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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人妻熟女]《百婦譜》【1-23完結】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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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婦譜》之刁婦(譜23)

  釵頭鳳——我愛表姐。
  紅臉蛋,白細手,婀娜妖身似楊柳。
  春風綠,芳姿綽,心中摯愛,嘴上乞索。
  摸,摸,摸!
  空思念,為人婦,家境寒,貌奇醜,白天鵝,糞池落。
  故人已去,舊情難卻。
  愕,愕,愕!

  第一回:調皮鬼想當小女婿,大美人不做唐惠仙

  我家表姐初長成,面容姣好體輕盈。
  提前一載登金榜,才貌雙全滿樓傾。
  我的大表姐——毛毛,生得特別漂亮。真的,我今天沒喝,頭腦很清醒。大表姐的漂亮絕對不是我自己吹噓出來,那是整個宿舍樓裡公認的。
  當我還是一個抹著大鼻涕、滿宿舍樓裡調皮搗蛋的混噩頑童時,毛毛大姐已經出落成一個身材高佻、肌白膚嫩的婀娜小美人了。
  她就讀於很著名的省實驗中學,每天放學時,走進宿舍樓的大院子,看見滿臉灰土、渾身泥漿的我,大表姐不禁秀皺緊鎖,厥著小嘴喋喋不休地訓斥著我:「你瞅你弄得,哪裡還有點人樣啊,走,跟姐姐回家去,姐姐給你洗一洗!」
  表姐一邊嘟噥著,一邊伸過細白的小手,模仿著舅媽的神態,像個小大人似地擰著我的耳朵。
  望著表姐那苗條的腰身,扭來扭去的豐臀,我一邊佯裝痛疼地、哎喲哎喲地尖叫著,一邊高高地舉起手中的黃泥,狠狠地拋擲在水泥地板上。
  只聽「叭」的一聲脆響,黃泥炮遍地開花,星星點點的泥漿濺在毛毛姐曲線優美、起伏不平的胸脯上,嚇得她立刻鬆開細手,媽呀一聲怪叫,連拍打身上的泥漿都顧不得,便連蹦帶跳地落荒而逃了。
  俏麗的大表姐是我的驕傲,而捉弄嬌裡嬌氣、柔聲細語的小美人,也是我最大的快樂。摔夠了泥泡,玩膩了玻璃球,我又逮住一隻無家可歸,在走廊的暖氣溝裡棲身的流浪貓仔,躡手躡腳地走進舅媽家。
  推開裡間屋的房門,小美人端坐在書桌旁,正在專心志致地溫習功課,聽舅媽說,表姐準備迎接高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毛毛姐今年才念到高二,距離高考還差整整一年呢。
  望著表姐那副認真勁,我蹲下身去爬到桌子下,將貓仔放在表姐的腳邊,手掌撥起貓爪,輕輕地抓撓著表姐白生生的腳面。
  貓仔「咪」的一聲低吟,毛毛姐「啊」的驚跳起來,長裙子隨風漫舞,露出兩條雪白的秀腿,看得我想入非非:「小力,你幹麼啊,可嚇死我了,快把它弄走!」
  我從桌子下面爬出來,抱著貓仔,摸著它的背毛,「毛毛姐,不要怕,它從來不撓人,毛毛姐,你看,它長得茸茸的,多麼可愛啊!」
  「是啊,它長得的確很逗人!」看見貓仔迷縫著細小的眼睛,咪咪地驚叫,一貫多愁善感的毛毛姐頓生憐憫之心。
  在我的鼓勵之下,一邊充滿好奇心,又膽顫心驚地撫摸著貓咪,一邊央求我把它盡快弄走:「小力,聽姐姐的話,快點把它弄走吧,我還要學習吶,馬上就要考試了,呶。」說著,毛毛姐將汗漬漬的小臉愛意漣漣地貼在我的面頰上,珠唇微開,賞給我一計重重的香吻,令我終生難忘。
  「毛毛姐!」
  毛毛姐這一計香吻親得我受寵若驚,我抱起貓咪,飛起一腳踢開房門,將貓咪往門外一拋:「老朋友,再見吧,咱們明天再玩!」
  然後,我心懷叵測地關上房門,展開雙臂,一把摟住大表姐的粉頸,忙不叠地狂吻起來:「表姐,我好愛你哦!」
  「去,去!」毛毛姐秀顏微紅,羞達達地推開我,「小小年齡,知道什麼叫愛啊!」
  「我當然知道嘍。」儘管表姐不停地推搡我,我依然像條賴皮狗似地摟著她的粉頸,望著毛毛姐令所有男孩子癡迷的身段,我由衷地感歎道:「毛毛姐,你好性感哦!」
  「啥,這,你是跟誰學來的,好下流啊!」毛毛姐聞言,白晰的面龐唰地緋紅起來。
  我倚靠在毛毛姐的胸懷裡,享受著一份格外難得的溫暖。
  毛毛姐徒勞地推搡著我:「小弟,你雖然愛我……」見我死纏著不放,毛毛姐索性放下書本,以嘲諷人的口吻攬住我的脖頸,「你也太小了,我都要念大學了,而你小學還沒畢業呢,咱倆也不般配啊!呵呵!」
  「人小志氣大。」我扭起面龐,手撫著毛毛姐的臉蛋,心中暗道,你別看我小,我可什麼都懂了。
  我們這幫同齡的小傢夥在一起,除了調皮搗蛋,便是談論異性,不過,光練嘴巴並不過癮,我們甚至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從不同管道搞來各種書籍畫冊,從古代經典的才子佳人故事到現今的地下手抄本,包羅萬象,應有盡有。這不,我現在就有一本!
  「年齡懸殊,這不僅不是問題啊,還很羅曼蒂克喲!」說著,我「嗖」的一聲從褲兜裡拽出一本沒頭沒尾的連環畫冊來,「毛毛姐,我就作這本書裡的小女婿吧!」
  「哦?」看見連環畫冊,毛毛姐的眼前陡然一亮,一把奪了過去,「讓我看看,裡面講的是什麼故事啊!」
  在那個嚴酷的、荒唐的、腥風血雨的年代裡,為了早日實際那崇高的,卻是遙不可及的革命理想,我們不僅要勒緊褲腰帶,同時,人人都成了苦行僧,禁慾主義者。
  除了滿街的宣傳標語,以及收音機裡的歇斯底里,人們極少能閱讀到真正的文藝作品,一切有關愛情的,才子佳人的故事,皆被劃入禁書之列,必須無情地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如果誰人偶或弄到一本破舊的,泛黃的、小說之類的文學作品,立刻便成為搶手貨,人人爭相閱讀。
  這不,毛毛姐將連環畫奪到手裡,不禁秀眉緊鎖:「小力,這是什麼書啊,怎麼沒頭沒尾啊,並且連個書名也不知道!」
  「嗨,湊和著看吧!」我嘟噥道:「表姐,這年頭,能有本書看就不錯了,還挑揀個什麼啊!這是我從同學家裡無意中得到的,我同學爺爺在造紙廠工作,這本書是從廢紙堆裡揀回來的。」
  「也就是說,它是個倖存者,其它的書籍,早就化為紙漿,重新造成紙張,然後,唰唰地,用來印革命宣傳畫了。呵呵,老爺爺說,這紙張,不軟不硬,不厚不薄,捲著抽煙正合適。我翻了翻,感覺裡面的故事很有趣,便從老爺爺手裡央求了來。如果我再晚發現幾天,這本書早就化為縷縷青煙了!」
  這本從焚書坑儒運動中倖存下來的連環畫冊雖然沒有頭尾,殘缺不全,而內中講述的故事卻讓我和表姐浮想聯翩。
  不知哪朝哪代,更不知姓字名誰,兩位官老爺坐在一起喝酒,越喝越投機,越喝越近親,真是相見恨晚啊!既然知音難覓,兩位官老爺便舉杯結拜了,同時為了鞏固這結拜之情,兩個醉鬼就在酒桌上結了兒女親家,雖然門當戶對,卻全然忘記了女大男小。
  第二天早晨雖然醒酒了,怎奈君子一言,駟馬莫追,於是,一對年齡相差極為懸殊的小夫妻演繹了一場即令人捧腹又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嘿嘿!你看!」毛毛姐手指著畫冊中拜天地的場面道:「他還沒成年啊,比那個女的足足矮了大半頭哇,好個小女婿啊!他,這麼小就結婚了,能懂個什麼啊!」
  「他不懂,我可懂!呵呵!」我連翻了數頁,直至翻到洞房之夜。在已經成人的大媳婦面前,睡覺還尿床的小女婿出盡了洋相,看得毛毛姐掩面而笑。
  我趁機將手掌滑向毛毛姐的裙內,正準備像往常一樣肆意輕佻一番,毛毛姐也像往常一樣,慌忙夾緊了雙腿:「別鬧,好好地看書!」
  「姐姐!」我順勢騎到毛毛姐的背脊上,厚顏無恥地乞求著:「讓我摸一摸麼!行不行啊?」
  「不行,你已經不是小孩了,千萬不能胡來了!」
  「可是,你不能白看我的書哇!如果不讓我摸,以後再有新書,我說什麼也不給你看了!」
  「賴皮饞!」表姐終於妥協了,微微啟開了一條大腿。
  我的手掌不及時機地溜了進去,表姐輕聲歎息起來,繼續翻看畫冊。最瞭解表姐者,非我莫屬。毛毛姐表面上裝得比誰都清純,嘴上說得無比堅定,可是,我美麗的表姐最喜歡讓我撫摸。
  這不,我的手掌剛一搭在毛毛姐豐滿的屁股上,她便哎喲哎喲地哼哼起來:「哎喲,哎喲,你輕點啊,小壞蛋,賴皮饞,小阿飛,大混蛋!」
  我壓在表姐的身上摸得正來勁,表姐突然悵然若失地歎息起來:「唉!」原來,表姐已經把畫冊翻到最後一頁了。
  只見毛毛姐無比失望地推開連環畫:「這就沒有了?後面的故事是怎樣呢?他們能白頭偕老麼?唉,小力,你好煩人,要麼弄一本完整的,要麼就少拿這沒頭沒尾的玩意來饞我。看到精彩處,卻沒有了下文,就好比精美的蛋糕,只讓我咬了一口便再也不給人家吃了,弄得人家甜嘴巴舌,意猶未盡的,沒勁!」
  「表姐,這有什麼辦法啊,誰讓老爺爺喜歡抽煙啊!」我提議道:「後面的故事,只有靠我們發揮想像力了,表姐,你說說,以後,她(們)的生活將會是什麼樣的啊?」
  「這個小女婿進京趕考,必定是金榜提名了!」
  「那可沒準,他太貪玩了。」我表示否定,「這小子肯定是名落孫山了!」
  「不!」表姐充滿信心地說道:「小女婿可不像你,他特別聽大媳婦的話,在大媳婦的教育下,學習成績保準沒錯,我敢打賭,小女婿百分之百地登科中第了!」
  有關小女婿是否登科中第,做了大官,我與毛毛姐爭執了好些天。
  不過,因為無據可查,始終是個懸案,而表姐卻以優異的成績,提前一年邁進大學的校門。一時間,毛毛姐成為才貌雙全的完人,成為宿舍樓裡的美談,也成為我們學習的榜樣。
  媽媽更是把這事掛在嘴邊:「你還不用功,還不好好學習,你看人家毛毛,上小學時就提前了一年,現在,參加高考,又提前一年考進了大學,而你呢,就知道淘氣,摔泥炮,彈溜溜,抓蛤蟆,繚貓逗狗!你啊,將來還能有什麼出息!我不爭氣的兒子啊,媽媽真為你灰心啊!」
  「嗨,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懶得聽媽媽的嘮叨,心煩意亂地推開表姐家的房門。
  毛毛姐正在屋內整理自己的衣物,準備去學校報到。見我進來,正欲開口說些什麼。我先搶白道:「唉,小女婿前程未卜,大媳婦卻提前寫上狀元榜了,完了。表姐,看來啊,咱們的『愛情』,至此徹底地終結了!」
  「嘿嘿!」表姐淡然一笑,「胡鬧,小力,你我只是鬧鬧、玩玩、扯扯、樂樂,僅此而已。想真正到一起,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即使不考學,進工廠上班,咱們的事,大人們也斷不會同意的。」
  「小力啊,千萬別往心裡去,更不要鑽牛角尖,就當是小孩子過家家吧,文學作品不要看得太多,更較真不得。你我都要面對現實,否則,弄來弄去,我看啊,最終就得像陸遊與唐婉那樣,不歡而散,鬱鬱終生!」
  「呵呵,表姐真現實啊,這番高論,我服了。不過……」我當然清楚與表姐的事情是萬萬不可能的,僅僅是消磨時光,逢場作戲而已。
  此時,我堂而皇之地坐在表姐曾經刻苦用功的書桌旁,一臉刁頑地翹起了二郎腿,準備繼續戲弄表姐一番:「毛毛姐,別以為你考上大學了,就了不起啦,我不服,我來考考你!」
  「考吧。」毛毛姐一邊整理著衣物,一邊爽快地答道:「考吧,隨便考!」
  「別緊張,別害怕,很簡單。請問,中國第一個朝代……」
  「喲!」毛毛姐立刻搖起了腦袋,「我沒學過歷史,高考也不考歷史!」
  「哇!」我大吃一驚,突然看見牆上的世界地圖,「那好,不考歷史了,我再考考你的理吧?毛毛姐,日本在哪?你找一找,這更簡單,地圖就在牆上掛著呢!」
  「這……」地圖就在眼前,毛毛姐卻茫然了,迷縫著近視眼,「在哪啊,真的啊,平時我還沒注意,日本在哪啊?在哪……」
  我抓過毛毛姐的近視鏡,幫她掛在耳朵上:「呶,把眼鏡戴好嘍,好好地找哇!」
  「不知道。」毛毛姐洩氣了,「我沒有學過地理,高考也不考地理!」
  毛毛姐走進大學校園以後,舅媽家裡的客人便一天比一天地多了起來,幾乎每個週末都有男學生帶著禮物,或是風度翩翩;或是誠慌誠恐;或是點頭哈腰;或是文質彬彬地登門拜訪。
  哼,我雖然年少,心裡卻比誰都明白,他們哪裡是來看望舅媽啊,分明是以此為藉口,一來探聽舅媽的口氣,二來在舅媽面前表現自己,意欲奪走我美麗動人的大表姐啊,真是大色狼給舅媽拜年——沒安好心啊!
  「小力。」每次送走客人之後,舅媽便俯下身來,五六十歲的人了,卻鄭重其事地證詢我這個小毛孩子的意見,「那個小夥子怎麼樣啊?他長得雖然一般,家庭條件很不錯啊,爸爸是抗美援朝的老幹部,住的是別墅!」
  「哼!不怎麼樣!」我討厭任何打表姐主意的客人,無不嗤之以鼻:「哼!瞅他那副德性吧,腦袋又圓又大,活像個大醬塊子!」
  「哦。」舅媽深表贊同,「說的有道理。不行,我不同意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來他往擠滿樓。
  挑來選去沒主張,精明一世也亂籌。
  舅媽無奈詢我意,無論醜俊皆搖頭。
  誓將表姐永珍藏,誰說女大不能留。
  時間久了,宿舍樓裡的人們都說舅媽的眼眶太高,簡直把閨女看成是皇帝女兒了。
  無論她們說什麼,我心裡比誰都清楚,只要有我在黑暗的角落裡拆台,起負作用,舅媽便永遠也選不中一個女婿。
  於是,我便放下心來,繼續在走廊裡淘氣,不過,我已經出息多了,不再摔泥炮了,也不彈溜溜了。流浪的貓仔業已成年,毛毛姐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婆家,而貓仔卻不知與誰私奔了。宿舍樓院子裡的水塘早已乾涸,青蛙也沒得抓了。
  我現在的愛好,是與夥伴們聚在走廊裡,或是樓門口,各抒已見地爭論二戰的諸大戰役,我們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兩派,我是堅定的,或者說是頑固不化的希特勒的崇拜者,被夥伴們異口同聲地稱為納粹份子!
  能夠成為納粹份子,我倍感榮幸,每當理屈詞窮,或是爭執不下時,我便用舊報紙叠成黨衛軍的帽子,掄起不知誰家的托布向盟軍一方大打出手,一時間,走廊裡劈叭亂響,灰塵四起,上演起二戰的續集。
  然而,非常可笑是,當我奮不顧身地衝向盟軍陣地時,嘴裡喊著希特勒,而唱得卻是蘇聯的軍歌!真是不倫不類,滑天下之大稽。
  「你幹嗎啊,老實點!」戰鬥正進行到白熱化,毛毛姐突然出現在樓門口,她一手掀掉我的黨衛軍帽,一手奪過我的托布把。
  在表姐的面前,我突然乖順起來,不再反抗,我沒向盟軍做過任何的屈服,卻毫無條件地向表姐繳械投降了。
  「回家去,還在這淘氣呢,你學習了麼?」
  「哈哈哈!」眾夥伴們紛紛拍手叫好,「毛毛姐,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納粹份子!」
  當從媽媽那裡獲知,我的學習成績糟得不能再糟,簡直一塌糊時,毛毛姐決定對我進行嚴厲的管束,將我帶到她的宿舍裡,同吃同睡,在課餘時間輔導我的學習。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是,能夠與毛毛姐在一起,我還是非常愉快的。
  不知大學校園裡的生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小色鬼校園遇知音,老豁牙如願娶表姐

  香氣撲面縵裙紗,二九佳麗人人誇。
  步履款款輕如風,芳顏綻開一朵花。
  毛毛姐美其名曰給我輔導功課,還像模像樣地把我帶到她的宿舍,好傢夥,這可真是引小色狼入室啊。
  坐在毛毛姐泛著誘人的香脂氣味的床鋪上,我哪裡還有心情看書作功課啊,一股愈加成熟的,愈加膨脹的色邪之念,早就飄附到毛毛姐迷人的胴體上去了。
  「別鬧!」毛毛姐翻著我繚草不堪,塗改的猶如天書般的作業本,而我則像個臭蚊子,圍著毛毛姐嗡嗡亂轉,一會叮叮這,一會啃啃那,搞得毛毛姐防不勝防。
  「你是怎麼回事啊,再這樣胡鬧,我真的生氣嘍!」言罷,毛毛姐將我皺巴巴的作業本往桌子上一摔,一臉怒氣地躺在床鋪上,「嘩」的一聲拽過被子亂紛紛地蒙住了腦袋。
  望著身旁的美人,望著毛毛姐起伏有序的胸脯,我心中嘿嘿一笑,哼哼,美人,少跟我裝相,你擺出這種姿式,意欲何為?小弟心中最清楚不過了。你我表親從小便在一起廝耍,彼此間早已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也!
  想到此,我環顧一番四周,正值中午,同宿舍的女生們都用午餐去了,不僅是宿舍裡,甚至走廊裡都是靜悄悄的。只有窗外枝頭上的麻雀歪著小腦袋瓜,眨巴著調皮的小眼睛,一臉色相地盯著我和表姐,同時,嘰嘰地淫笑著:「嘻嘻,嘻嘻,好一對狗男女哦!」
  我手掌往窗外一揚,啃光的果核叭地擊打在樹枝上,嚇得小麻雀嘎呀一聲,便沒有了蹤影。然後,我轉向毛毛姐:「大姐莫要生氣,小弟來哄哄你!」
  「咯咯咯!」我的手探進被窩裡,剛剛搭在表姐光滑的胳臂上,毛毛姐突然咯咯大笑起來,手臂一揚,一把將我拽進被窩裡,「咯咯咯,壞蛋,我看你還往哪跑!」
  於是,我順勢鑽進毛毛姐的身下,兩個人各自頭頂著被子,在漆黑之中你掐我,我擰你,無拘無束地戲耍起來。
  「哦——喲!」終於折騰夠了,滿頭香汗的毛毛姐激動不已地摟著我。我偷偷地窺視著她臊紅的面龐,而表姐則斜眼乜著我,繼爾,我們四目對視到一起,默默無言地相望著,心裡誰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彼此湊到一起,偷偷摸摸地行些營營狗狗之舉,羞澀、愧疚之餘,又有一種不可言狀的愉悅,就彷彿饞嘴的小貓,並不因為偷嘴吃而到慚愧,相反,卻是沾沾自喜,彷彿佔了天大的便宜。
  「表姐。」我一邊輕撫著毛毛姐的私處,一邊悄聲言道:「你長毛嘍!」
  「去!」毛毛姐的面龐唰地脹紅到了脖根處,雙腿緊緊地併攏住,我則更加有力地摸索起來。
  半晌,毛毛姐失望地嘀咕道:「小力,我也注意到了,唉,長大了真不好,如果永遠都是少女時代,那才叫理想呢!」
  說到此,毛毛姐紅燦燦的面龐泛著對往昔無限的懷戀之色:「啊,小力,小時候,我的小便多漂亮啊,又白又嫩,中間還有一顆小肉球,那樣子,就彷彿一朵小花瓣啊!可是,現在,唉……」
  步入成年的大表姐,帶著慌恐,帶著迷茫,帶著羞澀,對自己雜草叢生的私處報怨不已。而毛毛姐出眾的芳容卻引來了無數男同學的青睞。
  為了能夠與毛毛姐接觸,或者表達內心深處的愛慕之情,這些個莘莘學子便開始賄賂與我:「小力,今天上演新電影,呶,這是電影票,跟你姐姐一去啊,記住,一定要帶姐姐去喲!」
  大樹底下好納涼,有毛毛姐這棵毛茸茸的大樹,我在大學的宿舍裡生活得是如此的滋潤,不僅天天有電影看,幾乎每個晚上都有邀請,每個週末還有舞會,啊,真是幸福的沒得說了!
  我儼然以毛毛姐的高級參謀自居,對追求她的男學生一一進行品評,無論是誰,倘苦沒有通過我這一關,以後便休想邁進女生宿舍的房門了。
  毛毛姐的追求者如此之多,我至今也沒有個確切的數目,毛毛姐亦是如此,雖然她是學數學的,當我問她有多少個追求者時,她甚至比我這個數學一貫不及格的傢夥還要糊塗了:「不知道!」
  在這眾多的,簡直能擠破女生宿舍門框的追求者中,許多男生都有來頭不小的背景,什麼警備區司令的公子;什麼副省長的小兒子;什麼部屬大型廠礦書記的兒子,等等,等等……也有不知自己半斤八兩,不知好歹,一文不名者。
  這不,有一個來自農村,本來家庭背景就不怎麼樣,自己還不爭氣,長得絲毫也不出眾,還不知何故弄丟了一顆門牙,被同學們戲稱為老豁牙的男生。這傢夥也不好生掂量掂量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打起毛毛姐的主意來了。
  「就他啊?」夜晚,我依在毛毛姐的身旁,手掌正貪婪地揉撫著毛毛姐的細絨毛,當得知那個奇貌不揚的農村男生——老豁牙向毛毛姐鄭重示愛,我的嘴巴咧向了一邊,「絕對不行,連考慮的餘地都沒有!」
  「為什麼?」毛毛姐說道:「他的學習成績很優秀,他很用功,課餘時間,別的男生就知道玩,他卻獨自在圖書館裡用苦功!每次考試,他各科的成績就名列前茅!」
  「死用功,有什麼用啊!」我傲謾地撇著嘴巴。
  毛毛姐繼續道:「他的確很用功啊,上中學時,因為農村沒有外文老師,他一天英語也沒學過,到了大學,他從零開始,短短的幾個學期裡,居然都補了回來,他可真夠厲害的,系裡的人,沒有不服的!」
  「喲!」我還是滿臉的不屑,一想起老豁牙那副尊容,不禁聯想到進城的農民,那憔悴的面容,藍縷的衣衫,於是,我便把從街頭學來的順口溜,在毛毛姐的面前念叨起來。
  老農進城,一身淘絨。
  東張西望,影響市容。
  先進飯館,後進剃頭棚。
  喝瓶汽水,不知退瓶。
  看個電影,不知啥名。
  挨個電炮,不知哪痛。
  「去,去!」我念的正來勁,毛毛姐咚地捶了我一拳,「不要汙辱農民!」
  這一次,毛毛姐沒有採納我這個高參的意見,甚至背著我與老豁牙私下接觸了。
  更讓我不能忍受的是,在一個週末,毛毛姐放棄了預定好的舞會,說是要跟那個農村人談一談:「他不會跳舞,也不願意參與那種場合,我們……」
  哼,我氣得七竅生煙。當毛毛姐離開宿舍,與老豁牙去公園裡談一談時,我這個鑽進革命陣營裡的小叛徒,為了攪黃毛毛姐與農村人的好事,也為了博得舅媽的偏愛,星夜趕回舅媽家,毫不猶豫地將毛毛姐出賣了。
  聞聽毛毛姐與農村學生談一談,舅媽氣得直翻白眼:「這個沒出息的丫頭,真是挑花眼了,找來找去,找誰不好哇,為什麼要找個農村土啦咯呢?你等她回來的,我一定好好教訓教訓她!」
  第二天是休息日,早晨起來,舅媽依然餘怒未息,一邊拾綴屋子,一邊喋喋不休地數落著毛毛姐,並且以警告的口氣道,吃過早飯後,如果毛毛還不回來,她要到學校找毛毛算帳去。
  叮——鈴,舅媽正滿嘴角飛沫地念叨著,門鈴突然響了,我跳下床去代為開門,只見毛毛姐站在門口:「小力,你怎麼自己跑回來了!」
  在毛毛姐的身後,站著老豁牙,我大驚失色:「毛毛姐,舅媽正準備找你算帳呢,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你不想活了!」
  「媽。」走進門來,毛毛姐向舅媽介紹起老豁牙,舅媽忿忿地用鼻孔哼了一聲,連頭也沒回,繼續忙碌著。
  毛毛姐極不自然,老豁牙厚著臉皮,慇勤地向舅媽問好,舅媽用眼角撇了他一眼,也許是看見老豁牙如此慘相,氣更大了:「我還有事,得出去一下!」
  舅媽拂袖而去,毛毛姐不知如何是好,沈默了片刻,也跟了出去。老豁牙搓著雙手,強堆笑臉地向我走來:「你好啊,小弟弟。呶,看什麼書吶?」
  「沒,沒看什麼!」我掩上畫冊,擡起頭來,望著老豁牙灰溜溜的樣子,良心突然發現,可憐起他來了,唉,老豁牙呀,老豁牙,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是農村人啊!
  世間向來沒公道,一張破紙定卑尊。
  手持紅紙好神氣,白紙藏兜是三孫。
  招工進城沒福份,大學校園矮一墩。
  面朝黃土認命吧,誰讓你是農民根。
  「呵呵!」為了緩和這尷尬的局面,老豁牙抓過畫冊,「二戰圖片,好,有意思,小弟弟,你對二戰的歷史也感興趣啊!」
  「嗯!」我點點頭,「我最喜歡庫爾斯克坦克大戰,哇……」一提及二戰,我便好似一個喝醉的酒鬼,忘記了一切,我忘記了舅媽,我忘記了毛毛姐,我忘記了尷尬,我忘記了沈悶,我忘記了不自然。
  我閉上眼睛,昏昏然中,徹底沈浸在那場空前壯烈的坦克大戰之中:「啊,太激動人心了,太興奮了,蘇德雙方各有一千多輛坦克出戰,啊,兩千多輛坦克遭遇在一起,那將是多麼壯觀的戰鬥場面啊!」
  我越想越興奮,「呼」地跳起來:「黨衛軍骷髏坦克師,為了元首,衝啊!戰鬥……」
  「哈哈!」老豁牙拋卻了難堪,「小弟弟,你跟我小時候一個樣,你看!」他指著缺少一顆門牙的嘴巴,「我小時候,也愛玩打架,結果,門牙被小朋友們打掉一顆!」
  「哦。」我迫不急待地問道:「那麼請問,你是哪一夥?你支持誰啊!」
  「這還用問麼?」老豁牙苦澀地咧著少門牙的嘴巴,「就因為我同情德國!勢單力孤,打起架來,沒有任何幫助我,回回敗北,一不小心,還被打掉一顆門牙!」
  「哇,太好了!」聽罷老豁牙的講述,我感慨萬千,真誠地展開雙臂,熱烈地向他擁去,「我終於找到知音了!真不容易啊!」
  我緊緊地抱著老豁牙,那份感動,儼然在戰場上結識的難兄難弟,我指著自己的腦袋:「我雖然沒有打丟門牙,可是,我的腦袋不知被打起了多少個膿包,啊,為了元首,戰鬥吧!」
  看起來啊,真是不能以貌取人,這個奇貌不場的老豁牙,談起二戰來,滔滔不絕,並且有著自己獨道的見解,聽得我如癡如醉,我好不興奮,我這個勢單力孤的納粹份子終於找到知音了。
  從那次交談以後,我便喜歡上了老豁牙,跟毛毛姐一樣,被他侃侃而談的話語徹底征服了。
  「小力!」從此以後,老豁牙開始向我獻慇勤,「走哇,咱們看電影去!」
  於是,由老豁牙做東掏腰包,我和毛毛姐免費看電影,似乎是投其所好,老豁牙總是領我看二戰題材的電影,尤其是《橋》,《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等,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連台詞都能背誦下來了。
  「煩不煩啊!」動槍動炮,完全是男孩子的專利,毛毛姐是越看越煩,「天天都是這幾部破片子,你們倆個倒糞吶!」
  更讓我料想不到的是,老豁牙不知從什麼管道搞來內部票,使我第一次欣賞到蘇聯的二戰巨片——《解放》。
  此片是如此之長,我在電影裡差不多逗留了一整天,中午,老豁牙買來汽水和麵包,我一邊吃著,一邊振臂吶喊:「打啊,衝啊,打到柏林去!」
  「呵呵!」身旁的老豁牙以嘲笑的口吻道:「老弟,你不是納粹份子麼,大勢不好了,紅軍就要端元首的老窩了!」
  「我不管了!」我徹底陶醉其中,「別談論政治了,咱們還是用藝術的眼光來看待二戰吧!」
  蘇聯紅軍對柏林的功勢是猛烈的,不可阻擋的,老豁牙似乎深受啟發,看過《解放》以後,便對毛毛姐展開了閃電般的進攻,以讓我瞠目的,不可思議的,或者說是有些卑鄙的伎倆,擊敗了毛毛姐眾多的追求者。
  老豁牙的戰術變幻莫測,簡直讓人眼花繚亂,限於篇幅,我不能一一詳述,僅舉一例,便可見老豁牙為人之老道和毒辣。
  鬼知道他是通過什麼方式獲了這些學生家長的通訊地址,然後,用同一種口吻寫了無數封信,一一發給這些學生家長,開誠佈公地告之,毛毛是我的,如果不想出現什麼不愉快,或者說是意外,請說服你們的兒子,識相一些,放棄對毛毛的追求!
  毛毛姐也中了老豁牙的邪毒,死心塌地了,不過,只能說是「死心塌地」,卻談不上「愛」他。
  我在毛毛姐面前從來口無遮掩,細究其故,毛毛姐平靜地說道:「看他的長相,能讓人愛得起來麼!」
  「你不愛他,為什麼要這樣死心塌地呢?」
  「我堅信,比起那些花裡胡哨,朝三暮四的男生,他很成熟!有上進心!」
  「可是,他也太醜了吧點!」
  「何止是醜了點啊,而是太醜了!」毛毛姐的回答讓我哭笑不得:「不過,這也是好事,跟他在一起,只有我甩他的份,絕沒有他不要我的機會!他雖然很醜,可是他很有事業心,他將來一定會有前途的,跟了他,保準錯不了!」
  這,這哪裡是什麼愛情啊,這分明是一種交易啊,或者說是一種賭注啊,毛毛姐這是拿青春賭明天啊。
  聽了毛毛姐的話,望著她那姣好的面容,我即心痛又討惡,毛毛姐,你這是出賣自己啊。這哪裡是談戀愛,這是在做買賣啊!
  無論舅媽怎樣阻攔和勸說,毛毛姐不置可否,用沈默抗擊著。絕望之下,舅媽搖頭唉歎,真是王八吃秤鉈,鐵了心,或者說是王八瞅綠豆,對眼了!
  當念罷四年大學,走出校門之後還不滿一年,倆人便悄悄地領了結婚證,並且大張旗鼓地準備結婚慶典了,舅媽氣得住進了醫院。
  眼見娘家人一個也不肯參加婚禮,毛毛姐含淚請我前往,看見毛毛姐可憐兮兮的慘相,我沒有理由拒絕。
  不過,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婚禮卻在寒冷而又荒涼的農村舉行,並且完全按照稀奇古怪的,或者說是繁鎖的讓人生厭的農村規矩來辦理,嗚呼哀哉,慘也!
  毛毛姐的洞房花燭之夜,我卻慘到了家,蜷縮在陌生的土炕上,躲在涼冰冰的棉被裡,生平第一次償到了失眠是何種滋味。
  我在棉被裡折騰了一宿,第二天再也起不來了,又是咳漱,又是發燒,又是流鼻涕,老豁牙急忙派人將哭哭咧咧的我送回省城。
  舅媽沒看氣地撇了我一眼,我掏出一隻紅包:「舅媽,這是壓車時,姐夫家人給我!」
  「哼!」舅媽氣咻咻地吼道:「什麼,去了一天,就改嘴了,姐夫姐夫叫得好響快啊,你這個小叛徒!啊?」
  舅媽指著桌上的鈔票:「貳佰圓,你就把表姐給賣了,是不?」
  「毛毛姐!」舅媽一番話說得我無地自容,一頭撲倒在床鋪上,「姐姐,我好想你啊,嗚嗚嗚!」
  表姐將光輝燦爛的未來押在了奇貌不揚的老豁牙身上,不知是輸是贏,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購物喝茶一擲千金,與人計較分鈿必爭
  有權有勢人上人,官員太太多精神。
  花園別墅金鑾殿,新款靚車玉麒麟。
  購物中心恨錢少,食在廣府皆山珍。
  忽然灰漿濺裘服,不依不饒費口唇。
  「毛毛是我最大的財富!」有失去的,便有獲得的,從農村回來後,每當我與老豁牙聚在一起吃飯時,他便把這句話掛在了嘴邊,「小力,我會永遠珍視毛毛,我一定讓她幸福!別的女人能擁有的,我一定讓毛毛也能夠擁有!」
  「舅媽。」我已經由叛徒轉變成了雙重間諜,我把老豁牙的話傳給了舅媽。
  「老豁牙他……」在舅媽面前,我不敢叫老豁牙姐夫,「他對表姐可好了,他保證,一定讓表姐幸福!」
  「哼!」舅媽滿臉的不屑,「一個農村出來的窮光蛋,臭書生,能有什麼大本事!毛毛真是瞎了眼,這輩子算是沒有指望了!」
  為了出人頭地,一是讓毛毛姐過上幸福的生活,二是光宗耀祖,參加工作以後,老豁牙著手考研,他沒日沒夜地看啊,學啊,越看頭髮越少,直至半禿頂。
  雖然毛毛姐已為人妻,我的心中依然眷戀她。雖然我與老豁牙已結成知音,可是,一想起我美麗的、聖女般的毛毛姐被如此醜陋不堪的男人壓在身下……我便悵然若失,甚至有些嫉恨老豁牙了。
  為了接近毛毛姐,為了能夠繼續保持昔日特殊的姐弟關係,每至休息日,我總能找到種種藉口來到毛毛姐狹窄而又簡陋的家居。
  對於我地到來,毛毛姐極為理智地與我保持著不遠不近、若即若離的關係,而老豁牙則表現得極為大度,儘管這種大度是虛假的,不情願的。
  不知多少個週末的夜晚,我們共進晚餐,談天說地,指點江山,至午夜後,藉著幾分醉意,我身子一歪,合衣睡在狹小的客廳裡。
  毛毛姐收拾罷杯盤碗筷後,與老豁牙雙雙進入內室就寢,當寢室的電燈啪地關掉那一刻,我醉意盡無,悄悄挪動身子,將耳朵貼在牆壁上,不知羞恥地竊聽著寢室的動靜。
  午夜的房間一片冷清清的死寂,偶或能聽見窗外牆縫裡的知了有力無力的呻吟聲,同時,隔著牆壁,從寢室裡也傳過來細碎的響動聲。
  我心頭一抖,一股灼胃的醋酸嘩地湧到咽喉處,如果不是盡力地控制著,肯定會嘩嘩地噴湧而出,唉,我可憐的毛毛姐又被可惡的老豁牙給壓在身下了!
  儘管醋意大發,我還是耐著性子,也顧不得寒冷,赤裸著的上身緊貼在牆壁上,寢室裡的碎響聲愈來愈大。
  哦,我似乎聽明白了,老豁牙欲向毛毛姐求歡,而毛毛姐冷冰冰地拒絕著,無情地推搡著,我那流血淌醋的心終於得到一種畸形的安慰,毛毛姐並不愛他,甚至都不願意與他造愛,毛毛姐啊,你的意中人,應該還是我吧?
  清冷之中;靜寂之中;一陣又一陣的碎響之中;迷迷離離之中;似醒非睡之中,我恍恍惚惚地聽見了老豁牙淒慘的低泣聲以及額頭撞擊床墊的悶響聲。
  我握著拳手,恨恨地罵了起來,沒出息,為了女人,居然如此低三下四,這哪裡是什麼堅定的、誓死如歸的納粹份子啊,簡直就是叛徒癟三啊!
  「吱呀!」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當我歪歪扭扭地躺在沙發上,正處在似睡非睡之際,寢室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我蔑稱為叛徒癟三的老豁牙焦頭爛額地走了出來。
  我悄悄地撇視而去,面容憔悴,一臉的哭喪之相,本來就少得可憐的頭髮,亂蓬蓬地滾到了腦後,白森森的額頭泛著令人作嘔的穢光。
  望著老豁牙枯瘦的背影,想起昨夜被毛毛姐無情的拒絕,暗暗發笑之餘,我突然良心發現,有些可憐起老豁牙來了。是啊,不管咋的,毛毛姐已經為人之妻了,即為人妻,卻不履行一個妻子的義務,這便是毛毛姐的不對嘍!
  「力,你好好地睡吧。」老豁牙繚草地抹了一把臉,然後機械地向我道別:「我去圖書館查數據了,晚上見!」
  我目送著老豁牙走出居室,然後,輕手輕腳地走進毛毛姐的臥室。
  毛毛姐斜臉瞟了我一眼,漫不經心地嘀咕道:「你進來做什麼,快出去!」
  見我嘻皮笑臉地坐在床邊,毛毛姐推出白嫩的手臂,假惺惺地推著我:「快出去,你姐夫心最細,讓他看出點什麼來,你我臉面上都不太好!」
  「毛毛姐。」我理直氣壯地坐在表姐的身旁,「我又沒做什麼,他憑什麼猜忌我啊?哎——喲!」
  推搡之中,我的手掌突然摸到一團涼冰冰的,細滑滑的小塑料袋,我掐在手中定睛一看,好麼,原本是一枚尚未開啟的安全套,我撲哧笑出了聲。
  毛毛姐見狀,一時間尷尬的不知說些什麼才好,羞澀地扭過頭去。我輕輕地拍了拍毛毛姐的秀肩:「表姐,怎麼,昨天夜裡你沒滿足人家?嘿嘿!嘻嘻!」
  「哼!」毛毛姐頭蒙著被角,氣咻咻地嘟噥道:「我滿足他,人用什麼滿足我啊?小力,你仔細瞅瞅,他用的安全套,是什麼型號的!」
  「哦。」在毛毛姐的提醒下,我反覆翻弄著塑料袋,才注意到,身材矮小、體質枯瘦的老豁牙,使用的是最小號的安全套。
  我掐著塑料袋,傻怔怔地坐在床邊,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了。
  大學畢業後,毛毛姐昔日的追求者各奔前程,八仙過海,盡顯神通,要麼繼續深造,要麼出國渡金,要麼下海經商,紛紛發達了。
  每年春節他們都要歡聚一堂,暢談過去,展望未來。眼見同學們衣綿還鄉,風光無限,而老豁牙,儘管累得謝了頂,依然沒有做出任何成績。毛毛姐再也沈不住氣了:「不行,我可不能跟他過了,我要離婚!」
  眼瞅著下錯了賭注,毛毛姐後悔不叠,失望之餘,一拍屁股,準備與老豁牙分道揚鑣。
  「都什麼時候了,現在已經是改革開放的年代了,可是他就知道死摳書本,一點也沒有經濟腦瓜!我的同學們,學習沒有他好的,下海之後,全都發財了,那個李小東,你還記得不?」
  「知道啊。」我點點頭,「就是那個身材更加矮小的湖南人唄!」
  「對。畢業後,李小東去深圳開了一家公司,現在,已經是身價數千萬的老總了。可是你姐夫吶,他是個什麼啊?他什麼也不是,我可不能跟他扯了,我要離婚!」
  「離婚?沒門!」舅媽掐著肥腰,「腳上泡你自己走的,當初我怎麼勸你你就是不聽,活該,現在後悔了,想離婚,不行,咱們家可沒有離婚的風氣,你少給我丟臉,是好是賴,將就著過吧!」
  雖然不能草率離婚,毛毛姐與老豁牙的關係進入了漫長的冰河期,單位裡偶有毛毛姐紅杏出牆的傳聞流進我的耳朵裡,舅媽氣得直跺腳,認為毛毛姐給她丟人現眼了。
  「唉……」老豁牙沮喪到了極點,在我的面前,第一次流下了苦澀的酸淚:「不就是錢麼,都是錢作的怪,小力,我,我,我準備改行!掙——錢!」
  「姐夫!」望著老豁牙握著乾癟的拳頭,咬著露風的牙床,我感到即好笑又酸楚:「你改什麼行啊?除了摳書本,你又會幹什麼吶?」
  「我從頭學起,我一定要讓毛毛幸福。別人有錢,我一定讓她也有錢!」老豁牙果真拋棄了鑽研好些年,累光了頭髮也沒有任何收穫的書本,毅然決然地改行了,從頭學起,去北京深造了!
  重新做起,談何容易,幾十歲的人了,又像個學生似地住起了宿舍,過起了集體生活。
  那個時期,我正熱衷於浪跡神州各地,我來到北京,準備去烏魯木齊,我在老豁牙就讀的大學住了幾天,看見他如此刻苦地學習,生活上卻是簡單的出奇,為了省錢,以鹹菜饅頭度日,我好不悵然。
  雖然買不到臥鋪票,我也決定盡早離開北京,不願再看老豁牙這份辛酸相,老豁牙真誠地說道:「去烏魯木齊,需要坐幾天的火車呀,沒有臥鋪怎麼能行,你明天再走,我今天半夜就給你排票去!」
  我沒在意,酒足飯飽之後倒頭便睡,午夜兩時醒來,床上不見了老豁牙,這個傢夥,真的給我排票去了。
  老豁牙以他慣有的超人毅力,拎著小板凳在售票室裡苦熬了大半宿,終於給我弄到一張臥鋪票。
  我接過小小的板票,感覺卻是沈甸甸的,熱乎乎的,傍晚,老豁牙送我上車時,不顧我的勸阻,用自己的夥食費給我買旅行食品,讓我感動不已。
  在北京苦讀了兩年,老豁牙居然公派去英國了,又是兩年過去了,等他歸來時,聽人說已經是博士後了!
  毛驢拉磨無閒暇,可憐可悲老豁牙。
  為了搏得表姐歡,千辛萬苦往上爬。
  課題眇茫去他娘,快捷方式可尋奔烏紗。
  倘若出人又頭地,金銀財寶往家拿。
  賭注終於押正了,如今的毛毛姐,已是名符其實的貴婦人了,誠如老豁牙所言,別的女人能夠擁有的,毛毛也擁有了!
  而毛毛姐所能做的,便是大把大把地花錢,近乎瘋狂地採購,每次到毛毛姐家裡做客,毛毛姐最熱情的款待,便是領我逛街購物。
  我與毛毛姐漫步在廣州城繁華的大街上,望著如潮的人流,我自言自語地嘀咕起來:
  東北佬進廣州城,眼亂耳鳴。
  東張西望,影響市容。
  吃盤粵菜,不知啥名。
  想喝飲料,不會取瓶。
  「呵呵!」毛毛姐掩面而笑,然後,扯了扯我的衣袖,手指著一棟龐大的建築物,「呶,這是廣州最大的購物中心,走,咱們進去吧!小力,姐姐要給你買好些的、好些的東西,喜歡什麼,儘管吱聲,可不要客氣哦!」
  望著琳琳總總,目不暇接的進口家電,名牌時裝,毛毛姐失望地嘟噥:「好東西真是太多了,可是,我的錢還是太少了,買不起啊!」
  我說道:「毛毛姐,難道,你要把整個商場都買回家去啊!」
  「唉,好累啊!」完全謝頂的老豁牙面帶疲憊地半坐半臥在沙發上,午後的斜陽從窗外射來,揚灑在老豁牙光禿禿的腦袋瓜上。
  他那略顯無神的,但永遠都是機敏異常的目光掃視著眼前,那是毛毛姐新近購置的高級音響。
  老豁牙抓起一隻盤片,塞將進去,畫面很快出現了:「呵呵,《橋》?好,很有紀念意義!」
  我與老豁牙並肩而坐,又回到了那難忘的二十年前。當老虎率領特工隊員把蓋世太寶打翻在地,工程師也穿戴整齊,望著狼籍不堪的屋子,他還沒開口,老豁牙慢悠悠地自言自語道:「我應該榮幸地跟誰走呢?」
  「哈哈!」我笑嘻嘻地瞅著老豁牙。
  他無比感慨地說:「力,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是最幸福的,我跟著畫面,又回到了那個時代,啊,回憶過去,是多麼的幸福啊!哎喲,這是怎麼回事!」
  老豁牙彷彿被針紮了似地,呼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不好,我怎麼把手機壓在屁股下了,哎喲,完了,你表姐打不通電話,一定生我的氣嘍!哎,女王,什麼事啊,請指示!什麼?快!」老豁牙吃驚不小,「不好,你姐姐的手指頭被車門夾住了,快,趕快把她救出來!唉!她啊,讓我可怎麼辦啊!」
  一路上,老豁牙無奈地抱怨道:「你表姐挺精明的,挺靈巧的,可是,就是擺弄不好方向盤,唉,為了學車,她可沒少交學費啊,這不,上個禮拜天出去練車,剛買來沒幾天的車,咚的一聲就撞到大樹上了!好在她自己什麼事也沒有,唉,可嚇死我了!」
  我和老豁牙風風火火地來到市內最大的一家商場門前,將困在車裡,手指夾在車門的毛毛姐解救出來,毛毛姐按著紅腫的手指,氣急敗壞地斥責著老豁牙,老豁牙吱吱唔唔地說道:「我太累了,坐在沙發上就犯困,一翻身就睡死了,哪逞想,把手機壓在身下了,女王陛下,讓你受驚了!」
  「哼。」毛毛姐不再理睬老豁牙,披起又厚又沈的貂皮大衣。
  我說道:「毛毛姐,廣州的冬天有必要穿這麼厚的大衣麼?你熱不熱啊!」
  「我喜歡。」毛毛姐即固執又驕傲地聳了聳雙肩,故意炫耀著:「很多年以前,我就喜歡貂皮大衣,怎奈沒錢,買不起,只能看別人穿,自己干眼饞,而現在,雖然終願以償了,你姐夫卻調到南方來了,唉,心裡喜歡就是穿不出,的確很熱。」
  「好在老天有眼,今年的冬天,是五十多年以來最冷的一年,也是持續時間最長的一年,小力,我終於可以穿貂皮大衣出來購物了!但願廣州的冬天永遠都是這樣的寒冷。」
  「對。」我插言道:「但願廣州的冬天比東北還要寒冷,時間持續的比東北還要長!」
  「我老弟就是會說話。」毛毛姐芳心大悅,紅腫的指尖點著老豁牙的鼻尖:「你什麼時候才能學得乖巧點吶!」
  「毛毛姐,今天你準備去哪家商場,買什麼東西啊?」我以挑逗的口吻道。
  毛毛姐神秘地一笑:「今天啊,沒興致,唉,這手指頭鑽心地疼,我啊,什麼也不想買了,哦,快中午了,小弟,走,咱們喝茶去!」
  「毛毛姐。」我乞求道:「我實在享受不了廣州風味,如果想吃午飯,咱們就去東北人家,吃點可口的家鄉菜吧!」
  「土老冒。」毛毛姐的話便是聖上,不容更改:「東北菜太粗製濫造了,並且,東北飯店的服務態度實在太勁了,與粵菜館簡直沒得比!」
  「毛毛姐,你變修了!」毛毛姐不容分說地將我拽進廣州菜館,我悄聲嘀咕道:「表姐,你忘本了,你忘了家鄉!」
  仨個人吃一頓午餐,毛毛姐竟然用掉了壹仟多元,連我這個出手也頗為大方的人都倍感咋舌,毛毛姐吃得很開心,手指頭也不痛了。
  結過單,喜笑顏開地走出餐館,正欲開啟車門,一個民工模樣的中年男子推著小車從毛毛姐的新車旁擦過,嘩啦,小車不慎傾倒,搞不懂是些什麼玩意嘩地噴湧出來,星星點點地濺在毛毛姐的貂皮大衣上,毛毛姐氣得秀目圓瞪,一把扯住男子的衣袖:「你瞎了,瞅你做得好事,你賠,你賠我的大衣!」
  「喲啊。」中年男子可招來了麻煩,苦苦地哀求著:「小姐,哦,不,不,太太,嗯,女士,我,我不是故意的,路太滑,我,不小心,嗨,這可怎麼辦,我,賠不起啊!」
  「毛毛。」看見圍觀的人越聚越多,老豁牙有些掛不住臉了,悄聲道:「算了吧,別跟窮光蛋一般見識了,走吧,你看,大家都用什麼眼光瞅你呢!」
  「不行。」毛毛姐毫不相讓,爭來吵去,中年男子無奈,手掌在身上逐個口袋地翻弄著,翻開翻去,方才翻出兩張皺皺褐褐的拾圓舊鈔。
  毛毛姐一把奪在手裡:「算我倒黴,遇到你這樣的窮光蛋,今天便宜了你,快滾吧,呸!真晦氣!」
  「婦譜氏」曰:
  唉,對於老豁牙,我沒有什麼可說的,最強烈的感受便是,他活得太累了。雖然嬌妻擁懷(管她是否真的愛自己,只要名義上屬於自己,就已經足夠了),官位穩坐(儘管職位不是很高,也著實令許多人眼熱),但是,與他所付出的相比,得到的還是不成正比!
  我堅定地認為,老豁牙付出的太多,太多了,為了得到一個並不愛自己的女人——毛毛,他不惜漚心瀝血,甚至喪失了人格,做為一個男人來說,實在是得不償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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