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合法情婦-連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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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法情婦 返回
連珍


尹茉莉萬萬也沒想到,好端端的在公園晨跑,竟也會被綁架!這個狂妄的[綁匪] 不僅將她軟禁,還不時以強健的體魄誘惑她。她明明應該怨他、討厭他,然後再永遠將他擯除於生命之外,可她卻因他煽情的挑逗,與溫柔的言語而迷失了自己。她可以任由他予取予求而毫無怨言,沒想到她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竟是他啊的翻臉不留情席介天是億萬身價的[ 天下科技] 總裁,向來習慣主宰一切,他挾著漫天的怒氣和恨意回到台灣,想要奪回本該屬於他的所有!而眼前這個溫馴且天真的女人,將會是他復仇的一顆棋子——但她柔弱無辜的容顏,竟激起他從未有過的憐惜之心,他可以還給她自由,也可以放棄報復的念頭,唯一的條件,便的要她成為他的合法情婦

第一章

山谷中清晨的輕嵐薄霧被陽光撥了開來。時序夏末,暖陽的空氣中夾雜絲微隱約的蕭瑟秋意,酷夏將要結束了。

尹茉莉抹去額上晶瑩的汗珠,家門口就在約莫一百公尺的距離,她放慢腳步調整呼吸,預備結束晨跑。

好渴……

她四下張望,高束的馬尾甩動著黑亮的波緞光采;推推厚重的眼鏡框,那清靈的瞳眸閃爍著慧黠的頑皮光芒。

確定四下無人後,她打開攜帶的礦泉水,大口咕嚕直灌。

「呼——過癮!」

擦擦頰邊的水漬,她心滿意足地漫步踅向家門的方向。

她喜歡這種運動後解放的感覺。

方纔那種就著瓶口大口灌水的不雅舉止,讓她心裡泛起微微的犯罪感,但同時也像偷著了小小的快樂一般。

自小嚴格的家規向來要求她站有站相、坐要有坐相,不可有任何破壞淑女形象的舉止。

她很羨慕自己那幾個好友,她們可以毫無顧忌做自己,絲毫沒有家規、教條的壓力。

哪像她自己……自小就必須被教養成一個上得了檯面的名媛淑女,她軟弱的個性也從來不會對這些繁重的禮儀教規起心反抗,所以就任由撫養她長大的父親,一步步將愛女調教成他心中的驕傲。

現在惟一剩下的生活樂趣,大概也只剩下獨自運動的時光了吧!她覺得這是惟一可以讓她大口喘息的時間,那種全身血液奔騰的感覺,有種解放的快樂。

「吱——」

刺耳的煞車聲拉回她游離的自憐思緒。

正想回頭張望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嘴被住,四肢也被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給箍制。

濃嗆的藥水味撲鼻襲來,她無法動彈,胸口一緊、心底驀地爬上恐懼——

綁架?!她被綁架了!

來不及反應、也來不及看清來人的模樣,她覺得意識突被一片空白佔據住,昏厥前,她知道自己被對方快速利落地押進車內。

* * *

國際機場。

一抹頎長的身形,衣著、氣質不俗地出現在人群之中,在入境大廳中顯得突兀亮眼。

這個凝聚眾人目光的聚光體,瀟灑地踏著從容的步伐,墨鏡下的一雙黑眸此刻眼簾低垂、一邊傾聽著前來接機的人在他耳畔報告。

隨行在側的還有一名美艷的女人,沉默地跟隨在後。

「很好!辦事很有效率,明天中午我的秘書會把支票開給你。」

席介天摘去墨鏡,一雙眼銳利精明,低沉厚實的嗓音是不帶絲毫情感的威嚴。

「安妮,明天開一張面額三百萬的支票給他。」他轉頭囑咐隨行的秘書。

「是。」站在一旁的安妮恭敬地回應。

台灣——這個他久違了的島嶼。

席介天進入座車,窗外一幕幕陌生的景色絲毫映不入他眼底,此刻,他眼底翻覆著的……只有幽黑深沉的仇恨。

他是美國華裔,也是身價億萬的「天下科技」總裁。

「天下科技」主導著全球的科技產業,其強大、無遠弗屆的勢力,主宰著這塊產業領土的市場生息。

當今正處於全球經濟蕭瑟不景氣之中,「天下科技」在席介天的管理領導下,其股價更是在瞬息萬變中的股市中,儼然奇跡似的一路竄升、屹立不搖。

他幼年隨父母舉家遷赴美,就從來沒有再踏進台灣這塊土地。沒想到再踏上國士的他……是挾著報復的仇恨而來。

安妮打開膝上的筆記型電腦,盡職地把席介天接下來兩個月的行程作適當的調配與取消。

他這趟的台灣之行原本不在行程計劃之中的,完全是臨時起意,她也是在昨天早上接到他的指令,就匆匆忙忙隨他啟程。

「傑森,」她習慣喚席介天的英文名字。「原定下個月底要進行的亞洲策略聯盟案子,要不要順便併入這次的行程?原先安排好的幾家廠商,在台灣就有神達、遠揚、和盛三家公司……」

「你剛剛說遠揚?尹遠揚的遠揚集團?」

席介天犀利的耳力,捕捉到他恰好有興趣的訊息。

「是。」

「把這個行程排進去。」

「知道了。」

不愧是跟隨席介天多年的秘書,安妮幹練地把所有行程都安排妥當,然後閉目小寐。

她不知道席介天這趟臨時起意的行程是為何而來,但跟著他那麼久了,深諳他行事神秘低調的習性,她也不敢過問,只要他信任她,這樣就夠了。

想想自己的條件……中美混血的姣好身材與臉蛋,眾人稱羨的幹練能力,怎麼樣都坐得起總裁夫人這個位置。

但無奈呀!在他身旁多年,付出的種種竟換不到席介天一個微薄的青睞,他只當她是得力的助手,心裡擱著的……只是段昕月那名女人,那女人一出現竟就擄掠了他的心!

縱然……她已棄他而去,下嫁他人。

* * *

意識逐漸清醒,茉莉睜眼後卻是一片漆黑,她的雙眼被布條給緊緊蒙住了,雙手雙腳也分別被捆綁了起來。

她使盡力氣想掙脫手腳的捆綁,奈何繩索是那麼無情地緊緊束縛著,恐懼、慌亂,加上拚命掙扎的力量,讓她額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粗糙的繩索將她細白的肌膚磨出疼痛無比的鮮紅傷痕,明白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無功,茉莉垮下肩頭,放棄了掙脫的慾念。

隨即,她想到更重要的事……

沒有眼鏡,她沒有安全感,尤其身陷在這種危機之中,她甚至不知道一片靜默死寂的空間裡,是不是有人在監視窺伺著她,縱然雙眼都給蒙住了,她還是要找到眼鏡,陪伴她十幾年的眼鏡是她惟一覺得熟悉、能獲得一絲絲安全感的東西。

她喘息、困難地扭著身子,胡亂地在地板上移動、匍伏,試圖以身體的感覺去尋找她的眼鏡,額上沁出辛苦的汗滴。

倏地,她警覺地停頓所有動作,全身的寒毛都驚嚇地直豎起來……

一縷香息無聲無形地接近……

有人正接近她!

茉莉盡力屏著胸口劇烈起伏的呼吸和心跳,輕嗅著拂鼻而來的香味。

那味道……像是古龍水,她不曾聞過的香味,沉穩內斂卻神秘……很好聞的一種香息。

她判斷,接近她的是男人。

「你在找眼鏡嗎?」

席介天彎腰拾起被拋擲在地上的眼鏡。

「你是誰?為什麼要綁架我?」

茉莉警覺地弓縮著身子,遲續吃力坐起,這名男人的嗓音低沉無情,像從陰冷的地窖傳來一般。

「哼!愚蠢!」席介天鄙夷地自鼻腔冷哼出聲。

「你……到底是誰?」

「你不覺得死到臨頭還問這種問題很愚蠢?!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你、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你不知道綁架是會被判重刑的嗎?」

茉莉提起勇氣囁嚅出聲,身體卻忍不住打顫,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身軀緊貼著牆壁。

「哼!」席介天淡漠哼聲。

茉莉更加惶恐地蜷縮著身子。

「你太低估我了!」

他從來就沒有任何懼怕顧慮,萬一真出了什麼事,以他的身份或身價,誰會相信他的犯罪行為?

「你——」這人好狂妄!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花了三百萬的代價抓到你,也能花更多的錢找人頂罪,想拿錢當代罪羔羊的人多的是!」

那股香息更逼近了些,茉莉咬唇抑制住畏懼的不斷顫抖身子。

「既然你有錢,為什麼要綁架我?」

綁架若不是為錢,那麼目的就更可怕了。

「很快……你就會知道。」

利刀一劃,她腳上的束縛鬆了開。

不顧一切,也不管雙眼被遮蔽了視線,茉莉一起身便橫衝直撞,沒有方向地竄跑,恐懼已教她忘記任何理智。

席介天不為所動,冷眼看她無知莽撞的舉止、看著她跌跌撞撞地撞上一旁的櫃子後,嗚嚎地屈膝下跪。

「噢……」茉莉悶聲呻吟,強忍疼痛。

「不要做任何無謂的掙扎,你跑不掉的!」

四周,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茉莉知道那個人離去了,至少,離開威脅著她的距離。

因為那股香味已遠離她的鼻尖,空氣裡只飄散著似有若無的一縷餘味。

他到底是誰?

抑不住心中強烈撲來的恐懼,茉莉激動地發顫,將頭枕在膝上嗚咽出聲,蒙住雙眼的布條都被她的淚給沾濕後,她開始逼自己冷靜下來。

或許,她可以打電話跟好友白慕求援,白慕的老公是萬能的黑社會老大,應當可以救她離開才對!

或者,打電話報警?

才燃起的希望,馬上便教現實的冷水給澆醒了……

她苦笑,既然會被綁架,想必也不會有打電話求救的機會吧!

思緒一轉,隨即,她無奈一笑……

生死有命——腦中浮現這四個字。

算了,暫且不去苦思任何脫逃的計謀了。

她苦笑安慰自己:就當是好好讓自己放個假!

自從扛起「遠揚集團」的重擔後,她過的日子是隨時緊迫、難以喘息的緊張生活,已經好久、好久都不曾體會無事可忙的感覺,也忘了有多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

最近她感覺格外疲累,自從父親把「遠揚集團」交託在她手上,極度的驚惶和緊張的壓迫感,天天像噩夢一樣糾纏著她。

眼看著好友們也都個個有伴了,以前大夥兒還能相約喝喝咖啡,現在連那種偷閒的樂趣都教父親交付的事業給剝削了,她覺得孤單、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誰說獨生女好命呀?!

茉莉悲哀地想哭,她是父親事業惟一的繼承人,從小到大的學業、教養,無非是要把她訓練成遠揚集團的接班人。

自個兒心裡明白,這重責大任實在不是她能力所及,偏偏她無處求援。

現下,她更是孤苦無依了!

因為此刻,她的父親——尹遠揚,正摟著心愛的新婚妻子,遠在地球的另一端甜蜜恩愛、逍遙地度蜜月。

* * *

熟睡的茉莉並沒有察覺有人接近她。一天折騰下來,她累壞了。

想開了,也就比較不畏懼了,緊繃的身心暫且放鬆下來,不覺間她竟閒適地沉沉入睡。

席介天再見到她時,微攏的眉心有一絲疑惑……

在危險中應該沒有人有辦法入睡才是!

他很意外,她還能睡得如此酣熟,動也不動地、絲毫未察覺近在咫尺的他。

「起來!」

席介天站定在她身側,幽沉的嗓音教她猛地驚醒。

「你要做什麼?」

男人身上的古龍水味再度拂上她鼻尖,茉莉警覺地全身肌肉緊繃瑟縮著,霎時睡意全消。

被緊綁在背後的雙手鬆了開——

她遲疑……不敢相信地撫揉著被繩索緊綁到受傷的手腕。

蒙住雙眼的障礙突然被卸下,她眨眼、低頭迴避無法適應的室內光線。

視線中,她看見自己的眼鏡就在腳邊,連忙心急地取來戴上,這才安心地慢慢抬頭。

他的臉,映入她的眼——

面前一張線條剛毅的尊貴臉龐,斂住她所有的目光,讓她心跳的節奏動容地漏了一大拍。

他狹長的眼炯炯有神、一雙劍眉英氣煥發,挺直的鼻樑非常好看,猶如雕像似的高貴線條;緊抿的唇鎖住內斂與堅毅。

那高大的身形散發著威迫卻磊落的氣質,教她著實無法將他的形象和猥瑣綁架的小人行徑聯想在一起。

「我不認識你,你我應該沒有過節,你為什麼要綁架我?」

茉莉蛾眉攏聚,確定自己跟眼前這名男人素不相識,也無過節。

「你是不認識我,不過……尹遠揚跟我有過節。」

席介天冷冷地注視著尹茉莉眼鏡框下,一雙泛著壓抑住驚恐的翦水秋瞳。

沒想到,尹遠揚的寶貝獨生女生得如此明眸皓齒、清靈出眾!

白皙粉嫩的瓜子臉、小巧的鼻、櫻桃般紅艷的小小唇瓣,搭配上她柔順而恬靜的氣質,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絕美神韻。

那眼鏡下藏著又圓又大的瞳眸,顧盼流轉之間流露著黠慧的靈氣,煽動的羽睫像是天真的小女孩!

有那麼一瞬間,他被她柔弱無辜的容顏給迷惑,覺得她不該是這場戰爭的犧牲品。

「我爸爸?」茉莉推了推眼鏡,懷疑地喃喃自語。

「你父親奪走我心愛的女人,同樣的,他也必須付出代價,我要他嘗嘗……

痛失愛女的滋味。「

席介天掬起茉莉秀氣的下巴,寸寸逼近她臉龐,吐著威脅的氣息。

「放開我……」茉莉驚惶地後退、踉蹌一大步。

「怎麼?你害怕?」

席介天滿意地邪笑,居高斜睨著矮他一個頭的茉莉。

「你這種行為太小人了!」鼓起滿腔勇氣,她抬起下巴對他說。

「小人?你父親才是小人,要怪,你就怪他!是他造成這一切。」

席介天怒瞪著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方才瞬間對她泛起的一絲悲憫,馬上消逝無蹤。

「我不准你這樣說我爸爸!他從來就不會害任何人。」她激憤地為父親辯駁。

「你懂什麼。如果不是尹遠揚,我有必要這樣?!」

「我爸爸到底哪裡得罪你。你說他搶了你心愛的女人?你指的是誰。」

「廢話少說!段昕月——她是我的,尹遠揚休想搶走她!」

他憤怒地咆哮,茉莉被他嚇退了好幾步,緊緊貼著背後的牆壁不敢動彈。

「你說昕月姐?她本來就是我爸爸的,他們相愛,更何況……她跟我爸爸…

…已經結……婚了。「

茉莉小小聲、細如蚊蚋地出口,告訴他這個已然存在的事實。

席介天忿瞪的瞳眸裡高漲著狂焰怒火,他粗暴地一把揪起茉莉的前襟,恨恨地搖晃著。

「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無恥的尹遠揚幹的好事,昕月不可能會跟他走,那是不可能的!我要他付出代價、我絕對要他付出代價!」

茉莉咬著唇不敢哭出聲,撼搖著她的強大力量讓她好難受,面前發狂的男人讓他驚駭極了,她緊緊閉著眼不敢張開。

終於,他放下了她,讓她虛垮地跌坐在地。

氣氛靜默良久,沒有再爆發更激烈的衝突。

第二章

席介天像尊雕像,動也不動,像是暗自平撫痛苦的情緒,就如同受傷的獅子在舔舐自己的傷口般。

這一刻,茉莉突然覺得他不是那麼可怕。

她輕柔地緩緩出聲。「昕月是我姐姐,嚴格地說,她是我父親收養的養女。

昕月姐看著我長大,她和我父親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我年幼便沒有母親,虛長我七歲的昕月姐就像我母親一樣,我可以接受她和我父親的感情,但昕月姐始終在意外人的眼光,怕別人說那是不倫之戀,同樣的,我父親也掙扎痛苦了很久。

兩年前,她在受不了壓力之下,選擇不告而別去了美國,但在我父親尋找到她後,他們便決定不顧一切在一起,所以……他們是相愛的,我父親絕對沒有用任何卑鄙的手段從你手中將昕月姐搶奪過來。「

茉莉低柔誠摯的言語。顯然並沒有打動席介天認定的仇恨。

「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目的?」他冷哼了聲,覺得她單純得可笑!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他們之間的情感,不要仇視……」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給激動得打斷。

「哼!分明是不倫之戀,你父親無恥!」

「你——」茉莉簡直要生氣罵人了,這人怎麼這麼「番」。

「我不想聽你一堆廢話,他們去了哪裡?說!」

他路途遙遠到了這裡,沒想到竟得不到他們的任何消息。

「他們不在台灣,在地球的另一端。」

「直接告訴我,他們在哪裡!我從美國大老遠到這裡,不是來跟你玩文字遊戲的!」席介天暴躁地吼她。

「事實上,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而他們也只告訴我,要到地球的另一端,其他的,並沒有多說。」

「打電話告訴他你在我手上。」

他將一支手機放在她跟前。

茉莉搖搖頭。「我沒有辦法跟他聯絡上,他們的電話沒有開機,我也不知道他們的落腳處。」

「可惡!休想唬我。」席介天暴戾的氣焰再度揚起,他寸寸逼近。

「真的!我爸爸出國至今,電話從未開機,也沒有跟我聯絡過。」

「該死!」他的震吼在她耳畔炸開,茉莉反射動作地、雙手害怕地摀住雙耳。

「他總會跟你聯絡!」他雙手緊箍住她細瘦的手腕,粗暴搖晃著。「快放出風聲,讓她知道你在我席介天手上!」

席介天!

茉莉在心底記住這個名字。

「席先生,你這麼暴躁沉不住氣,怎麼當綁匪。」

「住口!不要把那個低級的罪犯名稱冠到我頭上,這是你那個卑鄙的父親幹的好事,他逼我的!」「沒有任何人逼你,你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她伸起秀氣修長的食指,否決地在他面前搖晃,義正辭嚴地對他曉以大義。

「你——」

「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說的沒有錯呀!從小我父親就是這樣教我的。」

茉莉一雙水瞳盛滿了童稚般的堅持,她從小就篤信父親的教條是正確的。

「不要提你父親!」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天真而惟父是從!

席介天相當懷疑尹遠揚是如何將愛女調教成這等乖乖女的模樣。

此時,茉莉的肚皮不雅地傳出極大聲的咕嚕聲響。

席介天也清楚聽到了,他直瞪著她……

「我……我肚子餓了。」她羞窘地低下頭,尷尬地小聲說出口。

席介天怔愣片刻,沉沉地吐了口氣後,轉身走向屋內的廚房。

* * *

茉莉沒有跟上去,此時,她才有空好好瀏覽一下她所處的環境。

屋內的設備高級得跟飯店的總統套房一樣,若不是她一再尋找、確定屋內並沒有任何屬於飯店的標記,她真的會以為自己被禁錮在某家飯店之中。

視線移向窗外……

這裡,離天空那麼近,應該是在高樓吧!

走向那扇窗,果然,樓下是螻蟻一般移動的車輛和渺小的街景。

看向大門,她心跳加快,咬唇考慮著、緊張了起來,她可以趁隙逃跑的……

無聲地走向那扇門,她步履輕移、感覺到小腿都緊張到僵硬了,身體也緊張顫抖著……

手握上門把的瞬間,她胸口驀地揪緊,背脊突然敏感地一凜,她感覺到背後陰寒的威脅目光,霍地驚彈轉身——

「你最好老實點。」席介天雙手抱胸倚著廚房門框,語氣冷淡地吐出警告。

「我……」茉莉驚慌失措。

他走近,抓起茉莉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緊箍。「不要以為你有本事跟我對抗,你不會有任何機會逃跑,在還沒有聯絡到尹遠揚之前,我不會給你任何自由。」

「如果聯絡到我父親,我就能獲得自由嗎?你會放我走?」她心底燃上一絲希望。

「看我高興。」

「看你高興?」

「沒錯!」他劍眉微挑。

「看來,我剛剛問的問題顯然很愚蠢,我的自由如果要看你高興與否,我還是不要抱任何希望比較好。」

「當然!你,是我手中的一顆棋,用來對付尹遠揚的籌碼,你只能怨你運氣不好,誰叫你是他女兒。你不需要懷抱任何希望、也沒有權利思考自由,你的一切,操控在我手上!」

他掬起她蒼白的容顏,利眼半瞇地迸射出憎恨與要脅。

「看來……我將不知道明天是怎麼樣的世界。」輕歎了口氣,茉莉眼簾輕合,隱藏在大鏡框後低垂的雙眼,是頹廢茫然的失望。

「我惟一可以告訴你的是——我不會給你們父女太好的下場。」席介天神色自負、語態譏諷。

「你真的這麼恨我們父女?我覺得你不像那麼陰險的人,你對昕月姐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造就你這樣的仇恨?」

「你沒有資格問,也沒有資格想像我是什麼樣的人。落在我手上了,你還有閒情逸致探討人性?可笑!」

「……」茉莉沉默了。

但她始終篤信自個兒的直覺,認定他不會讓她的生命蒙上威脅。她猶堅持「人性本善」的一貫信念。

「那……我可以出去洗頭嗎?」

茉莉提出一個連她自己都明知不可能的問題。

從被綁架到現在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她並不確定,但她運動後的汗味留在身上那麼久,讓她覺得彆扭無比,她很想換下身上的運動服,好好洗個澡、洗乾淨她的寶貝長髮。

「你以為你來度假?」

「既然連脫逃的權利都沒有,我總可以要求,起碼讓我舒服一點,等待你的仲裁,我到現在都還沒洗澡……」

「可以!不過,洗頭在這裡洗就可以了,你不用動歪腦筋,我不會給你出去的機會。」

「我不習慣自己洗頭,我要出去!」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

「這不是討價還價,你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覺得你沒有必要防範我到那種程度。」茉莉柳眉輕蹙,細聲細氣地吐著不滿。

「我是要你明白:別以為你是個多嬌貴的金枝玉葉,你現存沒有自由、沒有享受、沒有資格要求一切,一切都得聽我的!」

席介天抓起她細白的手腕,強拖她進浴室。

「放開我,好痛!」茉莉抓向緊箍著她的那隻手,抗拒掙扎著。

他抓起蓮蓬頭,刷地水瀑噴射而出,抓來掙扎著的她,他粗暴地一扛,將她丟進浴缸。

「啊——」茉莉驚叫出口,她來不及保護自己,便讓他硬生生地摔疼了。

馬上,強大的水柱,倏地沖淋在她身上,她全身瞬間便都濕透。

「你很快就要適應貧窮的生活。」

席介天強押住不斷閃躲的她,暴怒地讓水瀑沖襲著她。

「你放開我、放開我!」

茉莉緊閉雙眼、甩頭躲避迎面直撲的冷水,但他強行箍制的力量不容她掙脫,力量之大,讓她掙扎得發疼。

「你這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你以為好日子還有多久?」

席介天咬牙切齒惡斥,她越是掙扎越是激起他暴戾的怒火。

「不要這樣、求你不要這樣……」茉莉哽著泣音哀求。

連嗆了幾口水,她喉間酸楚地難受,覺得委屈無比,霎時鼻子一紅,眼眶熱了起來。

席介天瞪大的暴戾雙眼,霎時呆滯直瞪著她。

「我在做什麼……」他放開她,自言自語地自問。

對尹家的怨恨難道真教他冷靜全失?向來理智的他今天怎會如此粗暴對待一名女子!

他恨這樣矛盾、失去理性的自己!

他要運用他的智慧、冷靜,一步步逼尹家走進絕路,而不是以這種情緒化的方式來洩恨。

茉莉的嗚咽在嘩然的水聲中微弱地輕泣著。

身子一癱,她委屈地跌坐在浴缸中,水流猶在她身側不斷沖刷著,滾滾流向出水孔。

濕得渾身狼狽的她,環抱著雙膝低泣,冷冷的水珠混著熱燙的淚珠,爬滿了整臉。

席介天看著她,全白的運動服濕透地包裹著她纖細的身軀,衣衫下的內衣痕跡清晰可見……

屏住呼吸……她那嬌弱的模樣教他心弦猛地一亂……

關掉水源,他轉身走出浴室、帶上門。

* * *

好好洗了個澡後,茉莉換上浴室內乾淨的大浴袍,遮遮掩掩、彆扭地緊緊護著胸前領口,若讓父親知道她衣衫不整地與男人共處一室,鐵定招來一頓訓斥。

那惡魔般的男人,手上捧著一盤食物走來。

席介天毫不客氣地重重將手上的瓷盤擱在桌上,冷眼瞟她,示意她過去。

茉莉識相走近坐定。

眼鏡框下的瞳眸是哭過的暈紅痕跡,她緊抓著略顯寬鬆的浴袍,原本長髮高束起的馬尾,此刻披瀉而下,濕發柔順地貼在肩背上。

席介天凝視著她,失神片刻。

如果不是因為對尹遠揚的恨,如果不是因為對段昕月的情,他會覺得眼前的女人著實惹他憐愛……

茉莉看了眼盤中的食物,秀眉微蹙,細聲地說:「我不吃這種調理包的速食食品。」

「為什麼不吃?」席介天陰眸微瞇,口氣飽是要脅。

「這種速食包沒營養也不好吃,自小我就不吃這些速食食品,這是我的習慣與原則。」茉莉回答,秀氣的神韻滿是認真。

「餓了就吃,不准你不吃!」

「我不想吃……」她囁嚅地抗議。

「給我吃下去。」

席介天猛地一拍桌子,茉莉身子一彈、驚駭地嚇一大跳,她連忙扶好鼻上架著的、差點滑落的眼鏡。

「我……不要……」盈眶的淚珠在她眼底打轉,她委屈地悶聲拒絕,咬著倔強的下唇。

「你沒有說『不』的權利,快吃!」他不喜歡她對他說「不」、不喜歡她與他作對,那會翻覆他的理智、激起他的怒意。

席介天抓住她削瘦的肩膀,用力拉扯她靠近,執起瓷盤硬抵著她的口強喂。

「不要……我不要!」茉莉不斷掙扎著,一口呸掉他粗魯倒進她口中的食物。

拉扯掙扎間,瓷盤落地,應聲迸裂、撞碎了一地,茉莉的眼鏡也甩出臉龐而墜落地面。

「你——」席介天怒火攻心,猛一舉手就想往她頰上摑下去。

茉莉驚駭地緊緊盯著那大掌,唇頰狼狽滿佈著食物油漬,豆大的淚珠瞬間便在頰邊滾落

席介天注視著那在她白皙容顏滑滾而下的淚珠……

那該死而惹人心疼的淚珠!

接著,視線不經意落在她微敞的胸前,那是引人著迷的一片柔白細緻……

他罷手,縮回衝動的大掌。

他不打女人!

倏地,他舉步走向大門,大門碰地應聲關上,洩漏他內心無比的暴躁和激動。

他……走了……

茉莉這才由輕輕的低聲嗚咽,轉而放聲激動地悲泣起來。

* * *

茉莉頹然無力地蹲坐在地,放棄逃跑的行動。

無論她怎麼研究,就是沒有辦法打開上了鎖的門。

他那麼放心地沒有捆綁她,將她軟禁在此,原來,這麼高的樓,她非但逃不出去,大門也設定了智慧防盜系統,根本打不開。

她臉上浮上一朵淒苦的笑靨……

難道,真要當這是死前的一趟度假之旅?讓她好好放鬆原本難以鬆懈的生活步調?

她決定先餵飽自己的肚子。

仔細翻找了冰箱的食物後,她自己料理起來,解決餓壞的肚皮。

甫酒足飯飽,轉身走出廚房,就對上席介天那雙陰沉的眸。

「你——」茉莉撫著乍受驚嚇的心口。

他沒有想到,她會下廚?

看來,她已經不需要其他食物了。

席介天不著痕跡地將手上買的外賣便當隨手一丟,走向客廳。

他霍然轉身,跟在他身後的茉莉,冷不防,一下撞上他健實的胸膛。

「啊!對不起。」

她迅速出口道歉,捂著撞疼的鼻樑,驚駭無比地忙後退幾步。

「你怕我?」

見到她這等反應,席介天向前一步,瞇眼盯視、陰沉思量著。

「你別過來!」茉莉看著走近的他,戒備地扶好之前因為墜地、已破了一邊鏡片的眼鏡。

「怎麼?開始懂得害怕了?知道該乖乖聽話了?」他步步威脅,緩緩靠近。

「你走開,拜託……」隨著他身上的古龍水香氣越加靠近,茉莉胸口就越緊、心跳越快,直到背後抵著堅硬的牆壁,她已退縮到無路可退。

席介天雙掌霍然舉起,貼在牆壁上,茉莉被圈圍在他雙手撐牆的限制空間中。

她緊張地一手扶住眼鏡、一手抓著浴巾領口,戒備地盯著面前的他。

「你沒有眼鏡就沒有安全感,是嗎?」

他沉沉的嗓音在她耳邊。

「對。」茉莉小聲回答。

倏地,他手一靠近,摘去她的眼鏡。

「還我!你做什麼?」茉莉馬上出手要搶奪。

「你不戴眼鏡漂亮多了。」將她的眼鏡拋丟一旁,席介天開口,語氣裡有絲輕佻。

他凝視著她茫然卻清靈的深水秋眸,那盛著單純與溫柔的眸子教他留連凝睇。

「你……到底要做什麼?陰晴不定的教人怕極了。」茉莉低下頭,坦白地說出她的無措。

「我在考慮……要不要再賞尹遠揚一些額外的報復。」

「什麼額外的報復?」

「不怎麼高尚的事情,你不會想聽。」

他支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細緻的下巴肌膚上撫刷著,讓她直視他眼中的威脅與輕浮。

「小人!你、你不可以!」茉莉意會後為之心悸,靈動的眸裡泛上怒意。

「你能說不嗎?我不喜歡你跟我作對。」

語畢,他挑釁地把手掌移至她後腦、強迫地扶她湊近。

茉莉眼見他逼近的唇瓣,心慌地欲從他腋下鑽出逃開。

席介天輕易地單手一環便擄住她的纖腰,隨即攫奪了她嬌嫩的唇瓣。

她激動無比地抗拒掙扎,那股被侮辱的感覺逼她衝動地捍衛自己的尊嚴,她慌亂間抬手——

啪!

一個巴掌熱辣地甩在席介天頰上。

席介天的臉色丕變。

「對、對不起……」茉莉緊張地盯著他倏轉憤怒的黑眸,抖著聲音說。

席介天放開了她,她馬上害怕地逃離他威脅的範圍。

「過來,」他定定注視著她,指指方才被她嬌蠻小手甩過的臉頰。「你剛剛打的地方……親吻這裡,我就原諒你。」

她不語,呆杵在原地,無措地不知如何反應。

他緩緩走近,巨大身形欺壓過來,站到她跟前。

鼻尖嗅到的他的特殊香息,她再度心跳加速。

席介天不說話,窒悶的氣氛尷尬地凝結住。

良久……

她屏住呼吸、抑制胸口的顫抖,抬起臉來……怯懦遲疑地在他頰上輕印下一個似有若無的吻。在她的唇瓣甫離他的臉龐之際,他卻突然側過臉來攫住她,一手固定托住她下巴、一手箍制在腰際,霸道的唇,就封上她的口。

茉莉掙扎著捶打他堅實的胸膛,抵不過他的強大力量。

她瞪大了不可思議的一雙眼,在他的吻中混亂呼吸,心臟快速搏動。

他的舌不斷硬挑她閉緊著的唇,勾弄著欲逼她就範開口。

茉莉感到暈眩,她咬牙擺頭抗拒著他的侵略。

該死的!席介天在心裡低咒!

她的反抗燃燒起他欲罷不能的掠奪性。

「不准再反抗!」

席介天吐著混濁嗓音,要脅地含咬住她柔嫩下唇,強迫抓高她的雙手,直逼她後退貼牆壓制住。

「放——開……」茉莉不設防地出言制止,卻讓他侵略的舌一下便竄入她的檀口之中。

「唔……」她慌亂呻吟掙扎,火熱的舌來勢洶洶,教她身體泛起異樣的感覺。

他逼她的舌與之交纏,在她口中釋放的能量,像炙烈的火苗般狂焰霸道。

她的小舌無助地逃避著,每個閃躲卻像更調情的逗弄,讓他克制不住地攫奪吸吮,嘗遍她口中的甘甜……

唇齒相濡,兩舌親密地接觸,他滑弄、勾引著……她急遽的呼吸混淆在他急促粗喘的呼吸之中……

茉莉無力承受地逐漸放棄掙扎,情不自禁合上了抗拒的眸,讓波波襲來的暈眩感無助地擴散……

席介天的呼吸愈加混亂了,他以為她若放棄抵抗,就能教自己收手?

沒想到他的自制力竟如脫韁的野馬般更加忘形放肆……

他雙手搭上她瘦弱雙肩,一扯,她的浴袍滑下肩、自她胸前敞開——

「啊——」茉莉理智全回、昏昏的腦袋倏地清醒,她羞愧地雙手交叉忙護住胸前暴露的春光。

席介天卻強抱近她,灼熱的呼吸拂在她耳鬢間、滑過她的瓷頸玉肩,他的唇,埋向她溫熱柔軟的耳鬢頸窩,汲取著那溫柔氣息。

茉莉胸口上下起伏著,這樣激情的空氣讓她理智消散,竟想深探、感覺這激情的奧秘!

這是她的初吻哪!也是她從未嘗過的滋味。

她想抗拒,但口中卻低吟出她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音調,軀體癱軟無力地任他擺

他將她放置到一旁的床上,站起身來,修長的手指利落地解開襯衫上的顆顆鈕扣,雙眼火熱地鎖住她。

她雙頰酡紅,迷濛的視線看不清他臉上的慾望,羞愧地起身想離開,他長臂一攬便讓她跌入他懷裡。

咚咚——

大門的敲門聲倏地喚醒遊走春情夢境中的兩人。

席介天馬上停頓下所有動作,鬆手放開懷裡的她。

「誰?」他出聲。

「傑森,你在裡面嗎?」安妮的嗓音隔著門扉傳來。

「什麼事?」微攏的眉心洩漏他的不悅。

茉莉拉好浴袍,羞愧感霎時轟地蔓延、擴散,她懊惱地滿臉通紅、緊緊環抱著自己。

「遠揚集團……」安妮說著,卻被門內的席介天打斷——

「等一下,我出去,你下去等我。」他站直身軀,逐一扣好鈕扣,冷瞥了茉莉一眼。

她臉上因為方才聽到的遠揚集團四個字,而浮上怪異疑惑的神色。

「你?遠揚……」

「閉嘴!」

茉莉憂慮開口,讓他給冷漠阻斷。

席介天陰沉注視著她,深思片刻後舉步離去。

隨著他的離開,她的思緒游離在滿心的疑慮與方纔的激情之中……

第三章

「我跟遠揚初步交涉過,不是很順利,聯絡了幾次,他們都推說負責人不在,無法確定跟我們商談的時間。」安妮端坐客廳之中,盡職地向面前的席介天報告。

「哼!」席介天冷笑。

「傑森?」安妮納悶。

「想必尹遠揚很快就會收到消息,回國出面處理。」席介天忖量。

「原來尹遠揚出國了。」安妮頓悟。

「尹遠揚早已退休,遠揚的實際負責人……在我手上。」席介天沉穩、面無表情說道。

* * *

茉莉幽幽深吐了口氣;微風的夜晚,她靜靜地駐足陽台,落寞地鳥瞰高樓之下的夜景沉思著。

她有多久沒有這樣放輕鬆欣賞夜色了?

一起綁架的事件,卻讓她體會到不曾有過的感受。

作為他的人質,還有欣賞夜色的福利?席介天這麼放心地軟禁她,是依恃著她沒有逃跑的能耐吧!

她苦笑!

當然,嚴密的保全系統根本無法破解,且又被監禁在這麼高的樓層,惟一的出路只能縱身一跳,出路等於死路。

這個把握十足的男人……讓她不禁沉吟低思。

愣愣沉思許久,她幽幽開口,輕哼起一首童年記憶裡的外國童謠……

甜美輕亮的歌聲飄傳到樓下陽台席介天的耳中。

他的視聽神經馬上受到震撼——

他沒有出聲,靜靜地傾聽她溫柔的歌聲。

靜謐的夜裡,微涼的晚風飄散著她低柔的嗓音。

這片刻,席介天感覺到心湖裡所有的焦躁和暴戾全都沉澱了下來。

她重複地哼唱,直到不想開口,歌聲停了下來。

席介天卻發現自己無比眷戀方才在她歌聲中的一番平靜心情。

「再唱一次!」

茉莉一個驚跳!尋找聲音的來源,卻遍尋不著。

她明明聽到席介天的聲音!

「你再唱一次。」他的聲音由下飄傳上來。

茉莉這才了悟,他在樓下!

「你不要這樣嚇人。」她攀著陽台欄杆,微微探頭下看,不過當然看不到他。

「你剛剛唱的那首歌……很好聽。」席介天沒有改變原來的坐姿,在躺椅上閒適一躺,架高在桌上的雙腿交換了下重疊,再度點燃一根香煙。

「你偷聽我唱歌。」茉莉細聲細氣地埋怨。

「我叫你再唱一次你沒聽到嗎?」他不改一貫無情的口吻,唇角卻上揚了個彎彎的弧度。

茉莉當然看不見他的笑容。「只唱一次喔!」

她不覺放鬆了排斥與戒心,輕柔地再度緩緩唱著……

唱畢,她又攀著欄杆探頭輕喊著。「我唱完了!」

沒有回答?

茉莉疑惑地秀眉微攏。

席介天早已從樓下移步上樓,他無聲無息地靠近……

輕風飄搖,拂過她的秀髮,她柔柔的髮絲後揚,輕刷在他臉上。

他站定,微微輕嗅,將她長髮拂來的馨香納入鼻尖。

「好聽!」席介天由衷讚美但語氣並不溫柔,他拉回她攀著欄杆下探的身軀。

「啊!」茉莉驚嚇轉身。

「這樣很危險。」他不悅地蹙眉。

這麼近的距離……讓她又想起之前的激情,茉莉臉紅地低首,拾起散落頰邊的一縷長髮別在耳後。

她這秀氣單純的舉止教他動容,心弦上撩撥的是什麼樣的心情,他不願面對。

「你不能靠我這麼近。」

「我不能?!」他劍眉斜挑,不懂她的邏輯。

「對!你已經侵犯我很多次,不可以再那麼沒禮貌,男女授受……不親……」

隨著他愈加不屑的譏誚表情,茉莉的語調愈加怯懦。

「這個破眼鏡,不要戴了。」他隨手取下她鼻上那之前被摔得殘破的眼鏡。

「明天我叫人幫你帶副隱形眼鏡。」

「不要,我習慣這副眼鏡了,不要換隱形眼鏡。」茉莉連忙奪回戴上。

「我叫你不准戴了!」

席介天大喝一聲,茉莉驚慌地趕緊又取下。

見她慌張模樣,席介天沉沉地吐了口氣,看向遠方,按捺自個兒的暴躁。

「隱形眼鏡我真的戴不慣,而且你也不知道我近視幾度。」她悄聲地說。

「戴久了就習慣了,你的度數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

「對你、對尹遠揚,我一清二楚。」他以一種狩獵者的優越姿態,自負地睥睨著她。

「你很細心。」茉莉天真地歪著腦袋說。

席介天狠瞪著她。「你的形容很可笑,你應該說我陰險。」

「嗯……」她低思。「或許吧!這麼說我也贊同。」

席介天半瞇眼。「你開始不怕我了?」

「從我剛剛在廚房的垃圾桶看到你特地幫我買的餐盒那一刻,我就覺得你其實不像外表那麼凶狠,你還是有良知的,不會傷害我。」她的邏輯總是善良。

「你太天真了!」他不屑地嗤之以鼻。「對尹遠揚的仇恨會讓我做出什麼樣的事,不是你可以預知的。」

「我覺得……沒有解決不了的仇恨,如果你願意告訴我,關於你恨我父親的事……」她小心翼翼地試探。

他打斷她。「不要以為你有能耐解決。」

「我不是自以為有能力幫你解決,只是,我很想知道……關於你和昕月姐的事情?」茉莉吞吐著,捱不住滿心好奇。

「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角色是人質,應該表現出懼怕的樣子,而不是像個三姑六婆般好奇地打探我的背景?」他嘲諷。

「我承認剛開始我真的很恐懼,可是我想了很多,我覺得生死有命,已經落到你手上,大概也沒有決定我自己命運的權利了;算是死亡之旅吧!我只能當這是特別假期。」

「特別假期?」席介天覺得可笑。

「從小到大,我本來就覺得不是為自己而活,解脫又何妨?既然死前可以喘口氣,何樂而不為?」茉莉秀氣而認真地說。

「你向來這麼認命。」

席介天望著她,陷入一番深思。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願意告訴我你的事嗎。」

「真的想聽?」席介天抬高了一道濃眉。

她雀躍地點點頭。

「嗯。」她的模樣教他自然地允諾,很意外自己並不介意讓她瞭解。

對著她單純而無辜的眸,他開始追溯起與昕月的相遇……

* * *

尹遠揚攜著段昕月風塵僕僕地自夏威夷遠道回國。

一進「遠揚」,他便開始暴怒地炮轟。

「無故失蹤?!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門扉緊閉的會議室內,尹遠揚震怒的咆哮聲惹得眾股東惶惶低首不敢面對。

就連陪坐在側的段昕月也緘默著不敢吭聲,她深知丈夫愛女心切的焦急心情。

「尹小姐從上週二就再也沒有進過公司,積了好幾件重要的案子等著她批示決定,我們才感覺事態嚴重,以她平常的習慣應該不可能平白無故這樣,可能出了什麼事,我們不敢擅作主張報警,可是又無法聯絡到您……」

「不要再說了!你們到底怎麼辦事的!」

尹遠揚大手一揮,喝斷完全沒有建設性的報告。

讓他深覺離譜的是,茉莉失蹤的消息竟然還是綁架茉莉的神秘人,以特殊管道傳到夏威夷。

對方神通廣大到追蹤掌握了尹遠揚的行程,這教他震驚萬分。

遠揚集團的機要秘書,此時疾步進入會議室。

「董事長,我有重要的事情報告,這是剛剛接到的消息。」

秘書遞來紙張,上頭記載著電話紀錄,尹遠揚看畢,面色凝重。

段昕月體貼地移至他身側,看了眼那份紀錄。

三天後,下午三點,等通知——席。

簡短而不完整的訊息,在目睹「席」字後,昕月的第六感敏銳判斷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遠揚,你寬心。」昕月溫柔地安撫。

「嗯。」尹遠揚凝視著妻子篤定而柔情的眼眸,憂心去了大半。

「三天後,等他找我們會面。」

他自然知道昕月所指何人。

他們在排除萬難後難能可貴地能夠結成連理,對彼此的瞭解、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自然是毫無隱瞞,一同分享的。

「他會傷害茉莉嗎?」

尹遠揚不免感到威脅,席介天在暗處完全掌握了所有的情勢。

「我相信他不會。只是,他可能太執著了……解鈴還須繫鈴人!總之,我會保護茉莉,不會讓她出事的。」

* * *

今夜,席介天再度開放一道門禁。

原本被軟禁在不見天日的環境之中,一天一扇窗,一天一扇門,席介天將她限制在這個屋內的禁令一道道解除。

茉莉一個人無聊,摸索到屋外,這兒果真是最高的樓層,應驗她的猜測。

一個偌大的湛藍泳池靜靜躺在頂樓的星空下。

她讚歎地呆在一池藍色清澈的泳池旁,這才知道深鎖的後門外,有這一隅美好的地方。

好想游泳……可是,沒有泳裝。

總不能穿著身上的運動服吧!

迫不及待踅返屋內,她記得席介天昨日在衣櫃裡放了衣服,她打開衣櫃翻找。

衣櫃內掛滿一整排衣物,偏偏就是沒有泳裝。

她撫著那些衣料若有所思……

「這些衣服都是他特別準備給我的?!」

那全是她的尺碼:還有貼身的內衣褲……她不禁雙頰一紅。

席介天……這深沉的男人總叫她思緒萬千。

失神片刻後,她返回池畔,湛藍池水像海洋一般溫柔,誘惑召喚著她。

她難掩心裡的興奮,多久沒有好好運動了?好想潛入池水享受一番。

此刻,她絲毫危險威脅的感覺都沒有,她覺得,自己是來度假的!

那藍色池水泛著粼粼波光,跳躍著晶瑩的星子,無比迷人誘惑,她狡黠的眼珠兒四周環顧了一圈——

四下無人……她喜悅而甜美笑了開。

茉莉褪去衣裳,只著內衣褲便雀躍地滑入池中。

她在池中來回穿梭了幾趟後,暢快地浮出水面,無比沉醉地擁抱著星空、擁抱著夜色,雙手扶上前額,將濕透的長髮後梳,愉悅地綻放了舒暢的笑靨。

暗處……有一紅色的星芒。

席介天半瞪眼吁吐一口煙霧,煙霧模糊了前方那抹柔美的身影,他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鎖住藍色池水中的她。

他眉宇鎖著深沉,視線被吸引得無法移開,貪戀地駐足。

「有人嗎?」

茉莉敏感地張望,總覺得有人窺視著她,但她尋不著懷疑的根源,心裡七上八下的,遲疑著是否起身離開,趕快回到屋內比較好?

一抹身形潛於池中,動作輕巧、無聲息向她靠近。

「誰?」

她確定威脅的感覺越來越靠近她了。

才聽到接近的划水聲,她不及轉身確定,一個健壯的身軀霍然冒出水面,將她攔腰一抱。

「啊——」她嚇得驚聲尖叫,心臟像要跳出胸口般。

背後那奇特的味道!

他專屬的古龍水香味!

「你!你做什麼?」

茉莉大部分赤裸的肌膚,隔著他濕透的襯衫,親密地貼著他健碩寬闊的胸膛,他的雙手牢牢箍住她的纖腰。

「你喜歡游泳?」席介天低首在她耳畔輕吐著溫熱的氣息。

「你放開我。」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掌,緊貼著她光裸的腰際。她羞愧得滿臉通紅,只想掙脫。

「看不出來……你的身材這麼好!」他並不打算放手,反而雙掌大膽地游移,放肆地滑熨在她腰際的曲線。

茉莉打了個顫,深覺被侵犯羞辱,瑟縮抗拒著。「好過分!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

他的掌來到她潔白的上腹,只差那麼一寸就要侵犯到她的胸前。茉莉顫著倒抽一大口氣。

「閉上你的嘴。」他沉聲警告,自她頸後含住她細嫩的耳垂。

異樣的感覺,從他挑逗的地方電流般蔓延開來,茉莉驚慌地制止他放肆留連的手,縮頸躲避耳畔的酥麻。

「別這樣……」她哀求,卻無法阻止他的侵略。

他的吻,瞬間便轉為猛烈的需索般,熱燙、激烈地深埋在她頸窩,進攻佔據。

「呃……你——」茉莉全身的感官霎時全都顛覆、莫名的感覺被喚起。

她覺得好羞惱,卻又想留下這種滋味……

「你好嫩、好美!」席介天忘情地讚歎。

她半瞇迷濛的大眼,是教人欲醉的春情。

席介天強壯手臂一撐起身,上了池畔將她橫抱起,走往屋內移向大床。

四目交接,兩人對視的當下,世間的紛爭、仇恨、煩惱,似乎都已忘卻。

茉莉粉頰染上嬌羞的一片紅霞,她身體被他喚起的興奮尚未平復。

忘了矜持禮教、忘了道德理智,更無法遲疑、或是顧慮是否後悔……

第四章

席介天臂彎裡枕著茉莉。

曙光灑在她的睡顏,讓她秀麗的臉龐更添了份柔美。

他怔忡失神地凝視她,思緒陷入焦躁煩悶的低潮;他心底牽繫昕月,可是卻要了臂彎裡的她……

暗自惡咒一聲——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他怨怒抽手,煩躁不安地起身。

茉莉驚醒,彈跳坐正,慌亂地緊抓被單遮擋胸前。

慚愧羞惱全湧了上來……

她失身了……

茉莉漲紅了臉責怪自己:怎麼可以那麼隨便!怎麼可以!

「覺得悶的話,你可以出去走走。」

席介天赤裸著從她面前走進浴室。

「你……不怕我跑掉?」茉莉頭垂得低低的。

「隨你。」

席介天淡淡撂下話,關上浴室門扉。

他不想看她那無辜的容顏,也懊惱自己的衝動。

他從未想過要讓這卑劣的行為出現在這場戰爭之中。

或許刻意挑釁、或許故意嚇她,但他以為不會失去控制,所有的計謀讓自己一時沖昏頭給搞砸了,他亂了分寸,無法接著進行下去。

茉莉失神地躲進被窩裡,久久不敢探出頭。

聽著浴室內的水聲戛然而止;又過了許久才遲疑地下床,發現他不知何時已離開。

悵然無神地發呆片刻,她望著被單上的落紅血漬,胸口一緊……她的第一次竟這樣給了人。

她沉沉一歎後便盥洗著裝,然後走向大門……

意外萬分,他真的要讓她走?!

向來深鎖的門竟然輕易打開了!

疑懼地踏出門,這才發現有一通往樓下的階梯,原來……他住樓下。

旁邊有個房間,裡頭放置著一些看起來屬於他的東西,客廳的桌面上擱著她曾看他從口袋裡拿出來過的煙盒。

無聲無息地環視走動,她並沒有見到他的身影,心裡有陣落寞。

走往門外,乘著電梯而下,她終於重獲自由地踏上街道,並確定自己的所在位置。

可是……她不想離開。

來回走動了無數趟,茉莉發現自己竟又踅了回來。

放不下的究竟是什麼呀。

愛上他了嗎……

怎麼會?這一連串的事件教她覺得不可思議、離譜錯亂,她失身給綁架自己的歹徒,心裡非但沒有痛苦悲傷,反覺牽繫著離不開。

她遂又茫然無助地折返。

停在遠處的車中,席介天一雙眼眸隨她來來去去的身影而複雜萬千,不耐地摔掉指間挾著的香煙,他撥了尹遠揚的電話。

* * *

尹遠揚依約來到席介天指定的地點。

站定門外,他看著門牌號碼,很意外席介天竟然敢暴露自己所在的地方!

自行打開門後,通過玄關,尹遠揚見到茉莉。

「爸!」

茉莉奔向前,她終於見到睽違多日的父親。

「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尹遠揚焦急地迎向前。

席介天寒著臉介入,拉扯茉莉的手臂推到身後的沙發,兇惡地喝止她。

「你給我坐好!」

「你放開我女兒!」尹遠揚暴怒地吼他。

「爸!你不要這麼凶。」茉莉擔憂地看著兩個對峙的男人。

尹遠揚忿瞪了席介天一眼,轉視茉莉。

她知道父親眼中的意味,是責怪她怎麼對自身的安危這麼不小心,輕易地讓人給綁架了。

茉莉掩眸咬唇,低下頭去,不敢迎視父親的威信。

她乖乖地正襟危坐,噤若寒蟬地默守一旁。

「席介天,你想怎麼樣?」尹遠揚吼著。

「廢話少說,昕月呢?你沒有帶她來交換你的女兒?」

他說的話,讓茉莉心頭給針紮了下一般,受傷的感覺教她難受。

自己只是他拿來換回段昕月的籌碼,他所做的一切、付出的代價,只為換回段昕月!

那麼她呢?她付出了代價、把身體給了他呀!

她……只是任人擺佈的棋子。

「不可能!沒有交換,休想談條件,你別妄想帶走我身邊的兩個女人。」尹遠揚氣急敗壞地叫囂。此時,段昕月悄悄地出現,走入屋內。

「昕月!」

席介天一見到段昕月,語氣急切而激動地喚她,難掩的雀躍與牽繫,自然地流露。

茉莉看在眼裡,胸口梗著難受的滋味。

「介天,你……唉,何必這樣?」段昕月語重心長地向他走近。

「昕月!跟我回美國。」席介天一把攬過她。

「放開我老婆。」尹遠揚面露慍色,拉開兩人的距離。

「遠揚,不要這麼暴躁,你讓我處理。」段昕月忙安撫丈夫。

席介天眼見段昕月對尹遠揚百般柔情的態度,不禁怒火中燒。

「尹遠揚,你把她還給我!」席介天對著尹遠揚咆哮。

「什麼叫做把她還給你?昕月已經是我老婆,而且這也是她的選擇,你這個輸不起的混賬,竟然用這麼卑劣的手段來搶奪。你我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不要把我女兒牽扯進來,她是無辜的!」

「哼!無辜?昕月跟我也是無辜的!若不是你從中破壞、橫刀奪愛,事情不會演變成今天這地步,你想怎麼解決?你認為你有能力跟我挑戰嗎?」

席介天嗤之以鼻地挑釁。

「你想怎麼樣?」尹遠揚壓抑下胸口的怒氣。

「讓你一無所有。」

席介天眸裡是挑戰的冷冽光芒。

段昕月將丈夫輕推到身後。「介天,我希望你冷靜下來,我們的事情,讓我們好好溝通處理,我不希望你變成這個樣子,而且真的沒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大,傷及無辜。」

她迎視席介天眼中的怒潮,希望平撫他激進的情緒。

「你愛他嗎?」席介天定定地注視著眼前教他深愛的女人,幽幽地開口。

「愛!我愛他。」段昕月勇敢堅決地回答。

席介天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難堪。「你我再也沒有可能?」

「是的!不可能。我很感謝你陪伴我兩年的時間,在美國的那段日子裡,我們應當溝通得很清楚,你我之間只是單純的友誼,只是很難得,我們比起其他朋友之間的默契還要好,但並不是真正產生了愛情。

我也曾經無數次讓你瞭解我對遠揚的感情,那是無法改變的,而今,我勇敢的選擇他,希望你給我的是祝福,而不是這些帶來傷害的戰爭。你我都瞭解對方,不是嗎?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的!「

段昕月溫婉平靜地對他說著。

與席介天的相識,要推溯到她兩年前傷心地逃避到國外時——

那時因為承受不了自己感情上的壓力與矛盾,她遠赴國外工作,席介天就是她的上司,長久的相處,讓席介天對她投入的關心漸漸轉變成介於朋友與情人之間的模糊地帶,縱然昕月一再猶豫、矛盾,逃避他的付出,他卻仍執意要守護著她。

直至尹遠揚千山萬水地找到她後,她再也控制不了對尹遠揚多年的深厚情感,決定拋棄一切世俗的顧慮,隨他回國。

席介天無法接受,不願放棄,做不到看著她投人尹遠揚的懷抱。但昕月深知席介天對她的情感不是愛情,只是一種移情——

對一個人產生移情的特殊原因有很多,席介天會覺得愛上她,除了兩人背景相似、年幼喪母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的理由……

昕月會唱一首年代久遠、甚少人知的外國童謠。

那首歌是昕月與茉莉從小到大,喜歡一起在睡前的窗畔,頭靠頭、肩靠肩,一起哼唱的,但連她們都記不起是何時學得這首歌謠,也從來不知道出自何處。

但對席介天的意義是不同的!

席介天對於逝去的母親有著深深的依戀緬懷,兒時,他的母親總是寵溺地懷抱著他,輕輕唱著那首歌。

母親的離去是他最殘酷的傷痛!因此,當他無意間聽到昕月獨自哼唱那首歌曲時,心裡便對她產生熟悉的異樣感覺。

昕月對他有感情,但絕不是男女之愛。席介天這樣一個人,像是一個擁有強烈的企圖心、能力無邊的男人一般,守護著他想要保護的人,但他更像一個脆弱、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般,格外需要溫暖的安慰。

此時,房屋一陣搖晃,突來的地震讓屋內陷入一陣緊張,有鑒於人類對於災難的恐懼及防備,每個人都神色丕變。

呆愣了三秒鐘,四人才有反應。

「地震!」茉莉的聲音微顫,壓抑著恐懼。

「遠揚!」昕月撲進尹遠揚懷中。

「過來!」同一個時刻,席介天箭步踏出快速出手,一把攬住茉莉護在懷裡。

像抓著了一個可依靠信任的力量一般,羞澀的茉莉毫不避嫌,纖細的小手緊環住他的腰不放。眼睜睜看著席介天戒慎地護著神情驚恐的茉莉,尹遠揚與昕月交換了個怪異的眼光。

短暫的搖晃漸漸平定,輕微晃動的空氣裡,迴盪著詭異的氣氛,四人的表情尷尬地凝結。

隨即,席介天鬆手放開茉莉。她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他心底驀然升起一絲驚疑,怎麼自己的第一本能是保護茉莉,而不是昕月?

內心的一番衝突糾葛,讓他神色冷凝,不自在撇頭迴避。

這是怎麼回事?尹遠揚與昕月的兩雙眼睛交換了一個疑問。

茉莉與席介天的本能反應讓他們大吃一驚,方纔他們的依偎看來那麼親密!

* * *

被乍來的地震打斷的話題,才又繼續下去。

「介天,你的決定如何?」昕月輕聲開口,詢問一臉不自在的席介天。

昕月遲遲沒有得到席介天的回答,她喚他。「介天……」

席介天眼中是複雜的掙扎和哀愁。

久久,他一句話……淡淡地釋放所有難解的糾葛,斬斷內心的牽繫。

「你……走吧!」

此刻,他驚覺,自己不願當一個提得起、放不下的男人,也許……他並不是真的愛她!否則,他現在的心情怎能在瞬間平穩?否則,方纔他對茉莉的擔憂怎會甚於昕月?

「那……我們可以帶茉莉走嗎?」段昕月輕問。

席介天許久不吭聲,最後,視線轉向茉莉。

「問她自己。」

尹遠揚與段昕月疑惑地看向茉莉,席介天的回答真怪異!既然已決定放手,茉莉焉有不離開的道理。

茉莉無言地迎向席介天的視線,心神領悟般……

他瞭解她,可不是嗎!席介天知道她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對她來說猶如老天給的假期般,不用去面對她負荷不了的繁重公事、不用去面對讓她無法喘息的生活,他知道她也害怕馬上要回去過那種日子……

「爸、昕月姐,你們先走吧!過兩天……我會回去。」茉莉迴避父親的視線,將頭垂得低低的。

「茉莉?!」

尹遠揚意外非常、臉色微慍地緊瞪著茉莉後,將仇視的眼光瞥向席介天。

席介天淡漠地走向窗邊。

昕月腦中一抹意會的直覺閃逝而過。

「遠揚,我們先走吧!茉莉不會有事的!」

她拉著不願罷手的丈夫,低聲安慰他。

尹遠揚對茉莉投以責難的目光後,隨妻子一同離去。

* * *

隨著他們的離去,偌大的屋子裡,只剩下冷清的靜默空氣。

席介天此刻內心焦慮,對於心中那份情感,他竟矛盾得理不清,昕月的離去他竟沒有不捨或失落,這麼震撼自己的感受熊熊蔓延開來,讓他無法分辨自己的心意。

他厭惡這樣矛盾、不受控制的自己!

倏地,他掄起拳頭,洩恨地重擊窗戶的玻璃——強烈的迸裂聲響,爆發出他的震怒狂潮。

茉莉抓著胸口衣襟,猛嚇得心驚。

席介天的拳頭隨著碎裂的玻璃,流淌出殷紅的鮮血。

她萬分心悸地緊咬著唇瓣,遲疑地靠近。

「滾!」他惡斥著,萬般嫌惡的鄙夷口氣。

就是她!就是她讓他亂了方寸!

茉莉呆頓住腳步,捂著嘴,難堪的淚霧蒙上眼眶,瞬間盈滿的眼淚差點滑落。

黃昏的天幕逐漸黯淡下來,兩人佇立良久的身形,在昏暗的室內、經過幽暗的光線,拉映成模糊的黑影。

他像頭受傷的獅子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封閉成一個無形的牢籠,拒絕他人接近。

手上的傷口讓暗紅的血漬凝結,怵目驚心地叫人不忍卒睹。

茉莉胸臆酸酸的,翻騰著濃嗆的傷感,為他心疼、也為自己難過……

她……對他動情了……

但恐怕她這細微的情感,比不上他心底深埋的段昕月吧?悲哀地……讓他不屑一顧、難留餘地!

茉莉呆佇著,直到見他失神地坐於沙發,她才輕移步履、悄悄地提來醫藥箱。

沉重走到他跟前,她輕輕跪坐下來,鼓足勇氣、遲疑地執起他受傷的手。

席介天明顯地抗拒了一下,但並未抽手,隨即別開視線,無言地看向窗外。

她好感激!

茉莉那害怕被拒絕、忐忑不安的一顆心!終於鬆懈了下來。

她一雙巧手細心地清除那嵌在他皮膚上的細碎玻璃,為他消毒後,塗上藥水。

一面包紮,鼻一酸,她臉龐滑下濕熱的淚滴……

「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

淚水,滴落往白色的紗布上,席介天憾愣。

她哽咽著,忍不住趴在他膝上不斷心疼地泣訴。

「你傻得執著、傻得讓人心疼,我也很想幫你,但他們是真心相愛,勉強去拆散他們於心何忍?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但也不是他們的錯,我請你對自己好一點、忘掉這份痛苦好嗎?也請你原諒我父親,好不好?」

她試著體會他的感受。她認為,席介天一定是因為昕月姐的離去而痛苦。

席介天無言地聽她嚶嚶哭泣,不為所動地任她的淚水在他膝上氾濫。

她哭了好久……

悲傷的啜泣聲,隨著夜幕華燈初上的喧囂而逐漸平靜無聲。

她就這麼哭累了在他膝上睡著。

席介天緩緩抬手,輕輕地來回滑撫她柔細的髮絲。

凝視著她秀麗的側臉,那淚水洗刷過的睡顏,教他動容,胸前撼動起伏的,他……分辨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

第五章

潛伏了數日的感冒病毒,來勢洶洶地發作。

茉莉一早醒來便覺得渾身痛苦得難受。

那一夜,與席介天在游泳池畔的激情,室內室外的溫差加上已屆秋涼的季節轉換,讓抵抗力原本就差的她,終於感染了風寒。

她虛弱昏沉地半醒半睡,全身都虛疲得難受。

好不容易撐起身來,她吃力地下床,覺得意識一點一滴消耗而去,渾身還發燙得難受。

「席……」

她艱難地試圖穩住虛軟的腳步,尋找席介天的身影。

終於在她所有的意識都將被抽離之際,她模糊的視線看到正開門走進屋的他。

「茉莉!」

席介天一個箭步疾衝向前,及時扶住癱軟暈厥的她。

懷裡的她體溫高得教他驚詫,觸手一探她額上的溫度,席介天手一縮,馬上橫抱起她走向臥室。

「安妮!打電話叫醫生。」他的擔憂在眉宇深鎖,速撥電話吩咐安妮。

「傑森!你怎麼了嗎?」安妮心急問道。

「不是我,別唆了!快找醫生來。」

「是……」她順從應聲。

撥了電話後,她隨即狐疑納悶地舉步前往席介天的住所。

* * *

「傑森!」安妮急喚。

「醫生呢?」席介天眼光急尋著。

「等一下就到了。」

安妮稟告,視線流轉著巡視他屋內。

「還要多久?!」他不耐地沉著聲音。

「大概十分鐘,」安妮對他急躁的神色頗為意外。「是誰生病了嗎?」

「尹茉莉。」席介天嚴厲的眼光瞥視一掃,覺得安妮試探的口氣讓他厭惡。

「尹茉莉?!」

她倒抽了口氣,沒想到席介天果真監禁了尹遠揚的女兒!

「傑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我原先只是猜測,不敢問你,想不到你真把尹遠揚的女兒抓來?!這樣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嗎?你何苦為了一個段昕月做出這樣的事。」安妮萬分擔憂。

「安妮,你今天的話太多了!」

「我是為你好!我跟著你做事這麼多年了,除了公事以外,我認為我們的交情應該足夠我多說幾句,我有立場關心你、提醒你。」她被席介天嚴厲的警告口氣給刺傷了,卻仍堅持。

「夠了!現在,我命令你馬上消失在我面前。」席介天暴怒地斥吼,他心裡懸著擔憂,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傑森?!」

安妮詫異瞪大了眼,倍感受傷。

在他身邊做事這麼多年了,他平常再不高興也不至於用這樣兇惡的語氣對她,頂多只是淡漠地暗示,她便懂得住嘴,但他今天因為尹茉莉這般失控,她心裡籠罩上不安的感覺……

是否……他的失控與不安,不再是因為段昕月?而是來自另一名女人……

「走!」他惡斥。

隨著門鈴響起,醫生來到,安妮目睹著向來從容不迫的席介天,心急將醫生迎進房內的憂慮模樣。

她愁悶心傷地掩門離去。

* * *

席介天在茉莉床邊守了一整天,安妮靜悄悄地來到他身後。

「該吃飯了。」

她把準備好的餐點輕擱在一旁。

「我不想吃。」席介天淡淡拒絕。

安妮凝視著茉莉沉睡的容顏。

「她很美。」她心底泛著酸楚,由衷讚歎。

席介天情不自禁輕撫她額頭,探探她的體溫。

「你愛上她了?」

「安妮,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

「我說錯了?你分明是愛上她,要不你何苦在她的床邊守候?」

「你出去!」

席介天覺得安妮在窺探他的隱私,引起他不滿。

「為什麼怕?你怕我提醒你的事實正是你的痛處,是嗎?」

「我警告你,還想待在我身邊做事的話,就不要自作聰明。」

席介天霍地站起身,威脅的氣勢隨即席捲安妮。

「我是不是自作聰明,我自己很清楚!只不過你不敢承認你愛上她的事實,因為事情已經脫離你的控制,你無法接受你自己心裡段昕月的那個位置,已經被尹茉莉取代!」安妮深吸口氣,迎向他的目光。

「不!」他堅決地否認。

茉莉緊合的羽睫顫動了下。

席介天的否定教她心裡一陣刺痛……其實,她已醒來一會兒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只是不能接受,你向來仇視尹遠揚,卻對他女兒動了真情。」

「不!那些仇恨不可能改變的,我不會放過尹家。」席介天咬牙切齒推翻安妮的話,縱然,出口的話教自己無比心虛。

「是嗎?那為什麼你原定的計劃突然打住?你在遲疑,不是嗎?」

安妮冷漠地提醒他,原定惡意併購遠揚集團的計劃將要大功告成,但席介天卻在前幾天吩咐她停止執行。

席介天心思複雜地輕瞥過茉莉的睡顏。「不,原定計劃並沒有停頓,好戲…

…上場了。「

安妮意外地看著他。這男人詭譎多變的心思教人摸不透,是否……他早已胸有成竹掌控了一切?!

「那麼尹茉莉呢?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她只不過是這場計劃中的一顆棋子,無關緊要,也失去了利用價值,時候到了,她自己會離開。」

席介天銳利的目光,停駐在茉莉那雙輕輕顫動著卻不敢掀開的濃密羽睫。

茉莉緊閉的羽睫下,是波濤洶湧的震撼心傷!

席介天的一字一句狠狠地燙烙在她一顆心上,她只是一枚失去了利用價值的棋子?她被當成了什麼?他是這般地糟蹋她!

為什麼?為什麼今天的他這麼的可怕陰沉、教人感到害怕。

她錯看他?她低估他?

以為這個男人只是愛情國度裡的脆弱傷兵,除此之外,背後還有她所不知道的陰謀?他在計劃什麼?

* * *

錄影帶播放著茉莉的生活片段,席介天躺在黑暗房中的床上,一遍遍重複播放著每一個畫面。那是要綁架她之前,花錢找人調查搜集來的資料,而今他面對一幕幕的畫面,心情卻是不同。

鏡頭裡的她,巧笑倩兮,一顰一笑都緊緊抓住他的視線,他的心弦被不知名的情緒撩撥著……

輕悄的腳步聲傳入他耳中,席介天遙控器一關,按掉電源,閉上眼睛……

茉莉悄悄地走到席介天床畔,輕輕地跪下來,趴在床邊凝視著他的睡顏。

她無法否認,早在第一眼就已愛上了他。

一場荒謬的際遇,讓她沉寂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這教她又懼又憐、又愛又恨的男人,攪亂了她的世界。

她胸口緊得發疼,陣陣心悸得想哭。

將他俊逸陽剛的容顏深深烙在心底後,茉莉雙手輕繞到頸後,取下套在項鏈上的白金戒指,那是父親當年與母親定情的婚戒,代表著對母親的追思與懷念。

而今,父親的指,必須套上昕月姐的婚姻承諾,所以這只珍愛的戒指,便成為她胸口的珍藏。

她將那只戒指輕套在他指上,恰巧無絲毫誤差套住。

眷戀地注視著,她唇角輕勾起一個滿意卻淒楚的笑。

「你不愛我沒關係,但是……我愛你!」她輕輕吐出她的愛戀。

此時,席介天卻緩緩睜開了眼,沉默地注視著她。

茉莉驚慌地後退一步。

他不發一語,只是凝視著她,眼神複雜而難懂。

她無措而窘迫。剛剛說出口的話,他一定清楚聽見了吧!

席介天再度合上眼,無情冷漠的臉龐掩飾住激動的一顆心。

茉莉胸口微顫,難堪地舉步移動。

轉身離開前,她在門旁的垃圾桶中瞥見一隻丟棄的精緻空瓶……

撿拾而起,她旋開瓶蓋,瓶口散彌著他身上慣有的古龍水香味。

茉莉緊緊地、激動地握緊那只空瓶,她要帶走、珍藏這讓她留戀的餘味。

閉上眼,濃密羽睫染上濡濕,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她轉身離開,走出這個囚禁她受傷心房的屋子,遠離這個改變她感情世界的男人。

席介天睜開眼,注視著已掩上的門扉,然後將視線轉往手指。

那枚白金戒指不鬆不緊套戴在指上,細緻的條紋折射著淡淡的光芒。

他眸中閃著複雜的心思,將它從手指上取下,擱在桌上。

在心底無語說著:抱歉,我還無法愛你,我真的無法肯定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你……

* * *

她不想回家,只想獨處。

茉莉搭車前往她位於山區的小屋,下車後,在夜色裡慢慢地走入路口。

頂著絲絲細雨,陰霾的季節也正如她晦暗的心情。

打開門,脫了鞋,她失神走入屋中,將懷中抱著的那只香水空瓶放在桌上。

按下電燈開關,發現似乎停電了!

很詭異!二十公尺外的住家還燈火通明不是嗎?除非電源給人剪斷了……她不在乎,反正也不想開燈,任由一室黑暗籠罩,不想探究。

忽然,腳下的濕滑讓她猛地驚醒、拉回游離的思緒……

她慢慢蹲下身,伸手往地板一觸:幽暗的光線難以分辨,但她覺得那是一灘泥濘,像是腳印……她想確定地板上的泥濘從何而來。

莫非……遭小偷了?

慢慢站起身來,瞪圓了一雙恐懼的眼,眨也不敢眨地吃力搜尋著室內,胸口襲上驚駭與無助,毛骨悚然的感覺爬滿她的肌膚,她拚命克制著發顫的身體。

倏地,一股威脅的氣息撲近,瞬間她寒毛顫豎,背脊爬上天大的恐懼!

「誰?」

來不及反應,她的口已經被一雙陌生的粗糙大掌給蒙住。

「救……」她想呼救,可是卻動彈不得,喊不出聲。

拼了命掙扎,卻讓身後箍制她的壞人給猛掐住脖子,茉莉驚懼恐慌得想哭泣,卻哭不出來、叫不出聲。

微弱的光線看不清楚對方,孔武有力的男人要置她於死地一般,用力掐緊她,茉莉連求饒的能力都沒有,更何況反抗!

「放開她——」席介天大喝,衝入屋內。

茉莉頸上的威脅松落,她墜跌地面,猛咳著順氣。

那名潛入屋內的小偷衝向席介天,撲撞了他之後奪門而逃。

席介天旋即一個箭步追向前去。

短暫追趕,他放棄追緝逃跑的小賊,因為他不知道那人是否有同夥,茉莉獨自留在原地的安全堪慮。

他踅回屋內,幽暗的室內,只有茉莉驚甫未定出了神呆坐地上。

「有沒有受傷?」席介天來到她身畔蹲下。

茉莉按撫著自己發疼的頸子,搖搖頭。

黑暗中,她一臉蒼白依然清楚可見,可見她嚇壞了!

他鐵臂一攬,拉起她的身子。

茉莉很想投入他的懷裡找尋安全感,卻硬叫自己堅強克制住。

「你該回家,不應該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裡來。」

還好他控制不住自己,尾隨跟蹤她到了這裡,否則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茉莉回過神,小聲問道。

「……」席介天板著冷冷的臉色,不回答。

「你……」她囁嚅。

「我送你回去。」他沉吐了口氣,拉著她走往屋外,根本不詢問她的意願。

「等一下!」茉莉情急地轉身,推掉他的手往屋內走。

拿起擱在桌上的香水瓶,她不敢抱在懷中,扭捏地藏在身後,隨他走出小屋。

席介天銳利的目光不可能沒有看見她的舉動。

當下,他的心難受的被扎一針似的,緊緊揪疼了下!

這個傻瓜!他在心裡頭低咒。

上了他的車,一路的靜默伴隨著各懷心事的兩人。

席介天一言不發,一手操縱方向盤,一手靠窗、大掌捂在唇上。

陣陣呼嘯而過的風聲、車聲,覆蓋過他矛盾無比的心情。

疾速奔馳的座車,很快送茉莉到達家門口。

咬著唇掩飾著難堪,她絲毫不敢停留地打開車門跑往家門,留下席介天悵然低思。

第六章

一進尹家大門,茉莉就感受到一股沉重的低氣壓,尹遠揚和段昕月愁容滿面地正在低聲討論,一見到茉莉回來,臉色就凝重地沉默著。

「爸……發生了什麼事嗎?」茉莉擔憂、遲疑地問起。

「遠揚集團快要完了,我在跟昕月商策解決之道。」

「怎麼會?!」她驚詫地倒抽一口氣。

「席介天公開從市場上收購我們的股票,並且透過內線交易各種夾攻方式,囂張地大量吸收了我們的股權,許多股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股權私下轉讓,他幾乎要把遠揚給吃下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對他有什麼好處?」茉莉難以置信,才與他分別,就聽到這震撼的消息,簡直是從一個世界的邊緣踏入煉獄一樣,讓人分不清是非真假。

難道,這就是她那天聽到的、他們所謂的計劃嗎?

「他是惡意的!他要惡意併購遠揚,」尹遠揚憤恨地握拳,重擊在桌上。

「他太可怕了!竟然因為得不到他所要的,他就來毀掉我的江山!」

「遠揚……你先不要這麼激動,我們再仔細討論討論,看看要如何挽救。」

昕月擔憂地安慰丈夫。

她知道,遠揚集團是他的生命,他投注了畢生精力才有這一番事業。

金融風暴的經濟危機,他好不容易才撐過而已,日前公司也才打算重新調整體系,而把大部分的資金另做投資,投資尚未回收,但他確信自己的眼光是正確的,也放心地隱退幕後,將負責大權交託給女兒,他希望遠揚在茉莉的手上能夠轉型、茁壯,不料竟在此時遭受攻陷。

「怎麼挽救?要反併購必須有相當雄厚的資金,我們把尹家的資產全部轉現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尹遠揚不樂觀地搖頭。

茉莉激動震撼的心情尚未平復,雖難過,但她必須馬上找回理智挽救公司。

「我們可以大量稀釋他的股權……」

「沒有用!他的持股比例已經取得優先權,我們已經處在劣勢。」

尹遠揚沉重一歎,接著說:「目前的情勢,安撫股東很重要,而且基於道義,我們必須尋求最十全十美的攻防辦法,不能影響到股東的權益。」

「遠揚,唉……你,到現在還只想著股東的權益,就是不肯自私些。」段昕月歎氣。

「這是我商場上多年的原則,道義擺第一,失去公司事小,我們不能對不起其他的股東。」

茉莉覺得事態似乎已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爸,對不起,你把遠揚集團交給我,卻在我手上毀了……」她捂面哽泣著懺悔。

「不!不是茉莉的錯。遠揚、茉莉,是我對不起你們,都是因為我,要不是因為我,席介天也不會這樣報復我們……」昕月搶著自責。

但是,她心裡真的非常難以接受,以她對席介天的瞭解,實在很難相信他會在放過他們之後,還在背後捅上一刀。

只不過,現在著實不是探討席介天這個人、或是為他說話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因她而起,她不能坐視不管。

「你們兩個都不要自責,原本公司在我手上時已經因為轉投資而虧損不少,是我不夠謹慎小心,才會給席介天這個乘虛而入的機會。」

尹遠揚感到心力交瘁,他扛起男人的責任,安撫心愛的兩名女人。

「我去找席介天談。」昕月果斷決定。

「不!我闖的禍讓我解決,是我的錯、我的責任,是我把爸爸打好的根基給毀了,如果之前我把遠揚經營得夠好,別人沒有乘機的機會。」茉莉搶著承擔。

「你們都不要爭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人去承擔這件事情,你們都給我乖乖的。我在想……也許還有可行的方法……」尹遠揚撫著下巴低思。

「什麼方法?」昕月、茉莉期盼地看向他。

「我們沒有能力抵抗席介天入主遠揚,股東也全都失去信心,也許可以結合第三者進來收購股權……」

「對!這是可行的!」昕月眼中燃起了希望。

茉莉則沉重地垮下肩,她不看好這個方法。

父親在商場上的能力雖然極好,待人也忠義厚道,但是除了他視為自己人的家人、股東、員工以外,他強硬的個性始終秉持著「商場無朋友」的信念,對於競爭團體總是無情而強勢,現今他落難,只怕周圍全是些看好戲的人,怎可能有人伸出援手?

她無奈地和父親交換了個默契的眼光,果然,他接著說:「不過國內實力足夠的大企業,都讓我給得罪光了,恐怕……」尹遠揚自個兒苦笑起來,幽幽地沉歎口氣。

愁雲慘霧的氣氛仍然凝重。

* * *

茉莉煩悶愁思多日,恰好接到好友魏漢青的電話。

「茉莉,救我!」他在電話那頭求援。

「你怎麼了?」

茉莉蹙眉。他一個大男人哪裡輪得到她這小女子來搭救?

「我爸逼我馬上結婚,不然就要把我調到墨西哥的分公司去。」

「那就結婚啊!」

她淡淡地回答,恬靜的容顏似乎漠不關心。

「茉莉——」

魏漢青語氣裡滿是責備,她明明知道他愛的是男人,要怎麼結婚?

「好,不開你玩笑了,你打算怎麼辦?去了墨西哥就沒有辦法跟你的愛人在一起了,不是嗎?」茉莉耐心地問他。

「唉……一言難盡,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他頹喪無比。

「好吧!大家出來聊聊,我也好煩!順便約白慕和舒芳一塊出來。」

「那見面聊了,五點,凱悅見。」

白慕嘰哩呱啦自顧自的跟前來服務的服務生講個不停,舒芳則緊持手機情話綿綿。

魏漢青與茉莉呆滯互視著對方,兩人無奈地歎氣。

連久久一次朋友相聚,那兩個女人都各自熱衷地忙著自己的事,反觀尹茉莉和魏漢青這各懷心事的兩個人,臉色是愁苦得要命。

白慕終於結束跟那個帥帥服務生的哈啦了。

「剛剛說到哪裡?啊!對,我想起來了,茉莉啊,那個席什麼東西的,真是可惡耶!他到底要做什麼?我叫我老公明天就帶一票兄弟去砍他!」

之前聽完茉莉的一席話,白慕忿懣地咒罵席介天,身為黑社會大哥的老婆,她也慢慢染上那種暴戾之氣。

此時舒芳也滿臉歉意地收了線,加入話題。

「對不起喔!我老公才出國一天,我就好想他了。」

「得了吧,舒芳,要不是你老公出差,你哪會想到我們?你眼裡就只有老公,受了氣才會找我們,茉莉和漢青都那麼難過了,你還在那邊情話綿綿。」白慕不滿地抗議著。

「喂!你自己呢?一看到帥哥就流口水的講個不停,你小心哪!我告訴你老公去。」

舒芳嬌俏地手支下巴、眨眨眼睛,不服氣地回嘴。

「好啦好啦!現在不要講這個了,幫茉莉跟漢青想想辦法呀!」白慕嚷著。

「對呀!先說茉莉好了,你要怎麼解決?」舒芳對著茉莉問。

「我想,大概需要很大一筆資金來跟他斡旋吧!」茉莉無力說道。

「這簡單,沒問題啦!我叫我老公幫忙,他很有錢,我叫他借你,不用還也沒關係,不夠的話,把公司、房子、車子都賣一賣,錢全部給你。」白慕拍著胸脯,豪氣萬千地說。

「白慕,你好大方喔!不用還?家當全賣光?那錢全部給了茉莉,你們以後吃什麼?」

魏漢青呆著一張臉,不解地問白慕。

「收保護費啊!安哪,那很好賺的,夠我們生活啦!更何況,我老公賺的是那種錢,我幫他做一點慈善公益啊!沒關係啦!」

「你老公要是聽到你這番話保證吐血。」舒芳笑著,忍不住搖頭。

「謝謝你,白慕,我不能拿你的錢。」

茉莉輕揚起一個淡淡的笑意道謝。

舒芳接續道:「對呀!茉莉不可能接受你這種不用還的人情啦!我看大家湊一湊,看能湊多少錢幫忙。」

「不行,我不能拿你們的錢,更何況,那麼大的一筆數目,我沒有把握能還得了。」

茉莉連忙推拒,雖然她知道好友們聯合起來應當可以幫她度過難關,但她最怕的莫過於沉重的人情壓力。

「那你又不肯讓我們幫,你要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唉……」三個女人不約而同歎氣。

舒芳轉向魏漢青。「你呢?你的事情要怎麼解決?」

「大概也是無解吧!」魏漢青聳聳肩。

「怎麼會呢?我覺得你的事情最好解決啊!」白慕嚷著。

「怎麼解決?」

「簡單嘛!你就娶他啊!教他男扮女裝跟你上禮堂,要不叫他去變性嘛!」

白慕說得理直氣壯,惹來三雙白眼。

但魏漢青這時靈光一現,興奮出聲。「茉莉!我們來交換條件。」

三個女人看著他。

「我們來假結婚!」他說。

三個女人蹙眉。

「既然我爸要我結婚,才能讓我繼承台灣總公司,那你跟我結婚,解決我的難題,我就不必去墨西哥,也不會跟我愛人分隔兩地,我一結婚繼承權馬上生效,我再跟遠揚合作,奪回你的公司,你覺得這樣是不是兩全其美的協議?等到我老爸拿我沒辦法時,我們再離婚,你我的難題都解決了!」

魏漢青興致勃勃地,兩眼綻放著興奮的光芒。

「對嘛!我都忘記你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神達科技的繼承人,你們兩個一結婚,茉莉就有救了!」白慕贊同。

「茉莉,這樣好嗎?你一個背景清白的女人,有必要多這一個婚姻紀錄嗎?

你自己要想清楚。「舒芳瞭解茉莉,她是這麼的傳統、單純,不像她和白慕可以毫無顧慮地忽視旁人的眼光;多了這樣一個婚姻紀錄,她以後怎麼可能不在意地去嫁人?

茉莉看看舒芳、看看白慕,再看看魏漢青……

她遲疑著。

「當然,舒芳顧慮的也對,我不勉強你,既然我已經想到這個辦法,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再想想有沒有人肯當替身……

只不過,我覺得你是最適當的人選,我老爸那個性你們都很清楚,不是門當戶對、大家閨秀,恐怕也很難過關,我們的組合對你我來說,都是最恰當的,你……考慮看看!「魏漢青說出他的意見。

「我……」茉莉斟酌後下定決心。「好吧!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白慕、舒芳,你們都不要為我煩惱了,謝謝你們這麼夠義氣,漢青這個提議不錯,我跟他互相幫忙,條件交換,我也比較安心,沒有人情負擔。」

「好吧!」舒芳深諳茉莉不願意虧欠他人的彆扭性子。

「她幫你,你幫她,就這樣說定了,魏漢青,我告訴你,你要把茉莉照顧好,如果你敢讓她出差錯,小心一點!我老公會砍死你!」

「哎!白慕,你也跟著你老公學得那麼暴力了。」舒芳搖搖頭。

白慕沒搭理舒芳,這會兒她支住下巴盯著茉莉。

「茉莉!我現在才發現,你沒戴眼鏡真的好美喔!」她癡癡地讚歎。

茉莉臉一紅,彆扭說道:「當朋友那麼久了,我聽不習慣你這樣稱讚我啦!

把你的眼睛移開,別一直看我。「

這時,其他人也都學白慕的動作,支著下巴審視著茉莉。

「真的耶!茉莉,你本來就很漂亮,眼鏡拿掉之後,感覺上更不一樣了。」

舒芳也贊同。

「你那副眼鏡不是老戴著不離身嗎?誰讓你改變多年的習慣啊?」魏漢青覺得事出有因。

「別……別問了你們,該走了啦!」茉莉慌張地逃避,提起眼鏡便會讓她想起席介天,她不想讓朋友們發現自己另有心事。

* * *

昕月私下約了席介天在咖啡廳見面。

「介天,我拜託你放過遠揚集團。」昕月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她的心情是平靜的,因為她始終篤定,席介天絕對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她相信,她只要開口相求,遠揚就可以免於劫難。

「我收手,你跟我回美國?」

出口的話像燙了嘴一般,席介天驚覺,他這番言語一出口,內心竟馬上襲上懊悔!

他對她全無絲毫期待!對於昕月的愛戀,在何時已悄悄放下?

「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昕月回答他,溫柔的眼神裡,有洞悉他內心的智慧光芒。

席介天釋懷一笑。

兩人在眼神的交流當下取得默契。

此刻,席介天腦裡所想的,是茉莉那嬌弱的身影……

「我想你說對了!對你的感情,只是超過了友情、卻不及愛情。」他紊亂許久的心,清朗了起來。席介天的坦然,讓昕月不禁要大膽分析。

「你只是當我像朋友一樣,在我面前卸去防備,卻從不會在我面前慌了陣腳、亂了心情,可是,我見到你在茉莉面前的焦慮,那是愛情裡面才會有的反應。

而你席介天的愛情裡沒有『成全』,只有『佔有』,因此你會成全我和遠揚,是因為你知道你不是真的愛我、想佔有我,你想佔有的……是茉莉,不是嗎?「

席介天並不意外昕月一眼就看穿他深深隱藏的心事。

「你真的很瞭解我!當情人太可惜。」他注視著她,眸光澄澈了起來,意味著……他已理清所有的情感與關係。

昕月雀躍了起來,可見,席介天願意當她是永遠的朋友!那麼,他對遠揚的報復是肯定會收手的!

「那你可以放過遠揚了?」昕月問。

席介天沒有回答,沉穩而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答案。

「介天?」昕月緊張了起來,她不明白,在所有的糾葛都解決了之後,他還要考慮些什麼?

「這次的行動,是公司原定的計劃之一。」他緩緩開口。

「我知道,但不該是這種手段,也不一定非要是遠揚集團不可!」昕月當然知道,亞洲的策略聯盟一案,「天下科技」已策畫了兩年。

「我會有分寸!」

席今天定定的注視著昕月,讓她在他眼裡找到放心與信任。

昕月不再追問確切的答案,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兩人的會晤結束,步出咖啡廳。

告別時,席介天給昕月一個美式的擁抱道別。

這一幕,恰巧落入經過的茉莉眼中……她與朋友的約會也正好結束。

茉莉胸口疼的難受,不自在地迴避視線裡的那對身影。她不想知道,為何昕月姐會與他有這私下的接觸,因為,她是相信昕月姐的!

「怎麼了?」要送茉莉回家的魏漢青,也細心察覺到她的異狀。

「沒事。」

茉莉拉著他,低著頭快速走過席介天與昕月的身邊。

昕月從另一方向離去,並沒有看見茉莉,但佇立在咖啡廳門口的席介天,兩手插在褲袋,一雙黑眸鎖住茉莉匆匆閃逝的身影。

注意到茉莉身旁的魏漢青,席介天的烏眸敵意地瞇了起來……那個男人是誰?

失了魂似的茉莉,在匆匆穿越馬路時,險些讓車子撞上。

一個有力的手臂及時拉住她,讓她游離的神智馬上清醒。

但那手臂不是魏漢青,魏漢青不及反應,就有人比他更快速地護住了茉莉。

「你都這樣保護你的女伴嗎?!」席介天憤斥的口吻絲毫不把人看在眼裡。

「呃……」魏漢青愣住了說不出話。

他是反應慢了些沒錯,不過,那是因為面前這個男人的動作太矯捷利落,他伸出的手抓了個空。

「你……放開我!」茉莉不自在地扯落他緊抓著她手臂的手。

席介天瞇起眼來看著她推開的動作,無情的脫口。

「這麼快找了個男人?不堪寂寞的生活嗎?」

針扎一般的諷刺傳入茉莉的耳中。

「我的生活與你何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抬起怒容與他對視。

她不明白,這個始終當她是一枚「棋子」的男人,為何要口出諷語?他併吞遠揚集團的行徑讓她不齒,刻薄的言語讓她生氣!

「你的生活與我無關?」席介天向來霸道的烈性子,被她一句話挑起。「你很快就會知道,你的生活跟我有沒有關係!」

忿忿地拋下話,席介天克制著胸口的醋海翻騰,踩著負氣的步伐離去。

「茉莉,他是……」始終在一旁看著兩人對話的魏漢青,明白了什麼似的,開口問起。

「就是他。」茉莉幽幽歎了口氣。

無法克制自己的眷戀的視線,茉莉凝視著漸行漸遠的那抹背影。

第七章

著名的大企業「神達科技」,在一商業大樓舉辦年度企業聚會。

眾商群集,鎂光燈此起彼落,記者賣力地訪問、按快門,捕捉此一商業聚會的重要新聞。

席介天也應邀在列,他一襲充分彰顯他格調品味的名牌服裝,挽著美麗而艷光照人的秘書出席,吸引住眾人的眼光。

神達總裁魏仁傑不火不徐地上台,接過麥克風發言。

「今天感謝各位業界名流賞光,出席本年度由神達所主辦的聚會,本人倍感榮幸,在這同時,我要宣佈兩個好消包與各位分享,第一個是攸關業界福音的喜訊:神達科技將與美國著名的科技集團『天下科技』策略聯盟,相信此舉將為台灣的科技產業帶來更大的繁榮與進步。」

魏仁傑對著大家宣佈,並抬手迎向席介天,邀請他上台,在席介天低調的拒絕下,魏仁傑得體地並不強迫他。

宣佈了第一個消息,台下已是一片嘩然跟熱烈的掌聲,紛紛熱鬧地喊著,要他繼續宣佈第二個消息。

魏仁傑示意眾人安靜下來,接著說:

「另外的一個好消息,是我魏家的一門喜事,承蒙大家不嫌棄在此跟我一起分享這個喜訊,也歡迎諸位屆時一起共襄盛舉——我的大兒子魏漢青,即將與遠揚集團的千金尹茉莉小姐結婚。」

魏仁傑得意地看著台下一陣熱烈的祝福掌聲。

席介天卻是雷轟似的怔愣住!

這震撼人的消息,在他腦裡投下一枚巨響的炸彈。千瓦伏特的電流火光在他身體內燒竄著,激迸起震怒的狂焰。

熱烈的掌聲淹沒之中,有人交頭接耳。

「聽說遠揚將被惡意併購,難不成尹遠揚要藉著兩府聯姻來搶回城池?」

「可是這樣不是很矛盾?『神達』要跟『天下科技』聯盟,不是嗎?」

「搞不好有什麼利益輸送。」

「很有可能,這種事情在企業界是很正常,老一輩的人藉著下一代的聯姻,來壯大自己的事業,只是沒想到一向眼高於頂的尹遠揚也會來這一招!八成是已經無計可施了。」

「真不懂呢!這其中的內情好像很複雜……」

台下,臆測、私語不斷。

台上,尹遠揚與魏仁傑兩名企業龍頭虛偽地兩手交握、笑得滿面春風,角落旁的尹、魏夫人,則是姿態雍容,高雅地相視微笑,低聲交談。

不過,當下尹遠揚與段昕月盡量控制著不自然的神色、暗藏內心的意外,十分震撼魏仁傑方才宣佈的消息。

他們沒有想到,魏家的企業竟然要與席介天的「天下科技」聯盟!

遲到的魏漢青與尹茉莉兩人,錯過方才宣佈的消息與熱烈的騷動,一進會場就被邀請上台,鎂光燈的獵捕此起彼落。

席介天一雙陰眸鎖住台上的伊人。

茉莉施了淡妝,將那張靈氣精緻的容顏活襯得更加出色。

一襲粉藍禮服的身影,像個脫俗出塵的精靈,溫柔恬淡的微笑,宛若可繫住每一個不安的靈魂般,深深吸引凝聚住他的目光。

他看著魏漢青手臂攬在她的腰上,殺氣騰騰的怒火瞬時在他眸裡狂燒。

那狀似親密的男女,讓他幾乎要失去理智衝上前去分開他們。

「尹總裁,請問日前曾有消息說,遠揚集團將要被惡意併購,這是真的嗎?

您有什麼打算?就這樣放手,還是魏尹聯姻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安排尚未透露呢?「

記者犀利的訪問,教尹遠揚掛上敷衍笑容地接招。

「遠揚的確被惡意併購,我也承認目前遠揚正致力於反併購的計劃當中,是否成功尚無定數,但不排除放棄的可能。

我想,台灣的產業要不斷追求成長的話,是要適度忍受敵意的收購,說不定新入主的股東,可能給市場或企業帶來新的刺激與成長,所以,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想遠揚的未來還未知,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是這樣嗎?」一個低沉的聲音介入。

席介天高大的身影,讓在場的茉莉與尹父都給嚇得愣住,茉莉更是驚恐意外地退縮幾步,躲往魏漢青身後。

「你——」尹遠揚方寸稍亂。

「你這麼有把握?」席介天挑釁地暗示尹遠揚。

鎂光燈和記者的麥克風紛紛轉向席介天。

「我們樓上談。」尹遠揚鎮定地低聲對他說。

他不想在媒體虎視眈眈的追蹤下滋事,將新聞擴大,隱忍著對席介天的敵怒,客套地支開他。

席介天隨尹遠揚移動腳步,揮著手拒絕記者媒體,沉著臉通過人牆,此時他與茉莉近距離面對面。

下意識地,她將視線輕瞥向他的手……

發現……他兩手的手指上,都不見她套上的戒指。

他不會不知道她為他套上戒指的!她很清楚,戒指套上他指尖的那一刻,他是醒著的,只是不願意睜開眼來面對她。為何,他那麼嫌棄她的心意?

心裡有股強烈的失落……

那股他特有的香息迎面而來,茉莉深吸了口氣不敢呼吸。

她小心翼翼收藏起自己眼底的思念,不容許自己面對敵人時顯得柔弱,她偎向魏漢青,想藉著他給她的支持力量,來幫助她穩住顫動脆弱的心情。

魏漢青體貼地環住她瘦弱的肩,此舉恰巧在父母、媒體面前,演出一個自然的情意交流。

席介天怒瞪著親暱的兩人,那瞳眸裡燒竄著茉莉為之驚駭的熊熊怒火。

她不知他的暴怒從何而來,他已經讓尹家走到這個地步了不是嗎?為何他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恨?

「你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嗎?」

他在與她擦肩而過之際,低俯下頭在她鬢邊耳語。

茉莉胸口一顫,臉色刷白,他是什麼意思?他還要怎麼樣趕盡殺絕?

隨即……那抹古龍水的香味慢慢遠離淡去。

鼻尖還殘留著屬於他的餘味,糾結在心裡的衝擊、矛盾、震撼、無助,讓她控制不住、波然欲泣。「茉莉,沒事吧?」魏漢青關心低問。

「沒、沒事,好悶,我想透透氣。」茉莉不舒服地撫著胸口,細聲地告訴他。

「我陪你出去。」

「不、不用,你留著幫伯父伯母應付一下這裡。」茉莉阻擋,她瞧見魏氏夫婦正與人應酬得不可開交。

「好吧!那你找昕月姐陪你。」

「嗯。」

她柔順回應,在偌大的會場中開始尋找段昕月的身影。

* * *

會場的樓上,是寬敞空曠的頂樓。

夜涼,有絲絲的雨,細細飄散,也因高樓沒有什麼屏障物,而讓迎面席捲的風勢寒撲在兩個男人的臉上。

風把尹遠揚梳得服貼的頭髮撥弄得凌亂,席介天則在冷風裡吞吐著出口即散的煙霧。

「你篤定你能夠收購成功嗎?法院最後的裁定不一定對你有利。」

明知大勢已去,男人間的面子問題,教尹遠揚抵守尊嚴。

「我敢冒著違法收購的風險和代價,你想,我席介天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嗎?」

席介天殘酷無情地硬是戳破尹遠揚的罩門。

「你——可惡!你真的不看我倒下絕不罷手?!」

「我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會出乎意料得順利,只能怪遠揚集團的體制太脆弱。」

席介天從容地淡漠回答。

在尹遠揚耳裡聽來,那像是低鄙的嘲訕,他氣急敗壞。

「我不會讓你得手、絕對不會!」

「所以你就犧牲掉自己女兒的幸福?你這個卑劣的老狐狸,竟然賣女兒來挽救自己的事業!」席介天失了沉穩大吼著。

其實,他早在內心對昕月的情感猶疑之際,就考慮是否要放過尹遠揚。

後來他恨極茉莉的存在,她的存在,左右著他的決定。

原定的計謀裡,是不斷收購、無止境收購遠揚集團的股權,但在他徹底決定放棄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手了,所以他刻意讓她離開。

他並沒有料到遠揚的財務狀況比他預料中還要離譜,教他不得不懷疑茉莉的經營能力。

「你應該不會忘記,我的事業會變成今天這種不堪收拾的局面,就是拜你這個小人所賜,你輸不起,所以惡劣得玩弄你的卑鄙手段來打擊我,你這陰險的小人,憑什麼說我賣女兒挽救事業!」

「尹遠揚,我告訴你,你不可能如願讓女兒嫁進魏家,你不要忘了,『神達』已經和我達成協議,惟利是圖的魏仁傑有可能不顧他的前途嗎?我相信我能左右他的決定!」

席介天唇角上揚起一抹陰沉的笑,瞳眸裡迸射出忿鷙的光芒。

「席介天!你太過分了!我們是上輩子犯沖不成?為什麼你對我身邊的女人都格外有興趣、非要奪去她們的幸福?」

尹遠揚再也克制不住地撲上前去,扯住他的領口。

「放開你的手!」席介天出手反制他的攻擊。

「你要奪走我的全部,可以!我們同歸於盡——」

多日來的壓抑,尹遠揚受到激怒地再也控制不住。

他心力交瘁地承受噩耗打擊,盡量讓自己理智、鎮定,就是為了保護妻女、穩住江山。茉莉要嫁入魏家的決定,也是他在無法挽回的情況下,拉下老臉答應。

他明知女兒是為了遠揚集團犧牲自己的幸福,走入一個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他於心何忍?卻也恨透自己的無能。

兩人在危險的屋頂邊緣搏鬥,尹遠揚用盡蠻力地箍住席介天的脖子直逼危牆邊緣,席介天一個反手線開他的手,緊抓著他的手臂,將他反身抵制在牆沿。

「我警告你,別想對我動粗!」席介天憤怒地大喝。

昕月與茉莉一到這裡,看到的就是這幕情景。

「爸——」茉莉驚顫著尖叫。

席介天將她父親壓在牆緣,低牆外就是無邊的絕路。

眼見父親的性命被威脅在危險的邊緣,席介天只消一重推,尹遠揚就會直墜高樓之下。

茉莉、昕月兩人焦急驚慌,又不敢貿然接近營救。

「昕月、茉莉,你們離開,這件事我跟他解決。」尹遠揚大叫著驅趕她們,欲掙脫席介天禁錮的力量。

「不要——介天,你這樣好危險,他會掉下去,你趕快放了他!」昕月心急大喊。

他更施重力抓緊了。

「不——」

昕月、茉莉緊張地大叫,尖銳的叫聲在空氣中化成陣陣心痛。

「不、不要!不要!我求你放過他……」昕月馬上脆弱地癱坐在地。

她不相信!不相信!重情重義的席介天怎會如此喪心病狂傷害她摯愛的丈夫,她以為他已經放過遠揚了,她不能接受這出乎她預料的變故!

「席介天,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我父親!」

茉莉緊張得眼眶泛紅,焦急哀求。

席介天大喝。「你們都給我住嘴!」

憤懣怨懟地瞪視著她們,他覺得受到責難屈辱。

他席介天是這種人嗎?他什麼樣的本事沒有,有必要卑劣地強取一個人的生命嗎?

「席介天!你怎麼這麼可怕、你怎麼這麼可怕——」

茉莉見他暴戾地惡斥,雙臂猶緊緊地箍制住父親,不打算放手,她熱燙的眼淚奪眶而出。

席介天不忍卒睹她的脆弱,不願聽她的批判,他眼光避開、調向昕月。

茉莉心慌焦急之外,失望地神色一黯……

此際,他眼中仍只有昕月!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罷手?」她無比痛心地揪緊了眉心,淒愴悲慟地嗚咽出聲。

席介天咬牙緊閉上眼,她的悲嗚讓他一顆心全絞在一塊。

叩!

茉莉雙膝一沉,重重地跪叩在地——

熱淚爬滿她細緻的臉龐,冷瑟的風雨撲在她頰上,長髮也隨風狼狽地拍撫貼在臉頰、散亂在風裡。

「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我爸……求求你……」她涕淚縱橫、啞著嗓子求他。

席介天震撼怔愣住。

「我拜託你……不要讓我這麼害怕……不要、不要……」

飄竄的風,不斷拍打著她纖弱的身子,冰冷雨滴混著她頰上狂亂奔流的熱淚,她的泣訴,無比脆弱……

席介天胸口窒悶、揪緊得發疼!

這柔弱的女人做的什麼好事?

她這般哀威地求他,惹得他心裡陣陣刺痛,她怎能這般誤解他!他焉會把她父親丟下高樓!

他緊閉的眼簾、痛鎖的眉宇,掩飾泛紅的眼眶與鼻酸。

此刻,他驚覺內心對她的情感早已深植,果真取代、也超越了昕月在他內心的那一個位置。

現在的他無比清醒……對昕月的情感果真沒有情愛的成分,因為,茉莉在他心頭所帶來的濃烈眷戀、萬般不捨,才是愛一個人的深刻、真實感受。

她是他心上的一塊肉,教他不捨心疼,折騰得痛極了。

「滾!滾!」

他咆哮地怒吼,放手推開尹遠揚。

段昕月滿臉淚痕地趕緊向前,緊緊抱住尹遠揚。

茉莉放下心癱軟下去,匐臥在地,無限心痛地放聲哭泣,淒楚的眼淚似斷線的珍珠般,斷續不止。

「你們兩個離開。」

他趕走尹遠揚與段昕月。

「茉莉……」昕月喚著她,卻被席介天打斷。

「她留下來。」席介天斥道。

「你想怎麼樣?」尹遠揚驚惶地又要撲向前。

「我不會對她怎麼樣,你走,如果你還想保住遠揚集團的話。」

「你?!」尹遠揚驚疑。

「遠揚,我們先離開吧!」

抹了抹未干的淚痕,昕月在瞬間意會,對席介天的不諒解,也在看到他的神色後明白。席介天……果真深愛茉莉,他不可能傷害她的。

「昕月?」他猶豫。

「相信我,讓他們談談,沒事的。」

段昕月給他一個篤定的神情,緊牽著他的手。

尹遠揚頻頻回首,不放心地張望,與昕月攜手慢慢步離。

* * *

「你不准嫁給他,你以為這樣就找到救星了嗎?我不准——我、不、准!」

席介天來到她啜泣不止的身畔站定,悶著嗓音警告。

「那你要我怎麼辦?為什麼要這樣逼我!為什麼——」

茉莉再也承受不住他一再的逼迫,她踉蹌地站起身,心痛絕望地吶喊、流淚,無助地掄起小手,一拳拳擊在他胸上。

「你可以求我!」

他一抓,緊箍住她細瘦手腕,眼光鎖住那雙惹他心疼的水瞳淚眼。

「求你!」茉莉淚痕斑斑、一雙猩紅的眼對著他。

「既然你可以把自己當成交換的籌碼,可以跟我交換條件。」

「要怎麼交換條件?你願意放過遠揚集團?」她深吸口氣梗住哭意。

「如果你讓我覺得值得。」他一雙被忌妒蒙蔽的眼,緊緊盯著她。

茉莉心頭一凜,失望襲上心頭,絕望的眼再也流不出淚。

這是怎樣一個醜陋的世界呀!人要生存下去,到底能不能有尊嚴?什麼都可以當作利益輸送的條件!

她頰邊泛起一朵苦楚淒惻的笑。

「回答我,我不准你給我這種怪異的神情。」他專制蠻橫地恫嚇。

「好。」茉莉微弱的聲音,是了無生氣的淡漠與悲愴。

第八章

茉莉隨他來到那曾令她快樂過、悲傷過的屋前。

她遲疑著,沒有跟上他踏入屋內。

一踏進這個地方,就等於沒有回頭路、答應拿自己來交易遠揚集團的存活…



她脆弱的尊嚴真這樣輕賤不值?最心傷的,莫過於這份尊嚴讓心中所愛的人給踐踏。

「進來。」他唇際有抹似有若無的淺笑,語氣是輕柔的。

茉莉鬱鬱寡歡的神色,顯然與席介天成反比。

她以沉重的一顆心來面對這個交換代價,他卻是愉悅的?她覺得他的舉止與心情在短短的時間內有一百八十度的怪異轉變。

茉莉猶豫、疑惑看他。

「過來我這邊。」

席介天挽住她肩頭,她瑟縮了下。

「你一定要這樣排斥我嗎?」他的口氣微慍。

「不……沒有。」茉莉連忙輕聲否認。

他注視著她許久,眸子裡是複雜的情緒波動。

慢慢地……他抬起手,手指穿過她方才被風雨凌虐過的濡濕秀髮。

他輕輕的滑撥那發尾的糾結凌亂,輕輕地、輕輕地,不斷重複著憐惜般的動作……

茉莉一陣心悸,她怔愣著一動不動,不敢相信他這異於平常的舉止。

「我喜歡你笑,不喜歡你這麼冷漠愁苦的表情。」他為她撥開貼在頰邊的一綹髮絲,大掌貼著她的臉龐輕撫著。

「你……」茉莉出口的聲音有些微顫抖。

席介天執起她冰冷的小手,牽她走往浴室。

茉莉蹙起意外、不解的柳眉,滿心震撼地看著他。

寬敞、乾濕分離的浴室內,靜默著奇異的氣氛,席介天拉來化妝鏡前的一張古典椅,讓茉莉坐下。

「你不喜歡自己洗頭,我幫你洗。」席介天按住她的肩頭。

「不、不要!」茉莉驚慌地連忙一躍跳起,瞳眸裡有絲微恐懼。

「茉莉……」他沉著臉看她。

「我……自己洗……」她吐著細若蚊吶的聲音。

「你在記恨?我不會像之前那樣對你。」他覺得心揪緊,微疼著。

泛紅的眼眶蒙上淚霧,茉莉隱忍著即將蔓延開來的哭意,咬唇沉默垂下頭去。

席介天靠近,輕輕環抱住她,茉莉兩肘支起,抵在他胸前抗拒著。

「你——不准抗拒!」席介天的怒潮倏然來襲,兩手分別抓起她的兩肘。

他的斥吼在她耳畔炸開,茉莉覺得她快被他忽上忽下的情緒給弄得崩潰。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求你別再這樣陰晴不定折磨我!」

「我沒有要折磨你!我不要你怕我!你為什麼要這樣排斥我?」他控制不住激動。

「你這不是折磨我是什麼?教我如何不怕你……你這麼可怕,這麼殘忍,這般無情,遠揚集團也讓你奪了去,我要如何看待你?你覺得我不該排斥你?」

「我可以把遠揚還給你!」

「但是要我來交換,不是嗎?」她淡漠地說。

席介天暗暗平定胸口沉重起伏的心緒,他知道,她認為他是齷齪卑劣的。

「你恨我?」他問。

「不……我不恨你……」茉莉回答。

她無法恨他,這是事實。

「還是你心裡只有魏漢青那個男人,我的交換條件讓你覺得勉強、不甘願!」

他掩不住心頭燒竄的妒火。

茉莉心頭一震!

為何把魏漢青都給扯進來?

「我既然已經決定拿自己來跟你換回遠揚,你又何必這樣?!何必提到魏漢青、何必管我是不是覺得勉強?」她氣若游絲,眼中泛滿失望。

「你不要用那種眼神折磨我、讓我愧疚,你明明就不甘願,不是嗎?」

他無法忍受她心裡有另一個男人。

「我沒有!更何況……我有資格讓你愧疚嗎?」

「好!那麼,請你記住一件事,你已經是我的,你的腦袋裡最好不要有別的男人!我會讓你甘願成為我的女人。」他討厭她這般任人宰割的無助樣子,他要她心悅誠服地和他在一起。

茉莉輕睇他一眼,長歎了口氣。「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在你眼裡是不屑一顧的,不是嗎……」

瞄了他雙手的手指,那枚她所珍愛的戒指不知被他拋棄在何處?她覺得心頭有股針扎的刺痛。「我對你不屑一顧嗎?你真的這麼覺得?」她的自貶讓他愀然色變。

「是,你對我不屑一顧,你是那麼不留餘地在傷害我對你的……」對你的…

…感情。

茉莉霍然住口,緊閉上眼,掩去眼底的黯淡神傷,這般剖析自己的心情是多麼讓人難受的事。

「對我的什麼?」席介天不放過她的欲言又止,眼神直逼她掩飾的眸。

「你……」她心慌。

「對我的什麼?告訴我!」他懷著不確定的心情期待著。

難堪襲上她的眸,茉莉不敢在他面前承認對他一廂情願的情感,她眸底湧上驚惶無措的淚。

「你不要逼我,不要這樣逼我,難道你要把我的尊嚴踐踏得徹底才罷手嗎?」

「為什麼要說我踐踏你!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做的這一切是因為誰?!」

為何她總是誤解他,總是不相信他?席介天痛苦得大吼,寬敞的浴室裡低回著他的聲音。

茉莉後退了一步,楚楚可憐的眼神不敢直視他,她囁嚅回應。「要不你所做的一切為的是誰?」她不願意直說他是為了昕月,那會教她難受。

「我為了你!為了你——」

席介天憤慨萬分地雙手箍緊了她雙臂搖晃著。

她讓他給吼得哭出聲。

這一席話惹得她全然崩潰、情緒激動。「為了我?不要這樣欺騙我!是為我的話,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茉莉痛心疾首地掄起拳頭擊在他的胸膛。

她的情感潰堤了、她的情感……禁不起他的戲弄和欺騙,她不要聽謊言,拒絕被欺騙。

「你相信我……我不是玩弄手段要得到你、我不是要踐踏你,我真的不捨得傷害你,我的心裡對你有滿滿的愧疚和心疼,你讓我好好彌補……」

她的哭泣摧折著他的心。

他再也不敢失控,再也不敢吼她,他按撫住她的後腦,緊緊貼在他胸前,萬分心疼、沉重地告白。

淚痕滿佈的一張臉錯愕地抬起,不敢置信地呆望著他。

他說得多真摯,這是他會說出口的言語嗎?

她原本痛擊他胸膛的手,此刻貼在他胸前,無措地正想移開時,她隔著他的衣服觸摸到一個突起硬物。

有一絲遲疑,沒有多想,她還是趕緊掙脫他的懷抱。

「不……不可能,你心裡有愧疚、心疼?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存在你心裡……」她喃喃自語,搖晃著腦袋。

席介天修長的指,開始逐一解去襯衫上的顆顆鈕扣,襯衫一敞,他脫掉了。

茉莉失措地退縮一大步,他要做什麼?

隨即她發現,他赤裸的壯碩胸膛上,那白金鏈子串著她的戒指,泛著淡淡的白金色光芒,戒指,靜垂在他胸前……

她捂著嘴、難以置信地膛大了眼……

眼角的淚珠滴滑而下,順著她的臉龐,盈在捂著嘴的手上。

「你在我心裡,我從來就不敢去面對;我把你藏起來,以為我藏得住,但我藏不住,你在這裡,真實地在這裡。」

他執起她的手,貼撫在他心口上,緩緩地……吐露那魂牽夢縈的思念情感。

原來……原來她以為他不屑戴上,她沒有想到他竟珍藏在胸膛。

茉莉眉宇鎖著哀怨,心底翻覆著激烈洶湧的情感。「為什麼?你……你真的在乎我?為什麼你從來不讓我知道,讓我痛苦這麼久……」

「噓……別哭,別哭了!」

他不捨地伸手攬她,她滴滴眼淚都折磨著他的心。

「你早知道我愛上你了,對嗎?」她緊偎進他胸前泣訴著。

她迫切地偎進他懷中,毫不掩飾地說她愛他,讓他心中一陣狂喜。

「你……你真的愛我?」懷著一絲不安,他笨拙的語氣像個無措的孩子。

「我愛你、我愛你!但你卻讓我一再掉進痛苦的深淵當中,你所做的這一切讓我多矛盾、多害怕,我無法去恨你,不知該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你,你知道我要用多大的意志來克服嗎?」她聲淚俱下,哭得肝腸寸斷。

「再也不會,我保證再也不會讓你那麼難過,你不要哭、不要讓我心疼。」

他自責萬分,現在才知道,他帶給她的打擊有多大。

他吻上她的額,吻上她的眼,吻去她的淚滴,在她聲聲啜泣中覆上她的唇…



茉莉倍受撼動地攀上他的肩,哽著不止的啜泣,生澀、激動地索求與回應。

「你真的不會再傷害我了?」

她在他的口中喘息、哽咽,頰上掛著濡濕的淚痕。

「絕不、絕對不會。」席介天低喘著,緊緊擁著她,唇瓣襲上她削瘦肩頭,渴望地吮吻著,隨即埋進她頸窩,汲取他思念多日的馨香氣息。

茉莉癱軟地後仰,雙手攀上他後腦、手指無助地穿進他濃密的發裡。

席介天一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托臀一抱,讓她感受到他瞬間被她點燃的火熱情慾。

茉莉淚痕未乾的臉龐,霎時染上兩抹瑰麗紅霞,席介天半垂眼望進她眸中的羞澀,他更迷亂了……

緊擁著她,吻上她粉嫩的唇瓣,他急切、輾轉嘗著那檀口的芬芳滋味,一手慢慢除去她的衣裳。她美好的胴體完全裸裎在他面前……

他眼中帶著深深的歉意愧疚與無比的迷戀深情注視著她,溫柔不捨地以大掌貼滑著她美麗的曲線。

茉莉嬌羞地雙手護住身體,低下頭去。

席介天撥開她垂下至胸前的長髮,掬起她下巴,看著她的眼。

「讓我愛你……」

* * *

茉莉趴在他赤裸胸膛上,把玩著他胸口上那枚戒指。

「你一輩子都要珍藏著它喔!」她唇角泛起幸福的恬淡笑容,輕聲對他說。

「不需要珍藏你嗎?」

席介天逗她,把玩著她垂下的長髮。

他愛看她那及肩長髮輕披在胸前的柔媚,愛她那髮梢滑過他肌膚時的輕柔舒服。

「我不是拿來珍藏的,是要珍惜、珍愛。」她害羞、小小聲說。

「好——」他拖著寵溺的長長尾音。「我會珍惜,我的摯愛!」

「你也是我的……摯愛。」茉莉越說越小聲。

看著她含笑卻又羞怯的眼,他依戀地撫上她的臉龐,然後勾來她的下巴,讓她的唇貼向他的,溫柔地烙下緩總的吻。

他喜歡她幽月般寧靜的眸,無法抗拒她甜美卻柔弱的嬌顏,他迷戀她每一個柔情細緻的神韻,愛極她的一顰一笑……

「你喜歡什麼樣的婚禮?」他在她頰邊溫柔開口。

茉莉胸口一陣狂喜撼動!他……這是求婚嗎?

「我從小就幻想,以後要一個有很多玫瑰、很多汽球的婚禮,不同顏色的花、繽紛的汽球,我覺得,那好幸福、好浪漫!」

茉莉紅著臉說出她天真的小小願望。

「不要名貴鑽戒、不要盛大隆重?只要那些無聊而不實際的東西?」他好笑地問她。

「我只要玫瑰和汽球!」她不好意思地鑽進他懷裡。

羞極了!茉莉覺得他一定在心裡嘲笑著她那不切實際的天真。

「你不准嫁給魏漢青!」他的口吻洩漏他專制的佔有意味。

「我不會嫁給他!」找個時間,她會說明她和漢青之間的關係。

席介天寬心漾開了笑,寵溺地扶起她的臉蛋,在她的唇瓣印下愛戀。

「我這個人很容易暴躁,我沒有柔情,脾氣不好!」他在離開她唇際時,低聲在她頰邊廝磨著,對於自己的小心眼感到好笑。

「所以我要給你呀!你沒有柔情,我給你,你脾氣不好,可我脾氣很好。」

茉莉認真傾訴,輕柔的聲音,天籟般慰藉著他。

「我不懂得說對不起,給你的傷害、給你父親事業上的打擊,我不懂得如何道歉。」他表白。

「我不會怪你、怨你,也不想聽你說對不起,因為那會讓我心疼,我不要你的尊嚴有一絲絲的委屈。」

茉莉寬宏而體貼,她是那麼小心翼翼、包容維護著他男人的自尊,深怕一不小心折損了他的尊嚴。

席介天鐵漢的一顆心,被她撼動得無法言語。

她感動著他的靈魂深處……

動容地在她眼瞼印下一吻,他起身。「你好好休息一下。」

「你要去哪裡?」茉莉驚慌起身。「我說錯什麼話惹你生氣了嗎?你為什麼不想理我了?」

「沒有、沒有!」他不忍地擁住她安撫著。「我的寶貝!你沒有做錯事,也沒有說錯話,別這麼害怕好嗎?你這樣讓我多心疼!我只是要出去處理一下遠揚集團的事。」

茉莉抬起臉疑惑看著她。

「你不想要遠揚集團了嗎?」他暗示地輕點了下她的鼻尖。

「你真的……」她興奮地雙手上環他的頸子。

「無條件奉還!」席介天笑著說。

「謝……」

他的指抵在她唇上。「不准說謝謝,那本來就是你的。」

茉莉感激地反抱住他,高興地說不出話。

「不過……」席介天故弄玄虛。

「不過什麼?」她緊張地問。

「不過,我要好好教你怎麼管理一個企業,你的功夫太遜了,這麼輕易就讓公司給我併吞掉!」他笑著搖頭。

「別教我,我怕了!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可不可以你幫我管就好,從今以後我不想再過那種生活了。」那戰戰兢兢的繁忙日子和沉重壓力,是她想到就心有餘悸的。

「你這個傻女人!對人永遠不設防,這樣實在不行!」席介天捏捏她的粉頰,又將她擁進懷中。

第九章

「漢青,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遠揚不會倒了,他答應把公司還給我了!」

茉莉心情自在而愉快,趁著空間,她撥了電話給魏漢青。

「真的?!恭喜你!」魏漢青也覺得興奮,但隨即又歎了一口氣。「唉!那我怎麼辦?」

「你怎麼辦?」茉莉尚未會意。

「我老爸在逼婚了,他要我們趕快把婚期定出來!」他頹喪地說。

「這……」茉莉為難遲疑著。

「唉……」他又歎了口氣。

茉莉不忍心,於是衝口說出。「漢青,你放心,我會跟你結婚的。」她看朋友有難,於心不忍。

「真的嗎?茉莉!你真的要幫我?」魏漢青不敢相信地大喊。

「這是我們講好的,雖然我的困難解決了,但是我既然曾經答應你,我就要做到。」

重視信用的她,堅持實現承諾,她心想,先幫了他這個忙再說,然後兩人再一起研究解決之道。至於席介天……她真的不知要如何啟齒告訴他。

「茉莉,謝謝你,我真是感謝你。」

「先別謝我,你應該開始煩惱以後該怎麼辦。」

「這個好解決啦!我自然有辦法,不過……茉莉,我想問你一件事。」他斟酌著。

「什麼事?」

「你跟那個席什麼的那男人……到底……」魏漢青吞吐地猜測著。

「一切……都很好。」茉莉慢慢說道,輕綻著一朵恬靜而幸福的笑容。

「這麼說,你愛他?」魏漢青了然一笑。

「我想……是的!我愛……真的很愛。」

第一次這麼直接告訴朋友她愛上一個人,茉莉羞紅了一張臉,還好魏漢青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那麼,我想我們還是別結婚好!」

「為什麼?」

「你的他不會在意嗎?你要怎麼跟他說?」他提醒茉莉。

「嗯……」茉莉認真沉吟著。「我……我想,會有辦法解決的。」

「不行!你認為他會讓你幫我這個忙嗎?沒有一個男人會答應這種事的。」

「讓我想辦法好嗎?我來溝通看看,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做到,我一定要跟你結婚。」

「茉莉呀!行不通的,謝謝你的兩肋插刀,我會另外想辦法。」

「你還有什麼辦法?」

「看看!或許另外找個替身。」

「這樣啊……」

「好了!我還有事要忙,有空再聊吧!」魏漢青手邊正好有事,他匆匆掛上電話。

收了線後,茉莉猶不安地發愣著。

她總覺得過意不去,讓魏漢青自己解決這件事似乎不妥。

尤其,他們的婚訊早已公開,被媒體大肆報導,接下來的後果魏漢青要怎麼處理?!

席介天佇立在門外的身影,陰沉而安靜,散發著無息的怒火。

尹茉莉——

你要嫁給魏漢青?!

你居然敢玩弄這樣的手段?!

他雙拳握了緊,手背上的青筋暴露滿在憤怒的拳頭上。

* * *

斜陽灑了一室,空蕩無人的屋內不見伊人。

往窗外循去,茉莉斜躺在露台的椅上睡著了。

她熟睡著,雙腿上擱著一本書,秋天的陽光灑在她波緞般的長髮,閃爍著耀眼的光采。

席介天站在窗邊不發一語地窺視,頓時覺得他此際的心底是柔軟的。

她的柔、她的美,教誰不憐惜?

但她為何是蛇蠍一般的女人,竟膽敢欺騙他得回遠揚集團後,她就要嫁給魏漢青了,不是嗎?

這女人的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好了!

暴躁地點燃一根香煙,長吁一口煙霧,他手指夾緊了濾嘴,忿瞪著前方的她。

他告訴自己:我不會讓她如意的、絕對不會!

但同時,煎熬的矛盾又襲了上來——

他愛她……誰教他愛她!他不忍心折穿她的謊言,不願兩人之間再發生衝突,他不想再一次給她傷害呀!

這樣的矛盾,撕裂了他,他緊閉上眼,拒絕自己的視線投向她。

猛一回頭,安妮在他身後靜默著。

「我有准你擅闖這裡?」席介天不客氣地惡斥,他暴躁到極限,胡亂熄滅掉手上的香煙,他走向樓下。

安妮跟了上去。「你為了她暴躁?!」

「我以為你學乖了,懂得沉默了!」席介天諷刺出口。

「我以為我的對手永遠只有段昕月。」安妮沉重地說出口,第一次,吐露對他的情感。

席介天定定注視著她,多年來,她從頭到尾死心塌地隨侍,為的是什麼,他並非不明白,會讓她這般一廂情願地付出,是因為他以為她能夠處理自己的感情,沒想到她今天會突然說出口。

「你想要的我無法給你。」

「我不後悔。」

安妮一徑癡心,明知他愛上了尹茉莉,她仍舊堅持。

「你沒有必要這樣對我,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不清醒、還不明白?」席介天暴躁地反駁。

「不!我就是夠清醒、夠明白!我明知你愛得痛苦,卻只能袖手旁觀,我不想看你這樣下去了,一個段昕月已經夠了,現在你還不怕嗎?你可以選擇愛你的我,你如河對待我都無所謂,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繼續陷在裡面了!」

安妮激動地大聲說著。

「包括我這樣對你?」

他突然粗暴地掐住她的下巴,粗魯胡亂的吻,在她的唇上肆虐著,一隻手扯開她兩件式的薄罩衫,她衣衫不整地露出一整片臂膀。

「我不後悔,什麼都願意。」她不反抗,反而緊抱住他。

席介天呆頓住,久久,他為她整整衣服,讓她凌亂的衣著回歸原位。

「你……不要這麼傻,何必!」

安妮傷心地撲進他懷裡哭出聲。「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能選擇我?」

席介天沉思著,沒有動作,任由她在他胸前發洩。

此時,茉莉靜靜地從樓梯口探頭……

她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讓她全然無法思考。

* * *

三天過去了,茉莉無言地等待著。

席介天為何三天都不曾回來過?

是否,他這三天都在那名女人那裡?

他放她形影孤單地守在這宅子裡,這幾天,她吃不下、睡不好,他為何要這樣躲避她、棄她於不顧?

她綻放一朵淒楚的笑,也許……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怎能傻到妄想他會給她真心。

一切的柔情,已成昨日,原來,自始至終都是虛假的。

悄悄地移動腳步,如一縷幽魂般,她走向大門。

這時,門扉卻從外打開了。

安妮的身影悄然出現。

「你……」是她!

茉莉看向眼前生得嬌艷動人的女人,心底有股蠢動的妒意。

「你和我一樣,都只是個影子。」安妮走到她跟前。

「你是什麼意思?」茉莉不解地蹙起眉心。

「他心裡永遠只有段昕月,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安妮定定注視著她,欲捕捉她眼裡受傷的痕跡。

茉莉心底掙扎了下。「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一樣越陷越深,我知道你愛他。」

「你到底是誰?我見過你,聽過你的聲音,但是我始終不知道你為何一直在他身邊?」

「我?我是安妮,跟著他工作很多年了,是他的秘書兼……床伴。」安妮不覺使了個壞,說出「床伴」的謊言。

茉莉心口一陣難受,緘默著不說話。

「我跟著他這麼久了,我瞭解他,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受害,永遠只當段昕月的影子,走不出他的世界。」安妮別有用心繼續說道。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當影子……」茉莉喃喃自語著。

「那麼你應該離去。」忌妒驅使安妮膽大地搬弄是非。

「我會的……我現在就走。」茉莉掩門走出屋子,她備感心痛,也不想知道安妮與他之間的細節。

此刻,她只想好好躲起來痛哭一場。

* * *

電梯門打開當下,席介天迎面而來。

「你去哪裡?」他不帶絲毫情感問她。

「我……」茉莉後退一步,不想面對他。

「你想去哪裡?我載你去。」

哪怕你是要找魏漢青那男人!

他壓抑著心頭同時矛盾著的情感與痛苦,輕執起她的手,帶她進電梯。

兩人靜默著,席介天逃避地將視線盯在電梯下降樓層的指示數字。

茉莉低首沉默良久,平撫著內心的難過,輕聲問起。「我不問你這幾天去了哪裡,我只想問你……你愛我嗎?」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切,就看他這個回答了。

「……」席介天繃著一張臉,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你愛我嗎?願意娶我嗎?」

如果,他無法愛自己……那麼,所有的決定,在她心中自有一把度量的尺。

席介天掄緊了拳。「怎麼?如果我願意娶你,你就不嫁給魏漢青?」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別扯到漢青,我們之間與他無關。」當下,她出乎意料地平靜。

他只是瞪著她,對於她的意圖完全無法掌控,不知她心裡所想。

茉莉等待許久,一顆心終究被傷得徹底。電梯門打開,她靜靜走出去……他沒有跟上來,也不留她?

「你身上的香味很好聞,可以告訴我,是什麼牌子的古龍水嗎?」

背對著他,她深吸了口氣,眷戀地將他的氣息納入鼻腔、烙在心底。

他依舊沒回答。

電梯門自動掩上,阻隔了兩人。

茉莉絕望離去……

她不要當昕月的影子,他心裡……果真永遠只有她……

* * *

茉莉失神惆悵地悶在家中房內,昕月關懷地來到她面前。

「你再這樣會悶壞的。」她在茉莉身畔坐下。

茉莉抬起空洞的眼看她,驀地,鼻間嗅到的香息,讓她心跳漏了個節拍,意外地問起:

「昕月姐,你身上的味道?!」

「在他身上也聞得到,對不?」昕月淡淡一笑,接著說:「無意間在美國找到的,我很喜歡這種味道,有次他生日,我另外買了瓶送給他,沒想到他那麼喜歡,一直固定用這個牌子。」

聽了昕月的話,茉莉難掩落寞。

這證明了,安妮所說的是事實,他的確忘不了她。

昕月別有暗示意味地說:「他是很珍惜感情的人,教人不愛上他都難。」

接著又語重心長道:「不過我心底對你爸爸根深蒂固的感情,真的無法讓他人所取代,我對他無法有男女之情,他對我亦是,我們都明白,彼此會是永遠的好朋友,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他更是重情重義的男人!」

「他重情?恐怕……只有對你……」茉莉回答的語氣酸酸的,她自己並沒有發現。

昕月笑著注視她。「你一定愛上他了!」

茉莉咬唇沉默。

「茉莉,聽我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知道他也深愛你,你……」

茉莉打斷。「不!他不愛我,他並不愛我。」

他心底深愛的仍舊是你,根深蒂固忘不了的是你!茉莉痛苦地把話梗在喉裡。

「茉莉……」

「我問過他了,如果他愛我,怎會不敢回答我?」只要他一句肯定,就能解去她心頭的疑慮,但他沒說出口呀!

「他是愛你的,我肯定,憑我對他的瞭解,我認識他兩年了,你應該要相信我的判斷,他早已理清對我的感覺,席介天這樣一個男人,一旦愛上一個人,過往的一切就無法取代現在、無法取代你在他心裡的地位,更何況,他早明白他自己並不愛我。」

昕月知道茉莉恐怕是誤會了,心急想澄清、說服她,讓她打開心結去面對這段情感。

茉莉依然咬著唇瓣沉默。

只怕不是呀!這兩年他對你濃烈的深情,才是我永遠都無法取代的。

但她做不到、無法怨任何一個人,一個是長姐般的情誼,一個是她的摯愛,教她如何自處?她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昕月姐,你不要再說了……我想休息,你可不可以出去。」茉莉頹喪、無力地說。

「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別把自己封閉起來。」昕月一歎,只好離去。

茉莉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她在席介天住處的垃圾桶中拾撿而來的空瓶。

輕輕打開那古龍水瓶蓋,瓶口散發著屬於他的味道。

她輕嗅著,將那只空瓶抱入懷中,臉頰滾落苦澀的淚珠。

我迷戀你的味道,就如同你深愛著昕月姐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嗎?

她在心裡淒楚地問道。

第十章

席介天與尹遠揚兩人沉默地對視著,長談了一段時間,氣氛僵著仍無突破。

尹遠揚長歎了口氣,他今天為了女兒,特地拉下老臉來跟他一晤,雖然席介天已經把遠揚集團無條件歸還,可是尹遠揚還是無法不武裝起男人的尊嚴,和顏悅色面對他。

「昔日的恩怨都讓它過去,我今天來,只要你給我一個交代,你要如何處置茉莉?」

從昕月口中,尹遠揚明白了這其中微妙的變化,他對席介天沒有了敵意,相反地,一番交手後,他對於席介天反有一股難言的佩服。

席介天依舊悶葫蘆似的,百問不答。

尹遠揚克制不住暴躁地站起身。「你是怎麼搞的?平常不是很凶嗎?氣勢不是很強嗎?怎麼我今天找你,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席介天沉歎著轉過頭。「沒有什麼好說的。」

他的語氣毫無情緒般,但內心洶湧著的,是難以理清的複雜情緒。

今天收到魏漢青結婚的消息,意外的是:新娘居然不是茉莉?!

這令他百思不解,她離去後,並未跟他結婚,為什麼?

「沒什麼好說?!你居然敢說沒話好說?把我女兒的肚子都搞大了,你還敢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尹遠揚叫囂大吼著。

「你說什麼?!」

席介天終於有動作了,他驚詫地站起身來。

「你做的好事,讓她懷孕了,結果你這樣對她?該死的,我不該輕易相信昕月說的,說什麼你愛茉莉,要我放心讓茉莉待在你身邊,真是該死!」他氣急敗壞惡咒著。

席介天震驚地說不出話,她……懷了他的孩子。

「你要怎麼處理?我今天不是來看你奇奇怪怪的臉色,你如果不打算負責,我就要馬上想辦法,我不可能叫她拿掉孩子,尹家兩代都單傳,我們的骨肉不能就這樣失去,要盡快幫她物色個對象嫁掉……」

尹遠揚滔滔不絕說著,席介天打斷他。「不行!她不能嫁給別人!」

「奇怪了!打從她之前要嫁給魏漢青時,你就不准她嫁人,現在你在她身上加諸了這樣的傷害,又不打算負責,那她要嫁給誰?你要她怎麼辦?這關乎一個女孩子的清白呀!」

「我娶她!」席介天下定決心說出口。

「你娶她?」尹遠揚搖搖頭。「你要娶她必須是你愛她才成!我可不能把她嫁給你虐待。」

「我——」席介天吞吐著出口的衝動。

「算了!」尹遠揚無奈吐了口氣,轉身就要離去。

席介天卻在他背後脫口大喊。「我愛她!」

尹遠揚點點頭,暗地揚起了一個欣慰、得意的笑,他等會兒可要趕緊回家跟昕月報備計謀得逞的實況。

假裝扳著臉轉過身,尹遠揚留下來與他繼續討論。

「娶我女兒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愛她,你的誠意又有多少?」

「我已經把遠揚集團還給你了!」席介天沉著臉說。

昔日的敵人,將變成他的岳父,席介天心中還是有些不自在。

「遠揚集團我不要!」尹遠揚緩緩出口。「只要茉莉幸福,遠揚集團可以送給你。」

「送給我換茉莉幸福?有這麼便宜的事?那是因為遠揚集團已經是一灘爛泥,你旗下已無能人可管理,你不過想借由我的能力重振遠揚,少說得冠冕堂皇!」

席介天一語道破。

「你這麼說我也不否認。」尹遠揚無所謂地聳聳肩。

事實上,這也是他打的如意算盤沒錯!有這麼一個能力卓越的女婿來為他管理遠揚,何樂而不為?

「老狐狸!」席介天冷斥。但他心裡是妥協且萬分願意接下這個爛攤子的,因為他不捨得讓茉莉獨挑重擔。

「商人本色!」尹遠揚噙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有條件!」席介天故弄玄虛。「昕月……必須跟我去美國!」

尹遠揚心一驚!「什麼?!」

莫非,自己與昕月的判斷皆出了差錯!席介天對昕月其實無法忘情?尹遠揚著實亂了方寸。

好整以暇,席介天才慢慢開口。「順便也把岳父大人接過去一塊孝敬!」

戲耍了個過癮!席介天再度扳回主控權,縱然四人之間的新關係有些戲劇化,

他應該做好即將為人女婿的心理準備,可是他強勢的習性依舊難改。

尹遠揚聞言寬心,癟著嘴無奈地對著他吹鬍子瞪眼。

真是不甘心哪!哪有女婿比岳父還強勢的?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

算了!他嚥下這口氣。

* * *

尹家的晚餐之後。

「茉莉,你過來。」尹遠揚喚來女兒。

「爸,有事?」

「爸幫你安排一樁婚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為什麼突然要幫我安排婚事?」

「要不,你肚子要大起來了怎麼辦?」

「你知道……」

茉莉心一驚,原來爸爸知道,訝異和慚愧同時湧上來,原來,她這陣子的孕吐瞞不過家人的眼睛。

尹遠揚點點頭,繼續說道:「對方家世背景不錯,你可以相信爸爸的安排。」

「爸……」茉莉遲疑著。「我怎麼能懷著別人的孩子去嫁人?這樣不公平。」

「你放心,我都處理好了,也跟對方說過了,這方面不會有問題,你這孩子就別多慮了,只管聽爸爸的話。」

「爸……」她努力想著拒絕的理由。

「就這麼說定了,下個星期天結婚,你朋友沒幾個,趕緊通知他們,爸爸就比較忙了,還有很多事情要聯絡準備。」

「這麼快!」她心慌了起來。

「我去看看還有什麼沒有準備好的,你去休息吧!」

「爸、爸!」她在他身後著急心慌喚著,尹遠揚卻不理會,慢慢走遠了。

茉莉猶回不過神,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看來,爸爸早已著手準備了,她只能任由父親安排了嗎?

怎麼辦?她不想嫁人,即使未婚生子壞了名節,她也寧願……寧願為心裡所愛的人背負這個代價。

但從小到大都不敢違抗父親的任何命令,她無措、排斥,卻也不敢忤逆父親的意思。

要怎麼辦才好?

* * *

終究,她還是任人宰割般地被盯著,準備結婚的種種事宜。

視父命如聖旨的她,還是沒敢違抗尹遠揚的安排。

「茉莉啊!這一套好看,你就選這套吧!」白慕喋喋不休地遊說茉莉。

茉莉只是失神地端坐在婚紗店內的沙發上,了無心情。

「我看這一套比較適合。」舒芳提著她中意的禮服走來。

「隨便吧!你們別忙了。」茉莉沉歎了聲。

隨著結婚日期的接近,茉莉心情就愈加沉重,她甚至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怎麼可以隨便!你要結婚耶!這一輩子一次的事情你怎麼可以不關心。」

白慕扳過她的肩。

「我連結婚對象是誰都不知道,我為誰打扮?」茉莉苦笑。

「你當然是為——」白慕險些脫口,舒芳連忙撞了下她的手肘,接下去說:

「為了你自己呀!結婚的時候大家眼光都是看新娘的,你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白慕摀住嘴,心虛地看著舒芳,舒芳投以責備的眼神。

大夥兒都收到段昕月的消息,也都合作配合,口風嚴密,沒敢讓茉莉知道大家在背後搞鬼,她們都知道茉莉的結婚對象是誰,也興奮得樂觀其成。

「我想簡單一點就好,就那套吧!」

茉莉隨手指向一款簡單素雅的禮服。

「好、好、好!就那套吧!趕快挑好把這事兒決定了,免得我們被你老爸念,說我們這幾個朋友辦不好事情。」舒芳為她取來禮服。

「真是不好意思,這樣麻煩你們。」茉莉歉疚地說。

她也知道舒芳與白慕是奉父親旨意來盯著她準備好這些事的。

「傻瓜!好朋友嘛,幫忙你是應該的。」舒芳笑著說。

「對呀,只要你婚姻幸福,我們幫這點忙不算什麼的!」

白慕開口,招來舒芳一個白眼。

果然!白慕又說錯話了,這會兒茉莉眼眶紅了起來。

「幸福?這樁被安排的婚姻有什麼幸福可言嗎?」

她需要的幸福,是她想要就要得到嗎?此刻,她不斷想著席介天。

白慕滿臉抱歉地走近茉莉,輕攬住她。「對不起啦!茉莉,我說錯話了……」

關於席介天,茉莉已在前陣子跟她們提過,她所有的心事、與他所有的糾葛,她們都一清二楚,也知道不該讓任何言語勾起她心頭那份低落。

「白慕,這不是你的錯,別跟我道歉。」茉莉輕輕倚靠著白慕的肩膀。

舒芳也攬住她們兩人。「會的!茉莉,你會幸福的,白慕沒有說錯話!」

舒芳有股衝動想告訴茉莉實情,但她只是淡淡一提!不敢多說。

「謝謝……謝謝你們,你們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有最好的朋友才會衷心祝福朋友要幸福,我真的……好高興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茉莉哽咽,眼眶湧出的淚水止不住。

雖然知道好友只是安慰她,她仍感到激動無比。

席介天給她的痛,讓她在好友的臂彎裡得到一絲慰藉。

三人抱在一塊,舒芳與白慕對視著,兩人一陣鼻酸、眼眶也紅了起來,她們的好友愛得多辛苦呀!教她們好心疼。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讓茉莉能得到一生疼愛。

* * *

尹遠揚為茉莉所安排的婚禮隆重開始,茉莉縱然在心底不斷掙扎,想反抗這個婚禮,但始終無法將反抗的言語說出口,只能無奈地任人安排。

高級禮車一路將惆悵失了魂的新娘送至國際機場。

一進機場,隨即有接待人員將茉莉迎進貴賓室。

沿路的紅地毯兩旁,汽球、花海簇擁排開,瀰漫著浪漫而香郁的氣息。

為什麼會這樣?

她憂鬱的瞳眸望著身旁一直陪伴著的好友,攏起的秀眉凝聚著不解,不明白父親為她安排的是什麼樣的對象、什麼樣的婚禮。

終究她還是沒有開口問,因為此刻她的心情哀怨而悲傷,腦海裡不斷盤旋著席介天的身影……她完全笑不出來,失神恍惚地任人安排。

一襲白紗,胭脂淡施,卻掩不住她的憔悴,精神不佳的她顯得更加柔弱無依。

白慕與舒芳有默契地扶著她前進,當好友們那股支持的力量從她被握著的手臂傳來時,她更是激動地差點哭出來。

無依地看著好友們……她收到他們祝福的眼神,可是心裡卻痛苦得想逃。

坐定在貴賓室內,玫瑰花香教她錯愕分神……

燦爛的鮮花,皆是不同的顏色,紫色、紅色、黃色、藍色……什麼樣高貴的品種都有,她只差沒有被花海給淹沒了。

玫瑰與汽球……這是她對於婚禮的小小憧憬。

她難過得想悲鳴出聲,為什麼,讓她完成這小小願望的,不是他,而是別的男人!

在貴賓室等候片刻,她身旁的騷動提醒她時間到了。

尹遠揚走近茉莉身畔,執起她的手,走向登機門。

她隱忍著,還是流下眼淚。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婚禮?她不想知道父親所安排的冤大頭是誰,也不想知道為何這個對象能夠掌握她的喜好,給她這樣一個浪漫的婚禮,此際,她仍舊有逃婚的衝動……

登上飛機,父親讓她在最前排的座椅坐定。機艙內瀰漫著玫瑰幽香,她流下了淚……

花香之中,她恍惚錯覺,好像聞到熟悉的古龍水香氣……

她哀淒苦笑,都要嫁人了,還在想另一名男人,娶她的男人真不值呀!

她啜泣了起來,熱燙的眼淚爬滿了臉龐,也不管眼淚是否會弄花了她的妝。

「不准哭!」

席介天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茉莉心口一緊、止了淚,呆愣良久後,她慌亂地揭開頭紗,遲疑地站了起來。

「誰說新娘子可以任意揭開頭紗!蓋好!」

席介天低斥,茉莉確信那聲音是從她背後傳來。

她馬上回眸——

「你……你?!」茉莉捂著吃驚的嘴。

此時,瀟灑穩坐在她後方座椅的席介天站了起來。

「我們要結婚了!」他深情地對上她錯愕的眸。

「這……是真的嗎?」茉莉愣著回不過神。

這是真的嗎?他……是這個婚禮的新郎?!

「是真的!」席介天泛著一個寵溺的暖暖笑容。「我愛你,而且我們現在就要飛往美國結婚!這飛機上的所有親友,都是要一起飛往美國為我們祝福的。」

茉莉不斷搖著頭,天大的意外讓她回不過神。

「這是你要的婚禮,不是嗎?從會場到飛機上,有數十萬株的七彩玫瑰和繽紛的汽球,這樣的排場你可滿意?若是不滿意,下了飛機會有更多的驚喜,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席介天用心地記住她天真的小小願望,只為換取她今日滿足喜悅一笑。

茉莉喜極而泣,才止的淚又撲簌簌滾了下來,所有的疑慮與誤會剎那冰釋,再也沒有任何事比得上眼前的真實。

她撲上前去,激動地跨上座椅,不管舉止是否優雅,也不管座椅橫在兩人中間,她想翻身而過,此刻,她只想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

他抬抱起她,橫越卡在他倆中間的座椅,將她擁在懷中,拭去她的淚滴。

「不准再哭了!在我身邊,永遠都不准你哭!」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周圍響起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口哨聲,歡騰著激昂鼎沸的叫聲與笑聲,搭機一同要飛往美國參加婚禮的親友,莫不鼓掌叫好,給予最高的祝福。

飛機……載著滿滿的幸福,劃過天際,飛向美好的國度。

—本書完—

後記

我愛松ㄨㄛ屋

連珍

九月二十三日……正式進社社也近三個月了。

我喜歡這個環境;這裡給我一片自主的領域,讓我盡情揮灑,有點黏又不會太黏的關係,讓我嘗到在這個舒服的環境中成長的自在滋味。

我喜歡這裡的人;大家互相支持,適度的默契、窩心的關懷,及尊重的禮遇,是難能可貴的貼心交流。

我喜歡喜歡堆積一本本漂漂的書;咱於社社出版的書寶寶真的沒話說!是業界裡頭我看過最精緻的設計,不知讀者們可認同?

所以希望大家都要繼續支持社社喔!

這是一個有情的空間、一本出版品的完成,裡面有無數的情感存在;作者的耕耘、眾編輯把守的每一關卡、出版社的用心,大家彙集成一股情感的力量,呈現在讀者面前,那其中的意義,是一顆心串著一顆心完成的,裡頭有好多人的心血。

很珍惜……這些可以寫故事的時間與空間。因為我常常在想,人生無常,是否某天會變成今日不知明日知何的處境;也許老美開打、也許中國大戰……呵,我是不是杞人憂天了點?沒辦法!人家好怕戰爭!尤其前陣子看了美國911 事件後,至今國際情勢都瀰漫著緊張,讓人不得不感歎渺小之於你我的無奈。反覆看著當天震撼人心的恐怖畫面,我一次次紅了眼眶,目睹畫面中那些驚懼、無助、錯亂、失措的人們、一具具從大樓直墜而下活生生的軀體……人間煉獄一般,天大的悲哀梗在胸口,教人難受極了。

很生氣,怎會有人不希望世界和平,要挑起令人害怕的戰人?我不想探究生存付鬥爭與利益的衝突,只希望,這一切悲劇與災難早日過去!

覺得,若世界瀕臨暴亂之際,什麼理想、夢想,都會破碎。言情小說還能出版嗎?也許,屆時我們只能開始寫什麼「戰地情人」哪、「搶救雷恩大兵」之類的,美好的愛情小說都將成為神話。

(我發現我寫後記越來越愛東扯西扯咧!從小說扯到戰爭?)

嗯……不 唆了!

寫完了白幕、舒芳、茉莉的故事,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因為寫這三個人的故事,其實背後花了我很長的時間,而且有越寫越沉重的感受,相對的也影響到我的情緒。

所以啊,連珍一定要擺脫這種感覺,馬上開新稿兒,再來個不一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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