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麥當勞出來,停車場燈光黃蒙泛紅,斑斑樹影投在我的車上,貓王的歌曲 聲從麥當勞飄來。我指指車對雪麗眨眼,說這環境多詩意。她就明白了,愉悅地 點頭。我們到後座「車震」,脫了衣服後她背向我,我說這樣你腿容易酸…… 「您不是說做愛是最美麗的運動嗎?我先從這個美麗的運動開始,慢慢再喜歡其 他不美麗的運動。」 我們跟著歌曲的節奏美麗地運動,讓車子有節奏地美麗地搖震。 我說:是烤肉棒,還是現在棒? 她說:現在。 兩者只能擇一? 現在! 永遠嗎? 永遠! 於是,車子搖震更烈更美麗。 我們從車後座走出來時,附近一對西人男女正說著話,不時接吻,看著我們 出來,沖我們微笑,男的還擺擺手。 我也沖他們擺了一下手。 他們也上了車。 這天晚上回到「家」,已經是十二點多鐘了。 「開車這麼久,累嗎?」她說。 「最累還不是開車,是……」 她立刻明白我說什麼,「麥當勞那地方好,以後就去那裡!」她的嘴湊近我 耳朵,笑意甜潤,「累死你!」然後在我臉上吻一下。 哦,美麗的禮拜六。 禮拜天,早上我和雪麗在做早餐,「便」下樓來到廚房時給我們的感覺是煥 然一新:理了頭髮,穿了新衣服,儘管衣服有點不合身型,顏色搭配也怪。 「『便』,很清爽啊!」雪麗說。 「便」摸摸頭,說理髮用了十八塊錢,加小費二十。又摸摸衣服,「一套花 了八十五!這樣就搞去一百多了!」 雪麗和我互相對對眼神,我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便」顯然在肉痛使用這 些錢。 「雪麗,還行吧?」他問,看看自己。 「很清爽啊,真的!」雪麗由衷說。 我明白她的意思:相對之前的「便」,他就是清爽的。 「便」點上煙,噴一口,有些不滿地說,「老羅頭只給兩天假……兩天,夠 了吧?」他又問雪麗,好像不是去見面,而是去探妻。 「您看著辦嘛。」雪麗說。 「她如果在孟菲斯就好了!」他又蹦出一句。 我和雪麗又對一下眼。 她在孟菲斯,他就不用請假,因為請假要扣工資;也不用開幾個小時車,因 為開車要買汽油! 清清爽爽的「便」開車走了,一副篤定擒獲的神態,就象雪麗來之前,他在 羅校長和在我面前擺出的樣子。看著他的車在我們的視線消失,雪麗望望我,笑, 我就想起她說的「六十五歲的來自農村的」這話,聞著滿廚房都是他留下的煙味, 覺得她的評價特準確。 吃了早餐,我和雪麗開車到那孩子家,遠遠看到他站在樹下,雙手放在背後 身靠在樹杆。 孩子的神情開朗多了,也跟雪麗說話。 你好。 阿姨好。 你爸爸有給你電話嗎? 他點頭。 這時孩子媽媽走出來,摸著孩子的頭說著廣東口音的普通話:「麻煩你們了。」 我們把孩子帶到學校,雪麗讓孩子坐到鋼琴前的椅子上,摁著他的小手彈 《小星星》。一段旋律彈下來,孩子看看雪麗,臉上泛著光澤,眼睛充滿歡樂, 我在一旁把這一切拍下來。中午,我們把孩子送回去,讓他媽媽看了我拍的視頻。 看完後那臺山婦人的表情很複雜,有內疚有自責有痛愛也有些辛酸,摟了兒子直 摸頭。可能,她很久沒看到兒子這樣燦爛可愛的模樣了。 「謝謝你們……」走的時候,她一直把我們送到車旁。 回去的路上,經過超市,我就把車開進去,因為雪麗喜歡吃蘋果,我要買點。 挑蘋果的時候,一扭頭不見她,我就找,看到她在一處貨架那裡打電話,臉色有 些凝重,我就沒有走近去。 交過錢我在門口等她,大約有十幾分鐘她才出來,臉色沈沈的。 「Whatishappened?」我問。 她輕歎一口氣:「我兒子摔斷了腳……現在正躺在醫院裡……」 我一聽頓時無語,腦中閃出一個小夥子裹著腳躺在床榻上的情景。 「昨天他放假,跟同學去爬山,從一個小坡上往下跳是,當時就起不來…… 右小腿骨折……同學打911把他送醫院……剛才,他是在病床上跟我通話的… …他說那小坡才一米多高……」她神情黯然。 我說他平時可能少運動,所以就……又安慰她,「沒事的,年輕人,很快會 好的,美國的醫療技術,全世界最好!你看那些運動員,粉碎性骨折,幾下功夫 就給你治好了!」 她沒作聲。 回到住處,她上樓後就一直沒下來。傍晚我煮好了飯菜上去,她正與家人通 話,臉色顯然好些。看到我,她走過來,在我臉上點吻一下,示意我下樓,她會 很快下來。十分鐘後她下來了,拿了碗給我勺飯,說你煮的廣東菜,看起來也不 錯。 吃飯中她也沒提兒子的事,我也不好問。 「杜大哥,」她還是開口了,「您說,我要不要去照顧兒子?」 我想也不用想就說,「要啊!就算你兒子那邊有親戚朋友,但畢竟沒有你在 他身邊好。」 「但,會是十天,半月,一個多月……Idon『tknow!」 正是豔陽麗日,忽然一團烏雲降臨!我心情頓時黯然,有說不出的滋味,一 墜一墜的往下沈,莫名的惡劣……她這一走,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留著學校那 份工作?羅夫人恨不得她離開,找機會都要趕走她……這美麗的故事,我們才剛 剛開始……什麼是依依不捨?這就是……什麼是好事多磨?這就是……什麼是世 事難料?這就是……風雲突變…… 她看出了我的複雜的心情,不作聲了,神情一如我。 但是我不能自私啊!我說,「他是你的兒子!現在,你兒子最需要的是你!」 她點頭,「我有跟大陸的姐通話,她退休了,要簽證過來……我說預約都要 半個月……還是您說得對,兒子最需要的是我。」 吃了飯,我要洗碗,她不由分說接過來,然後慢蹭蹭的洗,想著心事,後來 說去開點音樂吧,鄧麗君的,什麼歌都行。我就去放鄧麗君的歌,當那甜美的歌 聲響起時,她跟著輕聲哼唱。我想,這是她排解煩悶的最好方式了。 我站到她身邊,看著她。洗完碗中她時不時扭頭看看我,那眼神深邃。洗完 碗,她說我們出去散步吧。 我們慢慢的向學校方向走,白天看,那裡的景色真美,叢叢綠樹圍繞各種形 狀的小花圃,花圃上開滿各種鮮花,孩子們在花圃間尖叫尖笑地追逐。學校正有 派對,音樂聲和孩子的歡笑聲傳來。她就說著她兒子小時候的調皮和聰明,對鋼 琴的特別喜愛,對樂曲有特別的敏感和理解,所有教過她兒子的老師都誇讚他。 轉了幾圈我們來到曾經車震過的停車場,這時有幾個孩子嘻哈著跑過,手裡的電 筒亂閃,還向我們照過來。 我們想起那次車震。 「真不知道以後……」她說,眼神感慨,「我會懷念這裡的……」又拉拉我, 「今晚還能震嗎?」她的意思很明顯:我們要抓緊時間多震幾次。 「你摸摸,杠杠就能震。」 她就伸手摸,一會,有些不確定,「不夠杠呵……」 我說明天晚上吧。我抓了她的手,握住,「你走後,我會寫小說,記錄我們 相遇後的美麗時光!」 「寫嘛。」 「那美麗的車震!」 「不要用我的真名哦。」 我故意不解:「為什麼不用?」 她瞪我一眼:「想死啊!」 我笑。 她恍然大悟,擰我的胳膊,「寫啊,叫您寫!」 散步回去後,我讓雪麗在我的電腦那裡上網,買機票。從孟菲斯到休斯頓最 便宜的機票也要一百八十,是後天的。「買嗎?」她問我。我從她身後抱住她, 吻著她的臉,「我再不捨得,也不能自私到叫你不買啊!」 「買了!」 「買吧。」我把信用卡遞給她。 她推開:「我有!」 「我得給你兒子帶點手信啊!這個手信就是機票!」 「您的心我領了!」 「你起來。」我拉她站起來,然後我坐下,將信用卡號碼輸進去,確定。我 伸手攬她的腰,「你要對你兒子說,有個小夥子,是城市的那小夥,他送了你媽 咪一樣禮物,這個禮物就是把媽咪送你到身邊。」 她笑了,溫柔地摸我的頭,傳遞她心中的感動。一會,又抱我的頭壓向她胸 膛,我就開始咬,她撳起衣服。我咬著咬著,開始杠,杠杠。 去洗澡。她說,帶點童音。 「我們一起洗!」我眼睛閃光。 「好啊。」她眼睛閃亮。 先喝點紅酒。我說。 我去倒給您。 喝了紅酒我們一齊洗澡,在浴缸裡,在一集溫暖柔和的水線下,我們用幾種 姿勢融洽,運動了二十分鐘後,她說:不放射可以嗎? 可以。 您不是說,放不出來會痛苦嗎? 那是我們第一次,我特別激情! 哪就留到明天吧…… 好,我要留到明晚! 第二天我和雪麗回到學校,在門口遇到羅校長,他正在將一些紙箱往裡面搬, 我和雪麗就上前幫助。 「雪麗,你看,音樂室佈置所需要的裝飾物,都按你的意思買回來了。」羅 校長讓我們將紙箱放在音樂室後,「該怎麼佈置,由你說了算。」 雪麗望望我,本來想回來就對他提辭職,但眼前這陣勢就不好馬上說。 羅校長這裡轉轉那裡看看,磨蹭著就想留在音樂室,但看到我不走他就很沒 趣,只好背著手離開。 雪麗環顧音樂室,有些感觸地說,「孟菲斯,貓王故香,美國鄉村音樂之都 ……我來的時候,就夢想在這裡做下去,起碼做一長段時間……羅校長問我,怎 麼佈置音樂室,我說,要富有藝術味,讓學生熱愛這個環境……我真想在這裡教 出一批愛好音樂的學生,真想一有空就到比爾街去,感受那種特別的音樂氣氛… …」 「我祈禱,上帝會恩賜你的兒子,他很快會康復,然後你再回來……」我說。 她望望我,那眼神的意思是:但願,誰知道呢…… 她拆開紙箱,拿出飾物開始佈置,我就幫她。一個上午,我們都在音樂室裡, 羅校長再不露面,偶爾,羅夫人的身影會在門口閃過,扭頭往裡面看。 中牛我們開車去吃自助餐,她來孟菲斯後,我們還沒正正經經的出去吃過飯。 就餐時,我們發現羅校長也在那裡,一個人坐在角落處。雪麗說我們過去吧,跟 他提辭職的事。於是我們端了菜來到羅校長旁邊。 「你們也在……」羅校長有點意外。 我們坐下,閒聊幾句後雪麗便說羅校長,不好意思,我要辭職了。 羅校長睜大了眼睛:「不是開玩笑吧?」 雪麗就講了自己兒子的事。 「哦,是這樣……但我可以把職位留著給你啊,反正學校現在還沒招到學生 ……」 「可是,您夫人那裡?」雪麗說。 羅校長大手一揮:「我說了算。」 雪麗和我對了一下眼,覺得前景明亮。 羅校長埋頭大口吃著,不再開腔。我看看他的神色,顯然沒有剛剛那種粗粗 的豪氣。 雪麗也留意到了,看看我。 羅校長抓了紙巾一抹嘴,說你們慢用,就走了。 「他會把職位留著給我?」雪麗不確定。 我搖搖頭,說他的吝嗇象「便」,你看小霍的生日蛋糕,我說大家湊錢買, 他都捨不得!「如果他還在追你,就不一樣。」 「您不是說,老羅頭就是老羅頭嗎?」 我一聽忍不住大笑,惹得旁邊的人好奇望過來。 回到學校,在走廊遇到羅校長,他手裡拿著一個紙盒,說買了一個很藝術的 鐘。他把鐘從盒子裡取出,我一看那鐘確實不錯。「你們都幫幫眼,看掛在音樂 室那個位置好。」羅校長說,我們正要走,這時羅夫人在後面叫我,我回頭望, 她招手,我就走過去,雪麗就跟羅校長走向音樂室。 「有個家長帶著兒子要見你。」羅夫人說,和我一起走向辦公室。 原來是大廚的妻子和她兒子。 小孩見了我,咧嘴笑。 我學著美國人跟孩子說話時蹲下來的樣子,摸孩子的頭稱讚他:「一看你就 是個聰明的孩子!」 孩子樂,仰臉望著他媽媽。 大廚妻子摸著兒子的臉,「他這兩天,很調皮,吱吱喳喳的,讓他外婆高興 得整天笑……全靠你們。他爸爸說要給他買架鋼琴,噯,那個教鋼琴的女老師呢?」 我還沒說,羅夫人就插進來,「她在忙她在忙!」 「謝謝你!」她向我遞來一張支票,「我先生說贊助你們學校一千塊錢。」 羅夫人伸手接過,滿臉堆笑:「謝謝!謝謝!我們會把你先生的名字刻在學 校的功德碑上的!」 大廚和她兒子走後,羅夫人說把這事告訴羅校長,於是和我一起走去音樂室。 羅夫人因為得到一千元的贊助,正歡喜滿懷,我卻有點戚然,想到那孩子,他一 定很希望馬上就開始學鋼琴,可是雪麗已經不能給他當教師了…… 剛到音樂室門口,難以想像的一幕驟然顯現在我們眼前:音樂室裡面靠牆壁 處,身材高大的羅校長背向我們,正胸貼雪麗的背摟著她。 羅夫人一怒,臉色突變青黑,幾乎是飛一般沖進去。 我的頭腦頓時空白,一時未有反應。 這時,雪麗掙開了羅校長,羅校長怔怔的楞在那裡。 羅夫人扯住羅校長怒聲質問:「你要幹什麼?光天化日你居然敢和這個騷貨 在這裡搞!」 雪麗一聽臉色發白,氣憤令她全身顫抖,竟說不出話來。 羅校長這時清醒過來,趕緊解釋:「剛才雪麗站在登子上,往牆壁上掛那個 鐘,塑膠凳突然斷了腿,她身一歪摔下來,我一看,不就抱住她了……我總不能 讓人家摔倒在地吧……」他指指地下的翻一邊的斷了一隻腳的塑膠小凳子。 我一看就明白,也絕對相信他說的。我走到雪麗身邊,扶住她雙肩。 但是羅夫人仍然不依不饒:「我明明看到你緊緊的摟住她!她就是摔下來, 你也是趁機摟她!」 羅校長一聽心虛,嘴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我望望雪麗,她也看看我,那眼神顯現了羅夫人講的是事實。 羅夫人伸手過來揪雪麗,「你報警,就說受到非禮!」 我們一聽都楞住。 「報啊!」羅夫人瞪著眼睛,凶凶的。 羅校長這時怒了:「你這個三八貨,是神經病發作了?滾!」 羅夫人一點不示弱,手指直戳羅校長胸口:「老鹹蟲,你問問你自己,是不 是色心不改!」 羅校長臉色一變:「死三八貨,看我收不收拾你!」他舉起大手掌。 羅夫人反而迎臉上去:「打啊,你要不敢打,你就是狗娘養的!」 羅校長的手掌停在那裡發抖。 「羅校長,你打一下試試,美國員警馬上把你抓去坐大牢!」 羅校長的手抖得更厲害了,臉因為氣憤而肌肉扭曲。這時我完全清醒了,覺 得制止事態惡化最要緊,於是上前拿了羅校長的手下來,對羅夫人說,「羅夫人, 這裡是學校,不要把事情搞大了!」 誰知羅夫人仍然不甘甘休,轉臉瞪著雪麗:「你還不打電話報警!你要不報 警,哪就是說你是對羅校長性騷擾了!」 雪麗一聽氣得渾身發顫,我也覺得血「呼」的往腦門沖,幾乎一巴掌甩向羅 夫人那醜陋無比的臉,但我控制住了,立刻掏出手機,怒瞪雙眼沖她吼:「好, 打911!你來打!隨便你怎麼說!」 羅夫人頓時被我的神色嚇住,一怔。 「911五分鐘就會到,員警詢問事實後,你就是假報警,馬上抓你去坐牢! 明天所有的華人媒體都登出來!」 羅夫人楞了,臉色慘青得難看。 雪麗拉了我往外走:「看著他們就噁心!」 我們快步走出音樂室。憤怒令我的頭腦一片空白,只有羅夫人的聲音在轟響。 我們驅車離開學校,我一時也不知往那裡開,不經意的就上了385W高速 路,不久看到55號公路,可以通往密西西比河。 密西西比河! 我們在385W上賓士。 天突然下起了雨,越下越大。 雨刮開到最大檔,急速擺動的雨刮頗有些似我們不能平靜的心情。 這是陣雨,每年的五六月,孟菲斯常常有陣雨降臨。雨來得快去得快,二十 分鐘後,我們到了密西西比河,這時,天色轉睛,有陽光從略灰黑的雲層擠出, 我的心情頓時平緩許多,胸中的怒氣逐漸消散。 我也要讓雪麗揮去那些不快。 我們在河畔泊好車,我說,你先別下車。 她看著我。 我下了車,繞過去開車門,然後伸手向她。 她握了我的手。 我牽著她,沿著草地往上河方向走。密西西比河上,漂流過一叢叢的草團, 一束束的樹枝。我們站下來看著,這就是我們的生活,平靜溫暖親切美麗,一如 密西西比河流淌,卻偶爾漂浮著一些垃圾,令我們不快,但這情景最終會從我們 眼前流過。 我們向前慢慢緩行,微風吹來,很涼爽,我緊握她的手,這是我們第一次牽 手伴行,河岸畔的碧草似乎鋪向天邊,正擁抱我們在它的懷裡,一些小黃花點綴 在堤岸石塊中,似向我們眨著笑意的無數的眼睛。密西西比河在靜靜流淌,這是 候太陽從團團雨雲中噴薄而出,四散的光束投向綠樹橋樑草地,也照耀著密西西 比河,河面上翻跳著微微波湧,泛著漣漣波光。一隊黑大雁從我們面前的草地撲 翅,笨拙地擺著屁股伸著脖子搖著身子起飛向河對岸遠翔。 我緊緊地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綿綿的真實的情意傳遞進她心裡:不管什麼時 候,不管發生什麼,不管將來在何地,只要需要,我都會在她身邊出現。 她看看我,那神情已經平緩,陽光落在她臉上,映著密西西比河泛起的波漣。 我們找到凳子,我們摩肩而坐,手還牽在一起,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密西西比 河。 這段時間的氣候,天不時的有陣雨,密西西比河的河水有些混濁,翻著波漣 向前緩緩流淌,如此自信如此沈著如此一往直前。河那邊樹叢緊密相連看不到河 岸,沒有任何建築物,象天上飄下的長長的深綠色的裙帶。我們眼前近河岸的水 面上,一群群的類似燕子的小鳥在來回撲飛,可能水面上有許多小昆蟲。這時, 一長隊的貨船從下遊往上開,我們數了數,至少由十艘貨船相連,兩艘機動船一 前一後帶動著艦隊逆水前進。我想起我的家鄉西江河流,寬闊流急有如密西西比 河,小時候我看見每只貨船只由一艘機動輪牽著根鋼纜拖行。她說想起天津的海 河,也有船但未見過風帆。 我們開始說馬克吐溫,他和密西西比河的親密接觸…… 我們說那些和密西西比河關聯的探險故事,如此的相似我們的人生。 「密西西比河……」雪麗說,親切地說,情懷沈迷地說,「到了德州,我會 很想很想它的……」 她望望我,眼神深邃,似乎還要說什麼。 我們一起到德州……這一定是她心裡所想的。 我們一起去,這當然是我心裡的願望,但是我得先在德州找到工作啊…… 我們都沒有直接探討這些,包括也沒提到羅校長羅夫人。 後來,我們沈默,緊緊依偎。 她的身體很溫軟,讓我感知著她真實的情暖。她的髮絲在微風中輕撫我的臉 龐,讓我體味她的和我的內心那雜亂的糾葛……很快,她就走了,離別我,離別 孟菲斯,就像那支向上河遠航的船隊,就像那群向對岸遠方飛去的黑大雁…… 我忽然很想寫詩,寫一首流行歌,它不是《巴山夜雨》,它是我的夢幻,美 麗的夢幻,就如我來孟菲斯那天晚上,天上那彎彎的一眉明淨美麗的月亮……這 首詩,這首歌,屬於我們的現在,屬於我們的將來…… 我的文思亂湧,一時竟未有詩句浮現…… 回到住處吃了晚飯後,雪麗就開始撿東西,我幫著她。晚上,我們相擁著, 激情著,最後我們暈浪,她讓我趴在她身上很久很久,我想趴在她身上更久更久。 不管我們有多麼不願意,時間過得如此之快,離別的時候還是到來了。早上, 我開車送她去機場,她說著昨晚那些話:晚上睡覺要開著門,這樣空氣好些;有 兩個公共微信號碼,方便您學英語,我已經把號碼發到您的微信上了,冰箱裡那 些鰻魚罐頭,要記住吃,多喝咖啡,保持您聰明的思維……我會寄些面膜給您… …您偶爾會咳,我寄些羅漢果給您……我會記住您說的,早上要運動…… 儘管我在慢車道上開,但機場還是迎面向我們走來。 我幫她拎了行李下車。 她站在那裡望著我。 我們同時張開雙臂擁抱,長久地擁抱,我們相吻,在機場,在眾目睽睽之下, 在機場播出的貓王的歌曲中…… 機場保安走過來,我只好離開。坐到車上,扭頭看,她正定定注視我。車子 慢慢向前駛,我從倒後鏡裡回望,她仍然站在那裡,直到在彎道處才消失,但我 分明感到她的眼睛已經鑲於鏡子裡,將長久地長久地向我注視。 我太幸福,我今後的人生! 兩天后的一個清晨,我寫出了那天在密西西比河河畔上很想很想寫的詩,我 在微信上發給她: 還記得,還記得那美麗的日子? 我們相會在美麗的孟菲斯,密西西比河流淌得如此美麗呵,河畔上,河畔上 我們牽手在一起。 你說,河水波漣斑斕,浪粼細語對你輕喃, 鳥兒的啾囀是鄉間藍調的吉他溫馨撥彈; 我說,河岸綠草如茵,鮮豔黃花把我照亮,掠臉的清風是貓王的婉動情歌柔 柔抒唱。 擁著藍調的旋律我們步履跚跚,挽著貓王的歌詞我們摩肩徜徉,我們依依的 身影襯映雲白天藍。 微風中你的長髮飄飄拂撫我心田,我們凝視似有飛瀑卷霧閃動在眼。 孟菲斯橋樑如虹如披霓裳簾,牽動我們情思如縷如絲上九天,啊,你我前世 那五百次的回眸呵,才換來密西西比河那河畔上雙手牽! 我曾經高山海河百川平原尋覓你,敞開我的胸膛翻開我的詩篇,你走來了, 你吟朗了,我的紅顏,我不枉,不枉來到如此百年世間,我多想,多想與你一直 走不回頭,沐浴風雨陽光,十指緊緊,緊緊相扣。 可是我,聽到密西西比河輕聲慨歎,而你說,看到孟菲斯橋樑矗立遺憾,我 們擁吻的時光竟如此倏忽短暫,我和你看到了藍天上白雲的聚散…… 密西西比河靜靜的流淌呵粼浪起起落落,孟菲斯橋樑下那黑大雁飛過一撥又 一撥,我不知道,不知道那若干年後,我們可會在孟菲斯再如膠般牽手? 放眼眺望,河畔或者景色依舊,只是佳人倩影是否可以身邊守候? 倘若我煢煢孑立影形只單,我會在草地上拾撿你的腳印,我會在黃花中採擷 你的笑靨。 孟菲斯,孟菲斯美麗的仲夏,月夜下,我們擁吻在月夜下,沸騰熱血交融雖 如曇花一現,那短瞬的綻放卻是如此燦豔,映著密西西比河的波光瀲斑,聚攏岸 畔的黃花編織出花環,這花環將照耀我餘生的碎年,縈繞我的每個夢中,盤纏我 的胸間…… 下午,她回了微信:看了那首詩,我潸然淚下……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