怨,「我們家是男尊女卑,所以我從小就被當傭人一樣使用。」

  看她一臉哀怨的表情,他忍不住撇唇一笑。「那麼說,你來我家等於是鯉魚躍龍門、麻雀變鳳凰了?」

  她白了他一眼,「你幹嘛說得一副好像我求之不得的樣子?」說著,她把頭一甩,「拜託,我是莫名其妙被賣來的。」

  「你覺得這裡不好?」他有點認真。

  「太無聊了。」她一點心眼兒都沒有的直說。

  「我陪你玩還無聊?」他直視著她。

  回頭迎上他銳利的目光,她心頭微微一震。

  他在的時候其實一點都不無聊,因為他總會給她一些驚嚇或刺激,雖然對身體健康不見得有好處,但至少那些感覺及經驗都是她不曾有過的。

  不過,她不會承認這些事實。

  「你這個人就很無聊啊。」她挑挑眉頭,言不由衷地。

  勝平陡地一震。

  「勝平,跟你在—起太無聊了。」

  倏地,前妻雪乃的臉龐及聲音像把扁鑽般,鑽進了他腦子裡。

  朱實一點都沒發現他神情的變化,繼續說道:「而且你陰晴不定,很難搞。」

  「勝平,你陰晴不定,我根本捉摸不著。」

  他已經不愛雪乃了,在她背叛他的同時。但是這些話令他回想起曾經有過的憤怒及挫敗——

  「住嘴!」突然,他沉聲一喝。

  朱實陡地一震,驚疑地望著神情陰沉的他。他翻臉怎麼比翻書還快?

  「我花五億可不是要你來嫌我無聊。」他不是有意凶她,只是一時控制不了脾氣。

  她一怔。是喔,他花了五億不只不是要她來嫌他,而是要她來紓解他的慾望的。

  「我……我沒有什麼意思……」好女不吃眼前虧,她還是先低聲下氣的求和。

  「那你是什麼意思?」他凶了她一句,「虧我還帶你出來透氣散心。」說罷,他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看他騎著純黑掉頭就要離開,她急著要跟上,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叫純白轉過去。

  「純白,純白……」想起他剛才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要求純黑,她依樣畫葫蘆地學著。「轉頭,轉頭……」

  純白斜眼睇她,一副「誰鳥你」的高傲表情。

  「純白……」她摸摸它的耳朵,「拜託一下嘛,快……」

  純白索性原地站立,一步都不走了。

  「純白……」可惡,連馬都欺負她?

  他們比企家可真是上行下效,主子自大高傲,連馬都有樣學樣?

  她生氣了,非常生氣,因為她無法忍受連馬都看扁她。

  「純白!」她突然在它耳朵旁大聲咆哮,「你走不走!?」

  聽見她的咆哮,回過頭的不是純白,而是騎著純黑先走一步的勝平。

  「笨蛋,你在幹嘛?不要在它耳朵旁尖叫。」

  瞪視著他,她不服氣地道:「誰叫你的馬重聽,根本不鳥我!」說罷,她掐住純白的耳朵,「我警告你,我不是好欺負的,你快給我……啊!」

  話沒說完,純白突然拔足狂奔。

  「啊!」朱實本能地抱住它的脖子,死命地以雙腿夾住它。

  見純白像瘋子似的往前疾奔,勝平立刻掉頭追去。他知道朱實其實只是個「肉腳」,根本不是真的會騎馬。

  「抓緊!」他一邊追趕,一邊大叫著。「別鬆手!」

  「阿彌陀佛……」她緊閉雙眼,兩隻手兩隻腳都緊緊巴著純白,因為她知道只要一個失手失足,她就會摔得變阿呆。

  「抓緊,朱實!」勝平一邊提醒著她,一邊想盡辦法接近並攔阻一發脾氣就瘋狂奔馳的純白。

  突然,他發現前面十幾公尺處,就是一個落差有三公尺左右的險坡,他估計以她的力氣及差勁無比的騎術,肯定會被純白摔下來。

  於是,他急策純黑將距離拉近。就在接近險坡之前,他決定放手一搏。

  「喝!」一個縱身,他朝純白背上的朱實撲去。

  一抱住她,兩人就這麼跌落地面——

  「啊!」朱實發出慘叫,然後眼前一片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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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才二十四歲,我不想死……」驚魂未定,朱實睜開了眼睛。

  她看見勝平,而他就躺在她身下,兩隻手緊緊地保護著她。

  「你……」他看著她,神情有點痛苦,「你這個笨蛋!」

  她感覺得出來他摔得不輕,當然……他可是當了她的墊子。

  「你不知道不能這樣驚嚇馬匹嗎?」他嚴厲地斥責她,「你是不是想死啊?」

  她眨眨眼睛望著他,一臉嚇呆了的表情。

  「我從沒看過像你這樣的笨蛋,你……」他還要發飆,卻驚見她的眼淚已經早他一步飆了出來。

  因為驚嚇過度,因為摔得好痛,因為手腳幾乎僵硬發麻,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喂,」見她掉淚,他一愣,「罵你兩句就哭?」

  「才不是……」她抹著眼淚,一臉委屈,「我好痛……」

  「你有摔著嗎?」拜託,他都已經用身體「包」著她,還當她的墊背摔在地上了,她還痛?

  她搖搖頭,「手好痛……」

  他抓起她的手,「把手攤開。」

  她攤開掌心,他發現她的掌心已經被韁繩磨破了皮。「回去擦點藥就沒事了。」

  「你說得簡單,都是你害的。」她埋怨。

  「我害的?」

  「要不是你亂發脾氣,掉頭就走,我怎麼會掐純白的耳朵,在它耳邊尖叫?」她幽怨地睇著他。

  他挑挑眉,不以為然,「不知道是誰先隨便批評人家陰晴不定、無聊的?」

  「你本來就是。」她像是撒嬌似的嗔著。

  突然,一根敏感的神經扯回了她——

  天啊!她居然像個小女孩一樣跟他撒嬌發嗲?

  眼簾一抬,迎上他正注視著她的眼眸,她的心一陣狂悸。

  她急著要離開他的懷抱,才發現他還躺在她身下,動也不動。

  「你幹嘛不起來?」

  「我暫時起不來……」

  「咦?」她微怔。

  「剛才你胸部壓著我,我有反應。」他故意逗她。

  她臉兒刷地一紅,「你說什麼東西啊?」語罷,她像逃難似的從他身上爬離。

  但是當她爬離,她發現他還是動也不動。

  「你又玩什麼把戲?」她警戒地瞪著他。

  他瞥了她一眼,一歎。「我是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你真以為我是禽獸嗎?」

  她沒搭腔,可是臉上卻寫著「差不多」。

  「我的背很麻,要先休息一下。」

  她一震。背很麻?難道他摔傷了背?「你摔傷了?」

  「背部著地,有點不舒服,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他說,眼神變得溫和。

  對於因為救她而摔傷的事,他一點都不在意,臉上也沒有任何不悅及後悔的表情。看見這樣的他,朱實心裡一暖。

  剛才的情形有多危險,其實她心知肚明。所以當他那樣不顧自身安危的救她時,她心裡真的是充滿了感激及感動。

  見她突然不說話,他轉頭睇著她,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淡淡地問一句:「你呢?除了手,有沒有哪裡受傷?」

  對於他的關心,她感動得胸口一陣發燙。

  「那你呢?」她真誠地擔心著他,「你會不會……癱瘓啊?」

  聞言,他撇唇一笑,「那可不妙,這樣你可能要在這裡陪我一輩子了。」

  他的一句話讓她的臉頰羞紅,耳根發熱,心跳加快。

  「反……反正如果要當你的傭人,也是要待一輩子……」她垂著臉,訥訥地說。

  「誰要你當我的傭人?」他那神秘而幽深的眸子突然地盯住她,「我要你當我的……」

  他心頭一震,沒說下去。他要她當什麼?不是傭人,也不是他以為的生產工具,更不是提供他性服務的情人……那麼,她是什麼?

  他迷惘了。他想要的不是這些,而是更長久、更穩定、更真誠的關係,就像……夫妻。

  他猛然一震。不!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關係,因為這種關係太不可靠了。

  看著他的臉,聽著他的語調,她忍不住期待著他會說出什麼。

  「什麼?」她望著他,「你要我當什麼?」

  他臉一沉,眼底的一絲溫柔倏地消失。「情人,一年份的情人。」他近乎無情地說。

  朱實怔怔地望著他,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

  情人等同於不必負責、短暫、純性慾、沒感情,也就是說……他需要的只是她的身體。

  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是這種「用途」,雖然她不願意,但是她知道她被以五億賣掉一年,就是淪落到當情人的下場。

  既然早知道,為何會傷心?

  她不懂,真的不懂。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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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PMl:16

  雖然早早就上床,但一整個晚上她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將他的身影趕出自己的腦袋。

  她不斷地想起他、想起他不顧一切地救她、想起他偶爾露出的溫柔笑意、想起他冷漠又傷人的話語……

  他是個矛盾的男人,好與壞、溫柔與冷酷都在他身上出現,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了。

  「唉……」翻了個身,她無意識地看著自己磨破皮的手。

  上面的藥是他幫她擦的,就在回來以後。

  幫她擦藥的時候,他面無表情,一句話都不說;她猜不出他的心思,只覺得心裡更亂了。

  「怎麼會這樣?」她重新翻回來,仰望著天花板。

  被抓來當情人,她應該嚇得花容失色,心情忐忑,可是她不是太恐懼害怕,甚至還在意起他的想法及感覺。

  天啊,她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又躺了十分鐘,她實在睡不著,於是決定起來散步。

  是的,他家很大很大,簡直跟公園一樣,走它個一圈,她應該會累得想睡覺吧?

  起身穿上外套,她走出了房間,沿著迴廊輕緩踱步。

  走著走著,她發現有一間房間燈還亮著,裡面傳出了勝平及善勝的聲音。

  她不是故意要偷聽,只是碰巧撞上了,不聽好像對不起自己。

  挨著門邊,她拉長了耳朵——

  「主公何必花心思討好她?」善勝語帶不滿,「要是像今天這樣的意外再發生,您可能會受傷,甚至半身不遂……」

  「善勝,你真是烏鴉嘴。」

  「就算主公不高興,我也要說。」善勝那騾子脾氣簡直跟他老爸一樣,「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主公不該用五億換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回來。」

  「她不莫名其妙,她……」勝平沉吟了一下,「她還挺有趣的。」

  「主公想娶她嗎?」善勝直接地問。

  「我不想結婚,也無意娶誰為妻。」他說得堅定,但其實心裡有點動搖。

  「既然如此,就不必討好她。」

  「我沒討好她,只是不想硬上。」

  「反正主公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借腹生子,不必管她願不願意、開不開心,只管讓她懷孕就是了。」

  勝平沉默了一會兒,「懷胎只要十月,她才來三天,你急什麼?」說罷,他揮揮手,「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累了。」

  善勝一歎,有幾分無奈,「是。」

  聽見他們的談話結束,朱實連忙夾著尾巴快逃。

  她一路疾走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臟飛快的跳動著。

  借腹生子?天啊,原來她不只是來當情人,還是……產婦!?

  老天,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要她出賣身體已經夠可憐了,他們竟然還要讓她大肚子,然後剝奪她的親權?

  「太過分了……」她應該要生氣的,但她其實非常傷心。

  「我不要……不要……」她唸唸有詞地,「我絕不要變成生產工具。」

  難怪他只要她留在這裡一年,原來他是要讓她在一年內懷孕生子,然後就像丟垃圾一樣的丟開她。

  當然,一開始他就表明只買她一年的「使用權」,所以她非常清楚自己所要付出的就是身體。但是要她生孩子那實在是太過分了。

  如果只是肉體上的糾葛,或許時間一久,她就能將他及一切都淡忘,可是一旦有了親情及感情的糾纏,她要怎麼在一年期滿後遺忘一切?

  想到自己在他的心裡只是一個生產工具,她就覺得好難過。

  忽地,悲憤凝聚成一股力量,她決定反抗這一切,她要為自己的未來作決定。

  事不宜遲,她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決定再等幾個小時,趁著天色微亮,看得見路的時候,逃出這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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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AM5:48

  輾轉反側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睡著,勝平就聽見外面傳來的急促腳步聲。

  「主公,不好了……」善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睡眠不足而顯得脾氣不好的勝平,從溫暖的被窩裡爬出來,「該死,善勝,我才剛睡著……」

  「她跑了。」善勝說。

  「誰?」他一時沒會意。但旋即,他意會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快速地衝到了門邊,打開了門。「她跑了?」

  阿樹低著頭,「剛才我經過朱實小姐的房門外,發現她門沒關,結果……」

  「她在森林會迷路,能跑去哪裡?」雖然睡眠不足,頭暈腦脹,但一想到她失蹤,他火氣都上來了。

  「阿吉在監視器裡看見她出現在第三區。」善勝說。

  「什麼時候的事?」

  「三分鐘前。」

  他眉心一糾,想都不想地道:「把純黑帶到門口,我馬上來。」

  「是。」善勝轉身就要走。

  「慢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似的,「把我的獵槍也帶著。」

  善勝一震,「主公?這……」

  他銳利而惱火的目光朝善勝一瞄,「快去!」

  「是。」善勝欠身,轉身拔腿就跑。

  瘋狂是崩潰的前兆,跟在他身邊近二十年,善勝等於是看著他長大的,他知道勝平是什麼樣的人,他的感情看似冷寂卻強烈,但那通常是因為某件事或某個人讓他崩潰。

  勝平回房穿上長大衣,一張臉深沉得嚇人。

  「你敢跑?」他大步地朝著大門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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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怕鬧出人命,善勝跟著勝平一起去追逃跑的朱實。

  幾分鐘後,他們追上了在森林裡跌跌撞撞的她。

  「朱實!」在距離她約莫二十公尺的地方,他勒住了純黑。

  聽見馬蹄聲,朱實就知道代志大條了,再聽見他憤怒的大吼聲,她更有一種必死無疑的危機感。

  她知道她不能停下來,一旦停下來,她就連離開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要跑,跑到最後一秒,跑到不能再跑,跑到他追上了她、拎起她。

  「朱實!」見她還是不斷地往前跑,勝平的臉色更加陰沉。

  這一幕,他覺得好熟悉。當時雪乃也是這樣倉惶失措的,跟著他的司機跑掉的……

  那個時候,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及被背叛的痛心,還對他們開了槍——

  下意識地,他舉起了獵槍。

  「主公,不要。」見狀,善勝急忙阻止。

  勝平看都不看他一眼,神情堅定得像是屹立不搖的富士山。

  他扣了板機,射出一發子彈。

  「啊!」聽見槍響,朱實哇哇大叫。

  竟然把她當山豬打?「你瘋啦!?」她對著他大叫。

  「你給我回來!」他也對著她喝令著。

  「不要!」她毫不猶豫地反抗他,「你休想!」

  他扣下板機,又開了一槍,子彈就射在她腳邊。

  「啊!」她又嚇得哇哇大叫,然後直跳腳。

  「你再不回來,我就把你埋了!」他恐嚇她。

  她脾氣也拗,像是豁出去了一樣。「你是瘋子、神經病,我不怕!」

  「你……」他臉一沉,又扣了板機。

  「啊!」朱實又跳了開來。

  開什麼玩笑?他真的對她連續開槍?還說要把她埋了?那恐怕她就是回到他身邊,也是死路一條。

  不行,她一定要跑。

  轉過身,她拔足狂奔,管他是哪個方向。

  看她跑,勝平又連續開了幾槍,最後一槍甚至打掉了她手裡的簡單行李。

  丟了行李,她還是頭也不回地往前奔跑。

  見她執意離開,勝平的情緒竟突然平靜了下來——

  他把槍往地上一扔,神情冷漠而又微帶憂鬱。

  善勝看過他這樣的表情,只是覺得這次跟上次又有點不同。

  「主公……」

  「我沒事……」他淡淡地道,「那笨蛋可能會迷路,你想辦法趕在她前面,給她留一些明顯的指標及記號。」

  善勝一怔,「為什麼?」

  「我不希望她出事。」他目視著前方,語氣平靜得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讓她走,然後看她在哪裡落腳。」

  「我不明白,您要放她走?」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五億耶!

  「善勝,」他轉頭睇著他,「她走得很堅決。」

  「主公?」

  「你記得雪乃走的那一天嗎?」他淡淡地說著,雖然語氣有幾分惆悵,但看得出來不帶一絲情感,「我對她及鈴木開了槍,但只一槍,她就停下了腳步,然後回到我身邊。」

  善勝望著他,「我記得,當少夫人回來時,主公您卻放走她跟鈴木。」其實,他不只放了他們,還給了一大筆錢助他們創業。

  有時他覺得他的主公根本不是人類,因為……他的行事作風實在太詭異了。

  「當雪乃回到我身邊,我知道她的心已經完全不在我身上了。」他淡淡地說,「她之所以回來,是因為不想自己或者鈴木受傷,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她還挺了不起的,但就另一方面來說,她卻也沒有那種『就算死也要愛』的決心。」說著,他唇角一撇,笑了。

  「朱實不一樣,你看她跑得有多堅定。」他笑歎一記,「這小妞很頑強,她是真的寧死也不肯留下來。」

  「主公現在的意思是……」

  「我放她走,但是我沒放棄她。」他拉起韁繩,「我對她越來越有興趣了。」

  「主公……」善勝在他眼中看見一絲溫柔,那是他許久不曾見過的。

  「好了,我交代你辦的事快去辦吧!」他掉轉馬頭,馳騁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善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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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明顯的腳印,朱實順利的找到了離開森林的路,來到了大馬路旁。

  「原來我蠻厲害的嘛!」她有幾分得意。

  回頭望著幾乎終年不見天日的森林,她開始崇拜起自己。她還以為自己是路癡,沒想到她竟有不憑地圖及指南針,就走出森林的本事!

  看外頭天色已亮,再回望幽深的林子,她赫然發現那真是一個很不一樣的世界。

  她想,任誰都不會想到在森林裡,有那樣的一棟古宅及那一號人物。

  「我真的跑出來了……」她喃喃地道。

  她應該高興自己逃出來的,卻不知怎地更覺悵然。

  他怎麼會對她開槍,然後又打不中她呢?

  「槍法那麼爛,還說什麼打山豬?不知道是不是吹牛?」她朝著大馬路走去。

  看他騎馬時身手利落敏捷,沒理由開起槍來卻像瞎子一樣啊。

  「他會不會是故意打不中的?」

  其實很有可能,以他騎馬的速度,要抓住她並非難事,可是他非但沒有追趕她,甚至眼睜睜的看著她逃走。

  是不是因為他一點都不在乎她呢?還是他認為沒有把她抓回去的必要?

  一想到自己在他心裡是那麼的可有可無,她不覺難過起來。

  不!她現在不該想這些的,她應該擔心的是……她下一步該怎麼走。

  家,她是回不去的,因為她爸欠了人家五億,一定會親手把她綁起來押回森林裡去。

  她在東京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投靠,而且她身上沒錢,遠的地方是去不了的……

  倏地,她靈光一閃——

  她幹嘛逃得遠遠的?人家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索性留在多摩,哪裡都不去。

  她想,他肯定想不到她就在那麼近的地方吧?

  「天啊,」她樂天地笑笑,「我怎麼那麼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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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PM8:00

  站在「松乃莊」的後門口,她猶豫了好久。

  明顯地,這是一家非常高級的溫泉旅館,以她近二十年的飯堂經驗,想在這裡掙一口飯吃,應該不是難事。

  眼前的問題是……她該找誰給她一份工作?

  正愁著,就看見有個穿著廚師制服的男子,從後門走了出來——

  他,松本夏生,三十歲,是松乃莊的年輕主廚,也是松乃莊老闆娘的親弟弟。

  看著站在後門,一臉彷徨的朱實,他疑惑地道:「你是誰?有事嗎?」

  看見他穿著廚子的衣服,朱實立即趨前,恭恭敬敬的一個鞠躬。「你好,我是小峰朱實,我想在這裡工作。」

  夏生微怔,興味一笑,「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在後門跟我要工作。」

  「對不起,我需要工作,所以……」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他打斷了她,「你會做什麼?」

  她一怔,欣喜地道:「你要給我工作嗎?」

  「那得看你有什麼本事。」他一笑。

  「我什麼都會做,也願意做。我家開飯堂,我從小就在家幫忙,不管是廚房的工作,還是招待客人,我都會。」她興奮地說。

  他挑挑眉,「真的?」

  「真的、真的!」

  他沉吟一下,「那好,你進來吧!」

  「真的可以?」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生平的第一次求職居然這麼順利。

  「當然是真的,跟我來吧。」說著,他走了進去。

  朱實緊跟在後,難掩激動心情。

  「松乃莊廚房的工作都是男性擔任,所以你就做招待客人的工作吧!」

  「是的。」她一臉感激。

  夏生看著眼前清麗可愛,天真單純的朱實,不覺有幾分興趣。「你是哪裡來的?」

  「我可以不說嗎?」她怯怯地看他一眼,「我保證,我不是什麼逃犯或是蹺家少女。」

  他撇唇一笑,「我看你是不像……我叫松本夏生,是這裡的主廚。」

  「咦?這麼年輕的主廚?」她難以置信。

  「我雖然年輕,但手藝可不差。」他說。「我從小就跟在父親身邊學廚藝,算算已經有二十年以上的經驗了。」

  「令尊也是廚師?」

  「我父親是松乃莊的老老闆,現在當家的是我姐姐……」

  「那你不就是……」她眨眨眼睛,「小老闆?」

  他點頭一笑,「是的,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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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PMll:44

  「她去了松乃莊?」勝平臉上覷不見任何情緒。

  善勝點頭,「是的,看來她打算在那兒工作。」

  「是嗎?」他平靜地喝了一口熱茶,「這麼容易?」

  「是松本夏生給她工作的。」善勝說,「他是松乃莊的主廚。」

  「松本夏生?」勝平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這名字很熟。」

  勝平認真地思忖著,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我想起來了,他是我高中時的學長。」

  「主公認識他?」

  「鬼才認識他。」他一臉不以為然,「只聽過他響噹噹的外號。」

  「外號?」

  「大家叫他『處女終結者』,聽說他讓許多女孩子為他哭泣過。」說著,他開始擔心起朱實的貞操。

  看他沉著臉不知想著什麼,善勝斗膽問道:「主公在擔心嗎?」

  這回,他倒是沒有隱藏自己的想法。

  「朱實那個傢伙呆呆的,一定很好騙……」他說。

  雖然他好像在批評朱實,但善勝聽得出其實他是在擔心她。

  他從不對女性口出惡言、或是批判,即使是被雪乃背叛時,他也沒有對她說過半句重話。

  善勝感覺得出來,朱實在他心目中有著不一樣的地位。也許他自己並沒有發現,也或許他並不想讓別人發現。

  「主公倒是不用擔心,既然松本夏生是處女終結者,那麼朱實小姐一定是安全的。」

  「怎麼說?」

  「主公想,有哪個父親會把自己還是處女的女兒,送到一個陌生男人手裡?」善勝是依常理判斷。

  勝平蹙著眉頭,暗忖片刻,「也有道理。」

  「不過有一點我搞不懂。」善勝一臉疑惑,「她既然跑掉了,為什麼卻選在多摩落腳?」

  勝平撇唇一笑,「我說了,那傢伙是單細胞動物,她一定想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然後還沾沾自喜。」

  想起她可能還因為自己能輕鬆走出森林而樂不可支時,他忍不住笑出聲。

  難得見他這樣笑,善勝驚訝地望著他。

  感覺到善勝疑惑的眼神,他笑容一收。「她很好玩。」他簡單地交代著自己的感覺。

  善勝望著他,「您喜歡她?」

  「喜歡她?」他的視線飄得老遠,「我也不清楚。」

  沉默了一會兒,他轉頭睇著善勝。「我還懂得愛一個人嗎?」

  「您不該這麼問。」善勝真誠地道,「您應該問『有沒有人懂得你的愛』。」

  「你真會說話。」

  「善勝說的是真話。」

  勝平睇了他一眼,沒搭腔。沉默了一會兒,他下意識地看了看牆上的日曆——

  「今天是二十五號?」

  「是的。」

  「那傢伙居然在聖誕節逃走,真是可惡!」他蹙著眉頭,一臉懊惱的嘀咕著:「就不能等到聖誕節過後嗎?」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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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PMl0:06

  這是朱實來到松乃莊的第三天,因為接近元旦假期,她幾乎忙翻了。

  不過,忙也好,因為忙,她根本沒時間想起比企勝乎,除了睡覺前那短短的幾分鐘。

  好不容易接近午夜,她終於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坐在後院的員工休息室外,她輕歎了一口氣。

  「朱實。」不知何時,松本夏生來到她身後。

  她回頭,「小老闆。」

  他在她身邊坐下,「別叫我小老闆,叫我夏生吧!」說著,他點起一根香煙。

  「那太沒大沒小了,我看大家都叫你主廚,不如我也叫你主廚好了。」

  「你跟他們不一樣,我比較希望你叫我的名字。」他抽了一口煙,深深地注視著她,「叫名字感覺比較親近一點。」

  朱實心裡一震。

  雖然她這個人遲鈍得厲害,但松本夏生這些話卻讓她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想追求她?

  老天,不會吧?她的行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說真的,他很好。不但溫柔、斯文,而且還收留了她,簡直像她落難時突然出現在生命中的天神,但是……除了感激,她並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

  反倒是那個花五億買她,想要借她肚子傳宗接代的比企勝平,總是三不五時地鑽進她腦袋裡、心窩裡,糾纏著她……

  「朱實,你在想什麼?」松本夏生輕輕地摟了她肩膀一下。

  她一怔,下意識地往旁邊移動了十公分。「沒什麼……」

  松本夏生是泡馬子高手,當然不會猴急到搞不清楚狀況。對這種純情女子,就要慢慢打開她的心房,得到她的信任,才可以一步步地接近她——

  他放開手,「工作還習慣嗎?」

  「還可以。」

  「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商量。」

  她看著他,咧嘴笑笑,「我想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說罷,她站了起來,「我要去刷浴池了,先走一步。」

  「嗯。」他笑睇著她,若有所思。

  朱實朝他一欠,旋身飛快地離開。

  她覺得他的眼睛會電人,盯著她時就像要吃了她一樣,讓她覺得很惶惑。

  比企勝平看著她的時候,也像要吃了她。不過當他看著她,她卻有一種心悸、不安,想逃開卻又期待的奇妙感覺……

  「怎麼又想起他了?」她皺著眉,十分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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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二月十四日 PM7:45

  時間過得也真快,一轉眼,朱實已經在松乃莊工作近兩個月。

  當然,她在松乃莊的大小事情,都在勝平的掌握之中。把她抓回來,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但是他沒有,不知怎地,他期待著她自己回來。

  可是也就因為這樣,他又陷入被善勝「催生」的惡夢之中

  「主公,是竹子夫人打來的電話。」善勝將電話遞給了他。

  竹子是他的姑媽,也是他死去父親的大姐。

  接過電話,他才出聲,電話那頭的竹子已經辟哩啪啦地「開講」——

  「勝平,你現在就過來,我要見你。」

  「過去?」

  「是的。」竹子的聲音又急促又尖銳,「我現在在松乃莊的秋之閣,你現在就來,快。」

  一聽到松乃莊,他想到的是……朱實就在那裡。正想跟她商量換個地方,她已經掛斷了電話。

  「真是的……」他將電話交給了一旁的善勝,「幫我備車,我要去松乃莊一趟。」

  「松乃莊?」善勝一怔,然後欣然地道:「您想去把朱實小姐帶回來啦?」

  雖然他覺得朱實的平民身份配不上比企家的傳人,但知道不再相信愛情的勝平對朱實有感覺,而朱實又是目前能為比企家傳宗接代的唯一希望,善勝自然非常希望他能盡快把朱實帶回來。

  「是我姑媽要見我,叫我去松乃莊。」他起身更衣,「不知道她要搞什麼鬼?」

  知道他不是去帶朱實回來,善勝有些失望。

  「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麼……」他一臉沮喪。

  「你知道?」勝平睇了他一記。

  「竹子夫人一定是要催您結婚生子。」

  「是嗎?」勝平原本已拿出襯衫,頓了一下,他把襯衫一丟,「那我不去了。」

  「耶?」善勝幫他撿起襯衫,「不行的,竹子夫人是您的親姑媽,您不能失禮。」

  善勝將襯衫披上他的肩,「反正您很會打馬虎眼,隨便唬弄她一下就好了。」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勝平好氣又好笑地覷了他一眼,但還是沒有意見地穿上了襯衫。

  「主公,」善勝一邊服侍他更衣,一邊試探地問:「要是遇見了朱實小姐,您打算怎麼辦?」

  勝平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就當著竹子姑媽的面,狠狠地親她。」說著,他自顧自地笑了。

  「主公是想趁機讓竹子夫人及其他人不再對您逼婚?」善勝一臉認真,「主公真是聰明。」

  看他把自己的玩笑話當真了,勝平忍不住蹙眉一笑,「善勝,你還當真了?」

  善勝一怔,「您是說笑的嗎?」

  「就是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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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到松乃莊秋之閣的路上,勝平並沒有見到朱實。

  想也是,秋之閣一向由資深工作人員服務,像朱實那種菜鳥,是不可能被派到這裡來的。

  「今天好像很熱鬧?」他隨口問著帶路的婦人。

  她一笑,「因為今天是西洋情人節,有不少情侶前來用餐住宿。」

  「噢……」情人節?他都已經忘了這個節日了呢。

  來到秋之閣門外,婦人輕敲拉門。「夫人,您的客人到了。」

  「進來吧。」裡面傳出竹子夫人的聲音。

  婦人為勝平拉開了門,「請進。」

  門一開,勝平發現偌大的秋之閣裡,除了他姑媽,還有一名穿著粉紅色和服的年輕女子。

  想也知道這是一次強迫性的相親。

  不過姑媽畢竟是長輩,他就算再怎麼不爽,也不能掉頭就走。

  「姑媽,好久不見。」他進門,朝竹子夫人一欠。

  竹子夫人笑咪咪地,「勝平,你快過來坐下,我幫你介紹一位小姐。」

  壓下不悅,他走了過去。

  「這位是小林理佳小姐,小林議員的千金。」竹子夫人迫不及待地介紹兩人認識,「理佳,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勝平。」

  「你好。」勝平禮貌性地寒暄著。

  小林理佳眨動眼睛,像是見著了什麼天王巨星般地緊盯著他。「比企先生,我常聽竹子夫人提起你,今日一見,你果然如夫人所說的一樣。」

  「不知道姑媽是怎麼說我的?」他禮貌而疏離地一笑。

  「當然是說你的好。」小林理佳壓抑著熱情。

  在與他見面之前,她就知道他是比企家第二十代的主人,又是不動產業界的新霸主。他的身份地位及財富權勢,比起她當議員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是未來丈夫的不二人選。

  雖然一開始知道他離過婚,又近似隱居地住在森林裡時,她曾以為他是什麼怪人。但今日一見,發現他英俊挺拔,她不由得心花怒放。

  不過,在介紹人面前,她必須保持她大家閨秀的風範及氣質。

  「勝平,姑媽一向早睡,所以要先回東京了。」半小時後,介紹人依照慣例提前退場,「你跟理佳好好聊聊,如果太晚了,要送人家回去,知道嗎?」

  「姑媽請放心。」勝平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們聊,我先回去了。」竹子夫人臨走前,跟小林理佳使了個眼色。

  小林理佳禮貌地一欠,「夫人請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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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子夫人前腳一走,小林理佳迫不及待地露出她的仰慕之情。她的眼神變得狐媚、她的聲音變得嬌美、她的肢體動作也多了一些勾引的意味……

  勝平見過太多這種女人,她們總是等不及要接近他、擄獲他的人跟心——

  只是她們都不知道,他……早就無心。

  「比企先生,我可以叫你勝平嗎?」小林理佳微傾著上半身,嬌滴滴地道。

  「你高興就好。」他表情冷淡。

  她嬌笑著,又嗲聲嗲氣地道:「我覺得你好酷,好像不太理人……」

  「是嗎?」他在笑,但眼神很冷淡。

  「勝平,」她突然挪動身子,靠近了他,「你也叫我理佳吧。」

  當她靠近他,他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也看見她豐滿的上圍。

  她像是故意展現出她傲人上圍似的夾著雙臂,只見那前襟間露出了深深的溝壑。

  他冷哼一聲,她的狐媚不但沒誘惑他,還讓他倒盡胃口。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說。

  「不要,才九點呢,一點都不晚,而且……」她軟軟地嗔著,「我可以不回家。」

  他挑挑眉,睇著她。「你是說……你要外宿?」

  「嗯。」她眨動長長的睫毛,盯著他,「你也可以外宿嗎?」

  他當然知道她在暗示著什麼,可惜……他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說勝平……」她幾乎整個人都偎在他身上了,「多摩好冷,你不覺得嗎?」

  「既然冷,你應該多穿件衣服。」

  「可是人家一件衣服都沒帶……」她拉長了尾音,擺明要引誘他。

  他輕推開她,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往她身上一披,「我的外套借你。」

  看他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小林理佳有點急了。她迫不及待想套住這個男人,不管用什麼方法。

  「唉唷,」她嬌嗔一聲,撥掉了西裝,突地撲進他懷裡,「你這個人真是不解風情。」

  「小林小姐……」他沒料到她會主動得像是發情的母貓一樣。

  「你是木頭人嗎?一點都不懂人家的心……」說著,她拉下一邊的衣襟,露出了白嫩的豐盈。

  「該死!」勝平本能地伸手去推開她,不料竟抓到了她的豐盈。他反射性地手一放,小林理佳竟整個人撲倒在他身上。

  「客人,我送酒來了。」突然,門外傳來一名年輕女性的聲音。當勝平驚覺那聲音耳熟的同時,門已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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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二月十四日 PM9:02

  送完餐,正準備去上個小號,朱實就碰上了迎面而來的資深員工——阿富。

  「朱實,朱實……」阿富額頭冒汗,一臉痛苦,「你幫我把酒送去秋之閣。」

  她一怔,「可是我是菜鳥,會被念的。」

  「沒關係,我不說,沒人知道的。」阿富硬把酒盤塞給了她,「我肚子痛,忍不住了……」說完,她轉身拔腿就跑。

  人有三急,她是很願意幫忙啦,不過……

  「阿富前輩,我也尿急耶。」望著阿富的背影,她哀怨地一歎。

  算了,再忍一下吧,誰叫她生來就是苦命阿信。

  來到秋之閣門外,她輕聲道:「客人,我送酒來了。」話罷,她沒想太多的就打開了門——

  天啊,真的有F罩杯的美眉,他不是唬弄她的。

  那上圍突出的女郎穿著粉紅色和服,前襟微敞,一邊的豐盈露出,而他的大手就……就抓著它!?

  逃走兩個月,她以為不會被他發現,她其實就在那麼靠近他的地方,沒想到頭一次撞見,竟是在他抓著妙齡女郎胸部的情況下。

  回過神,她放下酒盤,轉身沒命地逃跑。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不是害怕被他逮著、不是擔心她會成了他借腹生子的工具、不是煩惱她還不了他五億,而是那一幕讓她震驚、錯愕、尷尬,還有難過……

  即使是在她逃離了以後,他依然過得快活,可想而之,有她沒她,對他都沒差。

  「可惡……」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裡去,只是本能地往前疾奔,見彎就轉。

  突然,她驚覺她臉上有熱熱的東西——

  「什麼啊?」她停下腳步,伸手一抹。

  竟然是眼淚!?

  難道說……她已經愛上了他?

  「噢,不……」她倚著牆,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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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朱實。

  雖然他只是聽見她的聲音、雖然她只是露了一下面就消失不見,但是他非常確定那就是朱實。

  他以為菜鳥不會負責秋之閣的工作、他以為他不會驚嚇到一心想逃離的她,結果……他最不想碰上的事還是碰上了,而且還是在那種狀況下。

  「嗯……勝平,你好討厭……」他正懊惱著,小林理佳偏偏在此時發出令他作嘔的聲音。

  「滾開。」他一把推開了她。

  她嚇了一大跳,驚恐又羞惱地瞪著他。「你……你……」

  「你什麼?」他抓起西裝外套,懊惱不耐地瞪著她。

  「你太過分了……」小林理佳一臉受到傷害的表情。

  「你要回去的話,我找人送你;要是你不想回去,我幫你訂房間,總之……別煩我。」他穿上西裝外套,轉身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裡?」小林理佳惱羞成怒,有點狼狽。

  「很抱歉,你很好,胸前風光……」他目光往她胸前一掃,「也很不賴。」

  「你……」

  「不過,我有……」有什麼?他自己都說不上來。

  在他拿出五億後,他擁有朱實,而朱實也確實是屬於他的;但……他希望她是他的什麼?

  「有什麼!!」小林理佳氣憤地道。

  「有她。」他說。

  「誰?」她像只抓狂的母獅般。

  「就是剛才跑出去的女孩。」

  「那個女侍?」她一怔,「你在說什麼?」

  「她是我的情人,暫時是。」他不假思索地說。

  是的,朱實暫時是他的情人,等到他不要她當他的情人,也許就是他決定……再婚的時候。

  「你說那個女侍是你的情人?」

  他點頭,「沒錯。」說著,他旋身離去。

  小林理佳氣得嘴唇顫抖,滿臉漲紅。「可惡!」她齜牙咧嘴地發出尖銳的咆哮。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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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二月十四日 PMll:56

  躲在暫時停用的露天溫泉池邊,朱實知道要是被逮到,一定會被罵到臭頭。

  可是她不想哭喪著一張臉幹活,因為不必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醜。

  十二點以前還是情人節,投宿松乃莊的那些情侶們,一定都在享受快樂的情人節假期。

  她沒有情人,所以也沒過過什麼情人節。

  看別人過節,她有時挺羨慕的。可是……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她一點都不想要。

  「他們現在在幹什麼?」坐在浴池邊,她支著下巴喃喃自語。

  是不是像他那天對她做的那些事?

  「不,一定更多……」她覺得好生氣,但是她也明白自己這樣生氣是不必要的。

  他不在乎她這個花五億換來的落跑情人,她應該覺得阿彌陀佛,可是……他真的連一點點在意都沒有嗎?

  「真傷人……」她突然覺得沮喪,「我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嗎?」

  可惡,他什麼地方不去,居然帶F罩杯美女到松乃莊過情人節,而且還讓她撞見那一幕。

  「色胚!」

  越想越氣,她忍不住咒罵著。

  「怎麼了?」

  突然,松本夏生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一震,「主廚先生?」

  「大家都在找你,你居然躲到這兒來?」松本夏生在她身邊坐下,「你在幹嘛?」

  她搖搖頭。

  「你剛才說什麼色胚?」松本夏生習慣性地點燃一根煙抽著。「誰是色胚?」

  他一再地提及色胚,她就忍不住地想起她不小心撞見的那一幕。而一想起那一幕,她竟難過得紅了眼眶。

  他一怔,「你怎麼了?」雖然他是個輕浮的花花公子,但畢竟不是什麼壞人。

  「我沒事……」

  「是不是遇到對你毛手毛腳的客人?」

  她又搖了搖頭,「我真的沒事……」

  「朱實,」他端起她委屈可憐的小臉,語調溫柔地道:「我不是說過,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嗎?」

  她癟著嘴,兩行眼淚垂掛在粉嫩的臉龐上,「我像火星人嗎?」

  他一愣,「火……火星人?」

  「我一定長得很奇怪,一點魅力都沒有……」

  「不,你一點都不像火星人,雖然我是沒見過火星人的樣子,但我覺得你是個非常可愛、非常有魅力的女性,至少我就深深被你吸引……」感覺她今晚特別的脆弱,他覺得自己頗有擄獲芳心的勝算,便使出渾身解數,安撫她、恭維她。

  「你被我吸引?」

  「難道你沒察覺到?」他一笑。

  她蹙著秀眉,認真思索著,「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見機不可失,他順勢抬起她的下巴,深情地凝望著她。「朱實……」

  她眨眨眼睛,迷惑地看著他。突然,她發現……他想親吻她。

  第一個反應,是想推開他。但轉念一想,一種莫名的報復念頭在她心頭升起——

  親就親,有什麼了不起?我才不要讓比企勝平成了這世界上唯一吻過我的人呢!忖著,她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接受第二個男人的親吻之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及松本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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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什麼!?」找了朱實近三個鐘頭的勝平,疲憊又惱怒地衝了過來。

  「放開她。」他一把推開了松本夏生,「別人的女人,你能碰嗎?」

  看著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松本夏生一怔。「你的女人?」

  「沒錯,她是我的情人!」

  松本夏生看著眼前高大而帶著肅殺之氣的勝平,有點驚疑地望著朱實,「你是……大哥的女人?」

  「喂,我可不是黑道老大。」勝平糾正他,「我是比企勝平。」

  松本夏生一震,「你就是傳說中住在森林裡,比企家的後代?」他讀書時就知道有這號人物,只是他從沒碰過本人。

  「我記得我跟你應該是同一所高中,為什麼我從沒見過你?」松本夏生想起這一個神秘的高中學弟。

  「我是那麼容易就讓你看見的人嗎?」勝平惡狠狠地瞪著他。「我聽說你是處女終結者,是嗎?」

  松本夏生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沒啦,大家抬愛……」

  「抬愛你的頭!」他猛地抓住朱實的手,「這傢伙是我的情人,她不是處女了,應該不合你的口味吧?」

  松本夏生微怔,疑惑地看著漲紅臉的朱實。她不是處女?不會吧,以他多年的經驗累積,可以非常確定她還是「原封」的啊……

  不過說真的,像比企勝平這樣的人物,他是惹不起的。就算朱實是他最喜歡的處女,他也沒膽子碰。

  「既然朱實名花有主,我當然……」他乾笑兩聲,「你們隨便,我先走了。」

  「主廚先生?!」

  朱實簡直不敢相信他就這麼退場了。

  「小峰朱實!」勝平攫起她的手臂,憤怒地道,「你是我的!」

  「你可以跟美女親熱,為什麼我不行!?」她氣憤地瞪著他。

  「我沒跟她親熱。」

  「我眼睛可沒瞎!你的手明明就抓著她的胸部……」

  說著,她拽開他的手,衝向了還沒離場的松本夏生。

  抬起臉,她負氣地道:「主廚先生,你剛才不是要親我嗎?請繼續……」

  看著自己送上門的朱實,松本夏生動心了。雖然這道名叫「處女」的菜是吃不到了,但舔一下應該不為過吧?

  想著,他真的把嘴巴嘟了過去——

  突然,一件西裝外套飛了過來,罩在他頭上,打斷了他一親芳澤的美夢。

  「混賬!」勝平衝過去,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松本夏生感覺到危險,一臉驚恐地道:「有話慢慢說,不要動粗……」

  「你想親她?」勝平陰鷙而凶狠的臉幾乎貼近他眼前,「好啊,只要你拿出五億,你愛怎麼親她都隨你。」

  「五……五億?」松本夏生一怔。

  勝平撇唇一笑,「你不知道她是我用五億換來的嗎?」說罷,他將松本夏生一推——

  松本夏生踉蹌地退後了幾步,「五億?」

  勝乎揚起下巴,一臉局傲地睨著他。

  松本夏生看看他,再看看朱實……好漢不吃眼前虧,「告辭。」他咧嘴笑笑,旋身就跑。

  見他真的落跑,朱實又氣又急地想追上去。「主廚先生,別走……」

  「小峰朱實!」勝平猛地拉住她,將她扯了回來。

  「幹嘛!?」她氣憤地瞪著他。

  「你還好意思問?你竟敢叫他親你?」他醋勁大發,「搞清楚,你這一年都是我的,誰都不准碰你一根手指頭。」

  「你……」

  看著他的臉,她不禁想起秋之閣的那一幕。

  她真的很不甘心,她居然因為他而哭泣?

  「你是我的情人,居然還去招惹其他男人?」他是氣瘋了,尤其是在看見她抬著頭要接受松本夏生的吻之後。

  「法律有規定不行嗎?」她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你還不是跟F罩杯女郎在包廂裡親熱!」

  「她不是……」

  「她不是F罩杯?那麼是H,還是I啊?!」她氣急敗壞地道。

  他挑挑眉頭,平靜地睇著她。

  「你該不是在吃醋吧?」

  「我!」她陡地一震,像是被抓到小辮子似的。

  「你氣我跟小林理佳在一起,所以你故意要讓松本夏生吻你?」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才怪!」不願被他發現她的心意,她強力地反擊著:「我幹嘛吃醋?你愛跟誰親熱就跟誰親熱,我一點都不在乎!」

  忽地,他濃眉一叫,「你不在乎?」

  「我何必在乎?最好你是忘了我的存在更好,那我就可以脫離你的魔掌了!」

  「你就真的那麼想離開我?」

  「我是你買的,你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嗎?」

  聽見她這些話,勝平突然冷靜了下來。

  是的,他們不是,打從一開始,他們的關係就是建立在五億的債務上。

  他不該愛上她,而她也不會愛上他。

  沒錯,就是這種關係……

  「是,你是我買的,所以你必須履行義務陪我一年。」他臉色一沉,狠狠地攫住了她的手,「現在就跟我回去!」

  「不要!」她尖叫著。

  「不要?」他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著她,「你有什麼權利說不要?!」

  「我不想跟你住!」

  她愛上了他,不管是怎樣開始的,她都非常確定自己是真的愛上了他。

  可是他根本不在乎她,整整兩個月了,他並沒有試著尋找她。今天要不是意外撞上了,他也不會想起她曾經出現在他生命裡吧?這樣教她如何和他一起生活一年?

  「你不想跟我住?」他冷冷地睇著她,「恐怕由不得你吧? 」

  「幹嘛強迫我跟你住?」她不願洩露自己心中的秘密,於是她試著把話說絕,「你要的又不是我。」

  「你說什麼?」他一怔。

  「別以為我不知道。」她直視著他,「你只是想借我的肚子幫你生小孩。」

  他陡地一震,「你……」

  「我都聽見了,就是聽見了,我才跑,我……我……」她咬著唇,心裡萬分掙扎,「因為我不想生你的小孩!」

  勝平冷漠的臉上更添一絲陰沉,他沉默地看著她,眼神帶著肅殺光芒。

  迎上他那駭人的目光,朱實更覺心慌,一慌,她開始語無倫次。

  「像你這種人哪需要花五億找人幫你生孩子?多的最女人對你投懷送抱,不是嗎?難道沒有女人願意為你生孩子嗎?不會吧?剛才那個海咪咪美女一定非常樂意為你服務,而且還是免費的,你幹嘛花五億?」

  「銀貨兩訖。」他突然冷冷地說道。

  「什麼?」她一怔。

  「你不懂?」他的眼神無情又銳利地直視著她,「付錢就沒有感情糾葛。我花五億,然後有人幫我生孩子,之後一拍兩散,各走各的路,什麼責任都不必負。」這不是他的真心話,可是他被她的話刺傷了。

  為了武裝自己,他必須比她更冷漠、更無情。

  「你還不明白嗎?你欠我一個孩子。」他說。「你不想生我的孩子也無所謂,頂多再逼你爸爸去上吊自殺。」

  「你在威脅我?」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我只是在宣示我的權利,而你……」他將臉欺近她,目光冷得可以把她凍僵,「你有你必須盡的義務。」

  人家說,狗急跳牆,人一急,也可能失去理智,而她正是這種人……

  「還就還,我生一個孩子還你!」她一手抓起他的手腕,「我們現在就去生!」

  「你說什麼?現在?」

  「對,我只想趕快脫離你的掌控!」她兩眼冒火地瞪著他,「請你趕快把你既尊貴又寶貝的精子弄進我身體裡,然後我們就互不相欠!」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她自己也不敢相信這麼露骨的話會從她口中說出,可見她是被逼急了。

  「跟你上完床,我就馬上走,十個月後,我會生個孩子給你的!」說著,她扳著手指頭喃喃自語地數著,「這幾天剛好是危險期,我們走。」

  他用一種不可思議又懊惱的眼神看著她,「你是認真的?」

  「當然,我們趕快辦完事,然後各走各的路。」她咬咬唇,只覺胸口一陣揪痛。

  他沉默了幾秒鐘,反手抓住了她。「走就走,我們現在就去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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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二月十五日 AMl:21

  看勝平氣沖沖的回來,在大門迎接的善勝一臉疑惑。

  接著,更讓他驚訝的事情是……朱實也跟著回來了。

  「主公?」他訝異地看看跟在勝平後面進來的朱實,「朱實小姐她……」

  勝平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寒著一張臉,一把抓住一臉不情不願的朱實。「走快點。」

  「我在走了,別拉我。」在松乃莊工作都得穿和服,他剛才又不給她時間換衣服,這會兒還要她邁開大步走路,簡直是強人所難。

  他沒有放開她,還是緊緊地、牢牢地攫著她的手腕,大步地往裡面走。

  善勝滿腹疑竇地跟在他們後面,「主公,這是怎麼一回事?」

  經過走道,進入大廳,再穿過迴廊,勝平一路上沉默不語,而朱實也始終板著臉不吭聲。

  善勝悶極了,他亦步亦趨地跟著,伺機想搞清楚狀況。

  突然,勝平停下了腳步,而朱實一頭撞上了他。

  「唉唷!」

  她捂著鼻子,氣呼呼地瞪著他,「你幹嘛?」

  勝平睇了她一眼,沒理會她。

  「主公,究竟是……」善勝逮著機會就趕緊發問。

  「不要跟過來。」他冷冷地說。

  善勝一怔,「咦?」

  「我說你不要跟過來。」他再重申一次。

  「善勝不明白……」

  「這三天,誰都不要接近楓堂,我要吃東西時會通知你們的。」

  「楓堂?」善勝更加疑惑了。

  楓堂在大宅的最後面,隱密而獨立,而且還有一個天然的溫泉池,勝平常常到那裡去泡湯休憩,但一住三天,還不准任何人接近,這太不尋常了。

  「主公要做什麼?」他問。

  「生孩子!」他不耐地大吼一聲,「別來打擾我!」話罷,他拉著朱實快步離去。

  「不要走那麼快,你幹嘛?」安靜的迴廊上響起朱實尖銳的叫聲。「你想讓我跌倒嗎?」

  看著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迴廊盡頭,善勝一臉愁雲慘霧,「唉,真是一場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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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朱實從沒到過的地方,不過說起來,她不過在這大宅子待了三天,很多地方她連聽都沒聽過。

  進到楓堂的最裡面,有一扇氣派的木門,推開門,是一個露天的浴池。

  「哇……」

  她發出驚歎。這氣氛跟景色遠遠勝過松乃莊的露天浴池,天啊!她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棒的露天浴池。

  「好漂亮……」她忍不住看傻了眼。但一回神,她想起了一件事。

  他……為什麼帶她到這裡來?

  正打算回頭去問他,他的手突然搭在她肩頭上。

  她一怔,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的藍色和服,就那麼滑落——

  她驚羞地抓住衣襟,「你幹嘛?」轉過頭,她羞惱地瞪著他。

  這一瞪,更教她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啊?」他居然一絲不掛?

  她飛快地背過身,大驚小怪地道:「你幹嘛脫衣服?」

  「洗澡當然要脫衣服。」

  「為什麼要洗澡?」她不敢轉頭,因為她發覺自己剛才好像有瞄到什麼。

  「我習慣洗完澡再辦事。」

  「你剛才還不是沒洗澡,就要跟海咪咪小姐辦事。」

  「你要我說幾遍?」

  他不耐地道,「我沒跟她辦事。」

  「你都抓著她的咪咪了,還說沒事?」

  「我是因為跟她……」突然,他不說了,他將她扳了過來,「我幹嘛跟你解釋?」

  她不敢低頭,眼睛也不敢亂瞄,因為他什麼都沒穿,為了避免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她只能注視著他的臉。

  「反正你只負責懷孕,之後就要跟我恩斷義絕,還管那麼多做什麼?」他費力地將自己武裝起來,只怕一個眼神,甚至是不小心吐出的一個字,都會洩露了他的心跡。

  他已經決定不跟她「搏感情」,因為她對他根本沒有感情可言。

  望著他,朱實的唇線緊抿,一臉的怨尤。 

  雖然她知道他要的只是她的卵子跟肚子,但聽見他這麼說,難免還是覺得難過。

  「你幹嘛露出那種表情?我可沒虧欠你什麼。」說著,他動手要解開她的腰帶。

  「不要。」她負氣地拒絕著。

  「你……」他濃眉一糾。

  她擋開他的手,「我自己脫。」

  「快點。」他以監督的眼神盯著她。

  「知道啦。」嘴巴說知道,她的動作卻極慢。

  勝平實在看不下去,也等不了,伸出手,他抓住了她。

  「你……你做什麼啦?不要……」她開始掙扎。

  「不要什麼?」他的雙手像八爪大章魚一樣地剝著她的衣服,強勢又霸道。

  雖然她頑強抵抗,但不到牛分鐘的時間,還是被他脫得只剩內衣褲。

  她雙手抱胸,羞悸地望著他,「你別太過分喔……」

  「是誰叫我把精子弄進她體內的?」他挑挑眉,睇著她,「脫了。」

  「什麼?」她抬起眼,一臉驚疑。還脫?脫什麼?

  「把內褲脫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啥?」她面紅耳赤地瞪著他,「你說什麼啊?」

  「我可不會隔山打牛,要辦事至少要把內褲脫掉。」

  朱實羞惱地瞪著他,「你好那個……」

  「哪個?」他一臉「你奈我何」的表情。

  「就是那……啊!」她還想再說,他卻突然將她一把扯進懷中,低頭吻住了她。

  因為身上只剩下內衣褲,所以當她被他緊緊抱住的時候,她清楚感覺到他肌膚的溫度及觸感……她好緊張,像是要暈倒了一樣。

  「唔……」她試著推開他,卻觸及他結實的身體。

  陣陣不知名的酥麻不斷竄起,吞噬了她的理智及矜持。一瞬間,她臣服在感官的刺激及誘惑下,失去了自己。

  他單手鉗著她的纖腰,讓她沒有退路可逃,而另一隻手則游移到她背部,解開了她的胸罩。

  她一頓,驚羞地想逃開。

  「不!」他扣住她,「你是我的……」

  「啊……」她胸口發燙,覺得眼前有點迷濛……

  他封住她的嘴唇,將她攔腰抱起,然後一步步地走進浴池。

  突然,他手一放,朱實整個人掉進了水裡。

  沒料到他會把她往水裡丟,旱鴨子的她一時找不到著力點,吃了好幾口水。

  「啊,不……」她像溺水似的高舉著雙手想抓住什麼,可是她什麼都抓不到。

  她深深的覺得他根本是個虐待狂。「啊……啊……」她已經踩到了底,但怎麼都站不穩。

  突然,她抓到他的手。

  他一振臂,將她抱進了懷中。看著全身濕淋淋的她,他竟笑了。

  「你……」她抹去臉上的水,氣恨地瞪著他,「你想溺死我嗎?」

  他不回她話,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你神經病。」她惱火地往他胸口一捶,「上次開槍打我,這次想淹死我,下次你還想用什麼不人道的方法對我?」

  「你想知道?」他低啞的聲音淡淡的吐出一句。

  迎上他熾熱又帶著侵略性的眸光,她陡地一震。

  未來得及反應,他一把箍住她,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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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平探索的舌尖情不自禁地深入她口中,她柔軟的唇瓣甜美得教人想更深入、更強勢的索求。

  忘情的大手,緩慢地撫上她胸前的柔軟,一種電擊般的快感衝擊著他,再次喚醒他男性的本能。

  他感覺她在急喘,像是快呼吸不過來似的。於是,他離開了她的唇……

  朱實臉頰嫣紅,神情迷惑又驚羞不安地望著他。

  他一隻手覆在她胸前的一隻渾圓上,兩隻眼睛像野獸般緊盯著她。

  氣氛變得很曖昧、很奇怪……

  他將她轉過身去,從後面抱住了她。

  「做……做什麼?」她一陣哆嗦,聲音也隨之顫抖。

  他低頭,輕嚙著她柔軟的耳垂,舔吻著她敏感的耳窩。

  「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要管……」他的氣息在她耳際燃燒,讓她感覺自己快融化了。

  他一手揉住她的渾圓,一手在她的腹間梭巡,感覺她每一次的顫動。

  雖然她沒什麼經驗,但還是感覺到他今天的不同。

  第一次,他比較像是在捉弄她,但這一次,她明顯感覺到他的狂熱熾烈……

  這本來就是她爸爸收人家五億的代價,也挑明就是要由她來償,但是即使是這樣,對於這種事,她難免不安惶惑。

  他的唇舌繼續挑逗著她,而他的指頭已經輕輕地佔據了她的頂端。

  她芳心如擂鼓般狂震,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慄起來。

  「唔……」她壓抑著想掙脫他的衝動,強迫自己順從他、放任他。

  他游移在她腹間的手往下移動,探進了她的內褲——

  她一震,「不……」

  他沒理會她,霸道地將手探入、索求……

  「我要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他一邊吮吻著她的耳垂,一邊低語著。

  在他指尖的撩撥下,她峰上的蓓蕾變得挺立。

  她感覺胸口飽脹,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她的胸腔跑出來似的。

  她好怕,不由得發出細碎的嚶嚀。

  「嗯……嗯……」她不是討厭這種感覺,而是害怕。

  她怕自己會被他迷惑,怕自己越來越深陷其中。若是兩情相悅,深陷泥沼又何足懼,可惜的是……他們並非兩情相悅。

  在他心中,她唯一的價值是——她是女性,擁有生產的能力。

  溫熱的泉水之下,他修長的手指正撩撥著她私密的部分。

  他的聲音是冷漠的、他的表情是冷漠的,但是他的唇是那麼的炙熱,他的手指又是那麼的溫柔……她分不清哪個才是他,冷漠?還是熱情溫柔?

  他將她扳向自己,低頭凝視著被熱氣熏得發暈的她。「想著我,至少在這個時候想著我。」

  當他說這些話時,像是在求她,但是可能嗎?他一向高高在上,他一向局傲冷漠,他一向什麼都不在乎,他……會在意她有沒有想著他?

  她聽錯了,一定是的。

  他的手繞到她身後,覆住她小巧的翹臀,一壓,他灼熱的男性擠壓著她腹下的三角地帶,彷彿在宣示著這是他的領地般。

  感覺到他的碩大,她一震,羞色瞬間在她的臉頰、耳際、頸項、胸口蔓延開來。

  他兩手托住她的臀,將她高抱起。然後,他熱情的舌尖吻著她胸前的兩朵悸動——

  「唔……」她以為他會粗暴對她,只求留種在她體內,但意外地,他非常溫柔,像是在取悅她、討好她般。

  也許是他不如她預期中那麼急於佔有她,她心中的不安及排斥漸漸地驅撤。

  他啜吻著她的嬌挺,熟稔的挑逗及愛撫令她一陣陣的顫抖著。

  「啊……」她全身無力,整個人像要暈厥過去。

  於是,她本能地以雙腿緊勾住他的腰側。

  他對她勾起一抹迷人又神秘的微笑。「你喜歡,對不對?」

  她失神了,根本不知道他問了什麼。

  她癱軟的身子依偎在他身上,說不出話,也使不上力。

  他移動腳步,靠近池邊,輕緩地將她放躺在上好檜木鋪設的地上,同時他的唇瓣開始在她身上游移……

  在他唇瓣的加溫下,她的身體彷彿著火了般,再多的矜持及忐忑都敵不過本能及情慾的襲擊,漸漸地,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朱實……」他低喚著她的名,大手輕緩地滑移到她粉嫩的腿間。

  隔著濕透的底褲,他愛憐著她再也禁不起撩弄的脆弱。

  她一陣陣的打著哆嗦,喘息越來越急、越來越明顯。

  俯身,他輕啜住她一隻嬌挺,唇手並進的引她陷入更深的慾望泥沼裡。

  當他的手指觸及一抹濡濕,他心頭一撼。他希望那是她的反應,但他也怕那只是她早已被池水浸濕的褲子……

  為求確認,他的手滑進她底褲邊緣,直探那如花兒綻放的柔軟——

  「唔……」當他的指尖揉住她的敏感,她不自覺地弓起腰肢。

  這一弓,他輕易地將手指推進更軟、更熱的地方。

  他發現他的忍耐已幾近崩潰,他再也壓抑不了自己想立刻擁有她的衝動及渴望。

  旋即,他褪下她濕漉漉的底褲,讓她美麗的胴體完整地展現在眼前。

  「哦?!」像是感覺到身上唯一的屏障已被卸除,朱實睜開了眼睛。

  「我們開始吧。」他睇著她,聲音低啞性感。

  她一怔,「還……還沒開始嗎?」

  「你說呢?」他側躺在她身邊,刻意將他底下的昂揚靠近地。

  肌膚表面一感覺到他的硬挺碩大,她整個人慌了起來。

  「那……那是什麼?」她驚羞地瞪著他看。

  他一笑,「別說你不知道。」說著,他抓住她的一隻手往底下探。

  當她的指尖碰觸到那陌生的東西,她心頭一震,也不是害怕,只是覺得它神奇。

  不自覺地,她輕輕地握住了它——

  他微怔,疑惑而興味地睇著她。「你好像還挺喜歡的。」

  她羞慚地鬆開了手,「才不是,我……我只是好奇。」

  「好奇?」他眉心微蹙。

  「平常你都把它藏在哪裡?」她一臉認真地問。

  他眨眨眼,「你的問題是認真的嗎?」

  「廢話。」她嗔瞪了他一眼,「你這樣到底要怎麼走路?」

  他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平時它沒這麼大……」

  見他笑,她微微噘起了嘴,忘了自己是一絲不掛地躺在他身邊。

  睇著她那可愛的模樣,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其實她不討厭他,也不討厭他這麼待她。

  「你很喜歡,對不對?」他溫柔地問。

  「喜歡什麼?」她微怔。

  「這樣……」他的手指往她兩腿間一勾,熱情地揉住她的柔軟。

  她一震,突然想起剛才她已幾乎沉淪在他的挑逗之下。

  那可不行,她不能讓他覺得他很行、很棒。

  再說,他要的只是孩子,不是她。既然不是她,她幹嘛放感情跟他辦事?

  忖著,她立刻擺出一張冷臉。「你要辦事就快,別浪費時間了。」

  聽見她這句話,勝平臉上柔和的線條倏地重新組合,不出三秒鐘就變得懊惱、憤然而僵硬。

  他想讓她舒服、給她一個愉快的回憶,她居然嫌他慢吞吞?

  好啊,要快是嗎?那他就不跟她磨菇了……

  他一聲不響地翻身,扳開她的兩腿,將自己介入她兩腿之間。

  看見他那冷漠的臉龐及深沉的眼神,她陡地一震。好可怕的感覺,他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他的手指重新揉著她的柔軟,卻已經感覺不到她方纔的濡濕。

  看來他剛才太一廂情願了,還以為她對他其實並不是那麼排斥、厭憎……

  「要辦就辦吧。」他負氣地道。

  於是,他將自己的慾望就著她的脆弱抵住,沉身、使力

  「啊!」她又痛又怕又氣地捶了他一下,「痛死我了!」

  「是你不要浪費時間的。」該死,沒有潤滑,不痛才有鬼。

  她瞪著他,還是不敢往底下看。「好啦,那你快點。」

  「快什麼?我還沒進去呢。」他臉上多了三條線。

  她難以置信地道:「那麼痛,你居然還沒進去?」

  「你……」忽地,一個教他無法置信的念頭鑽進了他腦海裡。「你該不會還是……處女吧?」

  她羞惱地瞪著他,「處女犯法啊?」

  「你還是處女?」他一怔,「你都二十四歲了,還一點經驗都沒有?」

  「我從小幫忙家務,哪來的時間交男朋友……」她埋怨地道,「等到我發現自己還是處女時,已經……已經二十四了啊。」

  他怔怔地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

  她在松乃莊工作了兩個月,而松本夏生卻還沒把她弄上手,那代表什麼?

  她對松本夏生沒興趣?還是她天生就是個貞節烈女,根本不受慾望驅使?

  「你又在想什麼?」她嗔瞪著他,「快啦,辦完事我要走人了。」

  「你……」睇著她,他忽然什麼氣都沒了。

  深情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他淡淡地道:「我們還是慢慢來好了。」

  「慢慢來?」她一怔,「為什……」

  話未說完,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他以唇舌撬開她抿緊的唇,與她舌尖糾纏,啜吸著她口中的甜蜜。她微有掙扎,卻順從地任他索求。

  他的唇滑過她的頸,來到她胸前,靈活的舌尖吻著她的一隻蓓蕾,逗得她一陣輕顫。

  很快地,她的肌膚染上了一抹醉人的緋紅。

  「唔……」在他的熱情挑逗下,她不自覺地輕吟。

  他一邊眷戀著她的嬌挺,一邊將大手介入她兩腿內側。當他的手指輕緩、溫柔地游移在她的花園之上,她的私密淌出熱情的甘泉……

  「啊……」她不安地扭動腰肢,並逸出連她自己都感到難為情的呻吟。

  他將手指輕鬆地探入她的緊窒之中,感覺她體內的熱度及柔軟。

  「啊……」驚覺到他的入侵,她不自覺地蜷起腳趾,兩手緊緊的掐住他結實的臂膀。

  她咬著唇,努力地想忍住那羞人的嚶嚀,但……她徹底失敗了。

  「不……啊……啊……」她掐著他的手,渾身顫動。

  瞳著身下完全沉溺在情慾衝擊下的她,他亦無法抑制住體內的衝動——

  「朱實……」他撤出手指,將那鷙猛的部分迎向了她——

  「好痛!」地抗議著,「痛死了!不要!」

  「朱實,」他停下動作,耐心的安撫著已經淚漣漣的她,「很快就過去了。」

  「騙人!」她疼得發起脾氣。

  「不騙你……」他將她緊緊抱住,壓抑著想抽送的衝動,「再等一下。」他等待她的痛楚漸漸消退。

  他溫柔地親吻著她沁出薄汗的額頭,讓她的呼吸和緩下來。

  「是不是比較不痛了?」他低聲道。

  她嗔瞪著他,幽怨地道:「女人為什麼這麼可憐?」

  「嗯?」

  「生孩子前要先痛一次,生孩子時又要痛一次。」她抱怨著:「是你要孩子,幹嘛痛的不是你?」

  「相信我,」他聲音溫柔,「如果可以,我也想替你痛。」

  她睇著他,似乎在評估著他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但一轉念,她又覺得這麼做是多餘的。因為他要的根本不是她。

  「算了,誰叫我爸爸欠你五億。」她消極地道,「痛就痛,你繼續吧。」說著,她眼睛一閉,像是要任他處置般。

  凝視著她,他不覺有點鬱悶。

  是的,五億。她把身子給他是因為五億,不是因為她愛他,更不是因為他們兩情相悅。

  該死,說了不沾染感情的他,為何那麼突然又那麼迅速地跌進這個愛情漩渦裡?

  一時分神,他猛然地馳進了她體內。

  「啊!」她嬌弱地呼叫,十指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胳膊中。

  他陡地一震,驚覺到自己的不夠憐香惜玉。縱然不是兩情相悅,體貼溫柔也是必須的,畢竟這是她的初次。

  他將大手介入,輕柔地撫摸著她繃緊的部分,然後緩緩地移動。

  「唔……」雖然覺得痛,但她隱隱感覺有另一種微妙的感受在醞釀著。

  隨著他愛憐的撫摸及輕緩的移動,痛楚逐漸被一種奇妙的快感取代。不自覺地,她抗議的驚呼變成歡愉的呢喃。

  察覺到她漸漸地接受了他的馳人,他的速度也跟著加快,再加快——

  她牢牢地攀附著他,彷彿一個失手,就會跌落到一個她不曾去過的境地。

  「嗯……嗯……」她腦袋一片空白,只剩下生理的知覺。

  「朱實……」睇著身下的她,他不自覺地更加奮力擺動。

  未了,電流般的快感在他的體內狂竄,像火花般爆開。

  在一陣痙攣後,他奮力將自己的亢奮深埋進她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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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二月十六日 AM7:27

  這是她跟勝平進入楓堂的第二天,但她卻記不起這是第幾次歡愛了。

  側躺在榻榻米上,將被子裹住自己的裸身,朱實一語不發。

  他弄得她好疼,她不想理他。

  他讓她感受到不曾有過的快慰,她更不想理他。

  咬著被子,她怎麼也不願相信自己居然接受了他,而且還沉淪其中。

  她只是工具,工具怎能有感情?

  「起來吧。」去而復返的勝平伸手拉了被子的一角。

  「不要。」她固執而任性地抓緊被子。

  「善勝把早點送來了,吃一點。」

  「沒胃口。」她負氣地道。

  「不吃怎麼有體力辦事?」

  「反正我只要躺著,流汗出力的是你。」

  望著她冷漠的背影,勝平有點不悅。「別說得好像都是我的事,你不也很快樂?」

  這回,她轉過身來。「誰快樂了?」她羞惱地瞪著他。

  「我知道第一次時你很痛,但是剛才做的時候,是誰叫得那麼撩人的?」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她皺起眉頭,氣憤地道:「我哪有?」

  「要不要我全程錄影給你看?」

  她一震,「你不是認真的吧?」

  「有必要的話,我會。」

  「不要!」她發出尖叫。什麼全程錄影?她又不是AV女優。

  他撇唇一笑,「快起來吧,再不起來,我生氣了。」

  「你生氣關我什麼事?」她白他一眼。

  「小峰朱實!」他沉聲。

  「我不想吃,不行嗎?」她翻身坐起,打斷了他。

  被子隨著她的坐起而滑落,她泛著紅潤色澤的誘人胴體,立刻展現在他眼前,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美麗的胸前風光。

  她一震,急著想拉起被子。

  他制止了她,兩隻眼睛像著火般盯著她。「反正你不想吃,那乾脆我們再加映一場好了。」

  她一怔。他是說……

  「不!」她驚叫著,「我吃,我吃。」聽到要再來一次,她連滾帶爬地跳起來。

  看她這會兒終於肯好好吃東西,他得意地一笑。

  「就不信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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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二月十六日 11:08

  朱實昏昏沉沉的睡著,卻隱隱覺得有人在摸她。但是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這兩天以來,除了吃飯、睡覺、洗澡,他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辦事」。

  為了確定能讓她受孕,他日也操、暝也操,她真懷疑他是不是人。「不要……我好困……」她推開他揉著她胸部的手。

  「你睡你的,我做我的。」他在她耳邊低語著。

  他根本不想停,因為他知道三天過後,她就會離他而去,成了他再也觸摸不到的美夢,而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尾聲。

  她轉頭睞他一記,「夠了吧?我應該已經懷孕了。」

  「安全起見,多做一次,就多一次機會。」

  「你對自己的精子這麼沒信心?」她有氣無力地道。

  「我對自己的精子有信心,不過你的卵子是不是也那麼爭氣,就不得而知了。」說著,他將唇片欺近她耳際,輕輕地嚙咬著她的耳垂。

  「唔……」她想睡,可是他一靠近她,她又有一種興奮的感覺。他的手在被子裡摸索著她的身體,一下子就潛進了她兩腿之間。

  背對著他,她感覺到他底下的亢奮正碰觸著她的臀,像在跟她示威般。

  他一手枕在她頸下,繞到前頭揉住她的渾圓,一手則愛撫著她腿間的柔軟。

  「唔,不要……」她拒絕他,但不是那麼絕對。

  「你要的……」他聲音低啞。

  「不然你答應我一件事。」她突然睜開眼睛,跟他打起商量。

  「什麼?」

  「做完這一次就不要做了。」

  他濃眉一糾,停止了對她的愛撫。「為什麼?」

  她轉過身望著他,「我們做愛是為了什麼?生小孩對不對?」他還沒來得及回應她,她又說:「既然我很健康,你也很健康,做這麼多次再不懷孕,就表示老天不給你孩子,對不對?」

  「你那是什麼歪理?」他皺皺眉頭。

  「我說得很認真。」她直視著他,「做這麼多次,沒意義也沒意思。」老天,她真的累斃了。

  他微頓。沒意義?沒意思?她的意思是……她跟他做愛實在是非常勉強、非常委屈?

  臉一沉,他問:「你就這麼不想跟我做?」

  「你也是為了生小孩才跟我做的啊。」她不假思索地說,一點都沒察覺他神色有異。

  他沉默了。

  十幾秒過去,他冷冷地、生氣地睇著她。「你總是知道怎樣讓我生氣。」

  她一怔。拜託,是他自己沒事愛皺眉頭髮脾氣,干她什麼事?「好啊,就做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

  他突然將她一把抓進懷裡,狠狠地親吻她,揉捏她的身體。

  接下來的幾個鐘頭,他要讓她一秒都不得喘息!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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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二月十七日 AM5:28

  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朱實原本以為做愛會讓她一命嗚呼,卻沒想到做著做著竟習慣了。

  老天,是因為他的關係嗎?如果是別人,她會有這種感覺嗎?

  迷迷糊糊地醒來,她發現他在她身邊睡得很沉。

  今天是第三天,也是他們閉關做愛的最後一天。她今天就可以走了,但心裡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落寞。

  吃藥會上癮,難道連做愛這種事也會上癮嗎?

  不,令她上癮且難以割捨的並不是性,而是他。這個男人要的是她的卵子跟肚子,而她卻愛上了他的人。

  唉,世上最悲慘的事情不過如此啊。

  此地不宜久留,她忖著。

  於是她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起身,一邊穿衣,一邊還要注意有沒有驚醒他。

  穿褲子時看見自己平坦的小腹,她突然怔了一下。

  下意識地,她伸手去撫摸自己的肚子。也許這裡已經有我們的小孩了……她想著。

  這算是紀念品嗎?她愛上了他,可是他卻不是她能愛的人,然後她生下一個混合著兩人血液的紀念品……

  她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雖然說,拿人錢財,就要替人家生小孩,但是一旦孩子呱呱落地後,就得跟孩子骨肉分離,她受得了嗎?

  那天一時衝動,答應得太快,一點都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現在想,好像也來不及了。

  「唉……」她輕聲一歎。

  還是先離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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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朱實前腳小心地走出房間,一直躺著的勝平睜開了眼睛。

  他神情平靜卻寂寞地坐起,濃密的兩道眉毛微微地蹙起。

  他看著她走了,但是他沒有留她,因為他知道,她一心想離開這裡、離開他。

  他起來,拿起電話。

  「善勝,她走了,繼續幫我留意她。」

  「對,沒錯,替她打點好一切事情,但是別讓她發現,就這樣。」放下電話,他走出了房間,站在廊前看著庭園裡的景色。

  一切都還是像以前那麼的美好,但他卻感覺多添了一分淒清寂寥。

  都走了,他曾經愛過,和現在愛著的女人,都迫不及待的離開了他。

  他出身尊貴,事業成功,但是他的愛情經營卻是失敗的。到了最後,伴隨他的只剩寂寞。

  撇撇唇,他笑了,無奈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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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蹤已經被發現,她自知沒有理由再繼續待在松乃莊。於是回去後,她立刻向松乃莊辭職,並決定回到她所熟悉的東京。

  不過她並沒有打算回家,因為此刻的她或許已經珠胎暗結,要是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她懷孕的事一定瞞不了爸爸媽媽。

  於是她拿著兩個月存下來的錢,找到了一間便宜的單身公寓,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房東非但不收她訂金,公寓裡的設備還好得讓她震驚。

  要不是親眼所見,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月三萬的房子能這麼高級。

  好事還不只這樣,搬進來的第二天,房東太太就幫她找到了一份外燴工作,薪水比在松乃莊時還高。

  不知道是不是衰事過去,好運就會跟著來,還是她苦了二十幾年,老天終於長眼睛,總之,她的春天是來了。

  兩個月後,婦產科醫生證實她已經懷孕。

  「恭喜你,已經八周啊。」

  她怔了怔,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她真的懷了他的孩子……她想,要是他知道,一定很高興、很得意吧!

  那她呢?對於自己已經懷了他的小孩這件事,她心裡是什麼感覺呢?

  說不高興,那倒未必;說高興,又不至於。總之,她的心情是非常複雜的。

  回家的途中,她順便到超市買了一些日用品及蔬果魚肉,當她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了公寓樓下,房東太太居然已經在那等著她。

  「咦?」難道她這個月的租金還沒繳?不會吧?

  「小峰小姐……」房東太太一見她,三步並兩步地衝過來,然後搶走她抱著的一大袋東西。

  「房東太太?」她納悶地望著房東太太。

  「唉唷,」房東太太驚恐地道:「你懷了孕,千萬別拿重物。」

  朱實陡地一震。房東太太怎麼知道她懷孕?

  見她一臉驚疑,房東太太有點心虛。「我剛才經過武藏野婦產科醫院時看見你走出來,所以才猜說你可能懷孕了。」

  「哦?」她還是一臉疑惑。

  去婦產科有可能是月經不順,或什麼雜七雜八的婦女病,她為什麼一猜就猜到她是懷孕?

  房東太太像會讀心術似的,「年輕女孩根本不會因為婦產科疾病上醫院,所以我猜想你九成九是懷孕了。」

  「房東太太,你……」太神了,也太不可思議了。

  「懷了孕千萬要小心,上下樓梯時要走好,也要吃營養一點。」房東太太抱著一大袋的東西率先上樓,一邊還叮嚀著:「要是有孕吐這些問題,你一定要來找我,還有啊……」

  「房東太太。」她忍不住打斷了她,因為她心裡實在有太多疑問了。

  「什麼?」房東太太回頭看她。

  「你……你不問我嗎?」

  「問你什麼?」她眨眨眼,一臉欣喜。

  看著她高興的臉,朱實滿腹疑竇。

  依理,知道未婚的年輕女性懷孕,一般人都會用一種試探、好奇,甚至是藐視的眼光看待,但是房東太太怎麼那麼高興?

  「沒……沒事……」看房東太太視若平常,她反而不好意思多問了。

  「能傳宗接代可是好事啊。」房東太太笑咪咪地望著她,若有意指地說了一句話,只可惜朱實並沒有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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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五月十六日 PM6:31

  懷孕進入第十二周,一切都非常正常。

  她沒有孕吐,生活一如往常。比較詭異的是……她身邊的所有人好像都知道她懷了孕。

  因為才三個月,她的肚子並不明顯,但竟連外燴公司裡的老闆及員工都「發現」她懷孕的事實。

  更奇怪的是,他們的反應都跟房東太太一樣——歡天喜地。

  怪了,她沒結婚,也從沒任何男人出現在她四周,為什麼大家對她懷孕的事情卻一點都不好奇驚訝?

  「小峰小姐,你的健康狀況非常好,而且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婦產科醫生笑咪咪地望著她,「你懷了雙胞胎。」

  「哦!?」她一震。

  「雖然性別還無法很清楚地告訴你,但確實是雙胞胎。」

  朱實眨眨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家沒有生雙胞胎的前例,他家好像也沒有,那為什麼她會……

  據說醫學上有個例子,一位女性前後跟兩名男子做愛,結果生下了一黑一白的雙胞胎。也就是說……幸好她只在楓堂待三天,要是再多待幾天,以他的能力,她可能會生下三胞胎,甚至是四胞胎、五胞胎……

  哇,老天,還好她逃得快。

  「多攝取一些營養,你現在是一人吃,三人補喔。」

  「嗅,我知道……」她訥訥地起身,「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我會的,謝謝。」她向醫生道了謝,悶悶地離開。

  她一走,診療室的另一個暗室裡,走出一名穿著西裝的高大男子。

  「比企先生……」醫生站了起來,客氣地道:「剛才的話,你應該都聽見了吧?」

  勝平輕點了頭,「她的身體還好吧?」

  「小峰小姐是個非常健康的女性,我想她也會生出非常健康的小孩。」

  「那就好。」知道她們母子均安,勝平鬆了一口氣。

  「比企先請放心,我會密切注意她的身體狀況,不會有問題的。」

  勝平睇著他,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三個月了,自從她離開,至今已經三個月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敢出現在她眼前,只怕她懷了孕還要四處搬家。

  其實他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她的食衣住行,包括工作及醫療問題,他都已經暗地裡幫她安排得妥妥當當。

  粗重的,別人做;輕鬆的,別人也搶著做,她根本是閒閒等領薪水。

  幸好她很單純,只以為自己天生運氣好,都碰上了些好人。

  這要是換了別人,早該覺得事有蹊蹺了。

  「比企先生,」醫生走上前,「恭喜你一次就有兩個孩子。」

  勝平眉心微微虯起,自言自語地道:「有孩子卻沒有媽,有什麼好恭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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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七月八日 PM21:08

  懷孕五個月,朱實的肚子已經從微突到隆起,有時看著鏡中的自己,她還是無法相信自己肚子裡真的有了他的孩子,而且一次還兩個。

  經過醫生的證實,她懷的是龍鳳胎,而且都非常健康也足重。

  有時摸到孩子的胎動,她就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喜悅及滿足。但只要想到這兩個孩子一出世,就必須離開她到比企家去,她又常難過得整夜難眠。

  他的目的是傳宗接代,要的一定是男孩,那麼……她乾脆給他兒子,然後自己偷偷留著女兒。

  她偶爾會這麼想,但旋即又覺得被分開的小孩太可憐。

  提著剛從超商買回來的牛奶,她一個人獨行在回家的街上。

  突然,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匆匆走過她身邊,然後停在她前面。

  正當她覺得奇怪的時候,那男子忽地轉身向她衝來。

  「啊!」她一時反應不及,被他推倒在地。

  男子搶走她的小皮包,朝著街道的另一邊快速跑去。

  「該死的東西……」她覺得屁股好疼,手也好疼。「沒看到我大肚子嗎?」

  掌心一翻,她發現自己的手心擦傷,陣陣刺痛。

  「好疼……」她皺了皺眉頭,一幕記憶卻倏地鑽進她腦海裡——

  上次手心受傷是什麼時候呢?啊……就是他帶她去騎馬的那一次。

  那一回被韁繩扯得好疼,還是他替她擦的藥。但現在沒有人能替她擦藥了……手心的傷雖然疼,但她的心更疼,疼得她忍不住掉下眼淚。

  吸吸鼻子,她抹去眼淚,像在替自己打氣般的自言自語:「哭什麼?他才不會替你疼呢。」

  拎起牛奶,她站了起來。可是一陣不明顯的痛覺卻自她下腹襲來,讓她一時腳步不穩。

  「唉呀……」她往牆邊一靠,勉強地站住,接著,額頭開始冒汗。

  她下意識地抱住肚子,「不會那麼衰吧?」這種倒霉又可憐的劇情,不是只有電視劇裡才有嗎?

  下一分鐘,她發現肚子越來越疼,而她也根本動不了。

  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房東太太,是……是我,我被搶,現在肚子好疼……」

  「什麼!?」手機裡傳來房東太太驚慌的叫聲,簡直可以「免持聽筒」。「你在哪裡?」

  「我在小春居酒屋的對面街上……喂?喂?」她話還沒說完,房東太太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機,「你也太緊張了吧?」

  說著,她又覺得肚子痛,倚在牆邊,她淺淺的喘氣,等著房東太太來救她。

  不一會兒,房東跟房東太太都來了,他們急急忙忙地穿過街道,朝著她衝了過來。

  「小峰小姐,天啊!」房東太太一把扶住她,「你沒事吧?」

  「我肚子痛……」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可是她並不自知,還天真的笑著,「那個搶匪真是可惡,連我這種大肚婆都不放過。」

  「我的老天,你的臉色……」房東太太憂心地道。

  「房東太太,」朱實秀眉微蹙,「我的小寶寶不會有事吧,」

  「不會不會,你放心。」房東太太安撫著她。

  「別說了,我們快去醫院吧!」房東打斷了他們,衝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一攔到計程車,他們夫妻倆七手八腳地把她扶上車,然後一路往武藏野婦產科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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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主公!」善勝神情慌張的衝進勝平房裡,完全忘了該有的禮貌。

  勝平倒沒有太計較,只是皺著眉覷了他一眼。「做什麼?」

  「不好了,小峰小姐進醫院了。」他說。

  「什麼?!」勝平霍地站起,神情冷肅,「她為什麼進醫院?」

  「剛才北條夫婦倆來電話,說小峰小姐遇搶跌倒,已經送進醫院了。」

  勝平臉上的線條立刻變得僵硬,幾秒鐘之後,他如閃電般的往房外狂奔而去。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天啊,朱實……」那一瞬間,朱實美好的一切在他腦海中如跑馬燈一樣閃過。

  他覺得自己的心被冰封了,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他的腦子裡滿滿的都是朱實。

  他開始恨自己放開了她,他恨自己沒親自照顧她,他恨……老天,他不該讓她離開他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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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兩點,勝平趕抵了醫院。

  朱實的主治醫生,亦是院長的小野醫生,親自到門口接他。

  「她怎樣?」一下車,他抓著小野醫生問。「有沒有事?」

  「比企先生,你先不要激動。」小野醫生試著安撫他的情緒。

  他狠狠地瞪了小野醫生一眼,「我怎麼不激動?」

  「比企先生,你放心,兩個嬰孩都沒事。」小野醫生自以為能教他放心地說道。

  忽地,勝平一把扯住小野醫生的衣領,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來似的瞪著他,「我半夜趕來,不是為了確定孩子還在不在,我要知道她好不好!」

  小野醫生陡地一震,驚怯地道:「小峰小姐她……她……」

  「她怎樣!?」他吼著,全然不管現在是半夜兩點鐘。

  「她沒事了,只是有點虛弱,現在睡著了。」小野醫生囁囁地說。

  勝平自覺情緒過於激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試著平復心情。「幾號房?」

  「哦?」

  「我問你幾號房!?」他忍不住又大吼。

  小野醫生被他嚇得魂都飛了,「在十樓的……的特別病房。」

  勝平鬆開他的衣領,近乎跑步地往醫院裡沖。

  看著他的背影,小野醫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老天,我以為會被他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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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平一走出電梯,房東夫婦倆就一臉羞愧、內疚又驚惶的表情。

  「比企先生……」夫妻倆向他深深一鞠躬,「我們真是該死,讓小峰小姐遇到這種事……」

  勝平濃眉一虯,「我現在不想追究責任,也不想再生氣,我要看她。」

  「是,」房東太太又一欠,「打了針吃了藥,她已經睡著了。」

  「唔。」確定朱實已經睡著,勝平這才放心的進入病房。

  小心的打開門再關上,他一時還不敢直接走向病床邊。

  看見她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他鬆了一口氣,也有一種恍若隔世般不真實的感覺。

  有一瞬,他真的以為朱實就要永遠的離開他了。

  猶豫了一會兒,他終於輕輕地走向了她。站在床邊,他凝睇著安睡的她……

  除了臉色有點蒼白,她看起來還不錯,像是一覺醒來就能活蹦亂跳般。

  其實自從她回東京後,他幾乎每兩三天就到東京一趟,有時處理公事,有時則像個跟蹤狂一樣偷偷跟著她一整天。

  他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看著她,看她笑、看她對著肚子說話、看她在鏡子前扮鬼臉、看她總是笑咪咪的臉上,偶爾露出的寂寞表情……

  他知道自己深深的愛著這個樂觀又愛笑的女孩,只是她不愛他,她恨不得生了孩子後,就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天啊,天知道他一點都不想放棄她。

  「朱實……」他一時激動地握住了她平放在床上的手。

  當他驚覺到自己可能會驚醒她而急著想抽手時,她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他一震,愕然地注視著她。

  她沒睜開眼睛,只是眉毛動了動。

  「不要……」她像是在說夢話般呢喃著,「寶貝,別走……別……」

  他毫不遲疑地反握住她的手,深情地凝視著她。

  慢慢地,她的神情緩和了,她的眉毛舒展開來,而她漂亮的唇片也微微地抿起,像在笑……

  就著一旁的椅子坐下,他安靜地注視著她,然後什麼都不做,就只是握著她軟軟的手。

  時間就在這專注的凝視中一溜而過,等他發現時,已經五點了。整整三個小時,他就那麼目不轉腈地看著她。

  忽然,房東太太輕輕地推門,低聲道:「比企先生,已經五點了。」

  他給了她一個「我知道」的眼色,然後又望著朱實。

  是的,已經五點了,朱實隨時會醒過來。而他,不能留下來。

  「朱實……」這一際,他的心揪痛得厲害。

  儘管他好想留下來陪她、照顧她、看著她,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那麼做。

  因為只要她睜開眼睛看見他,情緒一定會非常激動,甚至可能又會跟他吵起來。所以,為了她好,他就算心痛死了,也要離開。

  輕輕地扳開她的手指頭,他在她額頭上溫柔一吻,然後走向了房門口。

  帶上門,他低聲地吩咐著房東夫妻倆:「北條,這幾天我會住在東京的別墅裡,有事立刻通知我。」

  「是的,比企先生。」房東夫妻倆恭敬地一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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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實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裡,她看見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跟女孩,他們對著她笑,對著她招手,然後……他們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

  她一直追著、哭喊著,最後卻跌在地上,什麼都看不見。

  她好怕、好寂寞、好傷心,她知道是誰帶走了他們,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做。

  於是,她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哭起來,直到一隻大手突地握住了她的手。

  抬起頭,她看見了勝平,他牽著她的手,對著她笑……

  驀地,她睜開眼睛——

  看見自己置身在一間淡粉紅色的房間裡,她先是一怔,然後她想起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

  她怎麼會夢見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腦子不正常,她居然聞到了他身上的特殊香味!?甚至她感覺他曾經來過這個房間……

  「不,怎麼可能?」

  她喃喃自語。

  「小峰小姐,你醒了?」房東太太開門進來,見她醒了,十分高興。

  「房東太太,」朱實一臉不好意思,「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房東太太飛快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你千萬別那麼說,要是你有事,我真不知道……」

  她差點說出「真不知道怎麼跟比企先生交代」的話,但她及時打住。

  看見房東太太這麼關心、疼愛自己,朱實感動得鼻子紅、眼眶熱。「房東太太……」

  「別哭喔,對眼睛不好。」房東太太笑睇著她,「你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

  她點頭,「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你還是多住幾天。」

  「可是我很好,而且我還要上班。」

  「外燴公司那邊,我會幫你打點好,你安心養胎吧。」房東太太拍拍她的手背,「醫師也要你多多休息,你就別擔心工作的事了。」

  雖然覺得自己身體無恙,但其實她也覺得小心不吃虧。

  在她肚子裡的是兩個與她骨肉相連的小生命,雖然他們的爸爸不愛她,雖然他們一出生就會離開她身邊,雖然她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兩個小生命,看不見他們哭、他們笑,他們長大,但是……此刻,他們在她身體裡。

  她感覺著他們的存在、呼吸、心跳,她發現他們的存在已經比她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不只是因為他們的父親是那個她所深愛著的男人,也因為她是他們的母親。

  在她跌倒並腹痛的時候,她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真的是一個母親。

  「小峰小姐,你沒事吧?」見她沉默,房東太太擔心地道,「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回神,搖了搖頭。「我很好,你說得沒錯,我還是休息兩三天。」

  見她終於不惦記著工作的事情,房東太太鬆了一口氣。「這才對嘛。」  』

  「房東太太,」朱實忽地問起,「昨晚有誰來過嗎?」

  勝平在穿衣服之前,都由阿樹婆婆以一種古老又特殊的薰香薰過,所以會有一種特別的香味,而她真的聞到了那種味道。

  房東太太一震,「沒……沒有啊,怎麼了嗎?」

  朱實不疑有他,「沒什麼,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一定是錯覺,他怎麼可能來?怎麼可能知道她住進醫院呢?就算知道、就算來了,他在意的也是孩子是否安好,絕不是因為擔心她。

  想著,她又覺得好悲哀、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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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心裡記掛著朱實,勝平每天都到醫院裡關心她,當然他的關心必須間接而隱密,所以都透過隱藏式攝影機看著她。

  坐在監控螢幕前,他關切著朱實的一切——有沒有按時服藥、有沒有吃東西、有沒有乖乖聽話在床上躺好……她的一舉一動,他全看在眼裡。

  看著看著,他就忍不住有一種衝動——他想好好的抱著她。

  是的,他瘋狂地想念著她,如果可以,即使一見面她就給他氣受,他都甘願。

  但是他不能,因為他不想讓她動氣,尤其是現在。

  中午,他心情有點鬱悶地走出專為他準備的監控室,打算回公司處理一些事情。

  走出一樓電梯,他悶悶地踱向門口——

  驀地,他感覺到有人正看著他,非常專注地看著他。

  他反射性地掃視四周,就在十點鐘方向,一張驚訝、錯愕的美麗臉龐映入他眼底。

  「不妙……」他自言自語。

  因為……那是朱實。

  兩人四目交會,他已經不能假裝沒看見,於是他停下腳步,故作鎮定地看著她。

  朱實朝他快步走了過來,站定到他面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朱實著實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裡看見近半年未見的他。

  她說不出心裡究竟是什麼感覺。有點怨,有點惱,也有點欣慰……

  怨的是整整半年,他一點都不關心她是什麼處境。惱的是即使是這樣,她的心還是眷戀著他。

  而欣慰的是……能在這種她很想有個依靠的時候見到他——雖然她不知道他是否是她的依靠。

  這是近半年來,第一次面對面接觸,勝平感覺到內心的波動,但他壓抑著。

  「我才要問你為什麼住院!」他不能讓她知道他派人暗中照顧她,且掌握了她一切的事。

  他佯裝不知情地睇著她,「你生病?」

  「我……」不知怎地,她忽然有點內疚,只因她之所以住院,是因為沒把自己及孩子照顧好。

  儘管大部分的責任都要那個搶匪承擔,但那個人早已不知去向,後果只有她這個無辜的受害者擔負了。

  「你沒把我的孩子照顧好?」

  他盯著她突出的肚子。

  「我有啊。」她急忙為自己辯護,「是那個搶匪推倒我的,又不是我的錯。」

  因為他早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並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及反應。

  可是,他的平靜看在朱實的眼裡卻很不是滋味。他果然不是很在乎我……她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他伸手輕捏著她的臉頰,「你幹嘛愁眉苦臉的?想讓我的孩子得憂鬱症,還是鬧自閉嗎?」

  她拍開他的手,氣鼓鼓地瞪著他。「別捏我,我把他們照顧得很好。」

  「是嗎?」

  他挑挑眉。

  「當然是,」她直視著他,「他們都足重,而且活潑好動。」

  他唇角一勾,「我知道。」

  「你知道?」

  她一怔,疑惑地望著他。

  他警覺到自己差點露餡,連忙補充。「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有健康的『蟲』啊。」

  她一聽,疑心頓失。努努嘴,不以為然地道;「是喔,是喔,你要不要捐出來造福社會啊?」

  「抱歉,我的『蟲』很寶貴的。」他促狹一笑。

  她睞他一眼,輕哼一記。

  看她精神不錯,他放心了。「你還能跟我鬥嘴,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

  「你放心吧,我會把孩子健健康康交到你手中的。」只關心孩子,哼!

  說著,一個奇怪的念頭鑽進了她腦海中。

  她剛才明明說的是複數的「他們」,而不是單數的他或她,為什麼他聽了卻沒有反應,像是他早就知道一樣?

  有古怪。女性兼母親的直覺告訴她。

  迎上她懷疑的眼神,他有所警覺。「幹嘛那麼看我?」

  「你怎麼沒問?」

  她盯著他,像在審問犯人似的。

  他裝糊塗,「問什麼?」

  「我說他們,你不覺得好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自知沒有適時的表現出疑惑及驚訝的情緒,他開始冷靜地進行補救。

  「他們是複數,我懷的是雙胞胎,你怎麼連問都不問?」

  他力持鎮定地一笑,「拜託,你肚子那麼大,怎麼看都知道是雙胞胎,再說……」說著,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然後將嘴巴貼近她耳邊,「我們連續大戰了三天,你不懷雙胞胎怎麼對得起我?」

  她耳根一熱,羞得想動手捶他。

  他輕輕地攫住她的手,聲音溫柔,「小心動了胎氣,你不是一個人的身體了。」

  她一頓,幽幽地睇著他。是啊,她不是一個人了,而他……他關心的是另外那兩個。

  他深情地凝望著她,但她不知。

  「他們很好動吧?」他突然問道。

  從醫生那裡,他知道孩子動得非常頻繁,他好想感覺那小小生命的活動,但始終沒有機會。

  本來是沒打算出現在她眼前的,但現在既然撞上了,他想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她微怔,點點頭。「有時動得我不能工作,也不能睡覺。」她的口吻像在抱怨,但臉上卻帶著溫柔的笑意。

  他心頭一撼。那就是母性的光輝嗎?

  就算是沒神經,粗線條的她,也會有這麼成熟溫暖,充滿著母性光輝的臉龐啊。

  「我能摸嗎?」他毫不猶豫地提出要求。

  她一愣,驚疑地望著他。「你要摸?」

  「有什麼奇怪?我是他們的父親,應該有權摸吧?」

  借他摸一下當然沒那麼難,只是想到他只在意著她肚中的兩塊肉,而根本不關心她,她就忍不住跟自己的小孩吃起醋來。

  「可是肚子是我的啊。」

  她負氣地說。

  看她連讓他摸一下都不肯,他有點懊惱沮喪。

  「在孩子出生之前,你的肚子還算是我的吧?」不自覺地,他又說出重話。

  當然,那不是他真正的想法,但每當跟她嘔氣,他總會不受控制的說出傷感情的話。

  聽見他這些話,朱實板起了臉。但她沒頂嘴、沒抗議,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五億的代價就是要她為他生孩子,所以在孩子未出生前,她還是他的「抵押品」。

  「到底給不給摸?」他眉心一皺,直視著他。

  她抬起眼,幽怨地睇著他。

  沉吟須臾,她怏怏地道:「摸就摸。」說罷,她抓著他的手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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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長廊的椅子上,朱實將他的手抓著覆在自己肚子上。

  「沒有動啊……」他皺著眉頭說。

  「他們又不是隨時隨地都在動,你得碰運氣。」

  「是嗎?」他笑笑,自言自語地,「好像很有趣……」

  看他快樂的表情,她的心情真的很郁卒。瞧他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她可以想像他是多麼期待著孩子的到來。

  如果他們是一對準爸媽,看見他這樣的表情,她會覺得很幸福。但他們不是,任誰都不會知道她只是他付出五億換來的「人體育兒袋」。

  「唉……」不自覺地,她又歎氣。

  他皺皺眉頭睇著她,「你別老是歎氣好嗎?」

  「你是怎樣?我連歎氣的自由都沒有嗎?」她沒好氣地斜覷他一眼。

  「你不知道母親的情緒會影響孩子嗎?」他一臉認真地道,「你要是常常歎氣,孩子生下來是會苦瓜臉的。」

  「你沒出現時,我都很快樂啊。」她故意氣他,也表現出自己對他的不在意。

  他望著她,沉默了幾秒鐘,像是要說什麼,但終究沒說出口。

  他繼續將手心覆在她肚子上,神情專注而期待。

  沉默持續了幾分鐘,朱實忍不住先開了口:「你來婦產科醫院做什麼?」

  他微怔,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她。他總不能說,他這幾天都在醫院的監控室看著她吧?

  見他沉默不語,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忍不住在心裡臆測著……

  「你該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疾吧?」

  她試探地道。

  他瞥她一眼,「我要是有隱疾,也該看泌尿科,怎麼會是婦產科?」說著,他使壞地一笑,「何況以我那三天的表現,你還會認為我有什麼隱疾嗎?」

  想起半年前的那三天,她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你……」

  「老實說,你這半年有沒有想起我?」

  他瞅著她。

  她狠狠瞪他一眼,「有啊!」

  他一怔,霹出了驚喜之情。「是嗎?」

  「我每分每秒都想著你啊。」她言不由衷地,「想到一把孩子生下就能跟你劃清界線,毫無瓜葛,我不知道有多高興。」

  聞言,他立刻板起了臉,兩隻眼睛像噴火似的盯著她。

  迎上他那目光,她一震。

  他幹嘛不高興?她說錯了嗎?她說的不就是他的心聲嗎?

  他慍惱地瞪了她一眼後,閉起了嘴,不再說話。

  「哦,你還沒說你來婦產科做什麼呢?」她閒閒地問。

  他懊惱地瞥了她一記,「你以為只有你一個女人幫我生小孩嗎?」說話氣他?看到底是誰氣誰!

  她一聽,神情也立刻不對。「你這個人實在是……啊。」她忽地驚呼一聲。

  同時,他也瞪大了眼睛。

  「動了。」兩人異口同聲,一臉歡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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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十月十三日 PM4:09

  自從在醫院不歡而散後,又過了三個月,如今她已經懷孕八個月了。

  不見他的日子,她繼續過著想他、恨他的生活。雖然已經習慣,但偶爾還是覺得悵然。

  「……」當她拿起一袋青菜時,老闆衝了過來,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東西,「你別拿這麼重的東西,要是肚子怎麼了,我怎麼承擔得起?」

  朱實悶悶地望著他,「老闆,那個一點都不重……」

  什麼承擔得起,承擔不起的?他是老闆,她是員工,他付錢,她就得出力,怎麼地說得好像她才是大老闆一樣?

  「不行,你就是別拿這麼重的東西。」老闆堅持地道。

  「老闆,」她皺皺眉,一臉苦惱,「我快成廢人了耶。」

  「咦?」老闆怔怔地望著她。

  「為什麼你付我薪水,卻不讓我做事?」她滿腹疑惑,「不管我想做什麼,大家都搶著做,我好無聊喔。」

  老闆面有難色,「那你想怎樣呢?」

  「我要做事。」她說。

  老闆猶豫了一下,「那好,你去書局幫我買枝筆。」

  朱實一怔,「買筆?」天啊,這是什麼差事?

  「要這種。」老闆拿出隨身攜帶的鋼珠筆交給她,像是好不容易打發了她似的。「你去買吧。」

  接下筆,朱實一臉納悶。

  不准她提重物,但一枝筆也未免太輕了吧?

  她每個月領二十五萬的薪水,工作竟然是買一枝筆。天啊……

  「老闆。」臨出門前,朱實突然一臉正經嚴肅地叫著他。

  他微怔,「什麼?」

  「你有問題。」

  他陡地一震,像是擔心被她發現了什麼,還是他不小心露出了什麼破綻似的驚慌。「我……我有問題?」

  「沒錯,而且你問題大了。」說罷,她旋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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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說什麼我不能提重物?」從書局出來,她睇著手裡的筆直犯嘀咕。「我只能拿筆嗎?」

  真是的,她雖然帶著球,卻能跑能跳,健步如飛,不知道大家在窮擔心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真是太幸運了。

  房東太太每天盯著她三餐有沒有正常,老闆及同事每天忙著搶她的工作做,而他們的理由是因為她身懷六甲。

  他們實在是對她太好了,好得令她想痛哭流涕。只是……這正常嗎?

  她以為在東京這種大都市裡,已經沒有所謂的人情溫暖了呢,沒想到她身邊卻淨是一些充滿愛心的善良人士。

  「可是你們也太善良了……」看著玻璃窗裡的自己,她自言自語地。

  但下一秒鐘,她驚訝地發現在玻璃窗的倒影中還有另一個人,而他正用驚疑的目光盯著她——

  「老姐?」經過此地的小峰淳一,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站在玻璃窗前的朱實。

  「啊?」她差點尖叫起來。

  「老天!」淳一盯著她隆起的肚子,驚訝地道:「你怎麼大肚子啦!?」

  淳一的叫聲引來路人的好奇眼光,讓她窘得想找個洞鑽。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他擰到旁邊。

  「拜託你小聲一點好嗎?」她低聲道。

  淳一皺著眉,「我驚訝啊。」

  「有什麼好驚訝的?」她白了他一眼。

  「你怎麼了?」他指著她的肚子,「是誰弄大你的肚子?」

  「還有誰?」她嘟著嘴。

  淳一怔了怔,「不會是那個主公吧?」

  她點點頭,「就是他。」

  「天啊,真是奇跡!」淳一忍不住驚歎道,「他是吃了什麼仙丹妙藥,這麼老當益壯?」

  「他一點都不老。」她說。

  淳一一愣,「主公耶!」

  「他才三十歲。」

  「真的!?」淳一又驚叫起來。

  朱實拍了他一下,「你別像女生一樣鬼叫鬼叫好嗎?」

  「他才三十歲?被叫主公?」他一臉狐疑,「該不是什麼奇怪的人吧?」

  「他是幕府將軍比企一族的後代,真的是主公,而且他家好大,整片森林都是他的,還養馬。」

  淳一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真的假的?」

  「我騙過你嗎?」她白了他一眼。

  「是沒有。」他抓抓頭,「那你為什麼在東京?」

  「我回東京已經好幾個月了。」

  「你懷了他的孩子,怎麼沒跟他一起住在多摩?」

  「你以為他幫老爸還五億的欠債,是為了什麼?」她有點哀怨地道,「是為了借腹生子。」

  「哦?」他瞪大了眼睛,一臉訝異。

  「我答應幫他生孩子,然後他就讓我回來了。」

  「那你怎麼不回家?」淳一問。

  「我擔心啊。」她一臉委屈可憐。

  「擔心什麼?」他輕啐一記。

  她幽幽地道:「我怕爸跟媽內疚嘛,要是他們知道他們未出嫁的女兒得幫人家生孩子,心裡一定會很……」她話沒說完,只見淳一已經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她懊惱地道。

  「老姐,你想太多了啦。」淳一憋著笑,「老爸跟老媽不知道過得多快樂,哪會內疚?」

  「哦?」很快樂?他們不是破產了、倒閉了?

  「當然快樂啊。」淳一搭著她的肩膀,「你被帶走的隔天,一個叫金子善勝的男人就帶著三千萬現金到我們家來,說是那個主公要幫忙重振我們家,而且他還派了人來幫忙老爸處理一堆事務,現在我們家的飯堂生意不知道有多好呢。」

  「啥米!?」她震驚也震怒地抓住他的衣領,「你說的都是真的?」

  淳一一怔,「你都不知道嗎?」

  看他還一臉無辜呢,可惡!她在當苦命阿信,結果他們卻身在快樂天堂,而且根本忘了她的存在及「犧牲貢獻」。

  虧她還那麼體貼親心,想盡辦法把自己藏起來,免得父母親為此擔心內疚……

  「帶我回去,現在!」她惡狠狠地瞪著淳一。

  知道老姐發飆,淳一囁囁地道;「老姐,別激動,小心動了胎氣……」

  「不關你事!」她提著他的耳朵,大聲吼叫。

  這一次,路人相繼走避。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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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門,朱實就看見她爸媽悠閒地在客廳裡泡茶、閒嗑牙。

  「哦?」眼尖的小峰多美一眼就看見了她,「朱實?」

  幾個月前還因為五億債務搞得想自殺的小峰兼男,如今是神采飛揚,精神飽滿。「朱實?」

  跟在朱實身後進來的淳一,向他們夫婦倆使了個眼色,但他們並沒發現。

  「唉呀,朱實,你……的肚子……」小峰多美衝上前來,一臉驚訝,「你懷孕啦?」

  「不是懷孕,難道是吃太胖嗎?」她沒好氣地道。

  「是那個主公的?」小峰多美問。

  「一定是。」小峰兼男說:「想不到我們朱實成了主公的女人,還要幫主公生小孩……」

  「可是那個主公不是很老嗎?」小峰多美疑惑地道。

  「像他們那種權貴,一定都有養生秘方,老來得子也不奇怪……」

  聽見他們兩個還認真地討論起來,朱實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夠了,這是什麼態度?看見為家人犧牲奉獻青春及貞操的女兒歷劫歸來,他們居然問都沒問她的近況?

  「朱實,你這趟是回娘家嗎?」小峰兼男問。

  朱實忍無可忍,終於爆發。「你們真是夠了!」

  小峰兼男及小峰多美一震,驚訝地望著突然發放的朱實。

  淳一躲在一旁,暗暗慶幸剛才他已經先被訓了一頓,這會兒應該沒他的份。

  「什麼回娘家?」她氣憤又無可奈何,「搞清楚,我是被賣去當生孩子的工具,不是嫁出門!」

  「生孩子的工具?」多美一怔。

  「沒錯,我是去幫他傳宗接代的!」她懊惱地道,「我被賣了幾個月你們都不聞不問,還接受他的資助,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小峰兼男一愕,一臉無辜地道:「不是我們不聞不問啊,是那個金子先生說你過得很好,被妥善照顧著嘛。」

  「什麼妥善照顧?」她都離開比企家那麼久了,誰照顧她啦?

  「我看你現在很好啊!」

  「我自己住在外面,還要工作賺錢,你們都不知道嗎?」

  小峰兼男一怔,「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真是太過分了!」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好捶胸頓足,「氣死我了!」

  小峰多美趨前,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別生氣,別生氣,你有身孕呢。」

  「我才不管呢!反正孩子出生後就要離開我了。」想起這幾個月來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她氣得眼眶泛紅。

  「什麼?」多美眨眨眼睛,疑惑地道:「你不養孩子?」

  「他要的是小孩,又不是我。」說著,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峰兼男見狀,也立刻趨前安撫她:「朱實你乖,別哭……」

  「我怎麼不哭?」她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我要哭,我要把眼睛哭瞎!」

  「朱實,」他拍撫著她,「他不要你沒關係,你回家嘛,爸爸會照顧你的。」

  「不要啦!」累積了幾個月的不滿及悲傷,在這個時候完全的爆發,「我再也不要誰照顧!」

  「朱實……」他柔聲哄著:「沒關係啦,孩子給他以後,你就忘了一切,重新再來嘛。」

  「說得容易。」她噙著淚,懊惱地瞪著他。

  「你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抓住幸福的,是不是?」小峰兼男樂觀地說。

  「對啊,老姐,」淳一挨過來幫腔,「你這麼漂亮,一定有很多人排隊等著追你。」

  朱實眉心一皺,狠狠瞪了他一記。「是誰說我只能當一輩子處女的?」

  淳一一臉尷尬,心虛地又退到一旁去。

  「朱實,別想那麼多,時間能沖淡一切。」小峰兼男嘿嘿一笑,一派天真。

  「沖什麼衝啊?」她激動地抓住他的衣襟,「我愛上他了耶!我跟我愛的男人生了孩子,還怎麼沖淡一切啊!?」

  暢快淋漓地吼完後,她後悔了。「天啊,我說出來了,我說出來了……」

  「朱實,」多美驚愕地,「你愛上……他?」

  「朱實,」小峰兼男震驚地道,「你怎麼會愛上他呢?你是有戀父情節,還是有戀阿公情結啊?」

  朱實根本不想再多講,她以怨恨的眼神回應著他們。

  淳一此時又悄悄趨前,「老爸,老媽,那個主公才三十歲……」

  「啥米!?」小峰夫婦倆同時發出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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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十二月十三日 PM5:21

  朱實沒有回家去住,雖然她的爸媽為了贖罪,都強力「哀求」她回家。

  其實她也想回家啊,只是就這麼回去,實在太沒個性了。而且她心裡還有氣,而堅持不回家是唯一能稍稍平衡她怨氣的方法。

  不過之後的日子,她媽媽幾乎每天到她的租屋處探望她,倒是教她挺感動的。

  「朱實,」同事看見她,提醒著:「剛才老闆好像在找你喔。」

  「喔,我馬上去。」放下剛影印好的客戶資料,她往老闆的辦公室走去。

  走近時,她發現門並沒有關上,老闆講電話的聲音還從門裡傳了出來。

  「您請放心,她很好,我沒讓她做粗重的工作。」

  老闆似乎在跟誰談話,她沒有出聲驚擾,而是站在門外等候。

  可這一等,受到驚嚇的卻是她。

  「比企先生,我知道怎麼做,是,是……」

  比企先生?這個姓氏牽動朱實心中那條敏感的神經。

  是老闆剛好就認識一個姓比企的人,還是……

  「她每天精神都很好,說真的,我很少看見孕婦像她那麼身手敏捷的,我知道她的預產期近了,是,我會注意……」老闆說話恭敬有禮,「我明白,好的,再見。」

  聽到這兒,朱實好像有點明白了。

  都到了這地步,她要是再弄不明白,就可能智商有問題了。

  掛了電話,老闆像鬆了一口氣似的長歎一記。抬起眼,他發現朱實就站在門口。

  「啊?」他一震,一臉心虛。「你……你來啦?」

  朱實眉心一擰,氣呼呼地趨前。「老闆!」

  「什……什麼?」老闆自知不妙,神情驚惶。

  「他給了你多少好處?」她問。

  老闆還想矇混過去,「什麼?你……你說誰?」

  「比、企、勝、平!」她一字一字,清楚地說出他的名字。

  老闆一臉惶恐,「哦……哦……」

  「他要你監視我?」她質問。

  「不是的,比企先生他……他是要我照顧你啦。」老闆一臉內疚,「我不是故意瞞你,只是……」

  「你為什麼要為虎作倀?」

  「唉呀,你別說得那麼嚴重,比企先生他也是擔心你……」

  「他擔心的是我肚子裡的小孩!」她激動地道。

  「朱實,你別生氣嘛……」

  「不要叫我別生氣,為什麼大家都叫我別生氣!?」說著,她驟然想起這工作是房東太太幫她安排的,難道說……

  「房東太太也是一夥的?」她問。

  老闆訥訥地點頭,「是的,他們夫婦倆也負責要照顧你。」

  「為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原來自己的一切都受到他的監控。

  「我的外燴公司快經營不下去時,是比企先生幫了我,北條夫婦倆也曾經受到比企先生的幫助,所以我們都……」老闆抓抓頭,很不好意思。

  「太過分子,他居然監控我的生活?」

  「比企先生是關心你,上次你住院,他也去看你了,不是嗎?」

  「他才不是去看我,他只是關心他的孩子!」難怪他那天會出現在醫院,還知道她懷雙胞胎,原來她的一切根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惡,她要找他理論去。

  「他在哪裡?多摩嗎?」她逼問老闆。

  「哦……」老闆面有難色-

  「告訴我!」她瘋了似的尖叫。

  為免她過於激動,老闆只好硬著頭皮供出勝平的行蹤,「比企先生現在在公司裡。」

  「公司?」她一怔。「他的公司在哪裡?」

  「他的公司在港灣的幕王大樓,地址是……」

  朱實已經失去耐心,她氣沖沖地瞪著老闆。「帶我去。」

  老闆一臉無奈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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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灣 幕王大樓

  這是一棟矗立在港區的商業大樓,樓高三十六,頂樓彷彿天守閣般的建築,宏偉氣派、相當醒目,而這棟大樓為專營不動產的幕王集團所有。

  偌大的辦公室裡,勝平正在主持一個高層主管會議,扣除他、秘書及記錄員,裡頭還坐了二十幾個一級主管。

  突然,一通電話暫時中斷了會議。

  接電話的秘書聽完電話,一臉猶豫地道:「總裁,一樓大廳有位小姐嚷著要見您。」

  所有人都一臉尷尬,佯裝沒聽見。

  「我在忙,叫警衛攔下她。」他面無表情,十分鎮定。

  「可是警衛不敢攔她……」秘書囁囁地說。

  他濃眉一糾,沉聲道:「為什麼?」

  「因為她大著肚子。」

  勝平陡地一震。大著肚子的孕婦嚷著要見他,他不必想就知道是誰。只是……她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讓她上來。」

  「她已經坐電梯上來了。」秘書話剛說完,會議廳門外就傳來吵嚷聲。

  門一被推開,怒氣沖沖的朱實已經衝了進來。

  「比企勝平!」她氣惱地直呼他的姓名。

  「對不起,總裁,我們馬上把她帶出去。」兩名尾隨而來的警衛見她已闖進會議室,連忙想抓住她——

  「別碰她!」忽地,他沉聲一喝。

  那兩名警衛及會議廳裡的所有人都一震,驚疑地望著他。

  朱實氣憤堆撇唇一笑,「對,你們都別碰我,我肚子裡懷著他的孩子,要是他的孩子有什麼差池,你們都完了。」她暗暗諷刺著他。

  他當然聽出她話中的諷刺意味,但沒多說什麼。

  「你們都出去。」他平靜地說。

  他話才說完,不到十秒鐘,全部的人統統走出會議室,將門帶上。

  「你出場一定要這麼轟轟烈烈嗎?」對於她的出現,他一點都不震驚。

  因為她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安排在她身邊的人露餡了。

  「你憑什麼那麼做?」她挺著九個多月的肚子走向他。

  他睇了她的肚子一眼,「你別那麼激動,小心……」

  「你只關心這個對吧?」她指著自己的肚子,「為了孩子,你就可以那麼對我?」

  「我做了什麼?」他找人照顧她有什麼不對?

  「你找人監視我!」她氣憤地道。

  「我看顧自己的寶物,正當且合理。」

  「你……」寶物?她跟孩子是他的寶物?不,他指的一定是她肚子裡的雙胞胎。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他凝視著她,「難道你希望我對你不聞不問?」

  不,她當然不希望他對她不聞不問,可是他聞問的原因是為了確保她肚子裡的孩子安全而健康,而聞問的方式是監控她的一切。

  她無法接受,也不需接受這種對待。

  「我既然答應把孩子給你,就一定會給你,為什麼你要介人我的生活?」

  「我關心,不對嗎?」他想盡辦法照顧她,給她安穩的生活環境,她為什麼生氣?

  「你只關心你的孩子是不是能健健康康的生下來!」

  「只有我關心嗎?你難道就不在乎?」他是孩子的父親,關心孩子天經地義。

  「我當然在乎,我甚至……甚至……」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鼻子好酸,眼眶好熱。她說不出話來,只是神情激動地瞪著他。

  「甚至什麼?」他追問。

  「甚至不想把孩子給你!」她衝口而出。

  他一震,「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想把孩子給你!」她咬著唇,悲憤地直視著他。

  「我知道替你生孩子是我應盡的義務,但是他們是我的寶貝,你知道嗎?」說到激動處,她忍不住伸手捶打他的胸膛,「我不想讓你剝奪我愛孩子的權利,可是我不能跟你爭。你一心只想著為比企家傳宗接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勝平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別發脾氣。」

  「我就是要發脾氣,就是要!」她哀怨地瞪著他,「你憑什麼干涉我的人生?」

  「我干涉你的人生?」

  「你要房東太太跟老闆他們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她大聲地道。

  「我要他們照顧你!」隨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大,他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是照顧我肚子裡的孩子吧!?」說什麼照顧她,他其實只是擔心她沒好好把肚子裡的雙胞胎養好。

  拜託,雙胞胎在她的肚子裡,他關心雙胞胎就等於關心她,關心她也等於關心雙胞胎,她為什麼就是搞不懂?

  「你講不講理?」他濃眉一叫,「我打從你離開後,就一直注意著你,為的是什麼?」

  「孩子。」她接腔,「你只在乎孩子,而我只是個生產工具。」她生氣是因為他只在乎孩子?不,她一點都不知道,其實他在意的是她。

  「別再監視我!」她氣憤地撂下一句,轉身就要離去。

  「朱實……」

  因為肚子大,她根本著不見自己的腳就要絆到椅腳,一邁一拐,她整個人向前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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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驚叫一聲,卻已經無法重新站穩。

  說時遲,那時快,勝平一個箭步擋在她前面,穩穩地接住了她。

  「唔!」他悶哼一聲,神情有點痛苦,因為他的腰撞上了講台的銳角。

  倒在他懷中,令她有一種安心、被保護的感覺,也讓她想起上次他不顧一切墜馬救她。

  這次是因為她肚子裡有他的孩子,那上次呢?上次他救她是為了……

  忽然,她感到迷惑。

  「你沒事吧?」他穩穩地扶著她,兩隻眼睛既溫柔又深情。

  迎上他關懷的眼神,她不覺又鬧起彆扭來。「你放心,你的孩子很好。」

  他臉一沉,沉默而肅然地望著她。

  她不懂嗎?她感覺不到他其實是在乎她、關心她,甚至是愛她的嗎?

  為什麼她否認,甚至厭惡他所做的一切努力?

  感覺到他的眸光變得沉凝而嚴肅,她心頭一震。「放手……」她急著想推開他。

  「不行。」他手指一縮,將她抓得更緊。

  她一怔,迷惑地看著他。「你……」

  「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

  她陡然一驚。他的意思是……她從來都不曾真正離開他,她的心還是想著他?天啊,他怎麼知道!?

  一慌,她面紅耳赤地道:「你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

  「我恨不得離開你!」為免心跡洩露,她激動地否定一切。

  「但是我不想離開你。」他深深凝視著她、

  她一愣。原來他是說他不想離開她,厚,害她嚇一跳……

  慢著,他不想離開她?

  她驚疑地望著他,唇片歙動,說不出話。

  「那天早上你逃跑後,我的心、我的感情就追逐著你……」說出這麼肉麻兮兮的話,他自己都挺震驚的。

  她眨眨眼睛,像是聽見什麼世紀大謊言般。「騙人……」

  「我沒騙你。」他神情篤定,「從你離開我視線的那一刻起,我就完全掌握著你的行蹤。你在松乃莊的兩個月,吃了哪些東西、做了哪些事,都有人向我報告,包括松本夏生想追你的事,我也一清二楚。」

  「你說謊不打草稿嗎?拜託,你還開槍打我耶!」

  「你以為我是肉腳嗎?開那麼多槍還打不中你?」他笑歎一記,「我只是想知道你離開我的意志到底有多堅定。」

  她皺皺眉,一臉「你唬我」的表情。

  「看見你頭也不回的跑,我決定讓你走,可是,那並不代表我放棄了你。」他的神情變得溫柔,「我不想你越跑越遠,所以一直沒出現在你面前,那天臨時赴我姑媽的約而碰到你,純屬意外。」

  「你是說你摸那個海咪咪小姐胸部那天?」她記憶猶新。

  「人家說孕婦的記憶會退化,看來你沒有。」他一笑,「我沒有抓她胸部。」

  「我看得很清楚。」她一哼。

  「她是姑媽介紹的相親對象,我沒想到她那麼主動,還想撲倒我,我因為要推開她而不小心碰到她的胸部,結果你就進來了。」他認真地解釋著:「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以人格擔保。」

  她睨他一記,一臉存疑。

  「這近一年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清清楚楚。從你離開楓堂,辭去松乃莊的工作,到東京租屋、工作、看婦產科,甚至是你被搶的事,我都知道。」他說。

  她一震。她被搶而住進醫院的事情,他知道?那麼……他那天去醫院是為了看她?

  「你去過醫院?」她難以置信。

  他點頭,「當我接到電話,就連夜趕到東京來,當時你睡了。」

  朱實想起那病房裡的特殊香味,也想起房東太太那支支吾吾的態度。「真的是你?」

  「沒錯。」他輕撫著她的臉,「我的眼睛總是看著有你的地方。」

  她臉兒一熱,「拜託,你是看著有你孩子的方向吧?」

  「朱實……」

  「要不是我懷著你的孩子,你會在意我嗎?」她別過頭,避開他熾熱的目光。

  「你就是不明白嗎?」他捧住她美麗而倔強的臉蛋,「你跟孩子是一體的。」

  她一愣。

  「孩子有事,你也就出了問題;你有個差池,孩子也逃不過跟你同樣的命運,你跟孩子,我都一樣關心、在意。」

  朱實眨眨眼睛,一臉茫然迷惘。須臾,她回過神來。

  「你是說……」

  「我是說我要你,也要孩子。」他直視著她的眼睛,像要看進她心坎裡。

  她瞪大雙眼,難以置信。「你……要我?」

  「對。」他不假思索地道,「我曾經放棄了愛情,但在你出現後,我……」

  「慢著。」她打斷了他,「你該不是想說……你愛我吧?」

  天啊,這個刺激太大了,她有點頭暈……

  「如果你一定要我說,我就說給你聽。」他溫柔一笑,「是的,我愛你。」

  她張大了嘴巴望著他,震驚又狂喜。

  她想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滑稽,搞不好像一隻張著嘴卻叫不出來的青蛙。

  「我知道你一直想離開我,想跟我劃清界線,但是我可以拜託你嗎?」怕壓迫到她的肚子,他將她輕擁入懷,「跟我一起養大孩子。」

  「我跟你?」

  「是的,我要孩子,也要孩子的媽。」他輕歎一記,「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她是不是在做夢?她以為他不愛她,只要孩子,可是他現在卻說……天啊!

  「就算你不愛我,也給我機會證明我可以愛你……」他抬起她的下巴,愛憐地凝望著她,「可以嗎?」

  「你該不是在耍我吧?」

  「我像在耍你嗎?」他一笑。

  她搖搖頭,「是不像,不過……」

  「不過什麼?」

  「你上次說替你生小孩的女人不只我一個,是真的嗎?」

  他撇唇一笑,「當然是氣你的。」

  「什麼?」她的情緒已經由剛才的激動憤怒,轉成溫和嬌羞,「你明知道我是孕婦還氣我?」

  「不會有下次了。」他在她額頭輕吻一記。

  她嬌怯地睇著他,欲言又止。

  他凝視著她,「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有啊,其實……」她支支吾吾地,「其實我……我也喜歡你……」

  「什麼?」這回換他一臉震驚。「可是你不是老嚷著要離開我?」

  「是你氣我啊,脾氣那麼古怪……」她低垂著臉,自顧自地嘀咕著。「你就像三溫暖一樣又冷又熱,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所以就跟你作對啊,而且……是你先撇清我們的關係的,說什麼情人,多傷人……」

  看著她那惹人憐愛的嬌態,勝平笑歎著。「看來我們是兩情相悅。」

  「好像是啦……」她抬起眼,怯怯地一笑。

  「親一個吧,我們好久沒有……」突然,他深情地注視著她。

  她微怔,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不行。」她堅決地拒絕。

  他眉丘微隆,「為什麼不行?」

  她耳根一熱,礙口地道:「書上說接近預產期時不能……不能……」

  「不能什麼?」拜託,親嘴都不行?哪本書說的?

  「不能行房。」她滿臉潮紅,好不容易才吐出那個字眼。

  勝平睇著她,忍不住笑了。

  「我說親嘴就只是親嘴,你想到哪裡去了?」

  發現自己會錯意,她羞得直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搞不好你還蠻想的喔!」他促狹一笑。

  「我才沒有呢!」

  「那難說,吃過甜頭以後,通常是會意猶未盡的。」說著,他端起她的臉,給了她闊別已久的深情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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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PM8:30

  誤會冰釋後,勝平就前往大阪籌備一個新公司的成立,因此他將朱實留在東京,以免她舟車勞頓,動了胎氣。

  因為預產期已近,在勝平的要求下,朱實回娘家待產,順便等待勝平從大阪回來。

  為了安全起見,朱實又到醫院做檢查。因為今晚是平安夜,為了應景,醫院也在大廳佈置了非常漂亮的聖誕樹。

  朱實從不過聖誕節,因為她一直很忙,而且她始終覺得那是外國人的節日。

  不過也許是即將當媽媽,心境有點轉變,竟也覺得這個外國節日既溫馨又浪漫。

  「你已經過了預產期了。」小野醫生說。

  「那怎麼辦?」朱實很緊張,「他們是不是不出來?」

  他一笑,「有些人會比預產期早,有些人則比較晚,你不必擔心。」

  「嗅……」她鬆了口氣。

  「你跟孩子的身體狀況都很好,準備迎接新生命吧!」

  「謝謝。」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起身,她向醫生告別,走出了診療室。

  在即將進入醫院大廳的長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勝平?

  就在她準備開口叫他的同時,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從旁邊的房間出來。接著,他們兩人交談起來。

  不知怎地,她的心一緊,反射性地往旁邊閃避。

  雖然她聽不見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但看他們談話時的樣子,不難判斷他們應該很熟識。

  那女子成熟美麗,儘管懷了孩子,模樣還是動人極了。

  勝平看著她時的表情是溫柔的,而她也是。

  她突然想起他之前說的那句話——你以為只有你一個女人幫我生小孩嗎?

  後來他告訴她那只是氣話,但如果是真的呢?天啊,她覺得快要崩潰……

  突然,勝平低下頭,在那女子的臉頰上親吻一記。

  「啊!」她聽見一聲尖叫,驀地回神,才發現那尖叫聲居然是她發出來的。

  她的尖叫聲引起了勝平及那女子的注意。

  「朱實?」剛從大阪回來,就趕到醫院來接她的勝平,驚喜地道。

  她一怔,看看他,再看看那大肚子的女人,然後她拔腿就跑。

  「朱實!」見她跑,勝平驚疑而擔心地衝上前。

  「你幹什麼?」他抓住了她,有點生氣地道,「你這顆球裡可是裝了兩個小傢伙耶。」

  朱實瞪著他,眼眶一熱,淚水便奪眶而出。

  他一震,「你怎麼了?」

  「你……你混蛋!」她氣憤而傷心。

  他一臉莫名其妙,「又怎麼了?」

  「真的不只我一個幫你生小孩……」說著,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在他背後幾公尺的女子。

  那女子先是一怔,然後一臉好整以暇。

  勝平看看她,再看看身後也已經懷孕的雪乃。然後,他笑了。

  「你說雪乃?」他笑睇著淚眼汪汪的她。

  「雪乃,」他叫喚身後的雪乃,「麻煩你來自我介紹一下。」

  雪乃趨前,笑望著一臉氣憤委屈的朱實。「看來你就是那個讓勝平變得溫柔的小峰小姐。你好,我是鈴木雪乃,勝平的前妻。」

  朱實一怔。「前妻?」

  「是的。」她點頭。

  朱實錯愕地看著勝平,「你什麼時候冒出一個前妻來?」

  「我沒告訴過你嗎?」勝平一臉懷疑。

  「沒有!」她說。

  「噢,那大概是因為我覺得不足為提吧。」他挑挑眉,不以為意。

  「你那是什麼態度?什麼叫不足為提?」雪乃柔聲抗議著。

  「難道要我說,你是我那個跟著司機私奔的前妻嗎?」他故意調侃她。

  朱實陡地一震,「啥米?你外遇!?」

  雪乃一臉無辜,「這還不是要怪他,平時冷冰冰的不說,給人家吃過甜頭後,居然整整三個月不碰我,簡直是不人道的虐待。」

  「才三個月就搞外遇的你,難道就不過分嗎?」他斜睇了她一記,「你知不知道以前比企家的男人要是出門打仗,一去可能就是三年,三個月你就守不住,真是……」

  「現在又不打仗。」雪乃輕啐。

  朱實眨眨眼,「所以說……你們現在一點關係也沒有?」

  「當然沒有。」雪乃連忙撇清,一臉幸福洋溢,「我只是剛好來產檢,待會兒我老公還要來接我呢。」

  事實上,她和鈴木以勝平當初給的那筆錢,開了間貨運公司,目前的營運不錯,她也算是個社長夫人呢。想想,當時若不是勝平的寬容及成全,她邃真得不到現在的幸福。

  她望著朱實,開玩笑地道:「你心臟真強,敢跟他在一起,呵呵……」

  「喂。」他瞪了她一眼。

  她戲謔的笑意一斂,轉而認真地道:「不過……他是個好男人,恭喜你。」

  受到他前妻真摯的祝福,朱實靦腆一笑,「謝謝。」

  「我走了,祝你順產。」雪乃向他們揮揮手,慢慢地朝著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看著她走遠的背影,勝平跟朱實沉默了好一會兒。

  突然,她轉頭望著他,一臉認真地道:「勝平,我想……我可以忍三個月。」

  他一怔,表情有點奇怪,像是想笑又不好笑出來似的。

  「可是我忍不了。」他一臉正經地道,「這兩個小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出來?」

  朱實嬌羞一笑,「你真討厭……」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然後搭住她的肩膀。「走,我們回家吧。」

  「家?」她微怔。他指的是哪個家?

  他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當然是我們的世外桃源。」

  
  二00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AM1:02

  朱實將頭偎靠著勝平,肩並肩地坐在楓堂的長廊上,欣賞庭園夜色。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了……」他喃喃地說。

  「嗯。」她點頭。

  「你不覺得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嗎?」他狐疑地睇著她,像是她不該這麼不以為意。

  她歪著頭,「你過聖誕節嗎?我是不過的,我是傳統的日本人,不過西洋人的節日。」

  「誰跟你說聖誕節啦?」他白了她一眼。

  「不然是什麼?」她眨眨眼,困惑地道。

  「一年了。」他說。

  「什麼一年?」

  「你一年份的情人合約已經到期了。」他說,「現在你不再是我的情人了。」

  「那現在是什麼?」她一派天真地問。

  「妻子,比企勝平珍愛的妻子。」他深情款款地說。

  她一臉感動,主動地握住他的大手。

  他反手握住她的,「對我來說,今天是非常有紀念性的日子。」

  「為什麼?」

  「上次你落跑時,就是聖誕節。」他說。

  她怔了怔,想起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對喔,好像是耶。」

  「什麼好像是,本來就是。」他濃眉一皺,「你不知道那天我有多懊惱,雖然我不過聖誕節,但那卻是我一生中最沮喪的聖誕節。」

  「真的啊?」她睜著兩隻大眼望著他,佯裝無辜,「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傷了你的心。」

  睇著她搞笑的可愛表情,他笑了。「沒關係,你現在補償了我一個難忘的聖誕節。」

  迎上他溫柔又深情的眸光,她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融化了。

  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龐,低聲道:「歡迎回家。」

  他的一句「歡迎回家」,讓她鼻酸,眼眶熱,心情也激動起來。「勝平……」

  他擁著她的肩,「我愛你。」

  「我也是。」她將頭靠在他寬寬的肩膀上。

  他低頭,而她正好抬頭,四目相望,無限甜蜜。

  看著看著,兩人都有一種羞於啟齒的衝動。於是,他們的臉漸漸接近,嘴巴也微微噘起——

  就在四唇幾乎貼緊的同時,朱實猛地推開了他。

  他不解地看著她,「幹嘛?」搞什麼?氣氛正好說。

  她一臉驚慌,像是說不出話來似的。「肚子……肚子……」

  他一震,「難道是……」

  「我要生了。」她說。

  他怔住,動也不動。幾秒鐘後,他回過神來。

  「善勝!善勝!」他起身在長廊上跳腳,「朱實要生了!」

  聖誕節的這一天凌晨,比企家上上下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當然,對勝平及朱實來說,聖誕節莫名其妙、平白無故、機緣巧合,當然也「天意如此」的,又多了一個紀念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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