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十景緞8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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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icemen00 於 2014-10-3 05:29 編輯

十景緞(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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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小鵑看著趙婉雁走來,不知她有何意圖,心中忐忑,緊咬下唇,狠狠
盯著她看。趙婉雁也不以為意,微笑道︰「姑娘,你別擔心,馬上就沒事了
。」彎下腰,把小白虎放下地來,摸摸它的頭,輕聲道︰「好寶寶,你要看
好喔,我跟向大哥過來之前,如果有人來了,趕快來通知我們,知不知道?
」小白虎仰起頭來,哇嗚一聲。

  趙婉雁急著找向揚來救人,向楊小鵑道︰「姑娘,你再等一下,我去找
向大哥來。」立時轉身出門。楊小鵑愕然不解,也沒想到向大哥是誰,心道
︰「這些王府賊子,又在搞什麼鬼?這個姑娘言語溫文,似乎甚是和善,難
道真是來救我麼?」

  小白虎在地上走來走去,又打了個滾,似乎百般聊賴,無事可做,踱了
一陣,趴在地上,擡首望著楊小鵑。楊小鵑見它頗有靈性,也覺有趣,心道
︰「這小貓倒挺有意思。」

  忽見小白虎跳將起來,落在楊小鵑雙腿上,人立起來,兩隻前腳不停往
她身上扒,不停叫喚。楊小鵑被它弄得一陣發癢,不禁笑了出來,叫道︰「
小貓,你幹什麼啊?」

  小白虎不停撲扒,楊小鵑穴道受封,不能動作,一時不穩,躺倒在床上
。小白虎趴在她腹上,便不再動。楊小鵑不覺好笑,心道︰「這隻小貓把我
當床麼?」

  忽覺小白虎又向前爬了幾下,一顆頭埋在她胸前,用腳爪扒了扒。楊小
鵑忍不住「啊」地驚呼出來,雖是動物,也不禁有些驚慌,低聲叫道︰「走
開一點啦!」

  小白虎在她胸口嗅了嗅,兩隻腳爪去撥開她胸前衣襟。楊小鵑又驚又羞
,叫道︰「喂……你……啊、啊……」呼喚之間,但覺胸脯微涼,衣衫已經
被小白虎弄開。小白虎看著兩個嬌小的乳房,嗚嗚叫了幾聲,伸出右前爪碰
了一下。楊小鵑不知如何是好,心道︰「這隻小貓可古怪得很。」

  她自然不知小白虎是由趙婉雁哺乳,現下趙婉雁不在,小白虎卻覺餓了
,自然而然地注意起楊小鵑的乳房。小白虎好奇地觸碰著楊小鵑細嫩的肌膚
,力道甚輕,楊小鵑卻不由得感到有些異樣,輕輕呻吟一聲,兩個小小的乳
尖慢慢挺立起來。

  小白虎雖覺眼前雙乳和平日感覺不同,卻也想不了這許多,朝她右乳舔
了舔。楊小鵑身不能動,那種奇異的感覺無處發洩,只有從口中聲音表達,
細微的喘氣一絲絲傳了出來。

  小白虎舔了幾下,輕輕含住乳頭,吸吮起來。楊小鵑只覺乳首一陣溫熱
,又有些趐癢,不覺大羞,歎氣似地輕輕喘著,低聲道︰「不要……嗯……
」由於手足無法活動,身體所感受到的分外清晰,細小的汗珠自肌膚滲出,
心中迷惘,不知它要做什麼。

  忽然之間,楊小鵑腦海裡浮現了當日身中春藥時,自己在向揚之前媚態
橫生的模樣。在藥力影響之下,她對當時情景的記憶十分模糊,只知道自己
在向揚眼前的表現放浪不堪,雖是藥力作祟,向揚也不放在心上,但她每當
見到向揚,卻也不免暗暗害羞,心中另有一番思慮。這時小白虎意在吸乳,
卻帶給楊小鵑一陣特殊的興奮,口中「嗯、嗯」地含糊呢喃,不知不覺胡思
亂想起來︰「如果……如果是向公子對我這樣,會是什麼感覺呢……」

  想著想著,楊小鵑紅暈上頰,喘聲漸亂,嬌態畢現。小白虎吸不到乳,
似乎也不死心,邊吸邊舔,弄得楊小鵑越發失神,幻想到了迷亂之際,一時
忘情,嬌聲道︰「向公子……向……公子……嗯……嗯嗯……」

  正感逐漸迷糊時,房門忽然打開,向揚和趙婉雁迅速閃進。兩人看到眼
前景象,同時輕呼,趙婉雁更是滿臉通紅,叫道︰「寶寶不要鬧,快過來!
」小白虎聽到呼喚,立時掉頭奔向趙婉雁,跳了起來,往她懷裡磨娑著。

  楊小鵑陡然見向揚來到,頓時從幻想中清醒過來,羞得雙頰發熱,慌忙
道︰「向、向公子……」想要遮掩自己胸部,卻也無能為力,只見向揚尷尬
地別過頭去,道︰「婉雁,先……先幫楊姑娘穿一下衣服罷。」

  趙婉雁「哎呀」一聲,連忙放開小白虎,上前拉好楊小鵑的衣衫,連聲
致歉道︰「真對不起,它……這……它大概是餓啦。真的對不起……」楊小
鵑早已窘得不知怎生應對,支吾道︰「算……算啦……沒關係……」

  向揚伸手出指,給楊小鵑解了穴。陸道人只用了幾分功力,以向揚內功
,解來尚不費力。楊小鵑急忙起身,雖已穿好衣服,還是舉手遮著胸前,含
羞垂首,低聲道︰「向公子,多謝啦。」擡頭看著趙婉雁,又道︰「謝謝這
位姑娘。你……你是誰?」

  向揚道︰「楊姑娘,這位趙姑娘是靖威王府的郡主。」楊小鵑一怔,道
︰「你是……郡主?」趙婉雁低聲道︰「是啊。楊姑娘,我哥哥他舉止多有
不敬,請你見諒。」說著躬身陪罪。楊小鵑對她本就全不氣惱,連忙道︰「
趙姑娘,不必這樣啦!」

  忽聽長廊一端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向這裡走來。向揚低聲道︰「婉雁
,我們得先離開,事情一了,我再來找你。」趙婉雁點點頭,輕聲道︰「快
走罷,別給發現了!」向揚微微一笑,道︰「我走了。」打開窗子,飛身越
過,楊小鵑跟著竄出。

  趙婉雁關上窗子,聽得小白虎在腳邊不住呼叫,彎身將它抱起,在它額
頭上拍了一下,道︰「以後別再這麼不乖了,知不知道?」小白虎低聲嗚地
一叫。

  向揚和楊小鵑施展輕功,奔出府外,齊往客棧疾奔。楊小鵑低聲道︰「
你怎麼找得到我?」向揚道︰「我一直跟在你後面,只是不能暴露行蹤,否
則要對付那兩個侍衛,其實不難。」楊小鵑道︰「你武功這麼厲害,直接把
他們滅口,不就行了?」向揚歎了口氣,道︰「他們畢竟是婉雁府裡的人,
雖然可惡,也無大過,且放過他們這一次,日後再動手就是了。」

  楊小鵑腳下不停,低聲道︰「那趙姑娘跟你很好,是不是?」向揚應道
︰「是。」楊小鵑嗯了一聲,忽覺心中一陣苦澀,歎道︰「真好。」向揚奇
道︰「怎麼了?」楊小鵑搖搖頭,笑道︰「也沒什麼。」

  兩人輕功俱佳,不多時回到客店,眾人都聚在一間大客房,乃是韓家父
子所住。石娘子見楊小鵑回來,首先道︰「四妹,有沒有吃虧?」楊小鵑笑
道︰「有向公子幫我,怎會吃虧?」石娘子道︰「以後行事謹慎點,別再惹
事了,莫要露了行跡,可不易救出任大俠。」楊小鵑吐了吐舌頭,道︰「我
知道啦!」

  向揚四下環顧,向文淵道︰「師弟,韓師伯不在麼?」文淵道︰「韓師
伯往天壽山察探,尚未回來,我們也還沒見到。」韓熙道︰「入夜之前,家
父應會返回,現下只有先等著了。」

  眾人各懷心事,等待韓虛清現身,到得申牌時分,仍無動靜。楊小鵑皺
眉道︰「再這麼等下去,要等到何時?不如我們之中誰到外面去找找。」淩
雲霞隨即道︰「不成,在京城裡露面,隨時會被皇陵派見著,很容易被注意
到。」華宣坐在桌邊,托著臉道︰「可是,韓師伯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哪?
」韓熙微笑道︰「華師妹,你很想見我父親麼?」華宣還沒回答,小慕容便
道︰「既然都是要見到的,又有什麼想不想了?」

  文淵見小慕容總要打韓熙的岔,微微苦笑,正作沒理會處,卻見向揚神
情凝重,似乎想著什麼事。文淵問道︰「師兄,怎麼了?」向揚道︰「方纔
到了靖威王宅邸,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文淵道︰「譬如何者?」向揚道
︰「我也說不上來。唉,若沒急著出來,該跟婉雁問幾句話。」

  文淵還待再問,忽聽「砰」地一聲,門板被一名青衫漢子撞開,狀甚狼
狽,勉力站定,朝韓熙躬身為禮,道︰「少爺,老爺命小人傳話,已尋到任
先生所在,是在長陵……地……」這「地」字勉強清楚說出,一絲黑血自嘴
角流下,頹然倒地。

  韓熙連忙上前,叫道︰「長陵地宮?」那漢子用盡全力,點點頭,便再
也擡不起來了。紫緣一拉文淵衣袖,道︰「文公子,他受傷了,得快救他…
…」文淵也已趨前,扶起那漢子,一探脈息,臉色登時沈了下來,道︰「韓
師兄,這位先生已經……」

  韓熙道︰「死了,他是家父的一名屬下。」說著背起長劍,道︰「家父
定然到了長陵,發現了任師叔,派他回來傳話,卻遭了敵人毒手。」

  石娘子取出一張手帕,沾了那人嘴邊一些黑血,放到鼻端一聞,只覺腥
臭難當,氣如腐魚,不禁皺眉,道︰「他是中了劇毒而亡,皇陵派中會使此
厲害毒藥的,只有一人。」

  忽見那門板上木屑紛落,木質如受侵蝕,漸轉灰黑顏色,隨著一股腥風
吹進,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承蒙石大莊主擡舉,貴賓光臨京城,葛元當
特來接待。」但見一個白鬚老者自門邊轉出,頭戴黑巾,身穿黑衣,陰氣森
森,正是當日和文淵會面過的葛元當。


十景緞(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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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元當猝然來到,雖只一人,石娘子卻大為震驚,叫道︰「大家快出此
房,不可逗留!」雙手先後一揚,兩枚飛石颼颼打出。葛元當身在門外,飛
躍而起,兩枚飛石自他腳底飛過。但見他半空翻了個�鬥,頭下腳上,兩袖
一鼓,一大片黑煙澎地散開,順著袖風湧入房中,掃過門欄,木色立暗。

  向揚雙掌一圈,大喝一聲,九通雷掌威力迸發,掌力勢如風雷,猛地將
黑煙推回數尺。但是黑煙被前後兩道內力一衝,便往四周散溢,化做淡淡迷
霧。房中四面為壁,毒煙更具效力,文淵看出不妙,一個閃身到了窗邊,揮
掌開窗,叫道︰「各位快出去!」

  這房間是在二樓,但是眾人均擅武藝,躍出窗外,自不為難。毒煙厲害
,韓熙、淩雲霞等一一躍出,不敢久留,待華宣及小慕容出去,文淵也抱著
紫緣逸出,卻不見向揚和石娘子出來。

  但聽一聲砰然巨響,兩扇窗子被一股無形巨力震飛出來,一團黑影跟著
飄出,輕輕落在大街,向揚和石娘子一齊躍下。只見向揚右掌隱隱籠罩一股
黑氣,緩緩自掌心散出。葛元當沈聲道︰「好小子,內功倒是不弱。」向揚
右掌用力一握,黑氣登時飛散無蹤,道︰「多謝!閣下這份見面禮,在下收
下了。」

  兩人適才飛快交手數招,互拼一掌,葛元當掌中暗藏毒質,內勁一發,
便借力出房。毒煙詭異,向揚不能承受,但是正面對掌,向揚內功雄渾,
葛元當的毒掌便未能得手。

  石娘子見他孤身一人,竟敢前來襲擊,心中甚疑,喝道︰「葛元當,你
們皇陵派人才眾多,難道只派你一人前來麼?」葛元當雙手緩緩左右平舉,
十指箕張,黑氣瀰漫,道︰「不過是來招呼一下各位,就老夫一人,便已足
夠!」說完雙臂一振,兩團黑氣向左右兩邊捲去,街上本有不少百姓,一被
黑氣掃及,便劇烈咳杖起來,本來只彎著腰,卻漸漸蜷曲身子,倒地不起。

  向揚大怒,飛身上前,一掌直劈過去,叫道︰「這些都是無辜百姓,你
傷他們做什麼?」葛元當飄身避開,冷笑道︰「它們都是老夫的武器,你這
小子如何懂得?」

  說話之間,死於毒煙肆虐下的屍體已散發出陣陣惡臭,令人幾欲作嘔,
紫緣身子打了個冷顫,但覺腦中一陣暈眩,腳下不穩,險些摔倒。文淵大驚
,連忙扶著紫緣,道︰「紫緣,怎麼了?」紫緣迷迷糊糊地道︰「文……文
公子……我……我好冷……」文淵心裡一驚,握住紫緣手掌,將九轉玄功真
氣送了過去,叫道︰「各位小心,看來這些屍體均已帶了毒氣!」華宣驚道
︰「紫緣姐姐中毒了?」話才出口,自己也覺有些頭暈,連忙運功抵禦毒氣
。藍靈玉、楊小鵑等內功較淺,更是搖搖晃晃,全力運氣,才保得無礙。

  石娘子默運真氣,抵擋毒氣,怒道︰「葛元當,京城之中,你也膽敢用
『萬屍蠱』此等陰狠毒物?蠱毒擴散開來,要害死多少人?」葛元當冷冷地
道︰「待得各位束手就擒,老夫自會收了蠱毒,何須擔憂?」話聲一止,葛
元當已衝至一具屍身旁邊,右腳一起,將那屍體踢向文淵。

  屍體未至,濃烈的屍臭已先逼來。文淵眼見紫緣昏昏沈沈,冷汗直冒,
心中擔憂,更是氣憤葛元當的狠辣,左臂輕輕摟著紫緣,真氣點滴傳去,右
掌忽然一圈一轉,左腳足尖點地一旋,身子於倏忽間迴旋數圈,衣袖飛揚,
那屍身前衝之勢竟莫名其妙地消解,憑空翻了個身,砰地一聲落下地來,文
淵卻已不在當地。

  饒是葛元當眼光銳利,竟也沒看出文淵如何閃躲破解自己的攻勢,驚異
之餘,忽覺背後風聲颯然,連忙回身出掌,來人一沾即走,飄然退開丈許,
卻是文淵出手,身法之奇,幾是神出鬼沒,葛元當大為吃驚,心道︰「這小
子何時練就了這等輕功?怎地晃眼之間,便繞到我身後了?」

  文淵手抱紫緣,身法之快,卻絲毫不受影響,右手握住劍鞘,向前一送
,鞘中長劍霍然倒飛而出,劍柄直撞葛元當胸膛。葛元當伸手一抓,正要順
勢握住劍柄,豈料文淵疾步飛沖,尾隨飛逝劍光,起腳回踢劍刃,長劍陡然
打了個圈,葛元當變成抓住了劍鋒,不及驚愕,光圈疾劃而過,一隻手掌幾
乎切成兩半。總算他劇痛之餘,發勁震出,劍鋒稍稍盪開,保住手掌,卻已
血流如注,滿手血汙。葛元當厲聲嘶叫,急忙飛退兩三丈,驚怒交迸。

  這幾下神奇玄異的招數,全出自於宋末毛敏仲的一曲「莊周夢蝶」,取
材於莊子「齊物論」,功法如夢如幻,舉手擡足之間,令人難分虛實,文淵
卻是栩栩然如飄蝶,別說葛元當對他招數意想不到,便是他自己也未曾設想
,隨意而為,無一而非出人意表。他精通樂律,又熟讀經典,兩者互相融會
,施展於武功中,越加得其精髓,神妙無方。

  此時屍氣已散去不少,其餘百姓也早已驚惶逃散,葛元當受創不輕,神
情卻更加悍惡,左手成爪,疾撲小慕容。小慕容知他毒功厲害,自己內功不
及,當下纖腰一擺,輕盈之極地讓開一旁,手上短劍盤旋繚繞,施展霓裳羽
衣劍護住全身。葛元當還待再攻,石娘子的飛石和楊小鵑的彈子連珠打到,
逼得他不得不避,厲聲叫道︰「賊婆娘,想暗算老夫麼?」小慕容道︰「你
的毒煙可惡毒得多,現下難道還有你喊冤的餘地麼?」葛元當怒極,單掌連
擊,五指上漸現斑斕氣芒,色彩紛雜,詭異多端。

  石娘子叫道︰「慕容姑娘退開!這是滇嶺派煉血手,不可逞強!」小慕
容聽得滇嶺派之名,臉色微變,急忙抽身遠退,叫道︰「原來你是從滇嶺派
投入皇陵派的,難怪毒技如此險惡!」

  滇嶺派地處雲南深山,以習毒為武學基礎,門下弟子人人擅毒,掌門人
白超然更是毒技精深,當世無人能出其右,武林中威名赫赫。葛元當這「煉
血手」,便是滇嶺派最駭人的毒功之一,能使人血中產生異毒,雖不致當場
斃命,卻會使人衰弱異常,即使尋常傷風,亦會痛苦不堪,生不如死,滇嶺
派高手亦不敢輕易使用。石娘子識得此技,立即出言警告小慕容,便是此功
太過陰損之故。

  葛元當連聲冷笑,道︰「不錯,老夫本是滇嶺派之人,現下則是皇陵派
守陵使。你們若是不怕死的,儘管來跟老夫過幾招,瞧瞧能活上幾日?」

  韓熙喝道︰「葛元當,你莫要拖延時間,我等一湧而上,將你分屍,便
往長陵去救任師叔,你皇陵派有何詭計,都是枉然!」葛元當斜睨韓熙,道
︰「你這小子是韓虛清的兒子麼?嘿嘿,老夫倒還是第一次見到你,看來也
算是個人傑,可惜轉眼便是乾屍枯骨。」身影一閃,左掌挾帶絢爛色芒,悍
然拍向韓熙左脅。

  韓熙拔劍出鞘,穩守指南劍架勢,劍尖指向葛元當掌心。葛元當變招奇
快,讓過劍鋒,轉而抓向韓熙手腕。韓熙迅速收臂轉劍,劍刃平刺,去勢比
前招更加淩厲。

  便在此時,向揚已縱身而至葛元當上空,喝道︰「葛老賊,讓我領教一
招煉血手功夫如何?」隨著身形下落,雷掌剛勁已然封住葛元當週身四尺之
地,先聲奪人,葛元當雙目一瞪,沈聲道︰「小鬼,來送死罷!」左掌翻起
,以煉血手硬接九通雷掌。

  就在雙掌將要相擊的一瞬間,向揚掌路陡變,由直劈而化迴旋,雙掌齊
出,連轉了數十個大小圓圈,彷彿一道旋風襲捲,葛元當一條手臂立時陷入
重圍,不能脫困。向揚恨他濫殺平民,掌下毫不留情,這「風雷 石壇」的
迴旋力道巨大得可怕,但聽幾聲斷骨聲響起,葛元當前臂骨接連震斷,雷掌
掌力直震入體,打得他腦中嗡嗡聲響,掌上彩氣崩解離散。

  雷掌逞威已畢,向揚穩穩落地,葛元當的手臂已變得曲折離奇,癱倒在
地。向揚驟出猛招,也覺真氣翻騰,雙掌虛持丹田,暗暗調息,吐了口氣,
道︰「你這老賊恃毒害人,今日我將你一掌擊斃,瞧你有何話說?」手掌一
起,便要將葛元當斃於掌下,卻聽一個中年男聲道︰「我皇陵派的守陵使,
豈容你小輩說殺便殺?」

  這聲音自大路一方遠遠傳來,竟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霸悍。眾人望去,
一個身穿淡黃錦袍的男子緩步踏來,約莫五十歲上下,神貌嚴厲,雙目暗藏
稜光,蓄著短鬚,步伐穩健,隱然透露一股霸氣,身後十數人靜靜跟著,其
中也有衛高辛在內。那黃袍男子眼光掃過四周,道︰「這裡躺在地上的,只
有屍體,葛元當,你這是什麼樣子,給我站起來!」

  出手時極其凶狠的葛元當,此時竟也臉現惶懼神情,掙扎起身,不去管
向揚是否要落掌將他打死,走上幾步,顫聲道︰「獻陵守陵使葛元當,參見
掌門。屬下……屬下未能達成使命,請掌門降罪。」黃袍男子哼了一聲,道
︰「若我沒到這裡來,你便這樣讓這些人順順利利到長陵去了?」葛元當不
敢接口,寬大的黑衣不住抖動。

  向揚和文淵聞言,一齊凝視眼前這黃袍男子。此人便是皇陵派掌門,也
是昔日的大師伯,武功最為深湛的龍馭清!


十景緞(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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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四下氣氛為之凝結。只聽龍馭清說道︰「你們想必都是來找
我任師弟的。好得很!華師弟的弟子,便是你們兩個?見到本門長輩,何以
不跪?」說著眼光朝向揚、文淵這裡射來。

  向揚凜然無懼,道︰「龍馭清,你既然已離開本門,我也不叫你師伯了
。」文淵說道︰「正是如此。」龍馭清冷冷地道︰「很好,那麼我也不必對
你們手下留情。」

  石娘子上前一步,道︰「龍掌門,我巾幗莊的舊帳,可要一併算來?」
龍馭清道︰「攻打巾幗莊,原是迫不得已,倘若石莊主肯將十景緞換來,何
來此戰?石莊主,你可帶了十景緞來?」石娘子伸手入懷,取出一枚尖石,
道︰「當真遺憾,今日來此,只有此物奉送。」龍馭清微微冷笑,道︰「很
好。」

  文淵心道︰「龍馭清來此,皇陵派中能跟韓師伯相抗者,應只有黃仲鬼
一人,若要往長陵救任兄,此乃最佳時機。然而要在這裡擺脫龍馭清,只怕
大大不易。」向揚心中也是這麼一個念頭,暗暗思索一陣,低聲道︰「師弟
,你跟師妹、韓師兄、石姑娘她們先走,立刻趕去長陵。」文淵愕然,道︰
「師兄,那你呢?」向揚道︰「我來拖住龍馭清,你們幾人合力,若能會合
韓師伯,該能及時救到任師叔。」

  此時紫緣已悠悠轉醒,輕聲道︰「文公子!」文淵輕輕抱著她,道︰「
感覺怎麼樣?」紫緣低聲道︰「好多了,只是還有些冷。」文淵搭她脈息,
已然平復不少,心知所中屍毒不深,自己以內功助她調理之後,已無大礙,
當下道︰「紫緣,你先跟我師妹她們走。」紫緣轉頭看了看皇陵派眾人,道
︰「你要跟他們打嗎?」文淵微笑道︰「馬上便會跟上來的。」

  向揚暗運玄功,道︰「師弟,讓我來就夠了,你們先救任師叔要緊。」
文淵俯身拾起長劍,道︰「龍馭清該比黃仲鬼更難對付,師兄,你一個人絕
對不行,一起上吧。」向揚正顏道︰「師弟,你不聽師兄的話了麼?」文淵
道︰「不聽。」向揚笑了笑,道︰「那就算了,動手!」

  瞬息之間,兩道身影飛縱而出,向揚單足一頓,疾衝之勢陡然增快,夔
龍勁功法流轉全身,文淵劍蘊真力,使動莊周夢蝶序引「蝶夢遊」,身影飄
忽難測,搶先夾擊龍馭清。龍馭清暗哼一聲,雙手一揮一格,架住向揚掌路
,掌風震開文淵劍鋒,內勁一吐,向文二人不由自主退開幾步。

  向揚沈勁卸力,暗暗調息,叫道︰「石姑娘,你們快往長陵去!」石娘
子衡量情勢,若是自己留下助陣,單以韓熙、華宣、小慕容等人,未必能應
付得來,更無人領導淩雲霞等三女,趁著龍馭清並未親自看守任劍清,需得
當機立斷,當下叫道︰「向兄,文兄,多加小心!」身形一縱,當先往北衝
去。小慕容搶入客棧馬房,放出馬匹,讓眾人乘馬趕路。

  衛高辛飛身而出,右手單掌戳向小慕容,喝道︰「想要逃走,哪有這等
容易!」小慕容見他來得淩厲,不敢硬接,輕輕閃過,先避其鋒,華宣長鞭
一圈,封住衛高辛來路,一邊叫道︰「文師兄,你可要快點跟過來!」韓熙
奔了過來,道︰「不必擔心,華師妹,快快上馬!」

  衛高辛還待追擊,卻聽龍馭清道︰「不必追了,讓他們去!」衛高辛一
聽,當即停步,應道︰「遵命。」身子一退,回到皇陵派諸人中。

  向揚望著韓熙和一眾女子絕塵而去,道︰「龍馭清,你可真放得下心。
」龍馭清冷冷地道︰「長陵地宮,連韓師弟也無法脫困,我何須擔心這些人
破了地宮?」文淵一振長劍,心道︰「長陵地宮究竟有何古怪,龍馭清這等
有恃無恐?衛高辛、葛元當武功都屬上乘,他也將之調來,莫非另有高手看
守任兄?」

  然而此時做何臆度,都屬無用,兩人面對的,乃是更勝於黃仲鬼的強敵
,方才被龍馭清化開攻勢之時,向揚、文淵均已領會其武功圓熟精純,實已
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要說取勝,幾乎絕不可能。此戰但求爭取時間,尋隙
脫身,便算功成。

  但聽龍馭清道︰「十多年來,未曾再見華玄清師弟一面,想不到現在只
能見其徒弟。你們兩個,功夫學到了幾成?」向揚雙眉一挑,道︰「師父所
學博大精深,我們至今仍遠有不及,但要鏟奸除惡,倒還應付得來。」龍馭
清陡然目露凶光,道︰「小鬼,莫要胡言亂語!」身形一騰,已搶至向揚上
位,單掌下擊,一股剛強巨力颯然而至,如漫天烏雲中驚雷忽現,正是九通
雷掌掌力。

  向揚自知功力不及,真氣迅速流轉三周天,虛掌上迎,雙掌將觸未觸之
時,藉著龍馭清掌下威力滑開步伐,甫一抽身,龍馭清掌力已憑空轟在地面
,震天價一聲大響,砂石亂飛,勁氣四溢,向揚只覺氣息窒礙不順,大為心
驚,受其餘波震盪,居然連退十餘步。文淵閃身至他背後,叫道︰「師兄!
」左掌按住他肩後,拍出數道柔力,方才勉力化解餘勁。皇陵派眾人登時大
聲喝彩,未龍馭清助威。

  龍馭清喝道︰「小子,九通雷掌該是這樣使的!」不待向揚回氣,又已
衝上前去,雙掌霎時間蘊含了深厚無匹的內家真力,連環拍出,迅猛駭人,
無數掌影接踵而來,鋪天蓋地,如同千軍萬馬的大戰陣,正是九通雷掌絕招
「雷鼓動山川」。

  向揚對這一招早已爛熟於胸,但是由修為深不可測的龍馭清使將出來,
威力竟是大得難以想像,震驚之下,已無閃避餘地,運氣站定腳步,縱聲長
嘯,將丹田真氣盡數提起,同樣使出「雷鼓動山川」,以快打快,以繁制繁
,只一瞬間,兩人已接連硬拚數十掌,劇震之聲接連爆響。

  一經交鋒,高下立時顯現,向揚功力確然不及龍馭清,每一掌拍出,都
受到極大的震撼,龍馭清卻著著進逼,掌法越打越快。正要一舉攻潰向揚掌
路,忽見青光閃動,文淵自向揚身後橫身閃出,「蝶夢遊」劍法輕靈之極地
施展出來,劍尖連點龍馭清上身各大重穴。

  龍馭清大喝一聲,雙掌陡然一併,內勁猶如化做排空巨浪,廣及身周七
尺,硬生生把向揚、文淵震飛丈餘,長劍也嗡嗡作響,若非文淵使足柔勁,
這一招便要令他劍刃斷碎。向揚雖然身上未中一掌,但是連拼數十掌,已把
他震得氣血翻騰,經脈真氣亂成一團,咬緊牙關,勉強站穩,心下不禁駭然
︰「這龍馭清好厲害!能把九通雷掌使到這等程度,非有極其精深的內功做
底子不可,我尚且抵擋不了,師弟豈非更加危險?」

  文淵受了龍馭清隔空所發雷掌功力,比向揚好不到哪裡去,渾身劇震,
一時之間,險些難以動彈。但他知道一但被震倒在地,雷掌威力盡數入體,
他絕對承受不起,在這凶險無比的關頭,全力運使「御風行」,身子飄然而
起,如入縹緲虛空,不受外力羈絆,風吹落葉一般掠地而過,總算消解大半
雷掌巨力,方才輕輕落地,未在一擊之下便受重傷。然而龍馭清掌力太強,
文淵奇經八脈皆受劇烈震盪,雖然站定,卻沒能立時重新提氣,全身酸軟無
力,連忙以劍柱地,方才穩下。

  龍馭清冷笑一聲,道︰「怎麼了?只是這麼一招,就受不了了嗎?」絲
毫不讓兩人調息,左腳微舉,雙掌一分,掌心忽然平白響起隆隆之聲,有如
悶雷。向揚一見,立知他要施展「夔龍勁」,叫道︰「師弟,小心了!」文
淵也知此招厲害,當下全神提防。

  但聽龍馭清一聲狂嘯,左掌接連幾個小迴旋,夔龍勁全數運至右掌,身
影一晃,一掌直劈文淵胸口,來得快如閃電,倏忽即至。文淵知道這一招最
厲害處,便是後勁極其驚人,想要避開,非有極其高妙的輕功身法不可,心
中忽地閃過一絲靈光,將長劍直拋上空,腳步一錯,似乎身形不穩,虛浮之
中,竟將這一掌險之又險的讓了開去。

  這一下步法乃是由「岳陽三醉」琴曲化出,又名「羽化登仙」,但見文
淵身如飄羽,去向無定,似快似慢,步伐模糊,大有呂洞賓三醉岳陽、飛渡
洞庭之勢。夔龍勁靈動多端,乃九通雷掌的精奧功法,龍馭清一掌不中,旋
即回掌追擊,毫無滯澀。

  但是文淵內功雖然遠遠不如龍馭清,卻身負當世無人可解的神妙秘訣,
若把他在琴藝上的造詣跟龍馭清的武學境界相較,可說同為舉世難逢對手。
就憑著對琴曲的透徹瞭解,文淵將武功不及之處彌補提升,這「岳陽三醉」
步法,就算龍馭清見聞如何廣博,也瞧不出半點端倪,夔龍勁後勁連發三重
,都被他在千鈞一髮之際逃開。龍馭清銜尾猛追,竟然未能擊中文淵,而文
淵明明接不住龍馭清這一掌,卻反而像是遊刃有餘,身法瀟灑流暢,真如蘇
軾赤壁賦曰︰「浩浩乎如憑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
化而登仙」。

  轉眼之間,文淵拋出的長劍自空落地,龍馭清已連發九道後勁,全被文
淵避開,心中不禁訝異,暗道︰「這小子所使輕功,並非本門所傳,先前施
展的劍法,也未曾見韓虛清使過,武林中更從未見得,到底是什麼功夫?」

  就在他遲疑的一瞬間,忽聽一聲大喝,向揚已飛步來攻,雙掌一拍即分
,掌心真氣狂聚,威勢驚人,也是「夔龍勁」掌力,直逼龍馭清而來。這一
掌抓準龍馭清九道後勁耗盡,尚未回氣的一剎那間反攻,以己之強,攻彼之
弱,龍馭清察覺之時,已然失了先機,倉促之間,回身一掌對去,雙掌交擊
,向揚立時豁盡全力,九道厲勁毫不停滯,如同九重大浪般層疊狂轟。

  文淵看出轉機,掌使「滄海龍吟」功力,重重拍向龍馭清肩頭,居然一
擊即中。龍馭清低哼一聲,內勁忽然變得混沌不明,似是無底深淵,又如宇
宙洪荒,漫無邊境,向揚和文淵兩人的掌力像是打在了空處,渾不著力,無
可中者。

  二人驚愕之餘,龍馭清內勁又變,這次卻如風雲變色,天驚地動,經脈
之中厲勁迸發,衣袍鼓起,灌滿勁風,浩瀚無止的大威力驟然釋放出來,向
揚、文淵陡然間像是失卻了主宰,內勁全被逼回自身,霎時間承受了粉身碎
骨般的劇烈痛苦,向揚緩緩趴倒,稍一動彈,便噴出一大口鮮血。文淵像是
飛鳥折翼,「碰」地跌落地上。

  龍馭清冷冷地望著二人,忽然一腳踢出,正中向揚腰間,將他身子踢得
飛起,落地之後,又在地上翻了幾個身,所過之處血跡斑斑。向揚只覺五臟
六腑像是移了位,幾欲昏去,全然無力抵擋。龍馭清彎腰抓住文淵後領,手
臂一抖,直把文淵擲出二丈多遠,正摔在向揚身旁,一落地,文淵便吐出一
口鮮血,微微掙扎,看來也是無力動彈。

  龍馭清哈哈大笑,道︰「怎麼?剛才還是生龍活虎的,現下卻像兩灘爛
泥,這樣的功夫,也敢向我挑戰?」笑了幾聲,便即止住,輕輕按了按胸口
,鼻中哼了一哼,微微冷笑。

  向揚只覺全身骨骼疼痛不堪,真氣難以凝聚,使足全力,勉強撐著上身
,低聲道︰「師弟,還能動嗎?」文淵一動也不動,低聲說道︰「半死不活
了。」

  龍馭清上前幾步,沈聲道︰「小子,你便是曾傷了衛高辛的文淵罷?你
這身武功,到底是從何而來?」文淵道︰「你武功已然這等厲害,又何必知
道?」

  龍馭清臉色一沈,回身吩咐道︰「把這兩人帶回去。」四名漢子應聲而
出,各持鐵煉,朝向揚、文淵走來。文淵躺在地上,往客棧窗口一望,似乎
要看什麼東西,留戀不下。

  龍馭清見他如此,頓起疑心,暗道︰「莫非客棧中有何古怪?」當下奔
至客棧窗下,起身縱躍,入了房間。此時毒氣早已散去,龍馭清環視四周,
眼光掃到床邊一個琴囊,心中一動,上前拿起,解了開來,正是文武七絃琴
。葛元當來襲之時,因躲避萬屍蠱毒氣為先,又為了對戰時的靈活,文淵沒
能將琴帶出。

  文武七絃琴乃師門寶物,龍馭清之所以欲得任劍清而後快,一大原因便
是為奪此琴,此時見到,不禁大喜過望,喃喃地道︰「天助我也,當真天助
我也!」轉念一想︰「那小子年紀輕輕,卻有一身奇妙功夫,想必便是此琴
的奇效。」思及此處,更是欣喜欲狂,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笑聲中,忽聽幾聲驚呼慘叫自窗外傳來,龍馭清心頭一驚,情知有變
,立即縱身出窗,只見四名漢子倒在地上,衛高辛單腳跪地,按著左腿,指
縫間不停流下鮮血,葛元當仰倒在地,文淵和向揚卻已不見蹤跡。

  龍馭清大為驚怒,喝道︰「怎麼回事?」衛高辛戰戰兢兢,顫聲道︰「
掌門,那小子……那文淵突然跳了起來,將這四人擊倒,帶了那向揚逃走,
葛兄弟雙手有傷,屬下被他用劍刺中,攔他不住……」

  龍馭清一聽,回想方才情景,向揚的確傷勢沈重,文淵言行舉止卻有些
怪異,越想越像是假裝重傷,不禁震怒莫名,喝道︰「飯桶!往哪裡逃了?
還不快追!」


十景緞(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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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淵趁著龍馭清入房搜得文武七絃琴之時,帶著向揚猝然逃脫,心知經
此一戰,城中已然大鬧,只怕不易出城,何況自己內傷實也算不得輕,當即
在小巷裡東奔西跑,心道︰「拼著被龍馭清狠狠摔了一下,總算得以脫身,
。唉,然則丟了文武七絃琴,可對不起任兄了。」

  當時龍馭清以玄異內功震傷兩人,向揚照單全收,夔龍勁反擊自身,傷
勢沈重,文淵的「滄海龍吟」掌力,雖是以九轉玄功為根基,但卻是由琴曲
變化應用,收發由心,雖被震回,卻沒有因此受傷。但龍馭清的內功卻扎扎
實實地反震在他身上,所幸他只擊中龍馭清肩頭,反震力道雖然厲害,卻尚
可化解支撐,憑著「岳陽三醉」和「御風行」功法化去不少威力。向揚與龍
馭清對掌,又加上了龍馭清原本的掌力,所受真力遠比文淵要大,以他眼下
內功修為,萬萬無法抵擋,內傷自是極重。

  文淵橫抱向揚,正自尋覓可資隱蔽之處,忽見一個少女急急忙忙地迎面
奔來,見到渾身是血的兩人,登時失聲驚叫。

  文淵大驚,心道︰「糟糕,可別教這姑娘洩漏了行蹤。」事在緊急,正
要出手將之擊昏,卻聽那少女加快腳步上前,連聲叫道︰「向大哥,向大哥
!你……你怎麼樣了?」

  耳聽她語音清柔,文淵一怔,這才認了出來,這名少女便是當晚曾有一
面之緣的趙婉雁。向揚本已幾近昏厥,聽得趙婉雁的聲音,睜開眼睛,低聲
道︰「婉雁!」

  趙婉雁見到向揚如此傷重,驚訝、擔憂、著急,種種心情充滿心中,急
得眼眶含淚,握住向揚的手,叫道︰「向大哥,你……你怎會……怎會受這
麼重的傷?」

  向揚勉強擠出微笑,低聲道︰「放心,你向大哥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趙婉雁急道︰「不成不成,得趕緊醫治才是……」一望文淵,一時沒想起
來是誰,呆了一呆,才道︰「你……你是文公子麼?」文淵道︰「半點不錯
。趙姑娘,可有什麼地方能避一避?」

  趙婉雁已是急得手足無措,一聽文淵這麼說,這才稍稍冷靜,道︰「你
們……是跟龍先生打起來了麼?」文淵道︰「龍先生?是指皇陵派的龍馭清
罷,就是此人,現下得先避開他才成。」趙婉雁嗯了一聲,急忙思索,忽然
想到一處,叫道︰「有了,文公子,你快跟我來。」說著拉著文淵快步奔走


  文淵跟著趙婉雁穿過幾條小巷,避開人群,繞了一陣,到了一間大宅院
後。向揚和文淵一看,不是別處,正是靖威王府眾人在京城的屋邸,兩人不
禁暗想︰「要是給王府其他人發現了,可是成了甕中抓鱉,糟糕透頂。」但
是趙婉雁能及時想到的,只怕當真僅此一地,除了靖威王、趙平波等寥寥數
人,一般侍衛也不能隨意進到郡主的香閨,倒也有安全之處,當下文淵帶著
向揚翻牆而過,飛快繞過後院,自窗口跳入趙婉雁房中。趙婉雁則繞到大門
進屋,匆匆回房。小白虎奔了過來,連聲叫喚。

  文淵讓向揚躺在床上,道︰「師兄,覺得如何?」向揚只覺傷疲不堪,
低聲道︰「勉強能動,若要傷癒,只怕有得等了。」一看趙婉雁眼淚汪汪的
樣子,心中不忍,道︰「婉雁,別擔心,我沒事的,別哭了。」趙婉雁點點
頭,擦了擦眼淚,低聲道︰「我聽剛剛回來的丫環說,龍先生在街上和一群
人打了起來,其中一人像是你的樣子,我真是急死了,趕快偷偷跑出來看,
想不到你真的……你怎麼會跟他打?龍先生他……他的功夫太厲害……我真
的快嚇死了……」說著又要淚水盈眶。

  文淵道︰「這一戰當真險得很,若沒逃出,只怕救不出任師叔,長陵地
宮反而多關上咱們師兄弟二人。昔有劉禹錫詩曰︰『百勝難慮敵,三折乃良
醫,人生不失意,焉能暴已知』,雖然一時挫敗,然則只要沒送命,遲早總
能對付得了那龍馭清。」向揚苦笑道︰「你倒是樂天知命,還有閒情吟詩。
」才正說著,忽覺胸口一陣煩惡,逆氣奔行,咳了幾下。

  文淵見向揚傷勢如此,再難與敵相抗,不禁暗暗憂慮。卻聽向揚道︰「
師弟,你的內傷如何?」文淵道︰「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對付衛高辛、葛
元當,倒還勉強應付得來。」向揚歎道︰「好,你先走罷,倘若支撐得住,
就盡快去援助石姑娘她們。」文淵愕然道︰「師兄,那你怎麼辦?」向揚道
︰「我現在這樣子,連動一動也難,怕是幫不上忙了。你要是留在這裡,等
到龍馭清他們到了長陵,師妹她們敵得過嗎?你盡速前去長陵,只要救出任
師叔,我們便可離開,待在這裡反而無用。」

  文淵心想此話不錯,此時以救出任劍清為首要之急,縱然放心不下向揚
,也只有倚賴趙婉雁的幫助了,當下道︰「既然如此,麻煩趙姑娘照顧我師
兄,在下先行告辭。」當即推開窗子,越窗而出。

  向揚明知文淵這一離去,自己處境便是凶險萬分,若是龍馭清找到此地
,趙婉雁決難庇護自己,只得聽天由命,暗自催運真氣,能回復一分氣力,
便多了一分安全。

  趙婉雁拿著一條手巾,輕輕為他拭去臉上嘴角的血跡。向揚低聲道︰「
婉雁,這次可拖累你了,當真對不起。」趙婉雁輕聲道︰「別這樣說嘛。向
大哥,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微一沈思,心道︰「假如有人進到房裡,那就
萬事休矣,該當如何是好?」

  她環顧房中,望見一個檀木衣櫃,登時靈光一閃,道︰「向大哥,你躲
在這櫃子裡,就算有人來到,也不能隨便搜查。」向揚一怔,道︰「容得下
麼?」趙婉雁微笑道︰「定然可以,來。」她扶著向揚下床,走到櫃前,將
之打開,把衣服稍微清開到兩邊。此地雖非洛陽王府,但是擺設之富麗堂皇
,卻也絲毫不遜,向揚坐在櫃中,竟也不覺狹隘。

  趙婉雁道︰「向大哥,為了安全,委屈你在裡面待上一陣了。」向揚笑
道︰「這倒無妨。不過我一身髒兮兮的,可把你這些衣裳都弄汙了。」趙婉
雁微笑道︰「衣服怎會比向大哥重要啊?」向揚微微一笑,道︰「好了,關
上罷。」趙婉雁點點頭,關好櫃門。幾處縫隙仍能通氣,向揚身在櫃中,尚
不覺十分氣悶。

  向揚心道︰「早一刻回復氣力,便安全一分。」當下凝神運氣,默守九
轉玄功心法,試圖打通窒礙不順的週身血脈。趙婉雁待在房中,不離一步,
不時往櫃子凝望,默默祈禱︰「上天保佑,向大哥,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過得一陣,向揚功力行開,以九轉玄功護體療傷,神遊物外,專心致志
地運轉真氣。趙婉雁坐在椅上,靜靜等待,忽聽大廳上隱隱傳來哄鬧之聲。
趙婉雁暗暗心驚︰「難道他們真找來了麼?」才在想著,便聽門外一人說道
︰「婉雁,婉雁,開門哪。」趙婉雁聽是父親聲音,往櫃子看了一眼,應道
︰「爹爹,有事麼?」靖威王趙廷瑞在門外說道︰「皇陵派龍先生來了,你
快開門,有事情要問你。」

  趙婉雁甚為緊張,心中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千萬得要鎮定點。」
深深呼吸幾下,輕輕開門。但見父親趙廷瑞和龍馭清站在門外,身後尚有一
群皇陵派弟子。趙廷瑞向龍馭清笑著道︰「龍先生,這是小女婉雁。」龍馭
清點了點頭,回身吩咐道︰「你們跟著趙王爺的屬下四處看看,別吵吵鬧鬧
的,成何體統?」眾弟子躬身答應,各自隨著王府侍衛離開。

  龍馭清向趙婉雁看了一眼,趙婉雁不敢直視,唯恐太過緊張,露出破綻
,微微低頭,輕聲道︰「龍先生,請問有什麼事情?」龍馭清一轉頭,道︰
「趙王爺,請讓我和令嬡單獨談談。」趙廷瑞點點頭,道︰「龍先生有事盡
管問,以釋此事疑慮。婉雁,龍先生問你什麼事,可得據實以答。」趙婉雁
低聲道︰「是的,爹爹。」

  當下趙廷瑞逕自走開,龍馭清緩步入房,趙婉雁心中著急,暗想︰「那
些人定是在屋裡到處搜索向大哥了,龍先生又親自過來,這可怎麼辦才好?


  龍馭清緩緩走到桌邊,道︰「小郡主,煩請把門關上,這些事可別給外
人聽著了。」趙婉雁連忙應道︰「啊,好的。」輕輕將門帶上,走上前來,
卻不敢走得太近。

  龍馭清冷冷地望著趙婉雁,道︰「小郡主,聽說有位叫做向揚的小夥子
,曾從強盜手中救了你一次,你也將他帶來京城了,是不是?」趙婉雁心中
暗驚,知道父親必已同龍馭清說了有關向揚之事,自己已無撒謊餘地,只得
道︰「是啊,原來龍先生也知曉此事。」龍馭清道︰「如此說來,這向揚跟
你來往應當甚是親密了。」趙婉雁臉上一紅,道︰「龍先生,請你有話直說
好嗎?」

  龍馭清慢慢往趙婉雁走來,道︰「好!小郡主,我便告訴你。這向揚乃
是本門後輩,忤逆犯上,剛才在我手下逃開,有人瞧見他往府上而來。小郡
主,這小子是否被你藏匿起來了?」

  趙婉雁見到他淩厲迫人的眼神,心中突突亂跳,低聲道︰「沒……沒有
,向……向公子他很久沒有回來這裡了,我也一直沒有見到他。」龍馭清微
一冷笑,在房中緩緩踱步,走近床邊時,忽見地上有些許血跡。

  龍馭清心下暗道︰「這小丫頭好大膽子,竟敢欺瞞?那小子定然藏在這
間房中,只不知身藏何處?」他是一派掌門,又是京城中大有身份的人物,
自不會翻床開櫃的搜查,料想若然逼問,趙婉雁也只會否認,想著想著,心
生一計,往趙婉雁身後走去,喃喃道︰「嘿,難道那小子當真不在這裡?」

  趙婉雁見他已走過衣櫃前,心道︰「瞧來他還沒看出向大哥在櫃子裡。
」她站在桌前,默默低頭,也不隨意說話,只盼龍馭清的手下快快回報,四
處均無向揚蹤跡,就此罷手。

  正在她心情緊繃之際,忽覺一隻手在她臀上摸了摸。趙婉雁嚇了一跳,
慌忙回身,叫道︰「龍……龍先生……」卻見龍馭清站在眼前,面帶冷笑,
說道︰「小郡主,我看你還是老實點好。」右手一探,已抓住趙婉雁左手腕
,拉近身來。

  眼見龍馭清臉上神情不懷好意,趙婉雁不禁花容失色,正要驚呼出聲,
忽然想到︰「我這一叫,只怕向大哥什麼也顧不了,就這樣衝了出來救我,
那……那不是害了他麼?」她深知向揚個性,趙婉雁有何危險,定是奮不顧
身,以她為要緊,不管自己安危。她自然不想向揚被驚動,當即忍住不叫,
但龍馭清摸著自己的臉頰,手上卻掙扎不脫,心中不能不害怕,顫聲道︰「
龍先生,你……你再這樣,我要叫了!」龍馭清笑道︰「那就叫吧!」手掌
向下遊動,掌心輕輕觸碰著白嫩的粉頸。

  趙婉雁又羞又急,登時猜到了龍馭清的用心︰「他要利用我把向大哥引
出來麼?」一想通這點,更是不敢出聲,但是手腕被他鐵鉗般的五指握住,
卻如何能夠離開?

  龍馭清見她雙唇緊閉,暗暗冷笑,心道︰「小丫頭,你能撐到何時?」
手掌下移,慢慢往她胸前而去。


十景緞(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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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婉雁見龍馭清便要摸到自己胸口,更是急得不知所措,連忙用右手去
推他手臂,卻如蜻蜓撼石柱一般,哪裡動得分毫?卻見龍馭清臉上浮現冷笑
,手臂一振,趙婉雁一時只覺氣也透不過來,一道大力將她推了出去,摔在
地上,正好跌坐在衣櫃前。

  趙婉雁忍痛不發叫聲,只是低聲呻吟幾下,掙扎著想要站起,龍馭清卻
已站在她面前,一手將她拉了起來,笑道︰「小郡主,屁股摔痛了沒有?」
趙婉雁不知如何是好,一張臉蛋漲得通紅,低聲道︰「龍先生,請……請你
自重,不然……我……我要叫爹爹過來了!」

  龍馭清冷笑道︰「趙王爺跟我們皇陵派本是相互合作,加上個姻親關係
,想來他也不會反對。嘿嘿,向揚那小子對前輩不敬,他的女人給我做個賠
償,豈不合情合理?」他這幾句話說出來,趙婉雁聽得又驚又急,此時她正
在櫃前,與向揚只相隔著一層木板櫃門,心想他自然已經聽得清楚,只怕隨
時便要奮不顧身的衝出,不由得心下惶亂,一時倒沒擔心龍馭清會對自己如
何。

  龍馭清這幾句話,刻意說得清清楚楚,便是要說給向揚聽的。然而向揚
固然不曾現身,趙婉雁也只是一派慌亂神色,既不吐實,也不驚叫,不由得
微感不耐,心道︰「倘若那向揚小子當真不在此間,我這樣逼迫這丫頭,要
是傳了出去,可不太妙。不過這小丫頭看來靦腆怕羞,未必敢向外人說起,
要是真說了出去,也是口說無憑,於我何礙?」想到此處,惡念陡生,沈聲
道︰「給我轉過身去!」

  趙婉雁心慌意亂,一時沒了主意,竟然恍恍惚惚地轉過身子,面對著衣
櫃,望著門板縫隙,心中不住暗想︰「向大哥,你千萬不要出來啊!」

  忽然一隻手掌按在趙婉雁背上,將她上半身直壓在櫃門上。趙婉雁方覺
驚愕,龍馭清另一隻手已在她屁股上來回撫摸,不時捏上一捏,一邊笑道︰
「隔著裙子也這麼柔軟,看來你還是個小尤物呢。與其讓那小子享受,簡直
浪費了,呵呵,哈哈!」

  趙婉雁一聽,只嚇得不停簌簌發抖,極力掙扎,但她一介纖纖弱質,在
龍馭清手下全然無力反抗,但覺龍馭清單手在她臀上肆意而為,漸漸滑到了
雙股之間,手掌在其上緩緩廝磨,衣裙也慢慢陷入了股溝。

  趙婉雁終於無法忍受,「嗯」地呻吟了一聲,心中害怕之極,淚水奪眶
而出,顫聲求道︰「拜託……不要這樣……」龍馭清置之不理,手指隔著衣
裙往她私處不斷戳去,似要將布料塞入一般,不過多久,布上便已有些濕濕
的,趙婉雁的聲音也似乎帶著哭音,勉強回過半個頭,哀聲說道︰「不……
不可以……」

  龍馭清見了她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無助神情,不禁淫威大振,心道︰
「這小丫頭倒真是生得挺美,只不知向揚那小子是否已經把她開了苞,那可
真是可惜了。我就讓你嘗嘗我的厲害,瞧你到底叫是不叫?」一時之間,倒
不覺得非引出向揚不可,手指在她下體快速挑逗,布料被愛液所沾濕,起了
不少縐褶。

  趙婉雁雙手撐在櫃子門板上,被龍馭清從身後隨意侵犯,雖然無論如何
不願向揚現身受擒,但是身當失貞之危,又自然而然地希望向揚即刻現身救
她,心中猶豫不決,想著龍馭清將要對她施加的暴行,越想越是害怕,忍不
住低聲啜泣,不知不覺中嗚咽著道︰「向大哥……救我……救……我……」

  龍馭清冷笑道︰「現在求救,不嫌太遲了嗎?」說著手指忽然加重力道
,用力壓著她的私處所在,向內連連按去。趙婉雁出其不意,陡然受到一陣
刺激,「呃」地呻吟一下,聲音彷彿卡在喉嚨,嬌軀微微顫抖。龍馭清連續
急按,壓住她背心的手掌也開始畫圓撫摸,一邊施力,趙婉雁手臂之力支撐
不住,乳房壓在了木板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

  在龍馭清劇烈的動作下,趙婉雁心中更是充滿說不出的羞恥感,俏目緊
閉,淚珠滑落雙頰,身體被他弄得不停搖擺,心中懼怕已至極點,求助的呼
叫像是被一點一點從體內擠了出來︰「嗚……嗚嗚……救我……向……向大
哥……呃、呃嗯……不、不要啊!啊、啊……」

  然而趙婉雁雖然已經不自覺地哀鳴,向揚卻依舊沒有出來。龍馭清心道
︰「看來那小子果然不在房裡,否則這小丫頭都嚇成這樣了,那小子怎會狠
心不管?」心覺判斷錯誤,浪費不少時間,只怕向揚跟文淵均已逃遠,甚而
前去與其他夥伴會合,不禁大怒,一股怒氣全部發洩在趙婉雁身上,忽然一
拉她後領,將她身子按倒在地上,低聲吼叫,跨坐在她腰間,惡狠狠地道︰
「小郡主,該是你代那小子賠罪的時候了!」

  趙婉雁被他壓坐住身體,驚惶之下,不禁又想︰「向大哥怎會還沒有發
現?難道……難道他傷勢太重,昏迷了嗎?」但是此時她已無暇多想向揚如
何,眼見龍馭清神色猙獰,隨時便要將她蹂躪殆盡,心中恐懼莫名,顫聲道
︰「不……不要……我……我……」

  龍馭清雙目一瞪,面露獰笑,雙手伸出,恣意擠壓她的一對嫩乳,一邊
胡亂拉扯,將她胸前衣服弄得淩亂不堪,口中荷荷呼氣,眼神便像是一頭準
備享用獵物的猛獸。趙婉雁抵抗無用,急得淚水盈盈,心中登時轉過一個悲
淒的念頭︰「向大哥,你定要平安無事,婉雁今日難逃此劫,不能苟活,只
有來生……來生再與你相會……」

  龍馭清看著這個嬌美的小姑娘慢慢放棄了反抗,臉上露出絕望之色,心
底一股凶狠性情直升起來,嘿嘿一笑,道︰「小郡主,好好享受罷!」雙手
在她身體上下到處侵襲,最後停在腰間衣帶,開始動手解下。趙婉雁別過頭
去,微弱地低聲哭泣,肩頭輕輕顫動。

  龍馭清淫虐之心大起,正待肆意逞欲之際,驀地裡一聲木頭破裂之聲響
起,一股強烈勁風直衝龍馭清後背,全無先兆,來得猛惡之極。龍馭清猛然
一驚,淫慾頓消,心中反而大喜︰「好,向揚小子,你可出來了!」一側身
,九通雷掌隨心而發,心想向揚已負重傷,這一掌便足以將他震昏。不料眼
前出現的,既非向揚,亦非文淵,而是一個碩大無朋的巨獸,一隻白毛黑紋
的龐大猛虎,張開血盆大口,淩空撲至,兩隻虎爪向他疾抓而來,來勢兇猛
之極。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巨獸,武功高強如龍馭清,也不禁駭然失色,掌力不
及發出,已縱身直躍而起,閃過虎躍來勢,一聲大喝︰「什麼怪物!」九通
雷掌掌力又已催聚掌心,直劈白虎背脊。白虎躍勢不停,頭一俯一仰,正好
將趙婉雁身體挑至半空,前爪一落地,陡然間又是一躍,速度竟又快上倍餘
,一閃之間,趙婉雁正好落在它背上,龍馭清掌力卻已落空,無形掌風將地
板方磚震碎了一大片。

  這一切來得太過意外,趙婉雁又是錯愕,又是驚喜,騎在白虎身上,叫
道︰「虎姐,你怎麼會在這裡?」一瞥之間,只見房門已然碎裂,顯然是被
白虎撞開。一個白影忽然自門外飛竄而入,嘩嗚一聲,卻是小白虎。緊跟著
門外一陣吵鬧之聲,又是一串兵刃交擊聲,幾名漢子和護衛跟著湧入房中,
一個光頭大漢手持大刀,刀法急勁,竟是白虎寨寨主童萬虎。


十景緞(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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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童萬虎呼呼揮刀,幾名侍衛都被他刀勢逼開,不能近身。旁邊一個
精瘦漢子雙爪飛舞,乃是丁澤,另有一名胖子使動雙錘,卻是郭得貴,白虎
寨三名寨主,一時俱到。混亂之中,陸道人挺劍追來,喝道︰「大膽狂徒,
休得驚擾郡主!」

  童萬虎怒道︰「他媽的牛鼻子,十九年來的舊帳,咱們可得算清楚!」
一刀直劈陸道人面門,丁澤跟著攻上。陸道人手中長劍「嗡」地一晃,銀光
瞬息閃現,一招間已迫開二人。

  龍馭清見情勢紛亂,暗暗生疑︰「這頭白毛老虎究竟是什麼東西?」只
聽白虎巨嘯一聲,虎首左右微轉,面對向揚藏身的衣櫃時,便停了下來,虎
須稍稍一動,猛地縱躍過去。趙婉雁騎在虎背,沒做準備,險些跌了下來,
連忙伏低身子,以穩身形。

  此時正有兩名侍衛站在櫃前,眼見白虎撲來,嚇得大驚失色,慌忙驚叫
奔逃。龍馭清眼見陸道人正在應付童萬虎、丁澤二人,無暇分身,後來的柯
延泰、邵飛也不敢招惹白虎,心道︰「這白虎甚是神異,然也不過一頭野獸
罷了,在我龍馭清面前,焉有你胡來的餘地?」他有心在王府眾人之前展露
神功,顯示他皇陵派掌門的本領,當下疾步上前,喝道︰「畜生,休要放肆
!」掌力一拍,往虎頸側邊擊去。

  白虎猛然側過頭來,一聲大吼,張開大口,龍馭清若掌勢不停,手掌便
要送入虎口之中。龍馭清反應奇快,騰身翻掌,狠狠打中白虎前額,砰然巨
響。以龍馭清功力之深厚,任何武林高手腦門中了這一掌,都要頭骨爆碎,
當場斃命。白虎中掌,卻只是一挫頭,腳下略顯蹣跚,隨即一聲震天大吼,
一爪扒向龍馭清。龍馭清沒料到白虎這般皮厚骨堅,倒頗出意料之外,卻也
不懼,手臂橫掃,竟然將力道驚人的虎爪格開一旁。白虎前腳被向外震開,
隨即一收,利爪順勢再抓龍馭清手臂。龍馭清抽身一退,白虎一爪擊在地上
,又是幾塊方磚崩碎。

  趙婉雁伏在虎背上,幾次差點摔了下來,緊緊抓住白虎皮毛,心道︰「
怎地童寨主他們全都來了?這……鬧成了這樣,向大哥還是沒有動靜,究竟
……究竟如何?」

  正做沒主意處,忽見小白虎從人群中高高躍起,撲向龍馭清。龍馭清哼
了一聲,運功於臂,一掌猛劈過去,小白虎卻陡然一個後翻,尾巴一卷,竟
掛在龍馭清手腕上,身體一起,往他手臂咬去。龍馭清雙目一瞪,一股淩厲
內勁震發出來,小白虎「嗚哇」叫了一聲,尾巴便卷不住手腕,摔開數尺。
但它動作敏捷之極,一摔在地上,接連打了幾個滾,隨即彈起,飛撲龍馭清
雙腳。

  龍馭清大怒,心道︰「這小畜生這等討厭!」飛起右腳,要將小白虎踢
開,小白虎卻又飛快躲開,竄到龍馭清身後,大聲咆哮。龍馭清回身發掌,
小白虎身形幼小,挨不起這等強猛的掌力,只是不斷閃避,單論行動之機敏
矯健,倒比之輕功高手猶有過之。龍馭清不耐起來,雙掌一圈一劃,身周丈
許之地盡為重重霸道勁氣所披蓋,小白虎往外一躍,才至半途,便被勁風所
卷,歪歪倒倒地站立不穩。

  龍馭清眼見小白虎已然受困,正要重掌落下,猛聽「磅 磅 」幾聲大
響,房中突然一片花花綠綠,無數衣衫、長裙、羅襪漫天飛舞,又是一陣硬
物碎裂聲,眾人驚呼聲中,但見白虎載著趙婉雁和一團衣物破窗而出。小白
虎趁龍馭清愕然分神的瞬間,竄入侍衛群中,旋即不見蹤影。

  王府眾人見到郡主被白虎載走,無不大驚,陸道人虛招一幌,撇下童萬
虎和丁澤,直追出窗,卻已不見白虎蹤影。他回身一看,童萬虎等三人已往
門外殺了出去,龍馭清卻不出手阻撓,不禁心頭火起,喝道︰「龍掌門,你
武功卓絕,何以不攔下這些賊子?」龍馭清被白虎竄逃,雖然不覺如何要緊
,卻也大為不悅,聽得陸道人語帶怒意,當即冷冷地道︰「這些人瞧來並非
高手,難道靖威王府眾多護衛,便沒人能敵得過了?龍某何必多此一舉?」

  陸道人鼻中一哼,心道︰「王爺身旁有尚有好手保護,諒那童萬虎也不
能有何作為。當務之急,必須尋回郡主。」當下也無意多說,身形一縱,直
追出去。

  趙婉雁騎著白虎衝上大街,城中百姓一見,無不大駭,急忙嘩然奔逃。
趙婉雁緊緊按著虎背上那大團衣物,伏低身子,心跳得如同打鼓一樣,低聲
道︰「虎姐,拜託了,一定要衝出城外,不然……不然向大哥就糟了。」白
虎似乎明瞭,奔得猶似風馳電掣,轉瞬間已奔到城門。

  城門士兵見到一頭猛虎狂衝而來,嚇得手足無措,哪裡敢攔?白虎放聲
大吼,暴風狂飆般飛奔出城,少數幾名士兵見得虎背上似有一名少女,卻哪
裡想得到是靖威王府的郡主?

  白虎奔出城外,往大道之外奔行,不多時,竄入一處小松林,樹木不多
,卻也足以隱蔽。白虎行速放緩,在松林中尋了一處草地,趴了下來。趙婉
雁呼了口氣,回頭一看,來路更無半點人影,這才稍稍安心,將虎背上衣物
掀開。只見一個男子面目顯出,正是向揚。

  卻原來小白虎與龍馭清糾纏之時,白虎嗅得向揚氣味,已衝到衣櫃之前
,趙婉雁趁亂將向揚扶出,以櫃中衣服掩蔽,要將向揚帶離。臨走之時,白
虎幾個甩尾,將櫃中其他衣物亂卷亂散,眾人更沒瞧見向揚何在。龍馭清不
知白虎與向揚、趙婉雁的一段奇事,也沒刻意去追,否則趙婉雁要帶著向揚
逃出,便大大為難了。

  趙婉雁輕輕將向揚移下虎背,讓他倚靠在白虎身上,見他雙目緊閉,額
上微微滲出汗珠,不禁擔心,低聲道︰「向大哥,你到底怎麼了?」拿出手
帕,替他了擦了擦汗。

  她不明武功,看不出向揚此時如何,若是文淵、華宣見了,便知道向揚
正以「九轉玄功」的功法療傷,行功之際,耳目鼻舌均失知覺,真氣緩緩流
轉週身經脈,收效雖慢,卻甚安全,不受外魔滋擾。龍馭清逼迫趙婉雁時的
談話聲音,向揚固然不覺,房中混戰大鬧之時,向揚也全然不知。但是趙婉
雁將他扶出衣櫃時,觸碰到了他的身體,向揚立時驚覺,真氣為之一亂,好
在他傷勢本重,內氣不足,微微紊亂之後,旋即歸入正軌,並未走火入魔。
其後他躺於虎上,白虎行得雖快,倒甚是平穩,又有趙婉雁幫他穩身,也不
覺如何,只是真氣難以順行,這才冒汗。

  向揚行功受了連番打擾,真氣運行已然停下,只因身上有傷,並不醒來
只是沈沈睡著,休養氣力,雖然不是昏迷,趙婉雁也分不出來。她貼近向揚
臉龐,覺他呼吸稍促,但是面色平和,心道︰「向大哥的傷快好了麼?」雖
不知自己猜測正確與否,但見向揚靜靜倚虎休息,也放心不少,向白虎微笑
道︰「虎姐,謝謝你來救我,又幫了向大哥。可是你怎會知道啊?」

  白虎側頭望著趙婉雁,喉間發出一陣低低的聲音。忽聽幾聲嘩嗚嘩嗚,
小白虎遠遠跑了過來,一躍跳至趙婉雁懷裡,往她臉上舔了一下。趙婉雁拍
拍小白虎,笑道︰「寶寶,你也沒事吧?」小白虎叫了幾聲,尾巴甩了幾個
圈。突然另一條大尾巴揮了過來,捲住小白虎的尾巴抖了一下。小白虎朝著
母親嗚嗚而叫,又甩甩尾巴。

  趙婉雁心道︰「是寶寶去找虎姐過來的麼?」轉念一想白虎寨離京城的
距離,從龍馭清來到開始算起,卻又無論如何趕不及來回,甚覺奇怪。她也
不多想,心道︰「白虎寨的人可不會來救我跟向大哥,或許另有它事,帶了
虎姐過來。」想到童萬虎等人跟父親的怨仇,又不由得心中黯然。

  白虎突然站了起來,緩緩往林外步去。趙婉雁一怔,扶著向揚,道︰「
虎姐,怎麼了?」小白虎也連聲叫喚。白虎掉過頭來,低沈地悶吼一聲,又
往前行,小白虎登時止住了叫聲,前爪在地上扒了扒土,忽然銜住趙婉雁裙
擺,往反向直拉。趙婉雁道︰「虎姐,你要我們先走麼?」白虎不再掉頭,
只尾巴甩了甩。

  趙婉雁心道︰「虎姐耳目靈敏,是不是發現有人追來了?可是我一個人
,怎麼帶向大哥走啊?」眼見白虎不停往前走去,小白虎又不住拉扯,心中
也自急了,只得將向揚扶起,慢慢走動。她雖然沒什麼力氣,但扶著向揚緩
緩行走,倒還使得。小白虎跑在前頭,當先查探。行出二十來步,趙婉雁回
頭再看,白虎已經消失在松林間。只聽極遠處似有人聲呼叫,又有一聲虎嘯
隱隱傳來。


十景緞(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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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婉雁生怕又給龍馭清一眾追上,扶著向揚,盡量向小路行去。行出一
裡多路,一擡頭,日已西斜,卻還未走出松林。趙婉雁心道︰「今晚看來得
找戶人家借宿了,向大哥受了傷,總得有個地方好好休養。」

  她一邊前行,一邊四下觀望,只見林疏草繁,卻不見一間屋舍。忽聽小
白虎低聲叫喚,身往右轉,似乎察覺了什麼。

  趙婉雁道︰「寶寶,怎麼了?」小白虎突然駐足不前,雙眼直盯著前頭
,兩隻耳朵動了一動。趙婉雁遠遠望去,只見遠處一群人策馬而來,不由得
嚇了一跳,心中大急︰「糟了,難道是皇陵派的人?還是爹爹派人來找我?
就算是爹爹的人,一發現向大哥,定會告訴龍馭清,這……這該當如何是好
?」

  正徬徨間,那群乘者已接近了不少。趙婉雁急忙扶著向揚掉頭回走,左
右環視,只盼找到可供隱蔽的地方,先躲一陣。忽聽馬蹄得得,一匹快馬當
先飛快奔來,已躲避不及。趙婉雁一見來人,裝束不似王府護衛兵士,不禁
心下著急,暗道︰「上天保佑向大哥,千萬別是皇陵派的人啊。」

  那人勒馬止步,停在趙婉雁前頭丈許,朝著趙婉雁看了看,道︰「姑娘
,天快暗了,上那兒去?這人怎麼了?」趙婉雁低聲道︰「他……他受傷了
,我正要帶他回京城找大夫。」心中鬆了一口氣,暗道︰「謝天謝地,看來
不是皇陵派的人。」

  後頭一眾人馬已然來到,居中一名魁梧漢子看了看趙婉雁,一揮右手,
說道︰「停下來。」號令一出,眾人紛紛勒馬。先前那人笑道︰「要往京城
,你可正好走反了。咱們倒是正往京城去,小娘子,咱們帶你跟這位小兄弟
上路如何?」說著下了馬,走上前來。趙婉雁連忙道︰「不,不用麻煩了,
我們自己走就可以了……」

  那人卻直走上前,握住趙婉雁手腕,笑道︰「何必怕羞呢,我們可又不
會吃人。」趙婉雁見他神情有異,後面眾人也大都帶著詭異的笑容,這才發
覺不對,急忙甩手,卻無法掙脫對方的掌握。那人一心把趙婉雁拉過來,冷
不防小白虎飛撲而至,往他手臂一口咬來。

  那人吃了一驚,匆匆收手,定睛一看,突然「咦」地一聲,叫道︰「三
哥,這……這是向揚那小子!」乘馬眾人一聽,紛紛鼓噪起來,那漢子面露
驚異神色,叫道︰「先抓那丫頭!」那人應道︰「好!」手臂一伸,又抓住
了趙婉雁。那漢子飛身而出,出手拿住向揚,見他絲毫沒有反抗,道︰「四
弟,這小子昏迷不醒,看來當真受了傷。」

  這一群人,乃是龍宮派蒲牢、狴犴兩太子及其部屬。攻打巾幗莊失敗,
敖四海自覺臉上無光,不肯一無所獲而回。龍馭清捉得任劍清後,聽得巾幗
莊之戰鎩羽而歸的回報,以不明向揚、文淵等人實力,因而也欲借龍宮派、
神駝幫之力作為防衛,在京城中挑選了十名美人贈與敖四海,將其留在京城
,隨時來往長陵巡視。

  睚 太子、狻猊太子對於本門掌門甘願受控於龍馭清頗為不滿,向敖四
海反對無用,只得順其意而行。今日龍宮派諸人均守在長陵,蒲牢、狴犴因
事率眾趕回京城,不意在此遇見向揚和趙婉雁。

  當日巾幗莊大戰,兩人都在向揚掌下受創不輕,思之既怒且懼,這個仇
敵居然意外落在自己手中,不禁大喜,蒲牢太子一起掌,叫道︰「小子,今
天要你死在大爺我的掌下!」趙婉雁見了,慌忙驚叫︰「不要,拜託不要!
」狴犴太子也道︰「三哥,且慢動手!」

  蒲牢太子瞪大眼睛,吼道︰「為什麼?四弟,難道你不想宰了這小子?
」他說話宏亮,一叫起來,只震得趙婉雁耳中嗡嗡直響。狴犴太子道︰「我
何嘗不想將這小子大卸八塊?但是生擒這小子,對我們好處甚多。記得皇陵
派龍掌門曾言,那文淵、向揚、華宣三人,是他師弟華玄清的後人,若將這
小子交給龍掌門,龍掌門定然喜出望外,對本派大有好處。」蒲牢太子一陣
遲疑,道︰「照你說來,現在該怎麼做?」

  狴犴太子笑道︰「此事簡單之極。咱們派幾個弟子將這小子押回京城,
順便替我們傳話,說說長陵地宮那些臭娘們的情況。我們兄弟倆沒能殺這小
子洩憤,現在只好著落在他相好的身上。」說著將趙婉雁拉進懷裡,嘿嘿直
笑。趙婉雁又驚又怕,心道︰「他們又要把向大哥帶到京城,那怎麼行?」

  蒲牢太子朝趙婉雁上下打量,笑道︰「妙極!不過這小妞細皮嫩肉的,
只怕咱們玩不上幾次。」說著點了向揚幾處穴道,防他轉醒,回身吩咐眾弟
子帶走向揚。趙婉雁大急,心知向揚一到京城,便要落入龍馭清手中,顧不
得自己安危,叫道︰「寶寶,你快去救向大哥!」

  小白虎望望向揚,又望望趙婉雁,嗚嗚而叫,似乎無法決定。趙婉雁急
叫道︰「別管我了,去救向大哥,快啊!」眼見一眾龍宮弟子已帶著向揚向
京城行去,小白虎仍是對主人放心不下,往狴犴太子撲了過來。狴犴太子貪
圖抱著趙婉雁,身法不靈,險些被小白虎爪子掃中。蒲牢太子自馬背取下銅
鐘,朝小白虎砸來。小白虎無力承受,飛快避開。

  小白虎動作雖是敏捷,但氣力有限,難以同時應付二人,龍宮弟子卻漸
行漸遠,趙婉雁越發心急如焚,連聲叫道︰「快去,快去!你……你不聽我
的話嗎?去啊!」小白虎嗚嗚低鳴,掉頭望了望,似乎甚是猶豫。

  忽聽幾聲慘叫傳來,遠處龍宮弟子一個接一個地落下馬來,馬匹嘶聲驚
竄,似乎遇上了什麼可怕的物事。趙婉雁驚疑不定,遠遠望去,隱約見到一
人一邊揮劍,一邊走來,劍路所過,儘是血霧飛散。

  狴犴太子叫道︰「三哥,有對頭來了!」蒲牢太子呸了一聲,罵道︰「
這人是什麼東西,竟來攪局!」一提銅鐘,大步上前。那人揮劍亂砍亂殺,
突然停了下來,將馬背上的向揚一手抓起,往地上一擲,俯身查看,四周的
龍宮弟子已然全部橫屍就地,無人阻礙。

  兩方相隔太遠,趙婉雁瞧不清那人面貌,不知來人是敵是友,見他於瞬
息間殺死十餘名龍宮弟子,發現向揚時,動作卻也不如何禮貌,不由得忐忑
不安,心道︰「他是什麼人?怎麼……怎麼沒來由的,一口氣殺了這麼多人
?他……該不會殺向大哥吧?」

  蒲牢太子走上數步,放聲喝道︰「哪裡來的臭小子,敢殺我龍宮派的人
?」那人擡頭一看,隨即站起,左手提著向揚,緩緩走近,陣陣冷笑隨之清
晰傳來。只聽那人說道︰「拿個破銅鐘,口中專會大呼小叫,又是龍宮派的
,你就是蒲牢罷?嘿嘿,嘿嘿,你敢對本大爺這等口氣,那是找死。」

  那人走到近處,趙婉雁看得清楚,但見這人面目俊朗,眉宇間卻大顯陰
狠戾色,頭髮有些淩亂,冷笑中充斥狂態,似乎對眼前事物有極大的憎恨,
長劍鋒刃殷紅一片,在夕陽照映下煞是可怖。趙婉雁心中打了個寒顫,暗道
︰「他……他看來可也不像是好人啊。」

  狴犴太子見他這等模樣,不自覺地心中發毛,放開趙婉雁,拉開藍濤神
掌架勢,喝道︰「在下龍宮四太子狴犴,閣下是哪一號人物?大家武林一脈
,何必……」

  何必如何,尚未出口,那人陡然拋下向揚,身如幽靈魅影,眨眼間奔至
狴犴太子面前,左手五指疾抓,已扣住狴犴太子咽喉,一道陰厲功力注入「
廉泉穴」之中,登時制得狴犴太子無法動彈,呼吸不得。狴犴太子大駭,想
要發掌反擊,但是對方內功修為遠勝於己,自身內力完全受制,兩臂發抖,
就是遞不出一招。

  那人瞪大了眼,冷冷地道︰「大爺我心情糟糕透頂,正嫌最近殺人不夠
,只怕閻羅王會把我拉到第十七層地獄。你這渾蛋還這等不知好歹,連我的
名號也不曉得?」一轉頭,朝蒲牢太子叫道︰「蒲牢,我是誰,你也認不出
來嗎?」

  蒲牢太子哪裡管他,一舉銅鐘,叫道︰「給我放開了四弟!」銅鐘橫掃
,擊向那人頭顱。那人勃然大怒,右臂一甩,長劍脫手飛出,流星也似直射
蒲牢太子小腹。長劍來勢快得驚人,蒲牢太子未能閃避,慘叫一聲,身子一
倒,竟在一招間被長劍釘死在地。那銅鐘尚未擊中對方頭顱,便被蒲牢太子
倒下之勢拖回,「噹」地落在地上。

  狴犴太子見他一出手便是殺著,只嚇得渾身顫慄,忽然想起一人,喉間
勉強發出一些聲音︰「你……你……你是……」

  那人斜睨狴犴太子,稍稍鬆開左手,道︰「我是什麼?」狴犴太子顫聲
道︰「你……你莫非是大慕容?」話才出口,那人陡然哈哈大笑,緊跟著目
光一寒,喝道︰「他媽的,你這蠢材!」狴犴太子一怔,心道︰「難道不是
?」

  只聽那人叫道︰「你說『莫非是大慕容』?嘿嘿,嘿嘿,你當真笨到家
了!什麼叫做『莫非』?我根本就是大慕容!」左掌放開,飛腳一踢,將狴
犴太子一腳踢飛一丈有餘。狴犴太子口中嘔出大片鮮血,在地上掙扎不起。
慕容修放聲大笑,笑聲中卻頗有淒厲之意。

  趙婉雁嚇得呆了,她也不曉得大慕容是何許人也,只覺這人行事狠辣,
忍不住心裡害怕,趕緊往向揚奔去。忽然眼前青影一閃,慕容修已攔在趙婉
雁身前,沈聲道︰「小丫頭,你看起來不是龍宮派的,是什麼人?快說!大
慕容對女人更是手下不留情,你敢耍花招,我可會讓你生不如死!」說話之
時,眼中凶意大盛,極其猙獰。小白虎奔到趙婉雁跟前,弓起身子,對著慕
容修嗚嗚發威。

  趙婉雁慌了手腳,低聲道︰「我……我是……」她不知慕容修其人為何
,不敢隨意說出自己是郡主身份,不禁好生為難。便在此時,卻聽向揚發出
幾聲輕微的聲音,似乎已然轉醒。


十景緞(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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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婉雁大為驚喜,叫道︰「向大哥,向大哥,你醒了嗎?」向揚嗯了一
聲,低聲道︰「這是那兒?」想要起身,卻動彈不得,這才知道給人點了穴
道。慕容修見他不動,也已知曉,彎身在他任脈數穴拍下,向揚身上穴道立
解,真氣更大為暢通。

  趙婉雁上前扶起向揚,柔聲道︰「向大哥,你覺得怎麼樣?會痛麼?」
向揚微笑道︰「有些累罷了。」他在療傷中屢受打擾,雖然於身無害,卻也
沒收到多少成效,此時倒真是頗感疲倦。

  慕容修冷冷地望著向揚和趙婉雁,道︰「小子,這是你的女人?」趙婉
雁聽他出言不雅,微覺靦腆,臉上一紅,悄悄低下頭去。向揚微笑不答,輕
輕摟住趙婉雁柳腰。慕容修哼了一聲,喃喃說道︰「他媽的,你們這兩個師
兄弟,當真有這麼好運,遇著的丫頭都這麼死心塌地的?」趙婉雁更是害羞
,壓低著頭幫向揚整理衣服。

  向揚見慕容修神情有異於前,彷彿心頭鬱悶,卻又頗有凶狠之意,心道
︰「慕容兄不知遇上了什麼事,竟變得如此?」當下也不多想,說道︰「慕
容兄,你也來助一臂之力,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慕容修嘿了一聲,道︰「
助什麼一臂之力來著?」向揚道︰「任師叔被龍馭清囚禁在長陵地宮,我們
跟巾幗莊四位莊主一同來救,慕容兄不知麼?」

  慕容修臉色一變,道︰「你們要打進長陵地宮?其他人呢?全部攻進去
了?你怎會在這裡?」向揚說道︰「那龍馭清先打到了客棧來,我跟文師弟
擋了一陣,師妹、韓師兄和石莊主她們趁機都趕往長陵去了。」慕容修一瞪
眼,道︰「哪裡冒出來一個姓韓的?」向揚道︰「便是我二師叔韓虛清的兒
子。」慕容修冷哼一聲,又道︰「瞧來你傷得可不輕哪。」向揚道︰「休養
一陣便不礙了。慕容兄,你武功卓絕,這長陵之行,盼你多加援手。」

  但聽狴犴太子斷斷續續地呻吟了幾聲,雙手在地上亂扒幾下,已然傷重
氣絕。慕容修側頭看了看,冷笑幾聲,朝向揚說道︰「長陵是吧?好極了,
我就去大開殺戒。你傷成這樣,也不必跟來了,待在這裡,多少還有自保的
力氣罷。嘿嘿,我可要殺個痛快!」說著以衣袖擦淨長劍血跡,還劍入鞘。

  長劍入鞘之際,向揚瞥見慕容修右手少了食指,不禁微怔,但武林中人
身負傷殘,所在多有,也不便多問,心道︰「慕容兄方才神色不大對勁,莫
不是遇上了厲害對頭,未能取勝,才負了此傷?」他僅是心裡稍加臆測,倒
無意探知實情如何,只當作沒注意到。卻聽慕容修長嘯一聲,展開大步,向
北拔足疾奔,嘯聲有如暴風呼號,漸漸遠去,仍然令人心驚。

  向揚見得慕容修離去,這才說道︰「婉雁,這是那兒?怎會到這裡來了
?」趙婉雁怔了怔,道︰「你當真都不曉得嗎?」向揚道︰「我專心運功療
傷,便聽不到、看不見,確是不知出了什麼事。」趙婉雁嗯了一聲,道︰「
原來是這樣,難怪……難怪你都不出來了。」向揚道︰「怎麼?發生了什麼
事嗎?」

  趙婉雁便將龍馭清如何找進房來,企圖誘出向揚,而後白虎趕至,逃離
京城,遇到蒲牢、狴犴兩人,慕容修正好來到,種種事由,一一說來,聽得
向揚一陣心驚,咬牙切齒地道︰「龍馭清這狗賊!」趙婉雁見他滿臉憤怒,
怕他在重傷之餘,於身體不妥,連忙道︰「向大哥,你先別氣,我……我現
在不是好好的嗎?」

  向揚歎了口氣,低聲道︰「婉雁,我才回來,就拖累了你,真是過意不
去。」趙婉雁輕輕按著他的手背,柔聲道︰「向大哥,你不要這樣說,有你
在身邊,我什麼都不在意的。」向揚望著她溫柔愛戀的眼神,不禁大為感動
,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微笑道︰「可惜我現下沒什麼力氣,不然真想緊緊抱
你一下。」趙婉雁臉現紅暈,低頭微笑,柔聲道︰「別說太多啦,向大哥,
你先好好休息,等你身體好了……」說著輕輕抿嘴,不好意思再說,雙頰如
火,不勝嬌羞。

  向揚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可得快快養好傷了。」趙婉雁回以
一笑。向揚催動內息,轉了三轉,慢慢凝聚真力。趙婉雁忽道︰「向大哥,
你這樣療傷,一定要不能聽、不能看嗎?」向揚一聽,知她擔心重演舊事,
當即笑道︰「這樣做比較容易調養真氣,換其他法門也是可以的。」趙婉雁
微笑點頭。當下向揚凝神靜氣,心無掛礙,以默守中氣之法調息吐納。小白
虎四下走動,觀察週遭動靜。

  這邊向揚方脫險境之時,文淵正疾奔趕向長陵所在的天壽山。他一路躲
開城中皇陵派眼線的追查,出城之後,便逕往西北而行,心道︰「師妹她們
不知是否已抵達長陵?所謂地宮,莫非位在地底?龍馭清不知在長陵設下了
什麼準備,到了天壽山,可得多加小心了。」

  那天壽山原稱黃土山,至明成祖朱棣易名天壽山,建構長陵,大明後代
皇帝陵寢均坐落於此。文淵縱馬來到,遠遠望見石牌坊,心道︰「再往前行
,便有皇陵派守衛及長陵親軍鎮守,可不能明目張膽的過去。」當即下馬,
施展「御風行」輕功,繞過石牌坊、大紅門,於神道一惻悄然疾行,過了一
座雙簷碑亭,一對對石人石獸映入眼簾,莊嚴肅穆。

  文淵腳下不停,無暇觀賞石像雕工,連過三十六座石像,一路奔到長陵
陵門,忽聽兩旁勁風聲響,兩道兵刃攔至身前,乃是兩根鋼杖,分持在兩名
黃衣大漢手中,來勢猛惡之極。文淵身法從心所欲,進退自如,一見阻撓,
前奔之勢立時折返後飄,兩根鋼杖先後落空。

  兩名大漢見了他顯了這一下高妙輕功,甚是驚異,正要縱聲呼叫,文淵
又已猱身攻上,雙掌使出「蝶夢遊」功力,左掌搭在右邊一人的鋼杖上,右
掌按住左首大漢的鋼杖,雙手交錯一帶,兩名大漢被他柔勁一引,兩根鋼杖
「噹」地互擊,當場震得兩人四條手臂麻木不仁。兩人不及驚愕,文淵雙掌
連拍,分別擊中兩人「紫宮」「華蓋」二穴,兩條大漢氣息一閉,立時昏厥
過去。

  文淵料理了兩名敵人,心道︰「再往前走,防備想必更加嚴密,然而一
路不見師妹她們,應當都已潛入,那麼我也該能到達地宮。」

  可是地宮究竟位於何處,文淵卻也全然沒個頭緒。長陵建構宏偉,稜恩
殿面闊九間,進深五間,文淵在殿中繞來繞去,先後避開了十來名皇陵派守
衛,依然不見有可通往地下的門戶。

  文淵索性直接通過稜恩殿,再往後行,進了第三層院落,便是一座重簷
歇山頂的方形高樓,即是明樓。他悄悄走近樓前,只見正面簷下懸著石匾,
上書「長陵」二字,樓前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個屍體,瞧服飾都是皇陵派的
守衛。文淵心中一喜,暗道︰「這地方既然有皇陵派的重重護衛,說不定便
是地宮入口所在。」

  當下文淵拔劍在手,圈轉長劍護身,縱身進了明樓,不見其中有人,樓
中一座石碑,碑額刻著「大明」二個篆文,碑身則刻「成祖文皇帝之陵」。
地宮入口,位於明樓後方,石門大開,竟然全無防備。文淵停下腳步,暗道
︰「這是石莊主她們順利攻入,還是皇陵派的請君入甕之計?也罷,今日本
就是要深入虎穴,所謂疑事無功。」當下打亮火折子,走了進去。


十景緞(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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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石門,便是一個向下的階梯。文淵向下走去,到了階底,前方現出
一片巨大石牆,四層條石為基,石牆由層層白石磚砌成,中央方磚已被取開
,通出一個形如圭字的門戶。

  文淵視察週遭,不見有何異狀,當即緩步走過,心道︰「這地宮規模不
知大到什麼程度,須得步步為營,深入地底,倘若受困,那可是有死無生了
。」獨自走在深幽寂靜的隧道券中,文淵彷彿身入幽冥,除了火光所及可見
磚石,儘是一片黑暗。

  其時雖當盛夏,地底卻是一片清涼,甚至頗有冷意,加以無盡的黑暗,
令人不由得心生不安。文淵獨自探入險地,絲毫不敢大意,一邊前行,一邊
凝神留心週遭變化。四下一片寂然,除了文淵自己的腳步聲,更無半點聲息


  走了一陣,前方現出一道漢白玉石門,潔白晶潤,厚實牢固,想來便是
地底玄宮大門。文淵心道︰「這兩扇宮門看來極是沈重,只怕不易推動。」
他走到門前,雙手按在門上,運使九轉玄功,原擬使上全力也未必輕易便開
,不料才加到七分力,一陣清脆的金石摩擦聲響過,重逾千斤的石門轟然而
開。

  如此輕易打開宮門,倒讓文淵一陣錯愕,踏過門口,火光照耀下,文淵
忽然瞥見上方似有尖銳暗器,猛然一驚︰「原來此處有機關埋伏!」他反應
快捷,抽身疾退,擡頭往上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哪裡是什麼暗器,不過是
由青石日久生成的少許鐘乳石。他再回身查看石門,但見石門門軸頗厚,但
到了兩門交接開啟的 首處,卻只有門軸的一半厚度。

  文淵心道︰「原來如此!門軸設計厚實,才足以承受這千斤重門開啟的
力道, 首處減少了份量,也易於使力推動。但不知此門是否有其他機關,
可以鎖住大門?」眼見石門造得堅實,不似暗藏玄機,門後地上有一處橫溝
,此外並無其他異處。

  他對土木之學所知有限,又非興趣所在,當下也不多想,當下繼續朝前
方走去,經過一段較寬敞之地,不多時,眼前又是一道相同的漢白玉門。文
淵正要開啟,忽然火光照見地上,似有什麼東西閃閃發亮。文淵俯身查看,
卻是一柄斷掉的短劍,上半截劍刃不知去了何處。文淵細細查看,不禁心頭
一震,暗叫不妙,心道︰「這不是小茵的劍麼?」

  他拾起斷劍,仔細端詳,確然是小慕容所使的短劍,刃面斷折處並不平
整,似是被重兵器打斷,或是內勁震折,並非寶刀寶劍所削斷。看見小慕容
兵刃毀壞,文淵心底升起一陣寒意,心道︰「莫非她們在這裡中了埋伏?」

  他心中擔心,藉著火光四下查看,果然牆上有不少打鬥痕跡,有被兵刃
所劃過,也有一些血跡,牆角還有一塊尖石,乃是石娘子的飛石暗器。文淵
越看越驚,暗道︰「難道是黃仲鬼在此鎮守?可是切斷小茵兵刃的,絕非太
陰刀功力,那麼皇陵派還有其他高手?又或許皇陵派倚多為勝,派出大群弟
子圍攻。只不知石莊主她們是否安好?」

  想到華宣、小慕容等人安危未明,又有不諳武功的紫緣在內,文淵心急
如焚,心道︰「假如不是龍馭清來襲,紫緣應該留在客棧才是。唉,她一個
弱女子,要是當真遇險,可該如何是好?」想到此處,文淵更加不安,正要
出手推門,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石莊主她們定然走過這裡,何以又把石門
關上?明樓外留有皇陵派門人的屍體,那麼自然掩蔽不了潛入此處之事。關
上了石門,萬一情勢不利,豈非更難及時撤退?」

  思及此處,文淵登時心中一動︰「那麼是皇陵派重新將門關好,藉以防
范外人。嗯,這石門本該另有閉鎖之法,但是皇陵派想在地宮裡將我們一網
打盡,故意不加阻礙,打開石門時的聲響太大,在這全無聲響的地下,便是
告訴皇陵派有敵人侵入的一個警訊。先前我開的那門,離此甚遠,又有這道
門阻擋,聲音或許傳不到門後,那麼我應當還沒被發現。開了這道門,那就
難說的很。」

  既已深入地宮,文淵自然不會輕易回頭,心道︰「即使這長陵地宮是龍
潭虎穴,也得闖上一闖。」當下雙掌按門,一吐內勁,又是陣陣巨響傳出,
石門隨之大開。文淵緩步過門,火光一照,前方已非隧道,而是一間高大寬
闊、結構宏偉的殿堂。

  文淵高舉火折照明,但見殿中放著兩張白玉寶座,座前各有供桌和一個
青花雲紋大瓷缸,此外幾乎別無他物,偌大的殿中顯得空空蕩蕩,寧靜的地
底分外淒清。

  文淵走上前去,往一個缸中看去,只見缸中盛著七分滿的香油,乃是地
宮中所點的長明燈。文淵以火折點著兩缸燈油,殿中登時大增輝煌,一片明
亮。文淵心道︰「從成祖駕崩至今,就是兩缸滿滿的燈油也該燒完了,這燈
油該是皇陵派自己加的。」忽然心中一疑︰「皇陵派擔任守衛陵墓的重責大
任,卻如何會將人囚禁在此?」

  他自獲得任劍清囚於長陵地宮的消息,便是一番激戰,又是毫不停息地
趕路,此時他當真進到了地宮,反而感到疑雲重重︰「皇帝陵寢,豈是能隨
意進得的?難不成皇陵派竟將陵墓地宮當作了自家地盤,隨意來去?皇帝怎
會容許他們在祖宗安息之地擅自為所欲為?」

  文淵百思不解,但當下之急,乃在尋得石娘子等人和任劍清,實也無暇
細想。此時殿中光明,四下情況看得清清楚楚,文淵環顧四周,不禁越看越
驚,只見牆上、地上留下不少打鬥痕跡,左首寶座上也被利器劃出一道深痕
,一張供桌上陷著一個淺淺的手印,卻無裂痕,是被極為陰柔的掌力所擊中
。文淵看著這掌印,心中暗驚︰「能在木質上印出這等清晰的手印而不擊裂
木桌,出手者功力非同泛泛。黃仲鬼的內力偏於陰寒霸道,這一掌或許非他
所出,會是何人所為?」

  殿中既然無人,文淵心覺久留無益,便要繼續搜尋。可是大殿左右均有
石門,往前的盡頭又在燈火所及之外,不知是否還有通路。三條道路,文淵
一時難以抉擇,想了一想,心道︰「石莊主她們既然在此與人交手,何以不
點燃這兩缸大燈?想必是她們從門外一路打進來,殿中本來沒有點燈,單憑
火折,照不到兩側石門,又在兵凶戰危的當口,激戰之時,自然不會留心尋
找其他出路,仍然是往前行去。那麼我也只管向前便了。」

  想通此節,文淵重燃火折,疾步前奔,果然最後又是一道石門。文淵推
開石門,眼前乃是地宮後殿。這後殿較之前所在中殿規模為小,淩亂地放置
著二十來個大紅木箱,更無其他物事。此處已是地宮中路的盡頭,居然只放
著一堆木箱,而無帝后棺槨,環視殿中,同樣不見一人。

  文淵也沒料到這間後殿竟然擺設如此,頗感意外,未見有人,更是失望
,喃喃自語道︰「成祖皇帝叱吒一時,寢殿怎會如此隨便?」突然心中掠過
一個想法︰「棺木不在此間,卻會在何處?難道還有密道可往前行麼?」

  他正要舉步往前,忽聽一個細微的女聲傳來,只聽那聲音喚道︰「文公
子,是文公子嗎?」這聲音傳入文淵耳中,文淵陡覺全身一震,又驚又喜,
脫口叫道︰「紫緣,紫緣,你……你在這裡?」他左右轉身,殿中依然只有
自身一人,呆了一呆,忽見一個木箱得得震動,似乎有人藏身其中,卻無法
由內出來。

  文淵飛奔過去,用力掀開箱蓋,低頭一看,一張清雅靈秀的臉龐映入眼
簾,澄澈的雙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彩,正是令他最為牽掛擔心的紫緣。箱蓋打
開,紫緣第一件事,便是投在文淵懷裡,連聲叫道︰「文公子,你終於來了
!我……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語音微帶嗚咽,身體也輕輕顫抖,
顯是心情激動之極。

  在這深入地下的玄宮之中,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最令他放心不下的紫緣
,文淵登感心頭一鬆,喜悅之情油然而生,輕輕拍著紫緣的肩膀,柔聲道︰
「別怕,別怕!我在這裡,這不是看到了嗎?」其實他自己也是如釋重負,
能確保紫緣平安無事,在他而言真是一大振奮,手中火折掉在地上。

  欣喜之餘,文淵忽覺手掌所觸柔膩細潤,紫緣竟是裸露肩頭,不覺一怔
,定神一看,赫然驚覺紫緣未穿外衣,全身只穿著一件肚兜,方才未曾注意
,此時發覺,文淵登感不知所措,霎時間身子僵硬,一動也不敢動,彷彿變
做了石像木雕。紫緣稍稍回神,見到文淵怔怔地望著自己,羞得雙頰如火,
卻仍是伏在文淵胸膛,唯恐稍一離開,便永世難見一般,輕啟櫻唇,低聲道
︰「我的衣服被人扯破啦。」便在此時,地上的火折也已熄滅,後殿頓時一
片漆黑。

  文淵如夢初醒,「啊」了一聲,急忙再點著一個火折,一邊問道︰「是
皇陵派的?他們對你怎麼了?」紫緣低聲道︰「就只有那樣,幸好有石姑娘
及時救了我。」她隨口說來,文淵卻聽得心中緊繃,知道皇陵派中有人心懷
不軌,意欲侵犯紫緣,而且情勢險極。只聽紫緣又道︰「那時一片混戰,茵
妹要我先躲在箱子裡,以免又被人捉住了。」文淵握著紫緣雙手,低聲道︰
「可難為你了。」

  紫緣輕聲道︰「該說是我拖累了石姑娘她們。我躲在箱裡,只聽到外面
一片打鬥聲,忽然一陣驚叫,好像有什麼木石脫動的聲音,接著就安靜下來
了。我想要出來,沒想到從裡面打不開箱子。」文淵一怔,道︰「這麼說來
,韓師兄、師妹她們都不知去向了?」紫緣點了點頭,低聲道︰「文公子,
現在怎麼辦才好?」

  文淵道︰「這地宮我還沒有全部走遍,我們再去探一探。」說著望見紫
緣,心中蹦地一跳,急忙轉頭,低聲道︰「紫緣,你先穿我的外衣好了。」
說著便要將衣袍解下。紫緣紅著臉應了一聲,低頭含羞,甚感困窘。

  兩人雖然兩情相悅,也幾乎已要同赴巫山雲雨,可是之前文淵並未當真
見到紫緣身子,現下與當日溪邊草地相較,紫緣還少了紗裙掩蔽,白潤的雙
腿不安地緊緊閉攏,嬌軀大半呈現文淵眼前,文淵焉能不生綺念,看見紫緣
羞赧的表情,更是怦然心動,這件外袍脫得艱難之極,只怕一個把持不住,
脫下的可未必僅止於此。

  好不容易外袍脫下,文淵披在紫緣肩上,紫緣輕輕拉住,低聲道︰「謝
謝。」神情又羞又怯,令人大起愛憐之意。文淵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衫,更覺
地宮中寒意陣陣,好在他內功造詣不凡,倒也不覺難受,當下道︰「我們去
找石莊主她們。」紫緣點了點頭,道︰「可是要怎麼找起?」


十景緞(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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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淵略加沈思,說道︰「紫緣,你說聽到木石脫動的聲音,那是什麼樣
的聲音?」紫緣道︰「就好像老舊的木門開關時,門軸轉動不靈的聲音。」
想了一想,又道︰「對了,在那之前,好像有東西落在我躲著的箱子上頭,
那聲音傳出來時,地面似乎有些震動。」

  文淵聽了,思索一陣,道︰「如此說來,這裡多半有什麼翻板機關。」
說著回頭掃視後殿各處,看來看去,也只有一個又一個的紅木箱。紫緣看著
他轉來轉去,也幫著四下查看,走到自已藏身的木箱旁邊時,擡起頭來,往
牆上望去。

  那邊文淵見了,心覺奇怪,問道︰「紫緣,怎麼了?」紫緣道︰「我在
想,落在箱子上的到底是什麼……你看,這裡根本沒有其他東西,而且在你
來以前,沒有別人的腳步聲了,應該不是有人清理過這裡。」

  文淵一聽,忽然起了個念頭,說道︰「或許不是東西,是個人呢?」紫
緣一愕,道︰「人?」文淵點點頭,輕輕一躍,站在木箱蓋上。若是輕功極
高之人,旁人聽來可能悄然無聲,但紫緣身在箱中,箱上突有動靜,自能察
覺。文淵道︰「或許有人站在箱子上開啟機關,使得這後殿中央地板陷空,
讓師妹她們落了下去。這些箱子下面必是實地,足以落腳,皇陵派的人在其
上開動機關,不致一同落下。」

  紫緣轉念一想,道︰「不對啊,我也聽到有很多男子的驚呼聲,不只韓
公子一人。」文淵一怔,道︰「這就奇怪的緊了。」又道︰「不論如何,得
先找出有無機關。」他立在箱上,仰首察看牆上層層石磚,忽然發現離頭頂
約莫三尺之處,一個磚頭邊緣帶著少許血跡。他心下暗道︰「若是激戰之中
鮮血飛灑,不該會到如此高處,可能是那人手上沾血,或是負傷,扳動此處
機關,留下了痕跡。」

  想到此處,文淵企足擡手,試著去推動那磚頭,磚頭紋絲不動。他沿著
磚頭邊緣或按或推,推到石磚左側時,那磚頭緩緩轉入了半寸。文淵大喜,
用力一推,條形石磚陡然左右翻轉一圈,翻出的一面金光燦爛,刻著一個金
字「皇」。

  突然之間,後殿地板隆隆作響,殿中地磚劇烈震動,突然「康 」一
串沈厚聲響,中央一大片地板快速變化,有的向四方收入,有的向下疾翻,
正中央十餘塊卻崩離分解,直落而下,殿上陡然現出一個長八角形的巨大空
洞,於黑暗中揚起大片塵土,層層擴大,巨響於地宮中迴盪不絕。

  忽聽紫緣一聲驚叫,纖細的身影跌落洞中,腳下的地板竟也一同消失無
蹤。文淵大驚,叫道︰「紫緣!」身子一躍,向下飛落,原先所踏的木箱緊
跟著落下。文淵倒身縱落,順勢一蹬木箱,落勢陡然增快,右手一伸,握住
了紫緣手腕。但是兩人已經身在虛空,文淵無處借力,雖然拉住紫緣,兩人
依舊飛快跌落,耳邊颼颼風聲掃過,火折被勁風所熄,倏然落入了一片黑暗
之中。

  陷入黑暗,僅是瞬息之事,兩人旋即衝入一片亮處,映入眼中的是一大
片碎石地,地上躺著數名男子。文淵臨危應變,將紫緣拉入懷中,內息接連
急轉三周,凝神默存「御風行」心法,眼見離地已不及丈許,當下內氣放鬆
,身子一輕,直墜之勢竟然緩了不少,斜偏而出,半空中身子轉直,右腳尖
在一個疾落的木箱旁用力一踢,借力移身,墜勢急轉橫飛。

  御風行功法一出,如落葉飄零,舒緩自在,將下墜之力重重化解,這一
橫飛飄出三丈有餘,腳尖一落地,隨即向前衝躍,以減力道,再次著地時,
文淵陡覺右腳一軟,被這股大力沖得一陣酸麻,一時站不住腳,向前直倒。
他唯恐紫緣摔傷,還沒碰地,便急忙翻身,背下面上,「砰」地一聲,文淵
跌躺在地,又滑出數尺,紫緣在他身上,卻是絲毫沒有受傷,只是「啊」地
驚呼一聲。

  文淵雖然撞得頭昏眼花,總算沒有和紫緣直接跌得重傷,鬆了口氣,笑
道︰「咱們命大福大,沒摔個粉身碎骨。」紫緣餘悸猶存,低聲道︰「真嚇
死我了……」話才說出,只聽得砰砰磅磅一陣亂響,一堆木箱夾帶著無數磚
板自空而落,一個個砸得支離破碎,不少壓在地上那幾人身上,也無反應,
顯然都是死屍。

  嘈雜止息,文淵緩緩坐起身子,道︰「看來機關找到了,可有點不太對
勁,這地洞開得只怕大多了,這些箱子本來沒落下來。」紫緣微笑道︰「本
來我們應該還站在上面。」文淵笑道︰「總之是要下來找人的,不過下來的
方法不太高明。」歎了口氣,道︰「韓非子曰︰『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
,我沒先研究清楚,匆匆忙忙地亂動機關,招惹禍害,非只愚也,乃愚不可
及也。」

  紫緣嫣然一笑,道︰「子曰︰『不遷怒,不貳過』,文公子,這不遷怒
你已經做到啦,只要注意不貳過,那就可與顏回相提並論,顏回豈可謂之愚
哉?」文淵微笑道︰「顏回敏而好學,聞一知十,我可大大不如,擔當不起
。」

  兩人站起身來,走到落下處擡頭探看,頂上已然封死,不知地板如何復
原。環顧週遭,乃是一個天然生成的巨大石窟,機關通落處,洞頂高逾十丈
,數條巖洞通道延往四面八方,巖壁上懸掛了盞盞油燈,照耀得洞中燈火通
明,照得兩人身前身後淡影無算。

  文淵沈吟道︰「這地洞渾然天成,不像是長陵地宮設計中所該有的,定
是皇陵派所另行接通。」紫緣道︰「皇帝的陵寢,怎能容許他人隨意改建?
」文淵道︰「我也想不透,龍馭清再怎麼得勢,也不可能擅自將皇陵視為己
地,此中必有古怪。」說著看著腳邊木箱殘骸,若有所思。

  紫緣輕輕抿著嘴,想了一想,說道︰「文公子,我有個想法,不知道是
否為真。」文淵用手指繞繞劍穗,道︰「也許我們正好想的一樣。」紫緣道
︰「我猜想,這個長陵地宮可能是假的。」

  文淵一彈劍穗,點了下頭,說道︰「地宮入口如此明顯,中殿、後殿都
沒有皇帝後妃的棺木,而這些木箱……」說著向地上一指,道︰「……裡面
沒有任何陪葬器物,加上又有這個位在地宮之下的洞穴,全然不是地宮的堂
皇模樣。」紫緣道︰「正是,這地宮多半是成祖皇帝的一個假陵。」

  帝皇陵墓,為防後人蓄意入侵,或掘墓盜寶,或毀壞龍體屍身,自然重
重防衛,他人就連想尋得地宮都未必可得,遑論探墓。曹操傳說有七十二疑
塚,令人難分真偽,後世真龍天子的陵墓,也有種種傳說,迷路石、暗箭、
飛刀機關,越發增其神秘色彩。若說此處為成祖所建的假陵,並非無稽之談
。建造陵墓,耗費人力物力極鉅,然而對於貴為九五之尊者,又何足惜?若
說此處真為假陵,而皇陵派將之作為本門所有,便合理得多,當朝皇帝也可
容許。

  文淵和紫緣多方推敲,更覺所想不差,文淵擡頭望著已然關閉的洞頂,
輕聲道︰「這裡隱蔽於地底,深幽難至,或許任師叔便是被關在此地。」紫
緣道︰「這麼多通路,可往哪一條找才好?」文淵說道︰「這裡幾具屍體,
看來剛死不久,若非從上頭跌死,便該是跟師妹她們交手而被擊斃。我們且
先找找附近,看有沒有打鬥留下的線索。」

  兩人一齊繞行地洞,共有六條巖洞通道,裡面亦有油燈照明,其中一個
洞口前落著一枚彈子,文淵撿起一看,正是楊小鵑所用的白蠟彈。文淵道︰
「彈子落在這兒,可不知是從哪裡射過來,或是行走掉下的。」紫緣道︰「
既然無跡可尋,只有聽天由命,隨意選一條了。」

  當下兩人往面前洞道走了進去。這洞道高約二丈,蜿蜒曲折,卻甚是寬
闊,兩人足可並肩而行。走出約莫十來丈遠,眼前又是一個大洞窟。相連著
三條洞道之外,壁上又有五道銅門,各自分散排列,洞窟中央擺設著幾張石
桌石椅,幾名漢子正圍著一張桌子喝酒笑鬧,見到文淵、紫緣來到,都瞪大
了眼睛,並非注意文淵,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紫緣。

  容貌本已嬌美絕倫的紫緣,此時衣衫不整,上身披著文淵的長袍,算是
無事,雙腿卻只有衣擺稍加遮掩,若隱若現,迷人之極,洞中數人真是看得
靈魂出了竅,一個人看得出神,沒拿穩酒碗,「乓」地砸碎在地,酒水散了
一地。

  雖說重要部位都有掩蔽,可是被一群陌生男子看見自己裸露的雙腿,紫
緣還是羞得面紅耳赤,後退了一步。文淵不等眾人反應過來,立時飛身而出
,雙掌飛舞,東一掌,西一掌,先後五掌打出,將五名漢子一一擊昏。這五
人也是武功平庸,全無抵擋餘地,只看得美人一眼,還沒來得及起色心,便
已當堂受報。

  文淵見五人服飾相同,腰帶上都有龍鱗紋樣,微微一怔,道︰「他們是
龍宮派的。」紫緣奇道︰「龍宮派的人,怎麼會在這裡?」文淵道︰「想來
是龍馭清請來協助看守任師叔。」心中暗想︰「這麼說來,敖四海也可能在
這裡,我氣力未曾全復,倒要小心提防。」

  紫緣說道︰「文公子,這裡有門,可能通到什麼房間或牢房。」文淵道
︰「我來看看。」他放輕腳步,走到西邊第一扇門前,側耳傾聽,不聞有何
動靜,輕輕推門,那門應手而開,裡面乃是一間石室,擺設整齊,有床有桌
,只是空無一人。

  他走到第二道門前,裡面也是一樣景象。第三間房依然如此。到了第四
間房門前,文淵凝神靜聽,隱隱聽到幾聲呻吟,語音清脆,乃是少女聲氣。
只聽一個男子笑聲傳出,說道︰「怎麼樣?你可服本少爺了吧?」那少女叫
喚得越發急促,哀求道︰「夠……夠了……真的不行了……啊、啊……」

  只聽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少爺,駱姑娘是要和敖掌門、唐先生他們
一起看守要犯的,該讓她快點回去,萬一巾幗莊那些人找到了……」忽聽一
聲悶響,似有什麼重物碰撞聲,跟著那男子大聲喝道︰「放屁!那些女娘有
什麼本事,難道敖四海應付不來?就算加上什麼小慕容,也有唐非道在,他
不是沒幾招便把那丫頭傷了嗎?你這老頭還擔心誰能救出任劍清?去!別擾
了我的興致!」那老者不再說話,門後只傳來那姓駱少女的陣陣呻吟。

  文淵聽得清楚,暗暗吃驚,心道︰「敖四海果真在此,那姓駱的女子,
莫非是神駝幫的?我只知駱天勝有一子駱英峰,倒不知有女兒,不過武功該
當相差不遠才是。那唐非道是什麼人?小茵戰至兵器斷折,便是與這人交手
麼?這男子和老人又是何人?少爺,少爺,難道是龍馭清的兒子?」

  紫緣見他駐足不動,心知他定是聽到什麼不對勁的事情,當下躡手躡腳
地走了過去。她雖然身無武功,不若文淵內功精深,耳目靈敏,卻也聽到門
後傳來一波又一波蕩人的春聲,又見文淵一副專心傾聽的樣子,不由得羞不
可抑,低聲道︰「聽什麼?這種事情也好聽的這麼入神?」

  文淵一怔,知她會錯了意,當下壓低聲音,說道︰「他們說到了任師叔
。」紫緣一聽,臉上現出微笑,道︰「原來如此,我說你怎麼會……這麼專
注呢。」說著別過了臉,抿嘴輕笑,臉上泛起紅暈。

  文淵見了她這般羞澀模樣,加上門後的浪蕩聲音,忍不住心中一跳,輕
輕抱住紫緣,低聲道︰「裡面那女子是該在看守任師叔的,要探出任師叔的
所在之地,正可著落在她身上套問,又或許他們一會兒會說起。」紫緣輕聲
道︰「你還要聽下去?」文淵雖覺對紫緣太過羞人,但要找到任劍清,這是
極要緊的線索,當下低聲道︰「只得聽了。」

  兩人倚在門邊,靜靜探聽,只聽那少女越叫越失神,幾聲高亢的呻吟後
,終於停了聲息,紫緣沒再聽到聲音,文淵內功精純,也只稍稍聽到幾聲男
子粗重的喘氣,夾雜著兩三聲少女嚶嚀。

  原以為房中已然完事,不料忽聽那少女一聲大叫,聲音中混著歡愉和苦
楚,緊跟著又是激情的吟叫,如波浪般起伏不止。紫緣被文淵抱在懷中,耳
聽浪聲陣陣,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略一轉身,胸口貼著文淵胸膛,螓首倚
在他頸邊,「哎」地輕輕歎息一聲。

  此時她沒有拉著衣襟,文淵給她的長袍沒蓋住她胸前,兩人胸口身體相
貼處,只是紫緣一件肚兜,文淵上身薄衣。文淵抱著紫緣,香澤微聞,嬌軀
在懷,又感受到她趐胸的柔軟,心中實難克制,忍不住在櫻唇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之下,兩人心情激盪,柔情增生,房中的聲音溜過耳邊,都沒加以注
意。好在那稱作少爺的男子全心翻雲覆雨,那老者也沒多說話,兩人自也沒
漏掉什麼要緊消息。文淵伸手輕輕撫摸紫緣後頸,愛憐之極,另一隻手則在
她腰後緩緩揉著。

  紫緣滿臉羞紅,身子趐麻如醉,軟綿綿地靠在文淵懷裡,柔聲道︰「文
公子,我……我們現在可不能亂來。」文淵心中一凜︰「這話不錯,我跟紫
緣身在敵境,可沒有調情的空閒。」當下低聲道︰「我們都自製些罷。」紫
緣微微頷首,嬌羞難言。雖說是要自制,兩人卻不肯分開,只是沒再親熱下
去,凝神聽著房中動靜。然而房內那一對顯然短時間內沒再說正事的餘地,
男的連連呼喝,女的浪聲不停,而且越演越烈。兩人聽著聽著,只有越抱越
緊,紫緣心神不定,自覺呼吸漸促,心跳加快,只羞得耳根也紅了,只盼房
中快快進入尾聲。


十景緞(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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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內聲息時起時伏,也不知過了多久,從門後傳出了那少女絕頂的呻吟
,安靜了下來。紫緣輕噫一聲,摟著文淵的雙臂更緊了些。文淵輕輕呼了口
氣,低聲道︰「結束啦。」

  紫緣滿臉赧紅,輕聲道︰「文公子!」文淵道︰「什麼?」紫緣啟唇欲
言,忽然臉現羞態,低聲道︰「不……沒什麼。」

  文淵心中一動,低頭望著紫緣嬌美的臉蛋,情意上湧,又在紫緣唇上深
深一吻。紫緣嬌軀一震,身子稍一繃緊,隨即放鬆,全身像是失了力氣,柔
弱地投在文淵懷中,陶醉地輕輕回吻文淵。文淵愛憐地吻了幾下,低聲說道
︰「倘若我們不是在這皇陵派的地方,那就……那就……」紫緣雙目朦朧,
悄聲道︰「就怎麼樣?」文淵嗯了一聲,似乎不知怎麼出口。紫緣自也想得
到,不禁雙頰生暈。

  正在兩人心懷綺念之時,忽聽那駱姓少女的聲音低低傳了出來︰「龍少
爺,我要回去牢房了。」那男子道︰「去罷,到換班時,再到我房裡去。」
那少女應了一聲。

  文淵一聽,心知那少女便要出房來,心念一動,低聲道︰「紫緣,快躲
到那邊房裡去,別給發現了。」紫緣點了點頭,快步奔進一間石室,才進門
,文淵便拉了兩名龍宮派弟子進房,接著又將其餘三人拖了進來,以免給那
少女察覺有人潛入,這才關上銅門,低聲道︰「那女子要到關任師叔的地方
,咱們得跟上去。」紫緣低聲道︰「我不會輕功啊,跟著你走,定會害你也
被發覺的。」文淵道︰「不打緊,我帶著你便是。」說畢,凝神傾聽門外動
靜。

  耳聽門外腳步聲起,步履輕巧,當是那少女已出了房間。文淵聽那腳步
聲慢慢隱去,當即打開房門,抱起紫緣,飄身出房,往腳步聲去處的洞道跟
了上去。過了一個轉折,便見正有前方一個苗條的背影,腳步有些不穩,緩
步前行。文淵抱著紫緣遠遠跟在後頭,放輕步伐,全無半點聲響,那少女絲
毫不覺,逕自往前走去。

  走過洞道,又到了一個與先前相似的大石窟,連著四條洞道,卻無人在
洞中。如此洞道接著石窟,石窟又接著洞道,接連四次,終於到了一個只連
接來路洞道的石窟,一個青石砌成的階梯通往窟頂一個圓洞。文淵藏身於洞
道中,見那少女走了上去,也抱著紫緣走上階梯。到了階梯盡頭,文淵探頭
察看,位在這石窟之上的乃是一間小石室,石階對正一道銅門,門邊站著一
個黃衣漢子,正背對階梯,要把那門關上。

  文淵身形疾縱,一掌拍中那人背心。那人哼也不哼,應聲而倒。文淵閃
進銅門,眼前出現的是一條昏暗的長廊,壁上雖有油燈,卻不明亮,不見盡
頭的長廊中冷氣陣陣,更顯得陰暗駭人。那少女遠遠走在前面,身影旋即隱
沒。文淵放下紫緣,兩人攜手向前走去。

  紫緣低聲道︰「文公子,這地方陰森森的,說不定……便是你那位任師
叔所在了。」文淵點了點頭,心道︰「方纔上了那階梯,此處總是離地上近
了些,對救出任兄有利多了。」

  忽聽「輒輒」幾聲,前方一絲微弱光亮擴散開來,那少女已到了長廊另
一端,開了道門,門外亮光灑入,卻也只是稍增明亮而已。很快地,那少女
走出了門,又將那門關上。

  文淵牽著紫緣,趕到門前,卻是一道鐵門。文淵輕輕一推,不見動靜,
亦沒聽到門後有任何聲音,當下用力推動,那門輒輒而響,便即開啟。文淵
過門一看,只見兩條石磚通道往左右兩側通去,不知那少女是前往哪條通道
。文淵暗暗咋舌,道︰「這地方簡直跟迷宮沒兩樣。」紫緣道︰「現下該怎
麼走才是?」

  兩人正沒主意,突然右邊通道處傳來幾聲極輕極微的呼叱聲,紫緣沒有
聽見,文淵卻聽得分明,低聲道︰「先往這邊!」拉著紫緣,往右快步行去


  過了大半通道,紫緣也聽到了呼喝爭鬥之聲,低聲道︰「有人在打鬥。
」文淵道︰「有女子的聲音,說不定是師妹她們。」說著腳下奔得更急。他
托住了紫緣腰後,助她奔行,紫緣這才跟得上。

  忽聽一聲痛楚的呻吟傳來,文淵心頭一震,道︰「是藍靈玉姑娘。」紫
緣驚道︰「真是藍姑娘?她……她受傷了麼?」

  兩人奔過通道,陡然進入了一間寬闊的石室,室中正進行著一場怵目驚
心的大戰。只見石壁上處處鮮血飛濺,兩個人影拳來掌去,正在飛快過招,
難分難解,乃是龍宮派掌門敖四海和石娘子。淩雲霞手揮齊眉棍,與 太
子雙掌相鬥,呼吸急促,似乎已支持不住。楊小鵑倒在牆角,一動也不動,
藍靈玉擋在她身前,雙戟飛舞,獨戰饕餮、睚 兩太子,一身衣衫洩紅了大
半,一望而知傷勢沈重,只是咬牙撐著。二十餘名龍宮派弟子或空手,或持
兵器,不時上前插手助戰,只是不敢向石娘子出手,都是往淩雲霞、藍靈玉
二女攻去。

  一見到巾幗莊四名莊主,便是身陷重圍的險境,文淵心念電閃之際,立
拔長劍出鞘,展步奔上,一道銀白劍芒陡然連劃三個大圈,影影綽綽,流轉
自在,正是當日大敗敖四海的「瀟湘水雲」劍術絕藝。敖四海不料有人橫加
插手,眼見劍法來路精妙難言,登時大吃一驚,慌忙撤身退避,喝道︰「什
麼人?」文淵逼退敖四海,揮劍一笑,道︰「敖龍王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在
下了?」

  敖四海稍一定神,見到來人竟是文淵,不禁大駭,嘶叫道︰「是……是
你這小子!」聲音中驚怒交雜,又帶著三分恐懼。石娘子見到文淵來助,心
中大喜,叫道︰「文兄,請你去救二妹、三妹,敖四海我來應付!」說畢猱
身而上,雙掌連環搶招,敖四海驚魂未定,一時招架不來,十分狼狽。

  文淵見藍靈玉受兩人夾擊,最是凶險,當下步法一晃,長劍遞出,一圈
一轉,登時接過睚 太子手中劍招,由「瀟湘水雲」劍法一變,使出一路「
風雷引」劍意,於流暢嚴整之中,夾帶著至為蒼鬱險峻的劍路,睚 太子劍
法雖狠,竟也無力反擊,被氣勢迫人的「風雷引」壓制得全無還手餘地,不
出三招,立時中劍,大叫一聲,搖搖晃晃地向後仰倒。饕餮太子大驚失色,
叫道︰「不好!」一收鐵鼎,轉身奔逃,竟然是溜之乎也。

  文淵無暇追擊,才解藍靈玉之危,又飛身而至淩雲霞身邊,長劍連刺,
便將 太子迫開數步。 太子知道他武功勝已甚遠,不敢再攻,退了幾
步,叫道︰「龍王,當真不好了!」

  敖四海率領數名龍宮太子,本可擒下巾幗莊四女,不料文淵一到,立時
扭轉局勢,心中早已慌了,此時眼見睚 倒地,饕餮逃開, 慌亂大呼,
更加駭異。石娘子見他氣勢已餒,當即全力猛攻,清叱一聲,一路掌法使得
奇快,猶如一掛鞭炮炸將下來,脆快剛猛,一掌掌之間幾乎沒半分停息,打
得敖四海措手不及,接連中了三四掌。這幾掌打得他氣血翻騰,只怕文淵隨
時殺至,更是鬥志全失,連忙使了個「巨浪排空」的虛招,趁機後躍,叫道
︰「快退,快退!」

  龍宮派弟子慌忙擡起睚 太子,紛紛往石室另一邊通路竄去。文淵以事
在緊急,適才幾招劍法都是出盡全力,此時也需要稍稍回氣,又擔心四女安
危,便不追去。

  藍靈玉護著楊小鵑力戰,早已精疲力竭,此時危機一解,心頭一鬆,險
些站不住腳,倚著牆緩緩滑坐地上,不住喘氣。淩雲霞也是大耗氣力,以棍
支地,才能站穩。石娘子功力最深,劇戰之餘,雖也十分疲累,卻仍是氣定
神閒,向文淵微笑道︰「多虧文兄及時趕到,否則我們姊妹四人可就真支撐
不了了。」文淵忙道︰「份所當為,石姑娘何必言謝。四位傷勢如何?楊姑
娘還好嗎?」

  藍靈玉低聲道︰「四妹中了唐非道的掌力震盪,只怕一時是起不來了。
」淩雲霞道︰「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石娘子說道︰「文兄,紫緣姑娘,
怎地不見向兄?」文淵道︰「師兄在龍馭清手下受了傷,眼下只怕沒法子過
來。」石娘子臉色一變,低聲道︰「這可不太妙了。」

  紫緣說道︰「石姑娘,韓公子、華姑娘、慕容姑娘不在這裡麼?」石娘
子搖搖頭,說道︰「當時慕容姑娘把你藏在木箱中後,我們中了地宮後殿的
機關,落下地洞,韓公子護著華姑娘突圍,跟我們失散了。慕容姑娘一人把
唐非道引開,現在也不知如何了。」

  文淵接連聽到唐非道之名,問道︰「石姑娘,那唐非道是什麼人物?」
石娘子一怔,道︰「你一路來到這裡,竟沒見到麼?他是旁門左道中極厲害
的角色,官雖只到百戶,卻是錦衣衛中第一高手,除了黃仲鬼,其他皇陵守
陵使也沒有能勝過他的。」


十景緞(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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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廠衛橫行,為禍極烈,然而聽聞錦衣衛中竟有武林高手,文淵不禁
大感詫異,道︰「石姑娘,那唐非道若當真如此厲害,怎麼會甘心只居百戶
之位?」石娘子道︰「這就非我等所知了。但是此人武功之強,絕對無庸置
疑。我跟這唐非道交了兩掌,他的掌力陰柔詭異,我承受不起。」

  文淵心道︰「如此說來,小茵一人要將他引開,豈非十分危險?尤其這
裡是深在地底,小茵不熟地形,便要脫逃也極是不利。」想到此處,不由得
大為擔心,道︰「他們往哪裡去了?」石娘子搖搖頭,道︰「慕容姑娘是在
機關陷落處就將他引走的,走的路線全然不同。」

  文淵一聽,更是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心道︰「這地洞也不知究竟有
多大,要遇上小茵可更加難了,可怎麼辦才好?」

  石娘子見他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略一思索,道︰「文兄,那龍馭清也
回到地宮來了嗎?」文淵道︰「我跟師兄擺脫龍馭清後,師兄先留在隱密處
療傷,我便一路趕來,當時龍馭清或許還在城中搜索我們兩人,現下可就不
知道了。」

  石娘子道︰「只要龍馭清不在,那便好辦。文兄,你記好來路,方才應
該有左右兩條通道罷?」文淵道︰「不錯。」石娘子道︰「這兩條路各自通
往一個地牢,任大俠必是被囚禁在其中一間。敖四海他們是從這裡出來的,
那麼這條路便該是通往任大俠所在。你先去找韓兄、華姑娘、慕容姑娘他們
,紫緣姑娘跟我們四人先待在這裡等。三妹、四妹都太累了,也得要先調理
傷勢。」

  文淵稍加沈吟,心道︰「沒找到師妹跟小茵,我總也安不下心。可是藍
姑娘和楊姑娘傷疲交加,我如果離開,要是又有高手來襲,這裡如何應付得
來?加上紫緣不會武功,又要石姑娘她們保護,更難應敵了。」

  石娘子看出他心裡為難,當即微微一笑,道︰「文兄,你放心去罷,敖
四海之流不足為懼,我自有方法對付。」文淵見她說得胸有成竹,當下拱手
說道︰「那麼,煩勞石姑娘照顧紫緣姑娘了。」石娘子道︰「這個自然。」

  文淵正要回身循來路走去,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石姑娘,在我
來到之前,可有一個年輕姑娘從這裡走過?」石娘子道︰「沒有。」

  文淵道︰「她是受命看守任師叔的,正要回去,我和紫緣姑娘便是跟蹤
那女子過來,但是在前頭岔路失了蹤跡。你們既然沒有見著,那麼必是走了
左邊的通道。」淩雲霞一怔,道︰「這麼說來,任大俠該是在另外一邊,何
以龍宮派卻在此阻截我們?」石娘子道︰「或許是障眼法,要把我們引誘過
來,便有陷阱埋伏。」

  文淵道︰「敖四海已被擊退,倘若前頭真有陷阱,留在這裡反而安全。
石姑娘,你們還是先待在此地,等我回來再一起繞到左邊通道去。」石娘子
道︰「正是。」

  當下文淵便走回頭路,動身去尋小慕容、華宣、韓熙三人。他孤身一人
,行動自比帶著紫緣時迅捷得多,一路上奔行如風,到了上來時的階梯,那
守門人依然倒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文淵不加理會,走下階梯,回到石窟
,沿原路走回。他本有默記來路,此時遇得岔路,便以劍刻壁,留下記號,
以免分不清一個個相似的洞窟通道。

  也不知是地洞太過遼闊,還是皇陵派留守之人太少,文淵接連走過了八
九個大石窟,居然未曾碰到一人。文淵在巖壁通道中發足疾奔,心下暗急︰
「再這麼走下去,何時才能找到小茵跟師妹?」

  穿出通道,又是一個大石窟,窟中並無銅門,只有三條通路。文淵正要
往西首洞道奔去,忽覺有些不對,停步回身,望向東首通道。但見陰暗的通
路中全無光亮,只有前面一段受到石窟中油燈照明,稍顯明亮。文淵大疑,
心道︰「何以這個通道沒有安置油燈?」

  他走到東邊洞道,向內一望,但見石壁上置有盞盞油燈,只是都沒點著
。文淵點燃火折子,照著油燈一看,只見一盞油燈上半截毀壞,燈中尚有燈
油,顯是被人打滅。走到下一盞油燈處,亦是如此。文淵靈光一閃,心道︰
「定是有人在此打鬥,一路破壞了油燈。不知道是從這裡一路打過去,還是
從對面打了過來?且去探探。」當下凝神戒備,從洞道中一步步走過去。

  一路上油燈全部被人毀去,文淵憑著火折照明,倒也無礙。轉過兩個彎
折後,身後石窟的燈火已全然照不到洞道中。過了洞道,眼前的石窟只有一
條通道往前,也是全無燈光,一樣給人破壞了。

  文淵身上只餘下這一個火折子,一旦燃盡,自己身陷黑暗,便是危乎殆
哉,不敢貿然探進,當下先將石窟中幾盞油燈一一點燃,心道︰「該在這裡
保留一些火光,以策萬全。」

  他點完第三盞油燈,走往下一盞時,步過一處洞道前,忽然聽得幾聲輕
微聲響遠遠傳來。這聲音似乎來自通道彼端,相距甚遠,但是地底寧靜,這
些許異聲還是傳到了文淵耳中。

  文淵登時留上了神,心道︰「這是什麼聲音?」這聲音實在太遠,文淵
沒能聽清楚,當下緩步往洞道走去,一邊小心觀察前頭是否有變,一邊慢慢
前行。

  走了數丈,那聲響再次傳來。這回文淵聽得分明,乃是女子的哀鳴,夾
雜著空洞的喘氣。文淵一聽,腦海中陡然嗡嗡亂響,這聲音他熟悉之極,乃
是小慕容的語氣。

  聽到小慕容這樣的聲音,文淵驚懼無已,不顧一切地往前狂奔,心中掠
過一個不祥的預感︰「難道……難道小茵被……」

  他飛快奔過洞道,眼前微現光亮,這個石窟卻點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
光下,幾片碎布散在地上,一個體態纖弱的少女無力地坐在牆角,倚著石壁
,雙手掩著下身,衣裙都已被撕裂,肩頭、胸脯、腰部,到處露出白皙的肌
膚,汗水淋漓,俏麗的臉上淚痕宛然,雙目緊閉,眼睫顫動,竭力壓抑著口
中聲音,神情滿是痛楚,對於文淵的來到似乎全然沒有發覺。

  霎時之間,文淵整個人都呆住了,彷彿五雷轟頂,腦中再也無法思考,
大聲叫了出來︰「小茵,小茵!」他衝了過去,將小慕容緊緊摟住,聲音哽
咽,說不出話來。

  小慕容一被他抱住,身子陡地一顫,勉力張開雙眼,低聲道︰「你……
你來啦……」說話之間,臉上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文淵用力抱緊小慕容
,嗚咽地道︰「小茵,你……對不起……我……我來晚了……」說著說著,
兩行淚水滑下臉頰。

  小慕容低聲道︰「你……你哭什麼嘛,我都沒有哭,你……你……」一
句話沒能說完,又不自覺地呻吟一聲,俏眉緊蹙,顯得十分苦楚。文淵低聲
道︰「是……唐非道?」小慕容一時無力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文淵心神大亂,一時間心中對自己痛恨到了極點︰「如果我來的早一些
,小茵就不會受到這種汙辱……唐非道……」想到「唐非道」三字,文淵陡
然怒火中燒,滿腔憤怒無處發洩,叫道︰「小茵,我……我一定會把唐非道
……把他殺了!」突然想到︰「即使殺了唐非道,小茵還是遭遇了這樣的不
幸,那……那又能彌補什麼?」想到這裡,心緒悲慟混亂,只想大哭大叫一
番。

  忽聽小慕容輕聲道︰「不必啦,他就在那兒,已經死啦。」文淵呆了一
呆,道︰「什麼?」小慕容微笑道︰「我解決他啦,往你後面看啊。」文淵
怔征地轉過頭去,就在自己進來的通道旁邊,一個白衣男子趴倒在地,頭髮
散亂,一動也不動。文淵道︰「唐非道?」小慕容輕聲笑道︰「是啊。」

  文淵見她神情輕鬆,雖然說話中氣虛弱,卻不似心情悲苦,心中忽然閃
過一道希望,叫道︰「小茵,莫非你沒事麼?」小慕容微笑道︰「我不是還
好好的活在你眼前?」文淵大力搖頭,道︰「不,不是!我是說……你……
你……你沒被他……沒被唐非道侵犯嗎?」小慕容一怔,臉頰霎時洩得通紅
,輕聲嗔道︰「你亂說什麼?誰……誰跟你這樣說啦?」

  此言一出,文淵一顆心好似從絕望深淵飛騰重生,大喜過望,歡聲叫道
︰「真的?小茵,你……原來你當真沒事!」激動之餘,抱著小慕容的雙手
竟微微顫抖。小慕容微感錯愕,但她聰明機敏,馬上猜到了文淵的心思,不
禁噗哧一笑,道︰「你啊,你……你也太會操心了吧?我說你怎麼一來就哭
呢,原來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我沒事,真的沒事啦!」

  文淵滿心歡喜,吻了小慕容幾下,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
看你這個樣子,真的是嚇壞了,什麼都不會想了。」小慕容嫣然一笑,道︰
「只差一點,你就沒有白哭了。雖然我現在沒事,剛才可驚險的很。」文淵
道︰「石姑娘說這唐非道武功極高,你……你是如何收拾他的?」

  小慕容微笑道︰「他死前打了我一掌,難受死了,現下沒什麼力氣說話
,你先幫我運運氣。」文淵「啊」的一聲,道︰「傷勢重麼?覺得如何?」
說著右手掌心按住她背後「靈台穴」,左手輕輕搭在她丹田上,默運玄功,
助她暢通血氣。

  過得片刻,小慕容精神稍復,笑道︰「好多啦,就說給你聽吧,免得你
心裡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的。」文淵笑道︰「既然知道你安然無恙,我是不
會七上八下的了。石姑娘說,你獨自一人把唐非道引開,卻是如何經過?」


十景緞(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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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慕容笑道︰「啊,石姑娘她說了這麼多啦?那麼前面的事我倒省下口
舌啦。」說著頓了一頓,道︰「這唐非道當真厲害的很,我根本打不過他,
短劍也被他彈指震斷,華家妹子跟石姑娘她們已有敵人包圍,只好一路逃。
好在他輕功沒比我高,他追不上我,我擺脫不了他。逃到外頭那幾個洞窟時
,我突然想了個主意,一邊跑,一邊把油燈打滅。明著打我敵不過他,如果
摸黑過招,倒還可能取巧。」

  文淵道︰「你不熟附近地形,一片黑暗中,豈不是十分危險?」小慕容
道︰「我本是想如果不成,就趁黑偷偷溜走,不料跑到了這個死胡同,前面
沒路,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過……」正自說著,見到文淵神情緊張,不禁
微笑道︰「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文淵沈吟道︰「這可當真為難。」

  小慕容道︰「我跟他勉強拆了幾招,趁機把這裡的油燈也打滅了,都瞧
不見對方,可是我還是逃不開。那時我想了個把戲,故意被他的掌力掃到,
假裝重傷不支,倒在地上,找機會反擊。」

  文淵叫道︰「小茵,你武功不如他,這不是太危險了麼?」小慕容道︰
「我也沒什麼把握,只有聽天由命啦。那唐非道也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受了
重創,點明了一盞燈來看,故意來對我毛手毛腳的。我看他有些試探意味,
知道他還沒相信,乾脆演得像些,稍微掙扎一下,再哭一下,他就當真信啦
。」說著伸伸舌頭,笑道︰「你見過我裝哭,該想像得來罷?」

  文淵忍不住道︰「小茵,你這可是拿自己身體開玩笑,要是他點了你的
穴道,那不是萬事休矣?」小慕容笑道︰「我看準了他是個大色鬼,決不會
點我穴道的。」文淵奇道︰「這是從何說起?」小慕容道︰「一來他無遐想
到,二來……」說著臉頰微紅,道︰「你說,我跟你做這事的時候,要是我
動也不動,你不掃興麼?」文淵一怔,這才恍然,笑道︰「可以想見。」

  小慕容道︰「雖說我是使計,但要給他這樣佔便宜,可真是氣死人了。
這個唐非道粗暴得緊,把我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還一直壓在我身上。我瞧
時機差不多了,就趁機踢了他一記。」文淵道︰「唐非道內功深厚,這一腳
真有用麼?」小慕容一揚眉,笑道︰「有用得很,我踢他下陰。」

  文淵「啊」的一聲,道︰「原來如此,這可就太狠了些。」小慕容道︰
「他自己起了歹念,我可不必對他手下留情。他那時正興奮著,這招撩陰腿
踢了下去,那一聲慘叫可也嚇了我一跳。」文淵向唐非道的屍身望了一眼,
道︰「難道這一踢便將他踢死了?」

  小慕容道︰「也沒那麼容易,他中腳之後,只是哀嚎仰倒。我趕緊翻身
起來,出指點他 中穴,誰知道他突然反出一掌,打中了我的腰邊。好在我
那一指先行點中,他的後力不足,不然那一掌說不定會要了我的小命。」說
話之間,臉上神情餘悸猶存,輕輕拍了拍胸口。

  文淵聽她說得輕鬆,卻仍是聽得提心吊膽,明知小慕容有驚無險,但是
面臨失身之危,如果這一擊沒有奏效,要面對的便是無情的蹂躪。眼見小慕
容全身上下衣衫襤褸,更是心疼,輕輕抱住小慕容,柔聲道︰「小茵,都怪
我沒能好好保護你,讓你身處險境……」

  一句話尚未說完,小慕容右手兩指封在他嘴唇上,嬌柔地輕輕微笑,說
道︰「我才不用你保護呢,你敢看不起『大小慕容』麼?」文淵在她指尖輕
輕吻了一下,笑道︰「不敢,不敢!」

  既已平安找到小慕容,文淵接著便想到華宣,當下跟小慕容說起。小慕
容聽到韓熙和華宣一路,登時皺眉,說道︰「這可教人放心不下了。」文淵
道︰「韓師兄武功修為甚是高明,保護師妹應當不成問題。只是要救出任師
叔,非得要大家聚在一起,同進同退,有誰落單都對行動不利。」

  小慕容歎道︰「誰擔心他武功夠不夠好啊?我只怕華家妹子心地太好,
又沒見過世面,怕要吃些虧呢。」文淵一怔,道︰「卻是為何?這我可不懂
了。」小慕容在他額頭上輕輕叩了下,笑道︰「你們師兄妹兩個一樣沒心機
,當然不懂啦。別說啦,我們快去找人。」文淵雖覺莫名其妙,但是也不多
問,和小慕容齊步去探尋其他通道,心中暗道︰「小茵也真奇怪,總是對韓
師兄有所不滿,倒不知師妹又覺得如何?」

  當時石娘子等人在地宮後殿陷落機關,地洞之中,除了皇陵派門人,又
有龍宮派、神駝幫諸人伏擊,加上幾名錦衣衛中的高手,迫得眾人手忙腳亂
。其時華宣正與狻猊、趴夏兩太子交手,又有一名錦衣衛在旁伺機攻上,眼
見小慕容引走唐非道,卻無暇跟上,在一片混亂的戰陣中與石娘子等四女越
離越遠,到後來變成了自己一人身陷重圍。

  她憑著八方風索招數淩厲,一時得以自保,卻是不由自主的著急,心道
︰「我只有一個人,怎麼跟這麼多人鬥?跟不上石姐姐她們,我也不知道該
怎麼走……」

  正當處境凶險之時,韓熙仗劍衝至,逼退數敵,叫道︰「華師妹,往通
道走!」華宣正沒主意,見到韓熙來救,不假思索,便往身邊最近的一個洞
道中奔去。韓熙一邊斷後,一邊跟上,到了洞道彼端,韓熙陡然朝通道中擲
出一物。猛地裡聽得一聲巨響,陣陣濃煙瀰漫,尚在通道中的狻猊太子等人
出其不意,個個類流滿面,咳杖不止。

  華宣呆了一呆,道︰「韓師兄,你這是……」韓熙已衝了過來,挽住她
手臂,低聲道︰「只能擋他們一陣,快走!」華宣身不由主,被他拉著朝另
一通道中疾奔而過,全不停步,接連走了四五個石窟,所過的岔路繁雜,狻
猊太子一眾再難追上,這才緩下腳步。

  韓熙眼望四周,道︰「眼下暫且是安全了。」華宣定了定神,回頭望向
來處,只見洞道深長,所處石窟之中,通道共有四個,又有三面銅門,該往
哪裡走,當真全然沒個頭緒,心中不覺擔心,心道︰「跟慕容姐姐她們都失
散了,該怎生是好?」

  韓熙見她臉色困惑,當即淡淡一笑,說道︰「華師妹,不必怕,咱們一
起走,去找石莊主她們。」華宣點了點頭,卻難掩心中的不安,低聲道︰「
我們得要小心點,這裡……這裡是地底,要是迷路了,那……那就糟了。」
韓熙道︰「有我在這裡,華師妹儘管放心。」

  兩人來回穿梭於石窟通道之中,偶爾遇見幾名皇陵派、龍宮派、神駝幫
的尋常角色,都被韓熙出手制伏。走了許久,週遭便是一個個石窟和洞穴通
道,景色幾無差別。華宣走在韓熙身邊,只覺走來走去,總像在原地打轉,
忍不住道︰「韓師兄,我們好像真的迷路了。」

  韓熙瞧著她的臉,微笑道︰「這裡是皇帝陵墓的地下,現下走不出去,
莫非是有鬼魂作祟麼?」華宣「啊」的一聲,頗有驚恐之意。她年紀尚輕,
稚氣猶存,對於魂靈幽冥之事,本是有些畏懼。此時身在陵寢地下,四周空
空洞洞,寂然無聲,本就有些令人生懼,韓熙這一說,華宣更覺週遭鬼氣森
森,寒意大增,慌忙說道︰「韓師兄,你……你別亂說啊。」

  兩人正在一條通道之中,忽然週遭漸暗,前頭一盞油燈燃盡,火光熄滅
,雖然尚有兩盞油燈遠遠點燃,通道中卻大為陰暗。華宣不自覺地輕呼一聲
,剛剛才說到個「鬼」字,油燈便滅,心中不免有些害怕。韓熙笑道︰「華
師妹,你真會怕鬼嗎?」華宣囁嚅地道︰「不……不會……」

  不料話才說出,又是一盞油燈熄滅,緊接著第三盞、第四盞,剩餘的油
燈火光也是漸趨黯淡。韓熙皺眉道︰「怎地這等湊巧,燈火都燒盡了?」華
宣急道︰「韓師兄,我們得快點走……」

  最後一盞油燈隨即滅了,只在片刻之間,通道中一片漆黑,全無半點光
亮。這地洞極寬極廣,皇陵派卻無多少人會時常留在這裡,自然不可能隨時
點著燈火。韓熙、華宣二人所處之地,正是地洞中甚為偏遠之處,皇陵派也
不常步及,油燈並未添滿,燒得久了,燈油耗盡,是以一一熄滅。

  地底下毫無光亮,兩人登時身處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華宣一驚,伸手
入懷,想找出火折點著,卻沒帶火折火石,問道︰「韓師兄,你有火折子嗎
?」韓熙說道︰「沒有。」

  身在不見天日的地底,失卻光亮,華宣焉能不怕,急道︰「那……那該
怎麼辦?韓師兄,我們必須想法子才行。」韓熙嗯了一聲,並不答話。黑暗
之中,也看不到他神情如何,是否擔憂。

  華宣努力思索一陣,道︰「這個地洞這麼大,其他地方或許還有燈火,
我們慢慢往前走,小心探路,總會找到有火光之處。」她話說出口,韓熙卻
沒回答。華宣微微一怔,低聲道︰「韓師兄?」

  眼前全是不見盡頭的黑,華宣完全不知身旁情況如何,又不聞韓熙回應
,心中緊張,聲音更低,顫聲道︰「韓……韓師兄,你在這裡嗎?」

  忽聽韓熙的聲音自耳後響起,說道︰「華師妹,我在。」華宣一聽,舒
了口氣,回身說道︰「韓師兄,你別嚇我啊……」一回身,正好碰到一物,
撞到了韓熙身子。華宣一慌,連忙退開一步,轉過了身,低聲道︰「韓師兄
,我們走罷?」

  她正要起步,突然兩條手臂伸出,緩緩放在華宣腰際。華宣全沒意料,
被韓熙稍一使力,身子被他向後一拉,背部已靠在他身前。華宣登時又羞又
驚,低聲叫道︰「韓師兄!你……你別這樣……」

  她羞急之下,連忙去推韓熙手臂,韓熙卻緊緊從華宣後面摟住了她的柳
腰,輕聲道︰「華師妹……」將臉往她的一頭烏雲秀髮輕輕磨娑,緩緩吐了
口氣。華宣手上沒使內力,這一下沒撥開韓熙的手,更是羞得雙頰緋紅,不
知所措,低聲道︰「放開我……韓師兄,你別鬧了,我……我會生氣喔!」


十景緞(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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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熙卻依然摟著華宣的腰,在她耳邊輕輕吹氣,低聲說道︰「華師妹,
你要生氣便生氣罷。你讓我抱一抱,親一親,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是死而
無憾。」說著手指撫動,往她胸腹之間慢慢摸去,緩緩搓弄,欲去還回,不
停挑逗。

  華宣驚羞之下,一個失神,不知不覺呻吟了一聲,聲音既無奈,又輕柔
。韓熙低聲道︰「好可愛的聲音……華師妹,真可愛啊……」手上越加恣意
而為,往她趐胸下緣摸去。

  華宣驚覺,登時羞不可抑,使勁掙開韓熙懷抱,退了幾步,喘了口氣,
急叫道︰「韓師兄,你別這樣說,我已心有所屬,你……你該知道啊。」韓
熙道︰「是文師弟,我自然看得出。」華宣臉上微紅,低聲道︰「那就是啦
,韓師兄,你是正人君子,不該說這樣的話,對我……對我……」她本要說
出「調戲」二字,卻覺得對韓熙未免有些不敬,不禁難以啟齒,只是臉頰發
熱。

  韓熙歎道︰「倘若沒有文師弟在前,我也不會按耐不住。華師妹,我實
在對你太過鍾情,不能自拔。」他這樣直述其情,華宣呆了一呆,霎時羞得
面紅耳赤,明知黑暗之中,韓熙瞧不見自己神色,卻仍然偏過了頭,口中支
支吾吾︰「韓……韓……韓師兄你……你……我們才見面一天啊!」

  只聽韓熙緩步走來,柔聲道︰「你或許昨天才見到我,我卻在那之前便
看過你了,再也無法忘懷。華師妹,在昨日之前,我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與你
再會。昨天夜裡,我已下了決定,此生定要和你長相廝守。」

  華宣心裡慌亂,隨著韓熙走近,她也不住後退,背心抵上了石壁,顫聲
道︰「韓師兄,不行的,我……我……我只喜歡文師兄。韓師兄,我決不能
跟你在一起。」韓熙一陣默然,緩緩地道︰「話雖如此,只怕文師弟已然不
在人世。」

  華宣心底一驚,叫道︰「韓師兄,你說什麼?」韓熙歎了口氣,說道︰
「龍馭清武功之高,舉世罕逢敵手,單憑向師弟和文師弟二人之力,斷非其
敵。加上衛高辛、葛元當等人,更是凶險。龍馭清下手狠辣,一旦取勝,怎
會放過他們?」

  這番話說得華宣花容失色,眼前彷彿現出一幕文淵、向揚力盡而敗,慘
遭殺害的恐怖景象,不禁驚叫一聲,叫道︰「不會的!向師兄跟文師兄絕對
不會有事,他們……他們能平安打退黃仲鬼,不會被龍馭清……他……他…
…」情急之下,幾乎要哭了出來。韓熙卻道︰「龍馭清的厲害,豈是黃仲鬼
能夠比擬?文師弟功力更加不及……」

  忽聽一聲清脆的少女輕笑,遠遠說道︰「不勞你操心了,他可還活得好
端端地。」接著一道火光照來,通道中立現光明,兩個人影飄然而至,正是
文淵和小慕容到了。

  華宣見到文淵,大喜過望,奔了過去,歡聲大叫︰「文師兄!」雙手一
伸,投在文淵懷裡,緊緊抱住,叫道︰「文師兄,你終於來了!」她正被韓
熙說得提心吊膽,又驚又怕,此時看到文淵,登時由憂轉喜,欣喜無限。

  文淵輕輕撫摸她的髮際,笑道︰「韓師兄在這裡,別撒嬌啦。」華宣面
上微熱,心道︰「文師兄沒聽到韓師兄先前說的話罷?」稍一站直,離開文
淵胸膛,卻仍是不勝愛戀地望著文淵,心中甜絲絲地,暗想︰「雖然對不住
韓師兄,可是我總只喜歡你。文師兄,你也只能喜歡我跟慕容姐姐、紫緣姐
姐喔。」她跟紫緣、小慕容相處有如姊妹,既無心結,自然而然地將她們想
到一起。

  韓熙見到華宣對文淵如此親暱,臉色微顯僵硬,但隨即平和,笑道︰「
文師弟果然好本事,能在跟龍馭清交手之餘全身而退,當真了不起。」文淵
忙道︰「韓師兄過譽了,尚未救出任師叔,自然要先留得有用之身。」小慕
容眨眨眼,笑道︰「是啊,要是你真出了什麼岔子,那些存心不良的賊人可
就樂了,那怎麼可以?」說著側目向韓熙一望,笑道︰「韓公子,你說是也
不是?」

  韓熙若無其事,說道︰「是啊,文師弟,皇陵派曾在你們和巾幗莊手裡
受過挫敗,這地洞又是古怪甚多,你須得小心在意,別要中了他們的報復暗
算。」小慕容瞄了韓熙一眼,心中暗暗咒罵︰「你這王八蛋倒會演戲,本姑
娘遲早拆穿你。」她跟文淵來到附近,只聽到韓熙說著文淵或已遇險云云,
之前和華宣之間的對話並未聽到,否則小慕容暗刺的言語定然不只於此。

  華宣向文淵身後望去,說道︰「向師兄呢?向師兄怎麼不在?」文淵道
︰「師兄受了傷,正在調養傷勢,不能來長陵地宮了。」華宣一驚,連忙追
問道︰「向師兄受傷了?傷得重嗎?」文淵微笑道︰「被龍馭清反激出來的
內勁震傷,雖然不輕,但是性命無虞。有咱們未來的師嫂在照顧著,師兄該
當會快快復原的。」華宣「哦」了一聲,稍稍放心,笑道︰「這就好啦。」

  文淵道︰「好了,我們快去跟石姑娘她們會合,一起打到關著任師叔的
大牢去。」華宣喜道︰「文師兄,你找到石姐姐她們了?」文淵笑道︰「正
等著我們呢。」

  在文淵領路下,四人一齊趕往石階之上的地牢所在地。疾奔之際,華宣
不經意地瞥見韓熙一眼,只見他的眼光始終往自己這裡投來,不禁心裡一羞
,加快腳步,跟在文淵身邊,心中默默暗想︰「韓師兄,對不起了,你武功
高明,人品也好,世上的姑娘這麼多,一定能和你相配的伴侶,可千萬別再
想我了,不然文師兄也會很困惑的。」她生性善良,對韓熙先前的舉動雖然
氣惱,卻也不是十分在意,只道他是情意過熾,一時不能克制,心中只盼他
另尋良緣,別要害得文淵跟他身在同門,而起糾紛。

  文淵以韓熙身為師兄,甚是相敬,全沒想到他對華宣有所冀望,心中只
想︰「這地洞非是善地,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實乃大幸。趁著龍馭清未回,
正是救出任師叔的大好時機。」只是華宣等輕功有所不及,他便不能全力施
為,腳下雖已極快,也只是七八分力,以免華宣、小慕容跟不上。

  過不多時,四人已上了通往地牢的石階,穿過長廊,來到巾幗莊四女與
龍宮派大戰的石室。只見石室中躺著二十來具龍宮弟子的屍體,卻不見石娘
子、紫緣等人。

  文淵停下腳步,怔了一怔,心道︰「莫非石姑娘她們先去地牢了麼?」
卻聽小慕容笑道︰「啊呀,龍宮派中有這樣美的女弟子嗎?」一邊說,一邊
彎腰瞧著一個龍宮弟子的屍身。只聽那人輕聲而笑,居然坐了起來,說道︰
「茵妹眼光好厲害,真瞞不過你。」只見那人眉目如畫,清秀端麗,乃是紫
緣,只是換作了龍宮派中人的裝束。

  只見眾多「屍體」之中,另有四人一一起身,正是石娘子、淩雲霞、藍
靈玉、楊小鵑四女,都穿著龍宮派的衣裝。文淵一見,登時瞭然,笑道︰「
石姑娘,原來這便是你的應敵方法。」石娘子微笑道︰「下下之策,倒還挺
管用。本來倒在這裡的龍宮派之人,還沒這麼多。」

  卻原來文淵一走,石娘子便吩咐諸女換上死去的龍宮弟子身上的外衣,
將屍體用自己的衣物稍加掩蓋,聽得有人來到,便伏地混在陣亡的龍宮派門
人之中,只是不露出面貌。待得敵人走近,趁其毫無防備,立時翻身而起,
將其除卻。此法原是為了提防皇陵派守陵使,或是敖四海等武功高深之輩,
以免藍靈玉等久戰無力,不易應付,是以借重奇襲之效。只是直至文淵帶著
韓熙、華宣、小慕容回來,也只擊殺了數名來回巡視的龍宮弟子,算得平安
。楊小鵑亦已轉醒。

  文淵見紫緣穿上男裝,衣服顯得有些寬大,腰間褲管處處皺褶,但總比
先前只有少許遮掩的衣裝好得多,只是她面貌太美,和這身男子裝扮著實難
以搭調,不禁低頭微笑。

  紫緣見他暗笑,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嗔道︰「怎麼啦,有什麼好笑?」
文淵笑道︰「沒什麼。只是沒想到過,這龍宮派門人穿來平平無奇的衣服,
現下可覺得好看得緊。」紫緣臉上一熱,微笑道︰「你若喜歡,我就穿著。


  淩雲霞咳了一聲,笑道︰「文公子,現下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機。」文
淵一陣尷尬,笑道︰「是了,我們這就走罷。」

  眾人走上回頭路,到了分岔之處,走向左邊的通道。這通道由石磚所疊
砌,兩側通道幾乎完全相同,走了一陣,眼前一寬,也是一個大石室,油燈
中火光昏黃,不甚明亮。

  文淵等人穿過石室,繼續前行,過了十來丈長的石道,盡頭赫然是一道
黑鐵大門,門外卻無一人。眾人緩緩走近,只聽得錚錚聲響,幾聲琴音隱隱
自門後傳來。紫緣輕呼一聲,極低極細地說道︰「文公子,是你的琴啊!」

  文淵更是心驚,聽這琴弦所發之聲,確是文武七絃琴,不禁暗叫不妙︰
「糟之極矣,看來龍馭清已回來了。」心念一動,又是一凜︰「龍馭清必然
知道文武七絃琴是師門重寶,難道他竟在參悟琴中奧妙?」


十景緞(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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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琴聲只彈了數聲,便即止歇,一個男子聲音傳出︰「任師弟,你聽得
明白,這難道還不是文武七絃琴嗎?」語音中頗有得意之情。文淵、石娘子
等聽出說話之人便是龍馭清,都不由得暗暗戒備。

  但聽另一個男子哈哈大笑,聲音響亮,極是粗豪。文淵一聽,登時又喜
又憂,耳聽這正是任劍清的聲音,相隔一門,便能會面,如何不喜?但是龍
馭清已歸,又不知門後尚有多少高手,卻又十分可憂。

  龍馭清沈聲道︰「有什麼好笑?」只聽任劍清大聲說道︰「大師兄,你
奪得了文武七絃琴,卻又如何?這琴中的奧妙,你能領會得到麼?老實告訴
你,要從文武七絃琴上修練本門絕藝,當今武林,除了我跟文兄弟,只怕很
難找出第三個人。」龍馭清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忽聽一個年輕男子的口音道︰「任師叔,你和爹畢竟是同門師兄弟,何
必鬧得水火不容?你把文武七絃琴的秘密說了出來,與爹盡棄前嫌,彼此重
修舊好,豈不美哉?」任劍清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小子,你不必花
心思哄騙任某,這個謊撒的太不高明,別指望我上當。」

  文淵心道︰「聽這男的說話,便是那位駱姑娘口稱少爺的人了,原來真
是龍馭清的兒子。」思索之際,只聽龍馭清冷冷地道︰「我能不能找齊十景
緞,你還管得著麼?任師弟,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只要說出文武七絃琴的秘
密,交出師父傳下的十景緞,做師兄的顧及同門之情,從此不再為難你便是
。」

  任劍清說道︰「大師兄,我額頭上這道劍疤,是你當年追殺我時劃的,
只要再深入幾寸,此刻我早就一命嗚呼。十幾年來,你的同門之情我領教多
了,大傷小傷總結起來,可以殺掉十個任劍清。反正你已經拿到了文武七弦
琴,我這個師弟是生是死,你也不放在心上。十景緞我是不會交出來的,你
有本事,自己去找了出來,也不必給我什麼機會了。」

  龍馭清大怒,道︰「好!你不說,要充硬漢,我就成全了你。」說著頓
了一頓,門後悄然片刻,眾人不明就裡,都是驚疑不定。

  忽聽龍馭清揚聲吐氣,顯是運起了極高深的功訣,緩緩地道︰「這『寰
宇神通』的威力,你該清楚的很,我要殺你,可以讓你一掌而斃,也能讓你
輾轉痛苦十餘日。」任劍清笑道︰「好極了,師父只傳了我九轉玄功,寰宇
神通我承受不起,隨你施為,我等死就是。」龍馭清冷笑道︰「你以為我不
敢殺你?那十景緞我自有方法找得出,文武七絃琴也還有那文淵小子知道運
用法門。你是那老賊的好徒弟,我就送你去跟他相會。」話聲一止,便聽任
劍清發出一聲長長的悶哼。

  文淵大驚失色,心知龍馭清惱怒之餘,已決心痛下殺手,哪裡還能按耐
,一拍掌,猛然震開鐵門,叫道︰「龍馭清,看劍!」只一瞬之間,他縱身
飛奔入房,長劍飛騰出鞘,去勢疾如流星,快似閃電,直刺龍馭清後心。

  他這一下出手刻意揚聲,正是故意要龍馭清發覺,有所遲疑,以免任劍
清被他斃於掌下。果然龍馭清聽得破門喝斥之聲,心頭一驚,暗道︰「這小
子竟然闖到了這裡!外頭的機關竟沒攔下他?」他右掌才按上任劍清心口,
文淵的長劍便已逼到身後咫尺,當下撤掌回掃,一股渾厚掌力廣被六尺,堅
同屏障,劍刃被壓迫得彎曲欲折。文淵一聲清嘯,輕飄飄地一個躍身,長劍
一圈一抖,柔勁激發,略化來力,退開數步。

  文淵既已闖入,華宣、小慕容、石娘子等不落人後,紛紛搶入。眾人一
看,任劍清身子緊靠一面鐵壁,雙手平開,頸、手、腰、足均被半個鐵環弧
扣鎖,完全動彈不得,雙足卻又懸空,這份苦楚更加難當。牢房中甚是寬廣
,卻全無其他擺設,地為石磚 設,四面卻都是鐵牆。龍馭清一掌逼退文淵
,旁邊數人紛紛呼喝,那青年首先上前,怒聲喝道︰「好大的狗膽,竟敢到
皇陵派的地盤撒野!來者何人,快快報上名來!」

  文淵長劍一擺,眼光迅速望向房中眾人,只見龍馭清身後尚有三人,一
個是精瘦老頭,白髮蒼蒼,穿的是太監服色;一個青年男子,認得是神駝幫
少幫主駱英峰;旁邊站著的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女,年紀瞧來不過十七八歲
,神情漠然,冷冷地看著文淵。文淵心道︰「看她服飾,當是我和紫緣跟蹤
而來的那位駱姑娘。」

  那青年見他不答,更是怒氣沖沖,正要發作,龍馭清已走上數步,冷冷
地道︰「好,想不到你們居然能通過重重機關,算是有些本事。哼哼,可是
來到這裡,你們依然是死路一條,又何必多此一舉?」

  小慕容笑道︰「重重機關?這就奇了,我們可沒碰上什麼厲害機關啊。
那陷落的地板,倒是想通不過亦不可得。」龍馭清一聽,甚是詫異,心道︰
「外頭石磚通道佈滿暗箭毒氣,腳步落得不對,便會觸發,難道這些傢夥竟
然全數破解了?」他之所以放心親自到京城捉拿向揚、文淵等人,除了有精
密佈置的諸多高手,也因為這暗器步道非同小可,任你武功通天,只要中了
一枝毒箭,都是難逃一死。眼見文淵等人盡皆安好,似乎根本不知有暗器一
事,心中大疑,暗道︰「即使機關沒能截下他們,現下既然送上門來,我便
親自出手,亦是相同。」

  想到此處,龍馭清臉上殺氣大盛,雙掌蘊勁,衣衫輕輕鼓動,隨時便要
出手。文淵視若無睹,大聲叫道︰「任師叔,你安好嗎?」任劍清哈哈笑道
︰「這條命還在身上,自然好得很。我早說過,別叫我師叔,我聽來可真不
習慣。」說著笑容一斂,道︰「文兄弟,石莊主,你們來到這等險惡之地,
可不是鬧著玩的,任劍清生也無益,死不足惜,何必冒險而來?」石娘子道
︰「任大俠重信好義,今日落難,巾幗莊豈能不救?」

  忽聽那太監模樣的老者咳杖一聲,緩緩地道︰「石莊主古道熱腸,令人
佩服。龍掌門,你意下如何?」龍馭清道︰「這群賊人擅闖長陵地宮,自然
要請吳公公一併捉拿了。」

  石娘子望了那太監一眼,道︰「這不是滇嶺派的吳先生麼?滇嶺派竟也
派人入了東廠?」吳公公搖搖頭,說道︰「石莊主此言差矣,老夫本來身在
東廠,後來才拜了滇嶺派白掌門為師。」文淵一聽,心道︰「滇嶺派毒功詭
譎難測,葛元當已甚是厲害,這老太監的武功卻又如何?」他想到了先前紫
緣不慎中毒,心中不敢大意,不覺往紫緣望了一眼,又全神貫注地提防。

  但聽龍馭清道︰「騰明,這是你華師叔的得意門生文淵,你們兩人切磋
切磋。」那青年龍騰明應道︰「是!」大步上前,一振雙袖,神情大顯剽悍


  文淵見他隨意一站,自有一股堂皇氣勢,霸氣淩人,心下微微一凜。只
聽龍騰明喝道︰「姓文的,你別以為到了這兒,就算是了不起了!本少爺來
教你見識本派正宗武學的威力,瞧仔細了!」雙掌一前一後,兩勁層疊,凝
而不發,雙掌之間突然爆出幾聲清脆細響。

  任劍清喝道︰「文兄弟,小心在意,這是『寰宇神通』!」文淵聞言一
驚,心道︰「任兄曾經說過,師父學遍了本門武功,其中也包括了『寰宇神
通』,可卻沒傳給我跟師兄,師妹武功未成,自然也沒學到,師父卻已過世
。龍馭清將師兄和我一舉震傷,那時所施展的內勁深沈奇幻,自然就是寰宇
神通,原來他已經傳給兒子了。」

  然而此時已無他思索的閒暇,龍騰明雙掌陡然分開,五指似爪而非爪,
十指虛拿,內勁疾竄週身經脈,便如一張拉滿的強弓,蓄勢待發。文淵見他
不使兵刃,當下收回長劍,拱手道︰「謹向請龍兄領教一二。」龍騰明嘿地
一聲,道︰「等你領教完,便該死了!」說罷,腳下一起,大吼一聲,猛地
撲去,雙掌刮起風雷厲響,威勢駭人。

  文淵深悉九通雷掌的剛勁厲害,不欲硬拚,見他來得猛惡,正要運使柔
勁化解,突然一道柔和之極的內力自身後傳來,如暖風吹拂,溫淳不烈,繞
過了他的身子,迎向龍騰明雙掌之力。龍騰明被這道勁力一擋,雷掌之力猶
如深陷泥淖,頓時消解無蹤。

  這一下龍騰明固然驚異之極,文淵也是一陣錯愕,卻聽一個清朗的中年
男聲自身後響起,說道︰「寰宇神通,包含萬有,怎能如此拘於霸道?文賢
侄,你該當記清楚了,日後開始修練之時,斷斷不可犯此謬誤。」這聲音只
近在耳邊,來人何時來到,文淵竟然全然不覺,一怔之下,回頭望去。


十景緞(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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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望之下,但見身後之人年約四五十歲,身材高瘦,風采清雅,留著三
綹長鬚,穿戴方巾長袍,便如一位世外高人,飄然有出塵之態。文淵一見,
不由得心生敬仰。想起他稱自己為「賢侄」,當下道︰「是韓師伯麼?」

  那人尚未回答,韓熙已走上前來,道︰「爹!」那人點了點頭,道︰「
熙兒,你先退下。」韓熙道︰「是。」這幾句對話之中,眾人已明明白白知
道,此人正是龍馭清同門四人之中,隱居多年的韓虛清。

  龍馭清面色鐵青,冷冷地道︰「韓師弟,你果然本領不小,竟然脫身了
。」韓虛清淡然一笑,道︰「機關縱然造得如何巧妙,畢竟由人所造,便也
能由人破去。這地牢外面的機關暗器,小弟也順手解了。」龍馭清哼了一聲
,道︰「原來是你幹的好事。」

  文淵心道︰「聽韓師伯這麼說,他是被困在什麼機關處,無怪乎我在地
洞奔了大半天,始終沒跟韓師伯碰上面。」正在想著,忽聽韓虛清道︰「大
師兄,多年不見,你仍是對先師傳物如此執著?」龍馭清道︰「這十景緞,
你也拿了一疋。韓師弟,你難道就不想一探其中奧秘?」

  韓虛清緩緩搖頭,說道︰「我們師兄弟四人,也不過十得其四。其餘六
疋,也不知下落何方。集齊十景緞,會惹起多少風波?大師兄,你為了巾幗
莊一疋『花港觀魚』,已然大動干戈,將來也必多肇禍端,師父在天之靈,
焉得安慰?」

  文淵和華宣聽了韓虛清一番陳詞,心中甚喜。他們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師
伯一無所知,此時聽他對龍馭清極是不以為然,都覺欣喜,都想︰「韓師伯
如此說話,一無所圖,那麼是跟龍馭清劃清了界線,要對付龍馭清便多了一
分力量。」

  任劍清哈哈大笑,說道︰「韓師兄,十幾二十年沒見面了,你講話依然
跟從前一模一樣。」韓虛清面露微笑,並不多說。龍馭清卻大為光火,怒聲
喝道︰「你們都來跟我作對,我又怕得什麼?韓虛清,你在蒼山龜縮二十年
,我一直沒去找你,現下你卻來壞我大事。嘿嘿,難道你真不怕死嗎?」話
一說完,驀地大喝一聲,雙掌霎時間凝聚了「寰宇神通」神功,掌路一開,
氣勢浩瀚深廣,直衝當先韓虛清、文淵二人。

  文淵但覺一圈圈真氣綿密湧至,猶如深不見底的驚濤漩渦,竟爾穩不住
身子,腳下一跌,被龍馭清雙掌吸引過去。紫緣、華宣、小慕容齊聲驚呼之
中,文淵更加驚駭,心道︰「九通雷掌並無此招,又是寰宇神通的變化麼?
」心驚之際,自然運使相應功法,輕聲喝嘯,腳下一輕,兩袖飛展,旋步登
空。

  龍馭清這一招真力驚人,勢欲吞噬萬物,韓虛清本擬文淵接之不住,亦
難尋後路可退,正要出手化解,不料文淵身形瀟灑,這一躍一中,轉折自如
,好不巧妙,自龍馭清奇招之下輕易脫險,半空接連三個迴旋,飄然著地。
韓虛清隨手一卸龍馭清掌力,退開幾步,眼見文淵竟能安然避過這一招,大
為驚奇,道︰「文賢侄,你這身輕功,並非本門所傳,是什麼功夫?」文淵
一個躬身,道︰「這是『鶴舞洞天』,侄兒初次動用,還請韓師伯多多指點
。」

  此言出口,龍馭清大為驚怒,暗道︰「這門『鶴舞洞天』的輕身功夫,
又與這小子先前所使不同,怎地這小子竟有恁多名堂?」韓虛清也甚感疑惑
,不明所以。任劍清卻大為驚喜,叫道︰「好哇,文兄弟,你說這是『鶴舞
洞天』麼?妙極妙極!世上竟有與琴曲同名的武功,我可真大開眼界了。」
文淵與任劍清得以相識,實緣起於這曲「鶴舞洞天」,任劍清此時一呼,文
淵便即笑道︰「任師叔,你瞧這門功夫還使得嗎?」任劍清大聲叫道︰「妙
不可言!」又道︰「又要我說一遍,別叫我師叔。」文淵微微一笑,心道︰
「此時跟任兄稱兄道弟,那末跟韓師伯豈非平起平坐?這可不妥。」

  韓虛清解下腰間長劍,交給文淵,道︰「文賢侄,先去救你任師叔。」
文淵心道︰「除了韓師伯,怕也沒人擋得住龍馭清。」當下應道︰「是!」
一拔那劍,一道白光隨之而出,卻是柔不刺眼,深藏劍刃,劍鋒似有流華轉
動。

  龍馭清望見那劍,臉色大為震驚,喝道︰「好啊,你在雲南這許多年,
竟把那老賊封藏的『太乙劍』也找到了,這難道不算是貪圖寶物嗎?」韓虛
清道不慍不火,說道︰「師父在指南劍譜之中,便已點明了太乙劍的封藏之
地,我將之尋出,乃是順師父之遺命。」龍馭清哼了一聲,雙眼瞪大,猛地
往文淵一望,喝道︰「拿劍來!」右臂舉起,掌力一吐,雷掌之力劈空擊向
文淵。

  韓虛清飄身迎去,揮掌接下,回身道︰「文賢侄,這把劍削鐵如泥,快
快斬斷你禁錮你任師叔的鐵圈。」文淵大喜,道︰「多謝韓師伯!」正要奔
到任劍清身前,手臂連揮,劍光起落,內力催動神兵利器,只聽「嗤嗤嗤」
連聲輕響,扣鎖任劍清全身上下的鐵環一一被太乙劍削斷,落在地上,鏗
有聲。龍馭清深知韓虛清武學精深,多年不見,更不知他進境如何,當下凝
神盯視韓虛清,毫不分神,對文淵也就鞭長莫及。

  任劍清手足得獲自由,長嘯一聲,翻了個身,笑道︰「舒服多了!」腳
下突然站立不住,摔倒在地。文淵大驚,連忙上前扶起,叫道︰「任師叔,
怎麼啦?」任劍清掙扎起身,罵道︰「四五天沒東西下肚,餓得全身乏力,
連我這雙腳也站不住,真他媽的。」

  忽然一道勁風襲來,龍騰明飛身趕至,喝道︰「小賊!」這一出手,乃
是九通雷掌的正宗招數「疾雷動萬物」,來勢快極狠極,文淵正在關照任劍
清,驚覺背後風聲乍響,已然無法閃避,當下回身刺出一劍,盡顯「指南劍
」之要旨,全無花巧,一劍之中後勁綿密,太乙劍上銀光浮動,直指龍騰明
心口。

  倘若文淵空手應對,倉促之間,絕難抵擋「疾雷動萬物」快如風雷的進
擊,但是手中三尺青鋒,卻替他爭了招數上的先機。龍騰明掌力及於文淵之
前,自身胸膛定會傷在太乙劍鋒刃之下,指南劍又是穩重取勝,文淵縱然中
掌,劍勢未必便消,只怕自己反要慘遭穿心之禍,不禁駭然,當下掌力分拍
左右,腳下一點,又已退開,一進一退之間,身手迅速矯捷,反應之快,與
文淵可說不分軒輊。

  文淵笑道︰「承讓!」反手擲出太乙劍,準確射還給了韓虛清。韓虛清
一手抄住,隨意指向龍馭清。龍馭清見他擺出指南劍起手式,從心所欲,法
度自然,心中暗哼,口裡冷冷地道︰「這指南劍你該練得熟極而流了,又有
太乙劍在手,要是還死在我手上,可沒有怨言了罷?」韓虛清淡淡地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頓了一頓,又道︰「熙兒,你們護著任師叔出
去罷。」韓熙道︰「孩兒遵奉爹爹之意。」上前要去扶任劍清,卻見任劍清
挺身站起,笑道︰「走路也不能走,那還得了?不用你們扶了。」回身向龍
馭清道︰「大師兄,現下我沒力氣跟你打,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
著大步往門口走去。

  任劍清說話之時,韓虛清手中太乙劍依舊分毫不動,對正龍馭清中路,
龍馭清若要阻攔,便要先鬥上韓虛清,他自是心裡有數,但要讓任劍清悠然
自得地離開,卻如何不怒?雙眼怒張,喝道︰「我這長陵地宮,豈容你們來
去自如?」左掌一提,寰宇神通功力循環奇經八脈,一掌正面拍向韓虛清。

  韓虛清挺劍相對,憑著太乙劍的無堅不摧,這一招指南劍威力更加驚世
駭俗,旁人只見白芒倏閃,緊跟著崩然巨響,龍馭清的九通雷掌打在了空處
,韓虛清手中劍鋒也沒刺在對手身上,一道道低沈的聲響卻在石室中繚繞不
散,好似重重悶雷,又如狂風怒號,眾人耳中無不隱隱生痛。兩股深不可測
的內力交相擦過,餘威竟波及四方,一至於此,委實匪夷所思。

  龍馭清縱聲大喝,怒目鼓氣,一掌一掌擊將出去,都是驚天動地的莫大
神威。韓虛清身形遊走,仗劍護身,太乙劍化作道道光屏,或橫出、或直送
、或斜行,原應招數簡潔的指南劍竟然生出萬般變化,卻又不失沈穩,劍法
開闔繁密無比,居然每一劍都是實招,劍風逼得四周冷氣颼颼。

  文淵看得驚佩交加,心中不絕讚歎,暗道︰「韓師伯劍術之精,神奇至
此,當真舉世無雙。指南劍能使到這等地步,已非劍法原創所及。韓師伯鑽
研指南劍到了此等造詣,我可不及萬一了。」

  他正看得出神,忽聽紫緣在一邊叫道︰「文公子,快走啊!」文淵霍然
驚覺,轉身一看,任劍清、巾幗莊四女、韓熙等人都已退出門外,只紫緣神
色急切,等在門口。文淵心道︰「有韓師伯給我們掩護,龍馭清應當追不上
來,正是脫身良機。宋有程顥言曰︰『志不可慢,時不可失』,此言斷斷不
錯。」當下朝韓虛清一躬身,道︰「韓師伯,侄兒先走一步,必定護送任師
叔平安離開。韓師伯,你千萬小心,龍馭清居心險惡,不能久鬥。」韓虛清
手上劍招不緩,淡然笑道︰「去罷,外頭有人引路。」

  文淵牽了紫緣的手,飄步出門。龍騰明見父親尚在激戰,留在一旁照應
,並不追趕。吳公公卻緊跟而來,尖聲尖氣地道︰「你們闖入皇陵禁地,想
這麼一走了之,東廠豈能坐視?要走不難,留下小命來。」駱英峰自知武功
遠不如文淵,不敢當真急追,那神駝幫的少女也使盡輕功身法追來,叫道︰
「文淵狗賊,有種的就別逃!」聲音中充滿憤恨之情。

  文淵微微一怔,回頭一望,見那少女遠遠落後,身法尋常無奇,料想武
功平平。吳公公的步法卻靈活詭異之極,步伐跨出極小,每一步之間卻踏得
奇快,自己奔出一步,他便急趕了三四步,居然越追越近。

  眾人衝過通道,下了階梯,只見兩名青衫男子立在前頭,向韓熙拱手為
禮,一人說道︰「少爺,老爺已經破了這裡最近的一道暗門,直通地上,請
往這裡。」韓熙喜道︰「好極了,快快帶路!」那漢子道︰「遵命!」轉身
領著眾人而走。文淵和紫緣此時也已跟上眾人,後頭吳公公一路竄下階梯,
步法之快,竟比文淵迅速逾倍,只這一段階梯之差,便已追到了文淵背後,
一掌軟綿綿地拍了過來,顯是滿含陰勁。文淵身子一側,飄然讓開這招。吳
公公咕地一笑,道︰「小子身手果真不差。」

  小慕容和華宣見文淵被吳公公纏上,一齊回奔。韓熙叫道︰「華師妹,
怎麼了?」華宣道︰「我去幫文師兄!」韓熙皺起眉頭,道︰「這可要落後
了,會找不到出路的。」華宣急道︰「我們先走,文師兄跟紫緣姐姐也跟不
上啊!」韓熙輕輕頓腳,回身向領路的兩人道︰「先等一會兒。」眾人便即
停下。

  小慕容奔到紫緣身邊,低聲道︰「先過來,讓他應付。」紫緣點點頭,
輕聲道︰「文公子,要小心啊。」跟著小慕容往後退開。吳公公輕聲道︰「
這麼容易走了?」忽爾身形一晃,飛快繞過文淵,直向小慕容衝來。文淵心
隨意轉,腳下方位奇幻無方,正是「莊周夢蝶」的神妙步法,吳公公未及霎
一霎眼,文淵又已擋在他面前,心頭一驚,倏然停步,小慕容和紫緣已好整
以暇地遠遠退開,只聽小慕容笑道︰「容易極啦,有什麼難?」

  吳公公一咧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很好,很好,年紀輕輕就有這般修
為,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說話之際,一陣腳步聲急響而來,那駱姓姑娘也
已追到,呼吸急促,額頭微滲汗珠,似乎頗為吃力。她喘了口氣,刷地拔出
腰間一柄彎刀,叫道︰「吳公公,這個人讓我來殺!」

  眾人見她身材挺秀,面容秀麗,臉上神情卻滿是恨意,咬牙切齒,無不
愕然。文淵更是大感意外,被她瞪得莫名其妙,道︰「姑娘何事如此憤慨?
在下與姑娘無冤無仇,為何一出口就要取我性命?」

  那姑娘一橫彎刀,叫道︰「文淵,你聽清楚了!我是神駝幫幫主駱天勝
的女兒駱金鈴。你跟向揚殺了我父親,此仇不共戴天,我……我要你以死償
還!」也不知她是過於激動,還是另有它故,身子微微抖動,刀上寒光也閃
爍不定。


十景緞(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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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金鈴這番話一出口,文淵登時回想起那日在巾幗莊後山,自己從山崖
衝下,出掌協助向揚震飛駱天勝,使他葬身萬丈斷崖,當下說道︰「那時在
下急於解師兄之危,並非有意要害了駱幫主性命。」想了一想,又歎了口氣
,說道︰「雖說事出無奈,不過令尊確實是死在我們師兄弟兩人手下。姑娘
找我報仇,那也合情合理。唉,冤冤相報,何時方了?」

  駱金鈴走上一步,臉懷仇視之色,低聲道︰「你終於認了嗎?」手中彎
刀霍然一劈,一道銀光疾劃文淵咽喉,一出手便是致命招數。文淵退了一步
,避開刀路,單掌輕揚,一股柔和掌風掃出,沖在彎刀之上,駱金鈴但覺虎
口一熱,已然握不住刀柄,「鏗 」一聲,掉落在地。

  她一招失利,次招立出,右手掌倏地一翻,當先護身,左臂疾伸,一掌
往文淵右脅打來。文淵揮臂一格,內勁發出,將駱金鈴手掌震開。駱金鈴但
覺手臂一酸,反被文淵這一格的勁力激得內息紊亂,連忙收掌卸勁,微一定
神,右掌緊跟著朝他肩頭掠去。文淵順勢一捲衣袖,催動柔勁,又已擋回駱
金鈴掌力。駱金鈴悶哼一聲,接連退了兩步,一口氣提不上來,臉色蒼白,
險些跌倒。

  兩招交過,文淵已試出駱金鈴武功平常,與其父駱天勝相差甚遠,決計
傷不了自己。可是他格擋駱金鈴掌力之際,卻隱隱察覺她的內功之中,有一
道淺淺的真氣,與「九轉玄功」同出一路,將他所發出的真力抵去了兩三成
。文淵心下大奇,尋思︰「這位駱姑娘明明是神駝幫的,怎麼會習得本門『
九轉玄功』的功法?」

  若說拳掌刀劍,固然能夠從旁觀而學其架勢招數,可是其中的內勁運行
之法,卻如何看得出來?駱金鈴以神駝幫幫主之女,而練有「九轉玄功」內
功,實是大出文淵意料之外,心中暗想︰「雖然修為尚淺,但的確是九轉玄
功,萬萬錯不了,可她是怎麼學來的?古人有雲︰『不學自知,不問自曉,
古今行事,未之有也』,實在令人費解。」

  正在他心生疑惑之時,忽覺身側勁風微作,一人出掌劈來,正是吳公公
忽施偷襲。這一掌所蘊含的內勁精深無比,跟駱金鈴不可相提並論,文淵察
覺,立時步法一變,先避其鋒,右手運勁回攔,玄功透出,將吳公公逼退幾
步。

  吳公公一招不中,陰惻惻地笑了笑,突然起步奔行,步伐間距仍是極短
,然而快速敏捷,四下遊走,身形詭異,猛然一腳向文淵腰際踢來。文淵正
欲閃避,伺機反擊,不料吳公公左腳踢到半途,右腳緊跟著踢出,左腳勢道
未及盡頭,便迅速轉而踏地,腳招轉變之快,直是出人意表。文淵一個疏忽
,險些被這一腳踢中,但是「莊周夢蝶」身法幻異出奇,依然避了開去,得
保無傷。

  吳公公嘿嘿而笑,右腳力盡而落時,左足又已飛起,招數交替更叠,緊
湊無比,雙腿連珠疾踢,招招陰狠,一腳落地之時,悄然無聲,身形方位卻
已暗暗移開。旁人但見吳公公兩條腿此起彼落,絕不曾同時在地,腿法繁密
奇詭,著實厲害。文淵未曾見過如此武功,一時之間,被他攻了個手忙腳亂
,不及回掌相攻,唯有先以絕佳輕功相避,察看他腿法精要所在。一時之間
,旁人只見兩個身影飛快來去迴繞,模糊不清。

  任劍清叫道︰「文兄弟,這是滇嶺派『連環百足』,他的殺著並非腿招
,乃在手上!」文淵聞言一驚︰「不錯,他的腿法固然淩厲,可是以他武功
,未必能夠勝我,斷無雙手空閒、單憑腳踢便能致勝之理。」才想到這裡,
吳公公雙手齊向文淵疾攻,虎口劇張,內勁迸發,來勢猶如兩隻鐵鉗,直撲
文淵咽喉,當真猛不可當。虧得石娘子及時點破,文淵吟嘯一聲,身子一旋
,運使「鶴舞洞天」心法,飄然拔身而起,自兩隻手掌之間鑽了出去,起騰
身法毫無滯澀,猶如仙鶴翔於雲表,極盡美妙。

  吳公公這一下「蜈蚣鐵手」,原是他鑽研多年的毒招,在「連環百足」
的一輪快腿之下,驟然施展此招,令人防不勝防,只需雙手十指搭上對方脖
子,立時抓緊,不知多少英雄好漢因而斷喉慘死。文淵居然躲過此招,吳公
公大為驚怒,心道︰「若非那任劍清提醒於他,此時這小子已該屍橫就地,
該死,該死!」

  文淵避過險招,半空俯腰折身,叫道︰「吳公公,該輪到你接招了!」
右手三指屈起,拇指食指合攏,淩空而下,逕點吳公公頂門「百會穴」。此
時他居高臨下,吳公公就算起飛腳去踢也難以傷他,當下側頭一避,翻掌擋
架。他本以為文淵這一指過去,便該著地,豈知文淵體內真氣一轉,「鶴舞
洞天」融合「御風行」,身體彷彿頓時輕了,尚未落地,一昂首,竟又翻身
飄上數尺,身在空中,手上變招,指化為掌,斜劈吳公公左肩。

  吳公公壓根兒沒料到有世上此等奇異輕功,單見他半空重起身形,已是
驚得瞠目結舌,來不及躲避文淵這一掌,慌忙中舉臂一擋,右手臂接了這掌
,臂骨頓時劇痛欲折,胸口真氣也被沖得一團亂。文淵藉著這一掌之力,再
上空中丈許,起落自如,他人望之無不驚歎,紫緣心中忽然浮現出蘇軾「放
鶴亭記」所述︰「鶴飛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覽兮,擇所適。翻然斂翼
,婉將集兮,忽何所見?矯然而復擊」。

  這等騰空而連攻的武功,吳公公更加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勝駭異,
氣勢登時大為挫敗,加上文淵身不著地,「連環百足」無所施其技,更加全
無還手餘地。文淵得其所哉,飛身騰挪,輕巧靈動,掌指交錯,綿綿無盡使
將出來。

  任劍清一拍手,讚道︰「好功夫,便是這麼著!文兄弟,他踢你不著,
你只管攻他肩膀手腕,這閹賊上路武功僅及於此,奈何不了你!」吳公公一
聽,更是驚懼,心中一慌,突然大叫一聲,轉身便跑。這一來背門大開,文
淵順勢一掌打去,打中吳公公背後「陶道」「身柱」二穴,一翻身,站在地
上。吳公公中掌之後,依然向前直奔,突然身子一抖,「噗」地噴出大口鮮
血,大聲咳杖,腳下跌跌撞撞,扶牆站定,頭也不回,一顫一顫地倉皇逃逸


  文淵回頭道︰「任師叔,放過他嗎?」任劍清道︰「這老閹賊時日不多
了,中了你這掌,只怕已然半死不活,放他一馬罷,快快離開這鬼地方才是
正經。」文淵笑道︰「不錯。」轉頭一看,駱金鈴已撿起了彎刀,雙唇緊閉
,狠狠望著自己,卻遠遠站開,微微發抖。

  文淵心知殺父這等深仇大恨,無可化解,也不想多加辯解,心道︰「駱
天勝雖算不得什麼好人,畢竟也有妻兒子女。他落崖而亡,屍骨無存,這位
駱姑娘如此悲憤,也是人之常情。」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感慨,方才對吳
公公一戰大勝之情登時淡了,朝駱金鈴微一躬身,道︰「駱姑娘,你想殺我
以報父仇,在下無話可說,日後相見,你隨時可前來復仇。」說著轉身便走
,隨著眾人趕路離開。駱金鈴待在原地,自知武功非文淵之敵,殺父之仇卻
又是刻骨銘心之痛,一時心中茫然,竟然沒有追趕。

  一行人隨著韓家僕從在地道中左旋右繞,紫緣由文淵牽著,盡跟得上。
任劍清雖然體力衰弱,但是他生來就是一副硬脾氣,不住激發內力,仍是精
神抖擻,健步如飛。紫緣未曾見過任劍清,此時見他蓬頭亂髮,滿腮鬍渣,
衣衫破爛汙穢,唯有一雙眼睛爍然如星,神態剛猛,不禁暗暗微笑。

  她這淺淺一笑,任劍清已然察覺,轉頭道︰「小姑娘,你笑什麼?」紫
緣見他如此機警,微微一怔,道︰「也沒什麼,小女子曾聽文公子說,任先
生的琴藝十分高明……」任劍清道︰「那便如何?」紫緣道︰「小女子以為
,任先生應是跟文公子一樣,是位文質彬彬的男子,沒有想到……」任劍清
又打斷紫緣話頭,笑道︰「沒想到姓任的是個邋遢鬼,像個路邊的臭叫化子
?」

  紫緣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是覺得,任先生雖是不修邊幅,可是氣
度磊落,視生死如浮雲,小女子十分敬佩。剛剛又想到,文公子曾說任先生
彈奏一曲,毀了一張琴,我當時還想像不出是怎生情景,今日得見任先生形
相,突然覺得會有此事,卻也合情合理,忍不住笑了一下,任先生切莫見怪
。」

  任劍清放聲大笑,道︰「你這丫頭說話倒直。」停了一下,朝文淵笑道
︰「文兄弟,你走的桃花運非同小可,上次見到你,已經有了兩個如花似玉
的小姑娘,這回又多了一個紅粉知已。任某生平對女人敬而遠之,你卻一口
氣有了三個姑娘,卻是如何?哈哈,啊哈哈!」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倒有四個人同時臉紅,巾幗莊諸女莞爾而笑。小慕
容在一旁道︰「任前輩,你是長輩,怎麼可以胡說八道欺負人?」任劍清笑
道︰「怎麼是欺負人?文兄弟兼容並蓄,這是他的了不起,我可當真佩服。


  說話之際,前頭帶路的兩人停下腳步,歡聲叫道︰「到了,到了!」眾
人隨之停步,只見是身處一個大石窟中,石窟只有一道銅門,以及來時通道
一條。忽聽身後一人說道︰「怎地還在這兒?」一個人影飄然越眾,正是韓
虛清隨後跟至,手中太乙劍沾著些許鮮血。韓熙道︰「中途受了點阻礙。爹
,你沒受傷麼?」韓虛清道︰「不礙事。龍馭清受了輕傷,隨後便會追來,
快快離開。」

  領路的兩人中,一人前去推開銅門,只見門後一級級青石階梯,盤旋向
上。眾人拾級而上,走入了一條狹窄地道,極是幽暗。走了數丈,忽然聽到
上面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

  韓虛清低聲道︰「上面有人,大家留神些。」眾人凝神提防,繼續向上
攀行,不多時,只見一個穿著青袍的身影由暗處一步步走近。韓虛清朗聲道
︰「閣下是哪一位?」那人嘿了一聲,道︰「你不認識我嗎?」

  來人這一說話,藍靈玉心中突地一跳,臉現驚惶。小慕容奔上前去,叫
道︰「大哥!」

  那人咦了一聲,道︰「小妹?」走到洞壁油燈火光所及之處,照出面容
,來者卻是慕容修。小慕容笑道︰「大哥,你也來啦!可惜你來晚羅,我們
大功告成,正要出去呢。」慕容修冷冷地道︰「不晚,不晚!上面十幾個皇
陵派的守在這密道門口,殺得還算過癮。」

  小慕容稍一低頭,望見慕容修右手,登時大驚,叫道︰「大哥,你……
你的手指怎麼了?」慕容修一舉少了食指的右手,看了一看,放下手,道︰
「小事罷了,碰上了個厲害對頭。」小慕容道︰「是誰?是黃仲鬼嗎?」慕
容修面色一沈,道︰「沒黃仲鬼的本事,不過我可奈何不了他。」藍靈玉聽
著,心中一亂,偏過了頭,不與他目光接觸。

  小慕容瞧著慕容修神情有異,言語中精神不若從前,心中暗暗奇怪。卻
聽慕容修道︰「文淵小子,你那師兄受傷不輕哪,等會兒到了上面,我帶你
去找他。」文淵一怔,道︰「師兄現下不在京城嗎?」慕容修嘿了一聲,道
︰「在城外,旁邊有個女娃照應他,死不了的。」說著哼了幾聲,道︰「早
知道你們現在便殺了出來,我大可不必操心,老遠跑來這兒多費手腳。」小
慕容笑道︰「大哥,我可不用你操心吧?」慕容修橫了她一眼,鼻子哼了口
氣。


十景緞(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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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慕容修與眾人並了一路,沿著通道蜿蜒上行,走著走著,前面忽有
一道涼風微微吹來。楊小鵑喜道︰「到啦,有出口了!」

  只見前方洞頂微光清灑,柔色如水,照了一地朦朧光亮。眾人大喜,紛
紛自洞口穿出。一出地洞,晚風拂來,月在西天,已是深夜,四下寂靜清曠
,卻是一處山野,洞口旁放著一塊巨岩,想來本是關閉密道所用。從陰暗的
地底回到地上,人人都是大感舒暢,心情為之一鬆。只有地上躺著多名屍體
,乃是方才為慕容修所殺,這才半點也不愉快了。

  任劍清擡頭向天,縱聲大笑,朝空處打了幾拳,踢了幾腳,神情歡喜無
比,叫道︰「被關在地下這幾天,真可悶得死人了!」他拳打腳踢一陣,舒
了口氣,向石娘子等一眾抱拳行禮,道︰「任劍清一介匹夫,得蒙各位前來
相救,恩德無以回報,只有在此先謝過了。」石娘子道︰「任大俠何必客氣
?敝莊老莊主在世之時,說起任大俠的仁義,時常感念在心,今日之事,乃
敝莊份所當為。」

  韓虛清道︰「這地方在天壽山之外,是皇陵派出入地宮的密道,離陵寢
不遠,皇陵派隨時可能追到,必須速速離開,方算脫險。」文淵道︰「韓師
伯,現下該如何行止?」韓虛清道︰「先往南邊去,我已在一處安排了車馬
接應,與向師侄會合之後,再謀後定。」諸人之中,論到輩分聲望,均以韓
虛清最尊,此言一出,眾人均無異議。只有慕容修哼了一聲,卻不言語。

  一行人加快腳步,一路越過山林郊野,逕往南行。韓氏父子在前領路,
眾人跟在後頭。路上所經均是偏僻小徑,荒草落葉,湮滅來路,龍馭清即使
率眾追擊,也未必能分辨得清該往何處。走出二十來里,到了一處松樹林中
,只見五輛馬車停在前頭,幾名車伕迎上前來,齊向韓虛清父子行禮。

  韓虛清向眾車伕道︰「附近如何?可有見到皇陵派的人走動?」一名車
夫答道︰「啟稟老爺,四下一切安好。」韓虛清點點頭,朝文淵道︰「文賢
侄,你便隨這位慕容兄弟,將向師侄接過來。」文淵還未回答,卻聽小慕容
說道︰「不必啦,我跟大哥去好了。」文淵一怔,道︰「還是我去罷。」

  小慕容笑了笑,湊在文淵耳邊,輕聲道︰「我有事情要私下問問大哥,
你留在這兒吧,我去就好。」文淵聽了,微微一笑,道︰「好罷。」

  小慕容走到慕容修身邊,道︰「大哥,走羅!」慕容修望了眾人一眼,
一回頭,使開輕功疾奔而出。小慕容足下輕點,捷若飛鳥地跟隨在後,兩人
旋即不見蹤影。

  文淵心道︰「慕容兄今日確是有些怪異,未有從前的疏狂之態。他的手
指又是何人所傷?莫非就是因為這個厲害敵手,致使慕容兄狂態消沈?可是
慕容兄明明說話中氣充沛,並未身受內傷。高手過招,只受如此外傷,那是
以兵刃交戰所致,可慕容兄以右手持劍,敵人若斬他手握劍柄之處,又如何
只傷一指?」

  他想了又想,不得其解,索性拋開不想,心道︰「等小茵回來,問她便
是。」一瞥眼間,見到藍靈玉低著頭,臉色蒼白,神情徨惑,有些失魂落魄
的模樣,不禁說道︰「藍姑娘,你怎麼了?」

  藍靈玉身子微微一顫,微顯慌張,強笑道︰「只是有點累,沒什麼的。
」心中卻想︰「他為什麼又來了?他……他還想對我糾纏不清麼?可是瞧他
神情,似乎很是氣悶,和以前不同。他自己斷了食指,應當是有悔過之意,
可是……可是……他這樣的人,哪裡會真正思過了?」

  卻聽韓虛清說道︰「這一番辛苦下來,大家也都累了,都先歇一歇吧。
」任劍清往林間草地上一坐,靠著一棵松樹,翹起一隻腿,笑道︰「韓師兄
,你的精心佈置,倒是不錯,來得及時,接應得當,可惜就沒有幾罈好酒、
雞鴨魚肉,未免百密一疏。」韓虛清微笑道︰「等明天一早到了前頭鎮上,
隨任師弟吃喝便是。」任劍清道︰「等上一等,便不夠痛快了。」說著伸伸
懶腰,張口打了個哈欠。

  韓虛清正色道︰「任師弟,你也快四十歲的人了,還這麼隨隨便便,沒
半點樣子。」任劍清笑道︰「韓師兄,你也該五十歲了,還不肯隨隨便便,
那有什麼人生趣味?」韓虛清搖了搖頭,笑罵道︰「不可教也!」

  石娘子、淩雲霞等人或席地而坐,或四下閒步,藉以紓解情緒,稍事休
息。華宣走到文淵身邊,拉拉文淵的袖子,低聲道︰「文師兄,你過來一下
,我有話要跟你說。」文淵道︰「在這兒說不成麼?」華宣臉上微微一紅,
道︰「給別人聽不太好。」

  那邊韓熙聽見,說道︰「華師妹,等會兒向師兄他們來到,便要動身,
還是先別隨意離開的好。」任劍清哈哈笑道︰「人家小倆口要談情說愛,你
怎地去管了?」他這話說得甚響,文淵跟華宣大為窘迫,作聲不得。韓熙喉
間咕地一聲,不再說話,只是望著華宣瞧去。

  文淵朝紫緣一看,只見紫緣微微一笑,說道︰「文公子,你跟宣妹去聊
聊吧,我正想跟任先生談一下琴曲。」任劍清眼睛一亮,道︰「小姑娘,你
會彈琴?」紫緣道︰「多少懂一些,只是不如文公子了。」

  文淵笑道︰「那我們先失陪一會兒了。」說著挽著華宣的手,往松林另
一頭走去。

  兩人走出數丈,華宣回頭看了看,輕聲道︰「文師兄,再走遠一點。」
文淵笑道︰「什麼大秘密,要離得這麼遠?」華宣紅著臉,低聲道︰「你別
管嘛,去啦,走啦!」一邊催促,一邊推著文淵往前走。走到了松林另一端
,見是一片草地,林木稀疏,明月照映,四下寧靜平安。

  華宣停下腳步,臉上表情猶豫不決,紅暈上頰,輕輕一咬下唇,細聲道
︰「文師兄!」文淵道︰「怎麼樣?」

  華宣神態忸怩,欲言又止,輕輕撥著手指,期期艾艾地道︰「文師兄,
我……我……我啊……」說來說去,卻也只是幾個「我」。文淵不禁微笑,
說道︰「師妹,別緊張啊。」

  華宣嗯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文師兄,今天……在地宮裡
,你跟慕容姐姐找到我之前,我都跟韓師兄在一起。」文淵點了點頭。華宣
雙手相握,壓低了頭,輕聲道︰「我……我一直都想著你。」

  文淵輕輕抱住華宣,笑道︰「你就是要說這個麼?」只見華宣俏臉通紅
,道︰「還沒有完啊,我……我……不管是那時候,還是現在,或是以後,
我都只會想你……你……文師兄,你一定要相信我喔。」說這話時,華宣清
澈的眼瞳中露出堅定的光彩,一張小臉卻羞答答地,顯得十分稚嫩。

  文淵心中一動,雙臂摟緊,柔聲道︰「師妹,我當然相信啊。即使你不
說,我也知道。」華宣面露喜色,輕聲道︰「好啦,我說完了。」

  文淵不禁好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道︰「你這個小丫頭,真不知道
打著什麼主意,特別對我說這些話?」華宣頗覺害羞,低聲道︰「這可是很
重要呢。」她心裡所想的,其實是擔心文淵如果知道韓熙對她有意,或會對
她有所誤會,是以先行表白一番。

  然則她全沒交代前因後果,說這話如同多此一舉,文淵聽來也就莫名其
妙。可是她想法雖是天真,文淵耳聽華宣訴說心懷的濃情密意,卻也不由得
心情鼓動,又吻了吻華宣的櫻唇。華宣了卻心事,正覺開心,更是主動回吻
,發出幾聲「嗯、嗯」的柔膩聲音。

  既已平安解救任劍清,文淵也是心情清爽,此時兩人心生柔情,無事壓
抑,漸漸從站著變成坐著,從坐著變成橫臥,手掌所撫摸的,也從衣服換作
了肌膚。

  華宣輕輕喘著氣,道︰「文師兄,不要……不要脫太多衣服啦……啊…
…我……我怕有人來……會……來不及穿……」文淵聽了,靈機一動,輕聲
道︰「師妹,你把裙子撩起來好了。」華宣羞紅著臉,躺在草地上,纖纖玉
手執住長裙下擺,向上拉起,輕聲道︰「像這樣子……是嗎?」

  隨著華宣的手臂移動,長裙慢慢撩起,那雙精緻如細瓷的美腿也一分分
展露在文淵眼前。在月光輕臨之下,豐潤而柔嫩的大腿更加晶瑩剔透,幾與
月色相融為一,美得惑人之極。文淵不覺發出讚歎之聲,柔聲道︰「好美啊
。」

  短短一句話,華宣已然芳心大喜,羞赧之色溢於言表,更是嬌艷絕倫。
文淵伸出手掌,撫摸著華宣雙腿柔膚,由外而內,緩緩揉動,到了下身僅有
的衣褲之上,輕輕壓按一下,登時有些濕濕涼涼的。華宣大羞,顫抖著喘了
口氣,含糊地道︰「那麼快……已經……已經濕了啊?」文淵輕巧地褪下那
擋路的褻褲,只見絳紅色的私處晶光閃閃,濕潤得不可收拾。文淵看得心旌
搖動,輕聲道︰「師妹,我……我想嘗一嘗。」

  華宣羞澀地道︰「你……我本來就要給你啦……」說著只覺私處一涼,
原來微風吹拂之下,潮濕的肌膚上頓時大感清涼,卻也更增心中羞意。文淵
道︰「不是,師妹,我想……我想這樣……」低下了頭,將臉往華宣股間探
去。華宣驚道︰「文……文師兄,不要,那裡不乾淨啦……啊、啊……嗯…
…」突覺下體一陣刺激,忍不住顫了顫身,呻吟出來,原來文淵正輕輕舔著
那嬌嫩精美的細縫。

  這一舉動真要把華宣的靈魂拋上天去,又是害羞,又是慌亂,失神地叫
了幾聲,便已難以承受,俏眉微顫,朱唇難合,連串嬌聲漏了出來︰「好…
…好奇怪……呼……啊啊……文師兄……啊!不要那樣舔……嗯、嗯、啊呀
!這……好丟人……哎、啊……」

  文淵也是初次品嚐到女子的下身,心中的驚奇和緊張,可也不在華宣之
下。他以手撥開華宣雙腿,伸舌輕舐桃花源,擷取玉液,只弄得華宣又趐又
癢,又是害臊,心頭鹿撞之際,猶自暗思︰「文師兄難道不會怕髒嗎?可是
……好舒服喔……」

  可是在文淵而言,華宣全身上下都是聖潔無瑕,哪裡有這等顧忌?他心
中暗想︰「師妹也曾用嘴對過我,這次調轉過來,也不算什麼。」

  只聽華宣嬌喘連連,柳腰擺動,已經快將禁受不起,想要緊緊抱住文淵
,可是文淵卻又伏在她下身,如何能碰到他的身子?只覺私處一緊,「滋滋
」幾聲傳出,文淵正嘗試著吸吮洞中清泉,嘖嘖有聲,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感
受剎那間傳遍華宣嬌軀,登時「啊」地叫了出來,一喘氣,再也不能忍受,
動手解開自己上身衣衫,搓揉趐胸,稍微舒緩亢奮之情。

  才解到衣襟半敞之時,文淵的右手卻又摸到了華宣臀上,稍加施力,似
捏似推,柔軟的香臀一陷下便又彈起,充分展示她青春的胴體何等誘人。文
淵兩面夾擊,華宣頓時墜入迷情,春聲紊亂,連連呻吟︰「文……文師兄…
…太……太過分了……啊……唔……啊啊……」她腰帶未解,僅是將衣襟打
開,已然迫不及待,急切地摸著薄衫之下的肌膚,歎聲不止,迷迷糊糊地喘
息著︰「再……再這樣子……唔、啊……我會……沒辦法……再做……啊…
…嗯、啊!我……受不了……了……啊……」

  華宣確然受不了了,她失魂落魄地揉著自己的雙乳,汗水淋漓而下,滿
身衣衫盡濕。文淵亦覺華宣秘處泉湧不止,舔也來不及舔,已經到了情濃極
處。耳聽華宣的嬌聲陣陣,文淵的下體也難以克制,早就整軍待發,極欲大
展神威一番。眼見時機成熟,文淵一擡頭,輕聲道︰「師妹,我……我要去
羅。」

  華宣已被他引逗得滿心盼望,就算文淵不說,她也打算忍住羞意直說了
,此時聽他先行出口,不禁輕呼一聲,眼中如要滴出水來,只是望著文淵,
便已經盡顯自身情慾熾烈,難以描繪,一雙小手卻是急著去解文淵腰帶,探
著文淵陽物,輕輕握著,喘著氣道︰「好熱喔……文師兄,趕快……我……
我快要……嗯……啊……」

  文淵突然起身,扶著華宣站起,捲起的長裙又垂了下來。華宣正等他沖
陣而入,哪料他有此舉動,疑惑之下,輕聲喘道︰「文師兄,怎……怎麼啦
……」

  文淵在她雙唇印上一吻,道︰「就要開始啦。」將她拉到一株青松之下
,轉過她的身子,將她反壓在樹幹上,從後面撩起了長裙。華宣登時羞怯難
言,隱隱有些不安,嬌聲喘著︰「這樣子……好奇怪……啊!」突然下體一
陣力道貫入,文淵已經從她身後長驅直入,挺進了那片水鄉澤國。華宣出其
不意,忍不住驚聲呻吟,猛地抱緊樹幹,隨即開始承受一波波猛烈的攻擊。

  文淵從華宣背面進攻,雙手繞到嬌軀之前,掌握住了兩個浸滿香汗的嫩
乳,施以重重愛撫,感受快意之餘,更加激烈挺腰,衝擊得華宣嬌吟不絕於
耳︰「啊、啊、呃、嗯!文、文師兄……你、你……啊、啊……你好壞……
我……唔唔……我還沒……沒……啊……準……準備……啊、啊!」她字字
吐出,都已變成春情蕩漾的音色,隨著文淵一進一退起伏不定。

  更有甚者,華宣的肌膚摩擦著松樹幹,另有一種刺激。倘若松樹有知,
感受到藕臂扶持、趐胸壓迫、愛液灌溉的情境,不知作何感想?然而華宣是
當真被文淵襲擊得心神歡醉、魂不守舍了,只聽她聲聲喘息中,夾雜著兩人
下身碰撞的聲響,雖然文淵僅是解開褲帶,華宣的衣服也盡數穿在身上,不
過半遮半掩,反而更加襯托她身段玲瓏,引得文淵情熾一片,動作得更為明
快,抽送之間,流泉飛濺,灑得樹幹斑斑水漬,草地點點露珠。

  華宣竭力克制喘息,顫聲叫道︰「文師兄,文師兄……拜……拜託……
抱住我……拜託!」文淵攻勢正是如火如荼,心神放縱,聽了華宣的懇求言
語,心中一蕩,握住華宣雙腕,將她帶離松樹,一把將她纖腰攬住,狂吻她
纖細的頸子,不勝愛憐,低聲道︰「當然好……師妹,我要緊緊抱住你……
」華宣嚶嚀一聲,盡力轉回了頭,雙眼因興奮而顯得迷濛朦朧,口中不停呼
出嬌息。

  沒有松樹支撐,兩人立時一起倒在地上。文淵一翻兩人身子,壓在華宣
身上,下體的神兵依然以強悍的威勢進擊。華宣的衣衫已然淩亂不堪,此時
趴在草叢間,迎接文淵的重重力道,只擺佈得她全無抗拒之力,肩頸、雙乳
、腰腹全在文淵雙掌遊走下,快感如潮湧至。

  松林之中,惟聞兩人親暱之聲,文淵擺動越來越急,華宣的呻吟也到了
全然抑制不得的地步,文淵吻她的頸後,她便勉力斜身伸手,一手去撫摸他
的頭髮,狂亂地呢喃著︰「哈……啊……我……已經……不行……啊……」

  就在兩人即將達到至高極樂之時,文淵忽然自身後架住華宣兩臂,身體
一仰,將華宣上半身稍稍架離地面。華宣搖搖擺擺地扭動纖腰,三分哀怨、
三分緊張地呻吟︰「文師兄……文師兄!」

  同一時間,文淵下身衝出一道巨力,熱騰騰的陽精直貫華宣嬌嫩的肉體
,華宣登時渾身滾燙,失聲而叫︰「啊、嗯啊、哈啊……!」俏目緊閉,粉
紅色的肌膚嬌艷欲滴,楚腰如欲斷折,整個人好似要融化一般。或許是先前
激烈過了頭,這一股熱流爆發,注滿華宣玉體之餘,又大量溢出,和著華宣
的充沛的蜜汁,將兩人交合之處濡濕大片。

  文淵「哈」地釋出一口氣,緩緩向一旁翻開,以免壓住華宣,雙手卻仍
緊緊環抱著她。華宣的嬌喘也自急促慢慢悠長,柔弱的呻吟餘波蕩漾,輕輕
按在文淵的手背上,胸口猶自無法平息,緩緩起伏顫動。

  文淵低聲道︰「師妹,喜歡嗎?」華宣嬌柔地嗯了一聲,輕聲道︰「喜
歡……」身子微微一扭,嬌聲道︰「文師兄,你……你拔出來啦。」文淵微
笑道︰「在師妹的身體裡,很舒服呢。」華宣一羞,一張臉直紅到了耳根,
低聲道︰「可是……我……我好想抱你。」文淵笑了一笑,說道︰「好。」

  兩人下身緩緩分離,幾道細絲仍然相連難捨。華宣輕喘一聲,轉過身來
,投在文淵懷裡,小小的手掌摩娑他的背脊,臉蛋倚在胸前,闔上眼睛,露
出滿足的笑容。文淵輕輕拍著華宣的肩頭,一手托起她的臉頰,兩人不勝纏
綿地輕輕啜吻,心中一片甜蜜,享受著激情之後的餘味。


十景緞(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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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兩人溫存之際,忽聽幾聲輕笑自林間傳了過來。文淵和華宣聽見,
都是大為窘迫,同時坐了起來。華宣悄聲道︰「慕容姐姐來啦。」

  只見小慕容從松樹林中走了出來,眼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神情似嗔似
笑,道︰「好啊,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們就胡來了?」文淵甚是尷尬,只是
笑著。華宣羞紅著臉,低聲道︰「慕……慕容姐姐,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快啊
?」小慕容面露促狹之意,笑道︰「不趕快回來,怕他被你累死啦,我跟紫
緣姐要怎麼辦?」這回卻輪到了文淵臉紅,道︰「別胡說啦。小茵,找到師
兄了麼?」

  小慕容道︰「找到啦!還有一位好漂亮的姑娘,和一隻小貓,全都一起
來啦。」華宣「啊」地一聲,道︰「那就是向師兄說的,我們以後的師嫂嗎
?」文淵牽了華宣的手,笑道︰「咱們去看師嫂去。」

  小慕容輕輕咳了一聲,笑道︰「先把衣服弄整齊點,別給人看笑話了。
」兩人臉上一紅,再將衣衫整理一陣。小慕容笑吟吟地繞到文淵背後,又轉
到華宣身前,突然湊到華宣耳際,輕聲道︰「剛才他是不是從後面來的?」
華宣嚇了一跳,囁嚅道︰「你……你怎麼知道?」小慕容笑道︰「你前面衣
衫沾的沙土特別多,那還用說嗎?」華宣一聽,登時羞得面紅耳赤,慌忙拍
拍身上塵土。

  三人回到松樹林中,文淵便見到向揚、趙婉雁兩人正坐在一株松樹下,
慕容修遠遠靠著另一棵古松,眼光不對著眾人。文淵搶先奔上前去,叫道︰
「師兄!」向揚一見文淵,當即站起身子,笑道︰「師弟,沒受傷吧?」文
淵道︰「這要多謝韓師伯趕到,否則地宮之中,安危難料。師兄,你好多了
嗎?」向揚道︰「好得多了。」

  小慕容牽著華宣的手走到趙婉雁身前,笑嘻嘻地道︰「妹子,這就是你
的師嫂啦。」趙婉雁趕緊起身,面洩紅暈,慌忙說道︰「哪……哪有,我跟
向大哥還不是……還不是夫妻……」說著臉蛋更加紅了,又道︰「你……你
是向大哥的師妹吧?我聽向大哥說過。」

  華宣極是開心,握住趙婉雁的手,笑道︰「我是啊,可是向師兄都不太
跟我說你的事。」說著凝望趙婉雁的臉,眨了眨眼。趙婉雁被她看得一陣靦
腆,低頭微笑,偷偷看了一下向揚。

  忽見一個白色身影自樹後竄出,在趙婉雁腳邊跑來跑去,嗚嗚而叫。趙
婉雁彎下腰去,將小白虎抱了起來,輕聲笑道︰「寶寶,乖一點喔。」小白
虎閉上眼,把頭靠在趙婉雁胸口,輕輕摩擦。華宣沒看過小白虎,覺得好玩
,道︰「師嫂,這是你的貓啊?」趙婉雁微笑道︰「是只小老虎。」說著臉
上微微一紅,道︰「華姑娘,你別叫我師嫂啦,我……我……聽著好奇怪啊
。」

  華宣嫣然笑道︰「那我叫你趙姐姐,好不好?趙姐姐,讓我抱抱看它好
不好?」趙婉雁微笑道︰「好啊。」將小白虎交到華宣懷裡。忽聽楊小鵑叫
道︰「華妹妹,這隻小傢夥不太安分,你可要小心喔。」向揚和趙婉雁聞言
,想到日間楊小鵑被擒之事,不覺都有些尷尬。華宣愕然不解,道︰「什麼
意思?」一邊輕輕拍拍小白虎的頭。

  小白虎窩在華宣懷抱裡,朝她胸口嗅了嗅,突然伸出舌頭,往她衣襟之
間的肌膚舔了一下。華宣「啊」地驚呼一聲,臉上發熱,正覺微慌,小白虎
又把頭往她右邊乳房依靠過去。趙婉雁連忙把小白虎抱了回來,在它額頭上
叩了一下,道︰「才叫你要乖的,還要胡鬧?」小白虎縮縮頭,嗚地一叫。

  華宣轉頭一看,見到小慕容一副驚奇的神情,紫緣抿嘴微笑,頗覺不好
意思,低聲說道︰「趙姐姐,還是你抱好啦。」

  一眾女子正自嘻笑,那邊文淵引著向揚見過了韓虛清、任劍清兩位長輩
。向揚見韓虛清面如冠玉,氣度超群,儼然一位有德君子,任劍清卻是粗曠
隨性,全沒尊長模樣,暗道︰「師父同門四位,人品風範當真截然不同。」

  韓虛清道︰「既然向賢侄已然會合,那麼我們即刻行遠,以擺脫皇陵派
的追擊。至於這位趙姑娘……」話聲一頓,臉色微見遲疑。

  向揚休養之時,已聽趙婉雁說了自己脫險始末,心道︰「婉雁倘若回去
,勢必給她爹爹盤問,婉雁只怕應對不來,說不定龍馭清又會前去侵擾,豈
非危哉?」上前幾步,說道︰「韓師伯,讓趙姑娘跟我們一起走罷。」

  韓虛清道︰「我正是打算讓她同行。她是靖威王府郡主,如果就這樣回
到京城,難保不會洩漏了我們的行蹤。」向揚一拱手,道︰「多謝韓師伯。
可是有一件事,須讓師伯得知︰趙姑娘與小侄同心同意,師伯其實不必多慮
此事。」

  趙婉雁想到能與向揚在一起,登感心中歡喜,但是思及童萬虎等人大鬧
京城,父親必定會派人四下追查自己下落。日後與父親相見,也必甚為難堪
,不禁黯然擔憂。向揚看出趙婉雁心事,走近她身旁,安慰道︰「婉雁,現
下再怎麼擔心,也是徒然,可是你必須先避過這場風波。」趙婉雁微微頷首
,輕聲道︰「不要緊的,向大哥……我……我能跟你在一起,那就好了。」

  眾人分別乘上五輛馬車,趁夜續往南行。行出三十多里,忽聽遠方馬蹄
得得,向眾人乘車而來。韓虛清分派兩名漢子前去應對,繼續行車,過不多
時,便沒了人馬跟隨蹄聲。

  待得馬車行緩,一行人來到京城西路十里外的一處市鎮,天色也已破曉
,晨光自車幕之間透了進來。韓虛清領著眾人到了一間客棧,稍事歇息。任
劍清腹裡早已餓得空空如也,一進店裡,第一個管的不是客房,首先據案坐
下,叫道︰「店家,打三十斤好酒來,再來十斤牛肉,五隻雞鴨。」

  華宣奇道︰「任師叔,你吃得下這許多東西麼?」任劍清笑道︰「肚子
餓了,多花銀兩不算什麼,吃得飽要緊。這些酒菜也不是我一個人吃,難道
你們沒一個餓的?」朝韓虛清一指,道︰「何況有我韓師兄在此,銀兩不必
我來花,多少帳也由他付,大家大可不必擔心。」韓虛清搖頭微笑,道︰「
任師弟,你這脾氣總該改改。」任劍清哈哈大笑,眼見酒保拿了酒來,立時
劈手奪過,斟了一大碗酒,咕嚕嚕一飲而盡。

  小二、酒保慇勤侍奉,奔走不休,瞧來也是韓虛清事先佈置好的安排。
文淵心道︰「韓師伯心思慎密,著實令人佩服。看來任兄也是一眼便看了出
來。」

  經過一天折騰,諸人都已十分疲累,紫緣尤其體力不繼,昏昏欲睡。文淵
看著,心中憐惜,扶著紫緣先行上樓休息。到了客房中,紫緣微笑道︰「文公
子,你去陪師叔伯吧,我小睡片刻就下來。」文淵道︰「沒關係,我在這裡陪
你。」

  紫緣臉上微紅,低聲道︰「這……這不大好,要給人看笑話了。」文淵愕
然道︰「卻是為何?」他擔心皇陵派窮追不捨,若找到了此處,紫緣一人睡在
房裡,只怕有失,是以想在房中待著,以防萬一。紫緣卻心頭怦怦而跳,細聲
道︰「韓先生、任先生他們都在,又有那麼多人,我們怎能……怎能……在這
時候同床共枕……」說到這裡,一張俏臉更是紅得玫瑰花瓣也似,羞得不敢正
視文淵。

  文淵一怔,才知她會錯了意,心中一窘,慌忙說道︰「紫緣,我只是想坐
在房裡罷啦。要是龍馭清派人追到,闖了進來,那不是糟糕之極?」紫緣輕呼
一聲,心裡暗羞︰「原來我想偏啦,我怎地會這樣胡思亂想?」霎時之間,紫
緣想到在地宮之時,曾和文淵聽了一大場龍騰明和駱金鈴的燕好之聲,頓覺身
子一熱,雙頰發燙,低下了頭,輕聲道︰「那……是……是我弄錯啦,多謝文
公子了,我……我要睡了。」

  文淵見她神色嬌羞,不禁心神蕩漾,一聽她說話,才回過神來,慌忙道︰
「啊,是。」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紫
緣掀開被子,調調枕頭位置,上了床鋪。紫緣被他看得害羞不已,卻又有些甜
絲絲地,朝著文淵嫣然一笑,拉下帳子,躺下就寢。

  眼見紫緣睡了,文淵逕自坐在桌邊椅上,望著床邊羅帳,只隱隱看得出紫
緣的身影。過了不久,耳聽幾聲細微輕緩的呼吸,紫緣已沈沈睡去。文淵心道
︰「紫緣當真是累壞了。她手無縛雞之力,卻要跟著我們受這些奔波勞累、諸
多凶險,實在難為她了。此間事情一了,還是和她回襄陽故居去罷,何況師妹
、小茵也已能和紫緣相處融洽。」又想︰「可是龍馭清野心勃勃,絕不會就此
放過我們,師兄和趙姑娘也是處境堪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此後行事,不
可不審慎思量。」

  自我惕勵一陣之後,文淵隔帳望視紫緣,心中柔情忽動,想要看一看紫緣
。手伸到帳子上,轉念想到︰「別要驚醒了紫緣,該讓她好好休息才是。」又
即收回了手,正想像著紫緣的寢顏是何等美麗,忽聽門外有人輕輕叩門,口中
道︰「文公子,你在這兒嗎?」

  文淵上前應門,見是淩雲霞,說道︰「淩姑娘有事麼?」淩雲霞一探頭,
見紫緣睡了,當即輕聲說道︰「韓先生和任大俠有事,請你下去。」文淵回頭
一望紫緣,放心不下,亦復分捨不得。淩雲霞見他如此神情,自也猜到了幾分
,笑道︰「文公子,你下去罷,我幫你守著紫緣姑娘便是。」文淵道︰「這不
是太麻煩淩姑娘了麼?」淩雲霞道︰「小事罷啦,說來閒著也是閒著。」文淵
推辭不得,當下道︰「那麼有勞淩姑娘了。」將出房門,又回身朝紫緣一望再
望,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到得客棧一樓,只見任劍清仍在大吃大喝,三十斤酒已空了二十七八,剩
下的也是轉眼便盡,但見酒罈酒碗多堆在任劍清、慕容修、向揚、石娘子四人
桌上地上,韓虛清等都只飲小杯。慕容修自坐一桌,一言不發,白酒一碗碗喝
將下去,殊無半分醉意。向揚雖然身上有傷,卻也大碗飲酒,和任劍清談笑自
若。石娘子和藍靈玉、楊小鵑坐在一起,也是喝得輕描淡寫,臉色如常。趙婉
雁、華宣、小慕容等等幾個年輕姑娘都不太舉杯,倒是對比鮮明。

  任劍清見到文淵下樓,單手端起一隻酒碗,叫道︰「來來來,文兄弟,喝
一碗罷!」文淵微笑道︰「我的酒量可比師兄差多了,喝上幾杯尚可,大碗就
不成了。」

  韓虛清緩緩離座起身,神情嚴肅,說道︰「文賢侄,你隨我來。」文淵見
他神色如此,怔了一怔,道︰「韓師伯,怎麼了?」韓虛清並不回答,向客棧
後門走去。文淵不明所以,跟在後頭,心道︰「韓師伯面色不善,難道方才發
生了什麼變故麼?可是任兄他們依然是談笑風生的啊。」又想︰「也不盡然,
該除卻慕容兄不算在內。」


十景緞(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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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自想著,文淵已隨著韓虛清走到客棧後,前堂眾人的說話聲已不能聞
。韓虛清緩緩地道︰「文賢侄,你今年多大歲數了?」文淵道︰「今年十七
。」韓虛清點了點頭,道︰「你方當年少,武功已有如此造詣,確是難能,
也不愧了華師弟一番教導。」文淵躬身道︰「多謝韓師伯嘉許。」

  韓虛清道︰「卻有一事,師伯不得不說你幾句。」文淵道︰「恭聆師伯
教誨。」韓虛清說道︰「文賢侄,你可有家室?」文淵道︰「小侄尚未成家
。」韓虛清道︰「那位紫緣姑娘,與你是什麼關係?」文淵一怔,道︰「韓
師伯為何有此一問?」

  只見韓虛清雙眉一軒,道︰「方纔你送紫緣姑娘上樓時,我已聽人說了
,包括華宣賢侄女、紫緣姑娘在內,以及那『大小慕容』中的小慕容,與你
之間都有情意,可有此事?」文淵臉上一紅,道︰「是。」

  韓虛清臉色嚴正,說道︰「文賢侄,你或許尚因年少,穩重不足,但是
如此耽於男女之情,並非英俠之輩所當為。我輩行走江湖,以品德心術為第
一要緊,於情愛一面,切莫陷溺過甚。當今天下,雖無大亂,卻也非太平盛
世。文賢侄,你涉世未深,日後經過一番江湖歷練,將來大有可為,但是紅
顏禍水,雖非必然,卻是不可不慎。師伯之所以要說你,是看你用情太過,
若不克制,非但誤了這三個姑娘,亦復自誤。」

  這一番話說來,雖不是疾言厲色,但是韓虛清以師伯之尊而發斥責,文
淵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噤口不語,暗自思量︰「當真如此?我對師妹、紫緣
、小茵的情意,再也不會對第四個女子這般了。她們一心一意的待我,彼此
又都親如姊妹,這等福緣,當真是我修也修不來的。可是言笑晏晏之後,焉
知她們心中沒有抑鬱牽掛?」想到此處,文淵只覺腦中一片渾沌,深怕自己
已如韓虛清所言誤人誤己,不由得心起慚愧,低聲道︰「師伯教訓得是。」

  可是仔細一想,卻又不然,四人之間的情愛關係,其實甚為單純平穩,
除了紫緣身遭不幸,經歷坎坷,以及趙平波從中阻撓之外,華宣和小慕容的
戀情都是水到渠成,幸福喜樂。在文淵所想,他絕不願辜負任何一位姑娘,
使她黯然神傷。而三女能夠互相接納,本是最好不過,可是韓虛清此言一出
,文淵不覺再次深思,隱隱覺得心裡不安。

  韓虛清見他神情遲疑困惑,知他心意有變,臉色稍霽,溫顏道︰「你好
好想一想罷,這三名女子,要算華宣賢侄女最為良善,可為你一生良配。小
慕容和紫緣姑娘雖是美貌,卻非你所該迷戀。」

  文淵正想著許多事端,突然聽到韓虛清此言,心中一凜,道︰「韓師伯
,你說什麼?」

  韓虛清道︰「想那小慕容是武林中著名的小魔頭,雖無大慕容的種種狠
辣事跡,但是究屬旁門左道,非是我等武學正宗人士。單說最近,京城鐵雲
鏢局運鏢路經江南,就被此女半路劫鏢,殺傷非少。大慕容劍下傷過的黑白
兩道人物,也是難以數計。此等人物,如何能與你結得姻緣?」

  文淵聽了,臉色陡變,待要出言替小慕容抗辯,又聽韓虛清道︰「那位
紫緣姑娘,原是秦樓楚館中的女子,出身不正,並非清白人家。縱然她舉止
溫雅,礙於身份,只怕也未必是出於真情。與此煙花女子為侶,豈能對得起
你師父再天之靈?文賢侄,這兩名女子與你相識未久,心意難料,只因容顏
過人,便令你失了方寸,實非幸事。華宣賢侄女與你相處日久,雖無媒妁之
言,但是在情在理,或論相貌武功,均可與你匹配。你師父已然辭世,師伯
便有責任看顧你們師兄妹三人,這件終身大事,師伯亦可為你倆撮和,此後
便與紫緣、小慕容二女再無糾纏,他日莫再有此女色之誤,那就不虧師伯一
番心意了。」

  文淵一字一句的聽下來,如同一個個霹靂打在心上,直至韓虛清說完,
文淵呆了一呆,忽然雙拳一緊,大聲叫道︰「韓師伯,你弄錯了!」這句話
直呼而出,已有些頂撞之意,韓虛清臉色一變,道︰「怎麼錯了?」

  文淵一振衣袖,道︰「韓師伯,你能認同師妹,加此讚譽,小侄極是感
謝。但是你對慕容姑娘和紫緣姑娘所知不多,怎麼能妄下定論?慕容姑娘從
前行為確有失當,小侄初次與她相識,便是一次打鬥所起。可是慕容姑娘與
我相處以來,再也沒有任何濫傷無辜的惡事,而且她本性不壞,且又善體人
意,雖稱魔頭,但是並無放蕩邪行,實是難得的好姑娘。」

  韓虛清聽著,眉頭一皺,暗暗搖頭。文淵又道︰「再說紫緣姑娘,她身
在風塵,非出本願,實在是惡徒所為,致使她流落青樓。可是她的心志節操
,卻是冰清玉潔,絕非尋常煙花女子所能比擬。韓師伯,你沒有聽過她的琵
琶聲,清幽高雅,有如仙樂,沒有脫俗的心境是彈奏不出的。紫緣姑娘的名
聲,天下俱聞,豈是只因容貌出眾而已?韓師伯可到杭州打聽,紫緣姑娘幫
助過多少平民百姓?這樣的女子,世間少有,小侄對她傾心,絕不是貪戀美
色之故,韓師伯當可察知。」

  他一邊說著,語聲漸大,不自覺的神情激昂,韓虛清臉色卻漸漸鐵青。
待得文淵講完,韓虛清便道︰「如此說來,這三個女子,你一個也放不下了
?」文淵道︰「情意深重,小侄不能辜負。」

  韓虛清氣惱之極,怒道︰「好一個不能辜負!你……我只道你熟讀聖賢
經史,該當明識大體,懂得利害輕重,不料你竟深陷兒女私情,不能自拔,
還要強辯!人生在世,任重道遠,你身負本門絕藝,該當將之發揚於行俠之
間,明是非,辨善惡,方不負你師父、師伯的期望。你若沈迷女色,如何能
成就大事?」說到此時,已是聲色俱厲。

  文淵見到師伯怒氣沖沖,心中忐忑,但他個性雖然和順,可是心意既定
,便決不動搖,當下一個躬身,道︰「韓師伯,在我而言,當今人生大事有
三,那就是好好照顧師妹、紫緣姑娘和慕容姑娘,讓她們過得平安喜樂,時
有笑語。這三件大事一般的要緊,不分輕重。其他種種,即使再如何重要之
事,也都排在第四大事、第五大事、第六大事,依此類推。若說修練武功,
我也不會因而懈怠,眼下固然她們都安然無事,但是難保日後有所危難,我
自是要竭力保護,武功是不能少的。韓師伯,你不必擔心我因而喪志。」

  這些話說出來,韓虛清臉上已是難看之極,只見他猛一擺手,衣袖揚處
,地上一聲悶響,震起一片飛沙。只聽他說道︰「好,好!男女之情,竟讓
你沈淪至此,師伯也不說什麼了。」說著歎了口氣,顯得失望已極,不再說
話,逕自走回客棧之中。

  文淵站在原地,心道︰「韓師伯定然生氣得很,可是話不說清楚,以後
又會多生麻煩。唉,韓師伯這樣說紫緣,要是給紫緣聽到了,不知有多難過
。」正自想著,忽聽任劍清的聲音自一旁傳來︰「文兄弟,發什麼呆?」

  文淵側身一看,只見任劍清從院落一角走了過來,何時來到,文淵全然
沒有知覺。文淵微笑道︰「只是想點事情。任兄,你在旁邊聽了多少?」

  任劍清道︰「從頭聽到尾。韓師兄找你過來,我就看他臉色不好,跟來
瞧瞧,果不其然把你訓了一頓。」文淵道︰「任兄覺得如何?」

  任劍清聳聳肩,道︰「女人的事,我是避之則吉,沒有切身體驗。不過
我說文兄弟啊,韓師兄雖然古板些,但是說這番話,其實也有幾分道理。」
文淵道︰「這我知道。」任劍清道︰「知道便好。文兄弟,老實說罷,你跟
這三位紅粉知己,似乎都沒碰上什麼災厄危難,至今還能相處得好,那還罷
了,可是往後若真有什麼波折發生,你真能將她們通通保護得了?這我很有
些懷疑了。」文淵神色凜然,道︰「師妹也好,慕容姑娘也好,紫緣姑娘也
好,都是我所必須守護的,誰傷害她們,我便是拼盡性命,也不能容。」

  任劍清怔了一怔,笑道︰「從沒見你認真成這副模樣的。好罷,要真碰
上了這等事,在你拼盡性命之前,先告知任某一聲,就算你的性命依然拼得
乾乾淨淨,好歹幫你收個屍。」文淵笑道︰「多謝任兄義氣深重了,只盼你
沒機會幫我這個忙。」任劍清哈哈大笑,猛一拍文淵肩膀,道︰「那就最好
。不囉唆了,進去罷,就你還沒喝酒哪。喝酒,喝酒!」說著拉住文淵,走
回客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