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紅樓遺秘25--70(自己辛苦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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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作者:迷男


第01回 天作奇緣
第02回 伴君銷魂
第03回 香車秘戲
第04回 龍陽奇趣
第05回 鞦韆花劫
第06回 南疆妖姬
第07回 請君入甕
第08回 同根相歡
第09回 顛鸞倒鳳
第10回 銷魂小屋
第11回 意亂情迷
第12回 閨中秘趣
第13回 但為君故·銷魂至今
第14回 天機·玄機
第15回 開門揖盜
第16回 我見猶憐
第17回 美人眸
第18回 阿鼻煉獄
第19回 溫柔仙鄉
第20回 絕代魔姬
第21回 溪畔野趣
第22回 飛花入桃源(妝翠台)
第23回 踏月尋卿
第24回 走馬觀花
第25回 大鬧酒樓
第26回 映花琳琅
第27回 罕世秘趣
第28回 月下遇邪
第29回 初剿淫邪
第30回 深宮麗人
第31回 池畔驚魂
第32回 吾心顰顰
第33回 千手仙娘
第34回 風雲暗湧
第35回 雙龍戲鳳
第36回 二龍爭珠
第37回 魔由心生
第38回 失魂落魄
第39回 無極秘譜
第40回 暗閣綺景
第41回 虛以委蛇
第42回 銷魂夜宴
第43回 姐兒風情
第44回 合歡大會
第45回 真假寶玉
第46回 粉身碎骨
第47回 意外收穫
第48回 水軒綺夢
第49回 再續前緣
第50回 白蓮秘事
第51回 三峰采戰
第52回 姐弟兼收
第53回 竹林血戰
第54回 絕處逢生
第55回 絕世佳人
第56回 天籟魔音
第57回 聖令重現
第58回 冰魄老妖
第59回 翠屏偷歡
第60回 雙美鬧塌
第61回 銷魂陷阱
第62回 洩露玄機
第63回 不歸之路
第64回 誰是天子
第65回 若有來生
第66回 天下第一
第67回 奪命神龍
第68回 人玉歸一
第69回 南疆六魅


            第二十五回  大鬧酒樓

  寶玉與凌采容望眼瞧去,只見那立起怒喝之人,身形十分雄偉,臉上掛著不
忿,一對巨掌按在桌面上,顯然剛才便是他拍的桌子。

  與他同桌的還有七、八個漢子,裝束皆是江湖人打扮,且那胯間椅上幾乎都
架放著各式兵刃,顯然是某個幫會中人。其中一個瘦高個酸著臉道:「『強龍不
壓地頭蛇』呀,那『正心武館』好歹也是這都中地面上的,東太師能不給人家點
面子麼?」

  那大個子怒道:「這也罷了,但既然少林的人也請了,武當的人也請了,怎
麼單單漏了我們『車馬會』!」

  凌采容這才聽清楚了,心道:「原來這幫人是『車馬會』的,我從嶺南出來
時,便聽說這幫會在華東一帶很有勢力,掌握著數省的陸路運輸,會中也有一些
好手,但若要跟少林、武當相提並論,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卻聽那大個子又激動地接道:「『正心武館』是地頭蛇,但那些什麼『神打
門』的鳥人怎麼也在受請之列?論開宗立派他們只能算我們的孫子,論門派人數
更是不及我們的一根寒毛,憑什麼能輪到他們去太師府白吃?真是氣死俺啦!」

  凌采容也曾聽說過那大個子口中的「神打門」,似乎是近幾年才崛起的一個
小門派,本來不過數十人,源起於江蘇西南的茅山,據說門中絕技十分怪異,與
傳統武功大不相同,最近因其第二代門主「通天神君」余東興風頭甚健,連敗數
名武林名宿,又廣招門徒,門人才發展到了百幾十人,但跟「車馬會」這種上萬
會眾的大幫會一比,的確是小巫見大巫了,也難怪那些人會不服。

  忽聽有人道:「還讓不讓人清靜了!沒本事去赴那『誅邪宴』,在這裡就乖
乖的吃飯,喳呼個啥!」

  周圍的客人一齊扭首望去,車馬會眾人更是怒目尋視,個個心道誰有這麼大
的膽子,敢來找渣。

  寶玉也吃了一驚,心想他們幾正在氣頭上,還敢這麼說,不是找苦頭吃麼。

  卻見另一桌上,坐著三個人,形容皆有些古怪,身材瘦胖也相差極大,出言
嘲諷的正是當中一個,身材十分瘦小,生得尖嘴猴腮,冷漠的神情中夾著一絲傲
意。

  大個子睜圓了眼睛,凶狠道:「老子愛怎麼嚷就怎麼嚷,你想清靜就滾回你
娘的肚子裡去!敢接俺『石磨金剛』,的話,嫌骨頭癢了是不是!」原來他正是
「車馬會」山東分舵的三當家「石磨金剛」張人豪,以一套剛猛的「磨盤門拳」
稱霸一方。

  那瘦猴翻了翻眼皮,也不知有沒有瞧人,冷冷道:「門派高低是以人數論的
麼?武當派的門人比起你們『車馬會』來,也是少得多了,但你們在『武當派』
的人面前嘛……只怕連個屁都不敢放!」

  張人豪大怒,暴喝一聲:「討打!」,一腳踢開椅子,身形突展,便撲了過
去,聲勢甚是嚇人。

  誰知那瘦猴卻是好手,身子一縮,已滴溜溜地轉出幾步遠。張人豪的巨拳砸
了個空,也不收回,順勢便將他們那一桌酒菜全掀了,只聽「嘩啦啦」的盤碗砸
地聲響了一片,酒水菜汁也四下飛濺,唬得周圍幾桌客人都跳了起來。

  與瘦子同桌的另外兩人皆惱怒起來,其中一個大胖子遙指張人豪的鼻子罵道
:「好一頭黑瞎子,瞧我把你的筋抽了!」另一個猙臉漢子也朝瘦子叫道:「三
師兄且歇著,瞧我們倆怎麼收拾他們!」

  張人豪喉中低罵一聲:「奶奶的!」又搶了過去,那猙臉漢子凝掌相格,竟
與他來個硬碰硬,只聽數下悶響,居然毫不落下風。這時旁邊的大胖子突地飛臂
一抓,疾若烈風,霎已掃中張人豪的肋下……

  張人豪吼了一聲,高大的身子往後急退,連踏了好幾個重步才站得住腳,那
肋下衣衫早已碎裂,五條粗長的赤莖令人觸目驚心。

  「車馬會」眾人一齊跳起,各抄兵器在手,一片鏘鳴之聲響不絕耳。有人叫
道:「奶奶的!他們以多欺少嘿,大夥兒上!」當中那瘦高個正是山東分舵的二
當家「開山鞭」皇甫元,一看對方身手,已知不是尋常之輩,雙臂一攔,阻住眾
人,沉聲道:「三位是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莫叫我們打錯了人。」

  對面那大胖子喝道:「你們打得了誰?掀了老子的酒菜,沒得講了!」十指
結成爪形,「呼」的地一聲,肥軀已往前壓來。他旁邊那猙臉漢子也舞掌似鏟,
洶湧齊來。

  皇甫元臉色一沉,從腰上抽出一條烏黑油亮的粗鐵鞭來,「車馬會」眾人一
見,也紛紛亮兵器相戰,場面頓時大亂,又砸翻了數桌酒席。店主與數名小二奔
上樓來,揮臂高聲呼停,誰知一個「車馬會」的幫眾突地從戰團中飛出來,重重
地摔在他們身邊的桌子上,但見那人滿面皆血,眼睛都被浸得睜不開了,嚇得那
店主與眾小二皆心顫腿軟,哪個敢再呼叫阻攔?

  寶玉見他們個個形容狠惡,在眼前打得不可開交,想到那拳腳刀劍皆不長眼
睛,說不定待會就要弄出人命,起初還覺得好看,慢慢的心中便害怕起來,白著
臉對凌采容道:「凌姑娘,要不……要不我們回去吧。」

  凌采容嘴裡正噙著片薰魚肉,油膩著紅紅的櫻唇道:「還有好多菜沒吃呢,
怎麼就要走,何況還有這麼精采的戲讓我們欣賞哩。」說著乜了乜寶玉,便已看
出這草包公子的怯意,但她卻不把那些人放在眼裡,纖手拍拍身邊的椅子,接著
說:「你坐到這邊來,瞧瞧有誰敢碰你一下。」

  寶玉聞言大喜,忙起身移到凌采容旁邊,與她並肩坐了,鼻中嗅到一縷似有
似無的芬芳,週身的賤骨便開始發酥,那害怕之意,一下子便丟到爪哇國去了。

  凌采容把一排吃得乾乾淨淨的魚骨放到桌子上,又送下了一杯「梨花白」,
薄暈著俏臉,愜意的對寶玉低聲道:「你只管放心地吃,這幫人雖然聲色俱厲,
卻是江湖上不入流的貨色,比起昨天去你家的那幾個採花大盜來,可差得遠哩,
姑奶奶便只有三成的功力,也能收拾他們。」

  寶玉驚訝的瞧瞧身邊這位嬌俏俏的小姐姐,心裡怎麼也不相信她能對付那幫
人,又覺得她的話好玩,笑道:「你才多大,怎麼自稱起姑奶奶了?」

  凌采容俏臉微微一紅,又斟一杯「梨花白」自干了,道:「在江湖上行走,
這麼說話才有氣勢哩。」

  寶玉再望望她,只覺別有一番滋味,眼前姑娘的談吐言行,跟家裡的姐妹們
真是大大的不同,細嚼著她所說的「江湖」二字,不由一陣心馳神往。

  忽聽又一陣「嘩啦啦」的碟碗砸碎聲,忙轉頭看去,原來「開山鞭」皇甫元
跟大胖子鬥到了一張桌子上,打翻了滿地酒菜。

  那皇甫元能從千百人裡脫穎而出,做到山東分舵的二當家,說是身經百戰也
不為過,他數十年來只攻一路「大連環鞭法」,在山東界面上,已是罕逢敵手,
但見他揮鞭舞開,一圈又銜一圈,力道綿延沉重,逼得那大胖子有些手忙腳亂起
來。

  凌采容只用眼角掠了一眼,便對寶玉說道:「不出三招,那胖子便得吃苦頭
了。」

  寶玉自作聰明地應道:「一個空手,一個拿兵器,空手的當然要吃虧了。」

  凌采容朝前面的無人處白白眼,沒好氣的繼續吃喝,懶得再向這草包公子賣
弄。

  果然,立時就聽那大胖子悶嗷一聲,原來胯上已捱著一鞭,整個人從桌子上
摔了下來,生怕對方追擊,急忙滾離桌子。

  寶玉見他肥胖的身軀在地上翻滾出老遠,真似那懶豬滾泥一般,差點便要笑
出聲來。

  忽見那大胖子翻趴在地上,也不起來了,竟然伏在那裡雙掌合握,一手食、
中二指並斂朝天,口中唸唸有詞起來,眾人皆聽不清楚,隱約似有:「太上老君
急急如率令…速請天蓬大元帥…降妖除魔…」之類的詞句,顯得怪異非常。

  「車馬會」那邊有人笑了起來,罵道:「你這頭蠢豬,這會子求神拜佛做什
麼?如果不滾過來求我們皇甫當家饒命,別說那什麼豬元帥,便是玉皇大帝也救
不了你!」

  卻又見那大胖子大嗷一聲,跳了起來,臉上形容猙獰,兩眼反白,眶內兩顆
黑仁竟不知跑到那裡去了,只餘那空空洞洞的慘白,令人覺得十分恐怖。

  周圍有人多嗦道:「莫非中邪了?」

  「車馬會」有人仍強作笑顏譏諷:「什麼中邪,我瞧準是被打傻了!」話音
未落,已見那大胖子凌空躍起,肥大的身軀如泰山壓頂般地罩向皇甫元。

  皇甫元見他氣勢不比剛才,不敢輕慢,橫身一縱避出,手中鐵鞭回掃,騰挪
之間仍不忘反擊。誰知那大胖子展臂如柱,竟以血肉之軀對抗兵器,硬生生的格
住了鋼鞭。

  只聽「噗」的一聲悶響,那胖子並無多大的反應,另一臂從中路橫掃,五指
如鈀直抓對手胸堂。

  皇甫元大吃一驚,他一鞭之力可斷木裂石,而今對方竟以手臂格住,真是匪
夷所思,腦子裡一時轉不過彎來,待到敵爪勁風襲及胸堂,才本能地往後一退,
但為時已晚,胸口被撕下了一片肉來,頓時鮮血淋漓。

  周圍眾人驚呼起來,「石磨金剛」張人豪正率幾名幫眾與那猙臉漢子惡鬥,
眼角掠見皇甫元這邊情形,心頭大震,險些也著了對手的狠招,急忙躍出戰圈,
訝呼道:「『神打』!你們是『神打門』的人?」

  一旁負手觀戰的那瘦猴「嘿嘿」一笑,道:「如今知道我『神打門』神功的
厲害了吧!這便是為什麼我師父被邀進太師府,而你們『車馬會』的人卻只能在
這裡吃自個的原因。」

  原來這三人正是「神打門主」余東興的弟子,瘦猴名叫霍榮,排位第三,外
號「齊天大聖」,那大胖子排位第四,人稱「天蓬元帥」洪招財,而那猙臉漢子
便是五弟子「捲簾神將」吳千奮,三人外號皆是因所學的「神打門」怪技而得。

  「天蓬元帥」洪招財一言不發,神情如置夢魘之中,又飛身撲上追擊對手,
他那巨臂若棒,五指如釘,真似那豬八戒的九齒釘鈀一般。

  皇甫元吃了大虧,胸口疼痛如裂,鞭法再也施展不開,頓時險象環生,苦苦
招架了數合,又被對手掃中肩膀,飛摔出去,再砸了一桌酒席。那洪招財仍舊不
依不饒,縱躍追擊,一爪便朝敵人的天靈蓋抓落。

  「磨石金剛」張人豪見二當家形勢凶險,顧不得其餘的幫眾,丟下「捲簾神
將」吳千奮,一拳直襲那「天蓬元帥」洪招財的腦後,拚力來救皇甫元。

  大胖子覺察背後勁風,知有人襲來,身子在半空一扭,竟以肩膀硬捱了敵人
一拳,他修習的是「神打門」中的「邀神諸法」,不但抗擊耐打,還有那自我催
眠之奇效,並不覺得疼痛,反手一爪就掃張人豪的肚子。

  張人豪只覺拳如擊革,毫無所獲,而那力道已是用盡,哪還能收回禦敵,危
急中只得曲膝格擋,頓覺膝蓋巨痛,人也往後摔去,竟是正好飛向寶玉與凌采容
的那張桌子。

  洪招財獰笑一聲,轉身飛撲追擊,喝道:「剛才砸了老子的酒菜,今天定把
你們一個個都廢了!」

  張人豪人在半空,心卻不住下沉,暗歎道:「想不到今天栽在這裡!」

  寶玉見張人豪飛摔過來,唬了一跳,本能的便要躲避,但見旁邊的凌采容秀
眉微微一顰,只柔柔地一抬臂就神奇的將來人轉向御出,穩穩地送於一張椅子上
坐下。

  洪招財一爪築下,忽然不見了目標,手也收不住,便往桌上的酒菜擊去,凌
采容好整似暇,另一掌往上一迎,輕輕鬆鬆就抬住了洪招財的手腕。

  洪招財一爪擊不下去,氣勁阻滯,頓覺滿懷不舒服,也沒多想,猛地舉高巨
爪,又一下虎虎築落。

  凌采容心中生氣,豈肯容他砸了這一桌美食,嬌啐道:「去!」施展她師門
絕技「碧波掌」中的一招「順水推舟」,便把那大胖子遠遠地推摔出去。

  大胖子「騰騰騰」的連跌出數步才能立定站住,頓感臉上無光,心中大怒,
正要發作,誰知定睛一瞧,摔他的原來是個小姑娘。

  但見其容顏嬌俏,霓裳艷麗,真個如花似玉才能形容。他從來最是好色,周
身骨頭霎間酥了大半,立時換了一副嘴臉,笑嘻嘻道:「小美人,你怎麼摸哥哥
的手呀?莫非見哥哥剛才力挫群敵,春心兒動了?」他哪有什麼與女人談情說愛
的經驗,一開口便是那逛青樓妓寨的浮腔穢調。

  凌采容差點沒噴出火來,她在嶺南可是個人見人畏的小魔女,誰敢對她這般
說話,雙頰霎已漲紅,不怒反笑道:「對呀,你的武功可真帥哩,能不能教教人
家呀?」

  大胖子更是銷魂蝕骨,心想過後定要尋個法子把這女孩弄上手,迷迷糊糊地
走過去,涎著臉說:「小美人,你也學過武功麼?師父是誰?家住在哪裡呀?」

  凌采容笑得愈是嫵媚,斟了杯「梨花白」,雙手盈盈捧起,道:「我家可不
在都中哩,你先坐下來喝杯酒,我們慢慢聊好不好?」

  寶玉瞠目結舌地望著她,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天蓬元帥」洪招財十分受用,腦子已不太好使,青樓妓寨裡不是有很多女
人想巴結他麼,當下笑道:「你喜歡學武,我就收你做徒兒吧,我們『神打門』
的絕技可是武林中數…」邊說著就要接酒坐下,手也趁機去摸人家姑娘的柔荑,
誰知情形突變,他手臂上似被輕輕地觸了一下,整個人頓時又失去了平衡,這回
竟連站都站立不住,跌出數步撞倒數張椅子,最後還是重重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旁邊的「捲簾神將」吳千奮叫道:「小心!」奔去扶他,卻已是不及。

  凌采容倏然立起,嫵媚笑顏霎已消逝,俏臉轉煞,對那大胖子冷笑道:「就
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敢來調戲姑奶奶!」

  周圍眾人見大胖子先前那一爪沒擊下去,起初還以為是他憐香惜玉,如今見
了這情景,才知這少女原來身懷絕技,不由哄然喝起彩來,那幾個「車馬會」的
幫眾更是大聲叫好。

  坐在椅子裡才回過神來的「磨石金剛」張人豪,放聲大聲笑道:「連馬步都
扎不穩,還想當人家姑娘的師父,真他奶奶的不害躁!」

  說來也怪,旁人裡也有不少是江湖中人,皆沒看清楚那大胖子是怎麼摔出去
的,而寶玉卻能瞧得明明白白,他居然看清了凌采容搭到大胖子臂上的那隻玉手
在電光石火間變幻了三個動作:由「接」轉「拿」到最後的「摔」,一分一厘皆
是恰到好處,正是「碧波掌」裡最精妙一式「隨波逐流」。

  寶玉瞧得心曠神怡,只覺凌采容的那姿態與動作美妙撩人,手掌也情不自禁
的在一邊試著比劃。

  洪招財魚躍翻立,髮梢臉側已粘滿了許多油膩膩的酒水菜汁,那臉皮漲成了
紫醬色,心中驚怒交集,這回終於明白對面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並非尋常之輩,
方纔的一切,皆不過是在戲弄自已罷了,他莫名其妙地連摔兩次,這回再不敢大
意,雙手結印,兩指並斂朝天,口中又唸唸有詞起來,重新使出他師門中的絕技
「邀神諸法」,面上煞氣旋又籠罩,長嗷一聲飛撲而上。


            第二十六回  映花琳琅

  凌采容身上有傷,在寶玉的相助下,功力只不過恢復了三成,哪會笨到去跟
他硬碰硬,身形如柳舞風中地騰挪閃避,雙掌時收時展,有條不紊地尋隙而攻。
兩人身手相差太遠,不一會大胖子身上已連連中招,只仗著那「神打」的護體功
夫硬捱硬接。

  周圍眾人見凌采容那一對玉掌蝶兒似的翻飛搖曳,變幻莫測,身上的華麗霓
裳隨身形流滾,真個如那天上仙子翩翩起舞一般,而那「天蓬元帥」洪招財便如
一頭的失了心智的黑瞎子,被耍得暈頭轉向直喘粗氣,不識武功的只看熱鬧,個
個嘖嘖讚歎,內行的江湖人看門道,不由暗暗稱奇,心裡皆在猜測這小姑娘的門
道來路。

  寶玉瞧得更是賞心悅目眉飛色舞,萬料不到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竟然
能把一個身材差不多等於她兩個半,而且窮凶極惡的大個子耍得團團轉,口中差
點就要喝起彩來。

  忽見洪招財一下猛撲,被凌采容從容遊走而過,輕輕巧巧地在他背上一推,
立時俯衝前向,收個不住,下巴已著地,摔得個金星亂晃,他下意識反彈而起,
狂嚎著朝敵又擊,誰知手臂一滑,力道一歪,腰後似被人送了一把,竟又向前撲
去,仍是下巴先著地,只是這回啃得更是結結實實,震得滿口牙齒都酸麻了,半
天沒能爬起來。

  原來凌采容一連擊中對方身上數下,卻見無法重創敵人,她身上有傷,又不
敢太過發勁,腦筋轉動,便又使出了她師門中那套以柔制剛的「碧波掌」來,順
著對方的力道拆卸慣帶,立時奏效,連摔了敵人兩個觔斗。

  眾人哄然叫好,比起那頭凶神惡煞般的大肥豬,誰不喜歡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呢,「車馬會」的幫眾叫得更是響亮,「磨石金剛」張人豪扯著嗓門大笑道:
「好漂亮的一招狗吃屎!這便是『神打門』的絕技麼?」

  有個識趣的手下接笑道:「是豬拱屎哩!」眾人立時哄笑起來。

  「天蓬元帥」洪招財那「邀神諸法」最主要之功效的便是自我催眠,如今這
麼狼狽不堪地連摔了兩跤,意志已渙散了不少,加之旁人的冷嘲熱諷,那請來的
豬元帥也羞跑了一半,老羞成怒地爬起復與敵人拚命,狀若瘋虎,雙爪如鈀地般
亂築,這一來更是無法跟對方抗衡,被凌采容又數掌切擊到身上,已開始感覺疼
痛,雖說對方的掌力並不很強,他也漸漸的有些吃不消了。

  「齊天大聖」霍榮見師弟窮於應付,已準備隨時出手,只是還按捺著細瞧凌
采容的掌法。他的武功要比洪招財強上許多,性格卻是謹小慎微,心中納悶這小
姑娘的來路,暗從當今江湖上名頭最亮的女人逐一想過去。

  凌采容此際已完全控制了局面,一對玉掌幻影翻飛,幾乎已擊潰對方的防
守,尋到一個難逢的破綻,忽然掌形凝成刀狀,斜裡疾切向敵人的腦門。

  張人豪瞧見勝負欲定,立時推波助瀾地大叫道:「女俠切莫手軟,看這頭黑
豬以後敢不敢胡言亂語!」

  「車馬會」眾人也紛紛隨之叫道:「廢了他!廢了他!」

  霍榮大驚,他知道「太陽穴」正是師弟那護體功夫修練不到的命門,若被輕
輕一擊,只怕也得斃命,急躍上前阻襲,手結錐狀怪嘯一聲直叨凌采容首側。

  那一霎疾若星火,旁人多未反應過來,聽得「開山鞭」皇甫元怒喝道:「姑
娘右側!」誰知還有寶玉竟也看得清清楚楚,幾乎同時急叫道:「姐姐小心!」

  凌采容微微一笑,身子如風中嫩柳般凌空優美地一擺,霎已在白駒過隙間避
過敵人的疾襲,柔腕一轉一旋,羅袖內皓臂乍露,一隻晶瑩的玉掌已如蓮花般地
綻放在霍榮面前,那起承轉接之間無不妙到毫巔,正是「碧波掌」中的精妙一式
「輕波九轉」。

  剎那間,霍榮心中忽閃過一個人來,臉色大變,拚盡所學的騰挪身法,疾退
出數步,雙手嚴守胸前,聲音竟有點發顫,道:「『幻蓮神掌』?你…你是『白
蓮小……小聖姑』?」周圍那些江湖中人聞言,臉上一齊色變,皆望住凌采容。

  凌采容身上有傷,其實內裡消耗甚多,只覺胸中血氣翻騰,正有些吃不消,
見了來襲之人的騰挪身法,立知來者不善,況且對方還有一人在旁壓陣,形勢並
不見樂觀,又瞧那霍榮說得臉上微有懼色,黑漆漆的眼珠子溜溜一轉,便頓住了
身子,不再追擊,悠悠閒閒道:「唉,想不到嘗一下都中的美食,都有人要來打
擾。」

  她巧妙的這麼一答,似乎便等於認了,不但「神打門」三人驚懼萬分,就連
「車馬會」眾人和周圍的江湖中人也都驚得背上透涼,個個想起了「白蓮教」這
些年來的所作所為。

  凌采容也曾聽說過那個什麼「白蓮小聖姑」,好像是白蓮教主的第幾個女兒
吧,其實江湖上稱她為「白蓮小妖女」的人更多些,傳言她行事刁蠻怪異事狠辣
非常,幹過數件哄動江湖的大事,但也沒料到這些人竟是如此怕她,光憑名字一
個個就嚇得噤若寒蟬,心中頓起了那爭強好勝之心,忖道:「等我在都中辦完了
事,日後定要去會一會那個小聖姑。」

  霍榮心中怯意陡生,「哎呀」一聲,動作誇張地抱拳作禮道:「在下幾個魯
莽,不知聖姑於此,否則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打擾聖姑的興致,真是該死!
這就遠遠的滾開,改日再設宴陪罪。」

  他曾聽說過杭州「慕容世家」的「倚梅公子」慕容慕雪因為多看了她一眼,
便瞎掉了一雙眼睛,天津「點花樓」的頂極花探「品花師爺」呂坤因為摸了她的
一縷裙角,結果就丟了十根手指,還有蘇州巨富「死人說活」周彥璋因為對她說
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下場就是從此變成了啞巴,想到這些,霍榮心裡更是陣陣
發毛,只盼能快快離這小妖女遠點,那幾句場面話便擺得老軟。

  凌采容臉無表情道:「不必了,只是砸翻這酒樓的東西該怎麼算?」她心裡
忖道:「我既然是那小聖姑,怎可輕易便算了,反惹他們幾個起疑。」

  旁邊那「天蓬元帥」洪招財聞言,心中驚怒交集,忍不住喝道:「什麼!」
指著「車馬會」眾人道:「砸東西他們也有份,憑什麼……」話還未完,已被霍
榮舉掌攔住。

  霍榮狠狠地瞪了這不知好歹的師弟一眼,暗地裡咬咬牙,面上卻故作爽朗狀
道:「應該的應該的,這裡砸爛的東西都算我們帳上,這就跟老闆結帳去,小聖
姑覺得可好?」

  凌采容見他連賠軟話,心中得意,又壞壞地故作沉吟了好一會,讓「齊天大
聖」霍榮淌了一身的冷汗,死忍了笑,哼了一聲,這才慢悠悠地說:「也罷,看
在今晚那些美酒佳餚的份上,就這麼算了,以後要打架,可離姑奶奶遠點。」

  霍容如逢大敕,連聲應是,望凌采容拱拱手,又朝兩個師弟打了個眼色,領
著他們急急下樓去了。

  剩下的「車馬會」眾人面面相覷,平時自認是白道,想不到今日倒叫黑道第
一大幫會「白蓮教」的人給救了,個個心頭尷尬,還是「開山鞭」皇甫元世故老
練,上前對凌采容作揖道:「多謝小聖…姑娘出手相助,要不我們今天可慘啦,
如此大恩我『車馬會』中人定然銘記於心,他日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傳個
話。」

  凌采容也不看他們,淡淡道:「誰幫你們啦?我只是不想被人砸了我的桌
子。」還身走回寶玉身邊坐下。

  「車馬會」眾人也不敢再留,喚酒家結了賬,一起遠遠地朝凌采容這邊躬身
作揖,悉數下樓去了。

  寶玉瞧著凌采容,真覺些姝不是俗世凡人,眼中那張尖尖的俏臉兒也顯然愈
發動人,由衷地佩服道:「姐姐定是他們口中說的那聖姑女俠了,那些大男人先
前還凶神惡煞似的,末了卻一個個都被你訓得服服帖帖。」

  凌采容俏臉微暈,她在嶺南卻是被人稱做「魔女」或「妖女」多些,不知怎
麼,只覺寶玉的話說得心裡舒服,乜了他一眼道:「你莫哄我,說不定那心裡邊
壓根兒瞧不起人哩,只怕暗地裡在說呀,一個女孩子家也打打殺殺的。」

  寶玉慌忙保證絕無此念,讓凌采容見識了一回他那脫口而誓的嘴臉。

  此時酒樓老闆復上樓來,走到寶凌二人桌前,笑顏作謝,說那幫惡人都老老
實實地賠了錢,一厘銀子也不敢少,這可是全仗女俠的威儀,喚酒保收拾二樓的
桌椅,又給寶凌這桌送來了許多好酒好菜。

  凌采容見周圍眾人不時偷偷望著這邊竊竊私語,儘管席上多了不少酒菜,卻
再無法吃得自在,對寶玉道:「我們還是走好了,這麼叫人盯著,怎吃得下。」
於是兩人下樓結帳,酒樓老闆因凌采容出手相助,又隱約認得寶玉是「榮國府」
的公子哥兒,只是不肯要錢,直送出門外,還要幫忙喚車,兩人只好趕忙離開。

  走到街上,寶玉道:「我帶你到『六然居』吃去吧,那邊也有許多特色美食
哩。」

  凌采容擺擺手,道:「不要了,其實我已吃飽了,回你家去吧,我困得眼睛
都有點睜不開了。」

  寶玉忙點頭應好,不知怎麼,聽凌采容說要回他家,心裡又莫名其妙傻樂起
來。

  世榮接納了一陣,覺婦人的丟洩漸止,便將之抱到床榻上放下,唇游花頸,
百般溫存。

  可卿散架似地躺於榻上,嬌嬌地喘息了好一陣,那玉腮上的桃暈尚未消退,
忽冷冷道:「你可想起人家了麼?」

  北靜王答道:「世榮無時不刻都在想著娘子呢。」

  可卿道:「把人當小子孩子哄嗎?想了怎麼不來也不接人家去!請把那條汗
巾還我。」她仰面望住男人臉上的那張鬼面具,接道:「王爺方才不是說要還人
家的?難道想賴麼。」

  世榮笑嘻嘻道:「它都已染了男人的氣味,娘子還要?」

  可卿佯怒道:「你管人家,我只討回來剪了。」

  世榮見她那嬌嗔模樣,嬌俏撩人,心裡憐愛無比,吻著她的香腮,笑道:
「我用一物跟你換了可好?」

  可卿把臉轉開,微笑道:「不好,我那條汗巾兒可是無價之寶哩,拿什麼都
不能換的。」

  北靜王道:「且瞧瞧這個寶貝換不換得?」說著從袖裡取出一隻錦盒來,打
開給婦人瞧,裡邊卻是兩瓣半透明的白石。

  可卿見識多廣,瞧那兩瓣白石在昏暗中發出微微的光芒,頓然訝道:「難道
是那傳說中的『夜明珠』?」

  北靜王微笑道:「娘子請細瞧,這寶貝豈是那『夜明珠』之類的俗物。」

  可卿斜乜他一眼,道:「『夜明珠』亦算俗物?」

  北靜王笑道:「跟此物相比,便是那『夜明珠』,亦只能算是俗物了,你且
將它們合在一起瞧瞧。」

  可卿聽得將信將疑,雙手撿起那兩瓣透明白石,湊近輕輕合上,誰知那石頓
然發出繽紛五彩,立時撒得繡帳斑斕,滿室生輝,教人疑置仙境之中。

  可卿瞠目結舌,饒她總管「寧國府」內務,見過海內外無數奇珍異寶,剎那
間也叫那物給震憾住了。

  北靜王微笑道:「卿卿喜歡麼?以後在夜裡悶時,合上放在床頭,頗可玩賞
呢。」

  可卿如夢似幻,聞言忙道:「妾身不要,無功無祿,怎敢受此絕世寶貝。」

  世榮笑道:「你便是我心頭的肉兒,令我銷魂蝕骨,怎麼可說無功無祿?」
可卿聽得大羞,輕將粉拳相送,男人悉數收下,又接著道:「剛才不是說你那汗
巾兒是無價之寶麼?而我這寶貝雖好,卻不過只值幾萬兩銀子,我跟你換,倒是
我還賺了呢。」

  可卿終究是個女人,聽他這話說得教人舒服,心裡又著實十分喜愛這寶貝,
當下默不作聲,凝眸把玩,心中已悄把這寶物當作了情郎送的情物兒,問道:
「這等寶物,該有什麼名字吧?」

  北靜王道:「這寶貝名日『映花琳琅』,乃『夜明珠』之王,是我前幾年出
使南疆時意外所獲,傳說曾是海外『孔雀王朝』阿育王的寶物。」

  可卿自語道:「怎叫做『映花琳琅』呢?」她出神地望著滿帳的斑斕光影,
接道:「想來是因為它發出的光芒絢麗繽紛吧?」

  世榮從背後抱著她道:「也不盡然,娘子且把它握在手心裡瞧瞧。」

  婦人依言,拳掌握住,誰知那物竟仍能透光而出,照得她手掌的筋骨脈絡清
晰畢現,不禁驚呼道:「天底下竟有這麼神奇的寶物,光芒居然連人的皮肉都穿
得過。」

  北靜王也一掌握上去,但見那光芒只是微弱了些許,卻仍能穿透兩人的手掌
而出,道:「晉時異人王嘉所著的《拾遺記》中,曾記載一種名為『映花琳琅』
的寶物,注曰『光可鑒人』,傳說其光能透體而過,我以為便是這一類的寶貝
了。」

  可卿心裡思忖道:「這等極品寶貝,只怕是世間獨有的,而他竟肯相贈,可
見對我的情意果真非輕。」心念至此,情不自禁回過玉首,檀口罩到男人的乳頭
上,柔情蜜意地噙了一下。

  世榮神魂蕩漾,雙掌撫揉婦人兩隻軟綿嬌彈的粉乳,兩根拇指磨挲她那兩點
勃起的殷紅梅粒。

  可卿渾身酥酥麻麻的,心裡想瞧男人的臉,嬌嗔道:「還不將這唬人的面具
摘了,不嫌悶麼?」

  北靜王一來就與可卿糾纏黏膩,哪有那摘面具的功夫,此際雙手又正爽美快
活,便應道:「娘子儘管摘了便是,我手上可忙著哩。」

  可卿便強忍酸軟,哆哆嗦嗦地幫他摘了面具,瞧見男人那俊美非常的玉臉,
心裡更迷醉得一塌糊塗,雙峰仍由著男人揉弄,雙臂圈了男人的脖子,仰面去與
他接吻。

  世榮便斜俯下頭來,吻著婦人朱唇,心頭便是一陣銷魂。他寵幸過的女人無
數,只是接吻就能給他這麼強烈的感覺,卻不過只此一人。

  可卿腰肢觸到男人那仍是勃硬如石的巨棒,芳心一蕩,情不自禁探手去摸,
用那軟滑的掌心包住龜頭,兩根纖指輕搔莖身,嘴兒離了男人的唇,又湊到他耳
邊,吹氣如蘭的嬌憨道:「玩了人家一回,怎麼還是這樣硬哩?」

  世榮笑道:「娘子還沒餵飽它,它自然不肯軟回去。」

  可卿便將那顆「映花琳琅」置於枕畔,側躺於男人懷內,柔美嬌軀如鮮蝦似
的拱蠕,往後自翹玉股,將腿心那只豐腴嫩蚌來就男人,回過臉對男人媚眼如絲
道:「瞧你的面子,卿卿今夜便管它個飽好不好?。」

  世榮笑應道:「豈止好,簡直妙極哩。」因美人相就,只略略挪移,便從她
後邊一壓而入,肉棒頓陷一片濕滑嬌嫩之內。

  可卿今回心境已順,滿懷舒暢,欲悅情郎,待那幽深處的最嫩之物被男人觸
到,便嬌哼道:「榮郎……你碰到人家的花心哩。」

  北靜王什麼淫娃蕩婦沒玩過,什麼穢聲浪語沒聽過,早非那輕易迷亂之輩,
如今卻不知因何,只聽了可卿這麼一說,頓惹得興動如狂,一矛矛深深刺入,盡
尋花心,一槍槍斜斜勾出,只挑癢筋。

  可卿立時哼哼呀呀地斷續吟哦起來,聲音婉轉輕柔既嬌又媚,迷人之處還勝
天籟,若叫那歷劫萬世的大羅金仙聽見,只怕也得壞了正果。

  北靜王聽在耳裡,忽想起那次在花園裡強幸她的情景,記得當時使盡了百般
手段,也沒能令她叫出聲來,心頭不由百感交集,玉莖更是炙熱如碳,口裡連聲
溫柔輕輕低喚:「卿卿。」

  可卿聽了幾聲,耳中便已似失聰,只覺花心兒活潑潑地亂顫亂跳,陣陣酥麻
流蕩全身,才不過半盞茶光景,忽反手來抱男人腰股,嬌嬌地浪哼道:「榮郎,
你若來親人家,卿卿便丟與你。」

  世榮聞言,忙探首去前邊吻可卿,婦人也回頭相接,甫一接著朱唇,可卿便
把香舌亂渡,鼻音如吟地含糊道:「真是快活煞人!榮郎且弄狠些,卿卿又……
又要流了。」

  世榮見可卿妖嬈絕倫,淫語相求,當下暗運玄功灌注玉莖,那龜首莖根頓又
膨脹了數分,一下下拼根刺入,巨龜頭重重地連挫她那粒嬌嫩花心,凶狠之度非
同尋常,上邊口內又捲著她的小香舌密密吸吮,不過幾息間,就覺身下的美婦人
渾身一抖,嬌軀打擺子似地急顫起來,那滑膩花爐裡邊,剎那間如潮起般地充滿
了黏稠濃漿,包得肉棒酥酥麻麻熱熱乎乎的美不可言。

  可卿猶如迴光返照,冒死把自已的嫩花心兒在男人那炙燙的龜頭上狠擦了幾
下,又吐出兩大股稠漿,突然筋化骨融地酥軟下來,幽咽斷氣似地嬌啼道:「榮
郎饒命,卿卿挨不過哩!」

  世榮趕忙散去玄功,鬆懈下來,只把龜頭輕輕煨往花心,讓她緩氣歇息,打
趣道:「怎麼這回來得如此快?又如何餵得飽人呢。」說話間,又覺龜頭上有數
股稀滑的漿汁澆淋下來。

  可卿喘息不住,誘人的朱唇微微張翕,卻是無聲無息,過了好一會兒,才在
男人懷裡含羞道:「不知怎麼,與榮郎好後,便愈來愈不經玩,動不動就丟身子
哩。」

  北靜王心中雪亮,這正是被他採補練功的副遺之症,只是不能說破,那愛憐
之意更是百般叢生,抱著她親吻道:「這樣可是極虧身子哩,所以我許久不來找
你。」

  可卿脫口道:「卿卿不怕,你可一定要常來才好。」話方出口,玉容霎已羞
紅,她啟目凝視男人,幽幽道:「你可知道這些天裡,人家思念得多苦麼?若是
你下回再隔這麼久才來看我,卿卿就真的不理睬你了。」

  世榮也望住她的眼睛,道:「將來某日,說不定你會後悔的。」

  可卿不住搖頭,堅決道:「卿卿至死不悔。」她天生麗質,自少那垂涎者便
不計其數,但所遇之人,卻皆為齷齪之輩,而那心裡邊最得意的一個人兒,又偏
偏只能在夢中相會,如今遇見的這個男人,不知哪兒竟與那人有幾分神似,令她
情懷頓放,再難以把持自已。

  世榮聞言,又俯首與之蜜吻,此刻卻無求無慾,心中只有深深的愛念。


(第二十七回)  罕世秘趣           

  可卿丟了兩回,貝戶流膏,她那陰精乃罕世至寶,帳內已滿是撩人異香,加
之枕畔那顆「映花琳琅」煥發的繽紛麗彩,令人心神皆醉,兩個於錦被之中卿卿
我我,如膠似漆,渾忘人間何世。

  世榮苦捱了許久,終忍不住對美人央道:「卿卿,下邊漲得難過,你且用嘴
兒幫我弄出來可好?」

  可卿正藏於男人脅下呢喃,幽述滿懷情愫,聞言一怔,探手到下邊一摸,便
握著那仍然滾燙燙硬翹翹的鐵杵,不由嫣然一笑,玉容又暈,仰面朝世榮嬌聲
道:「不好。」

  世榮以為她在撒嬌,圈臂將之捲到身上,將擎天巨杵置於其腿心,繼軟言央
道:「好娘子,見你男人這般難過,心裡就捨得麼?要不……娘子用手兒幫我弄
弄也可。」他貴為一品爵北靜王爺,這般的低聲下氣可算是破天荒了。

  可卿只覺他那大肉棒貼煨在自已的貝戶上,燙得渾身陣陣發酥,笑吟吟地輕
喘道:「要人用手麼……那也是不可以哩。」

  世榮又道她鬧著玩,便挺了挺腰,作勢欲入,笑笑恐嚇道:「娘子連這也不
肯,那我只好再闖幽徑,大鬧花宮啦!」

  誰知可卿這回卻點了點玉首,紅撲撲的俏臉望著男人,甜膩膩道:「人家說
過今晚要管它個飽,豈會食言?」

  世榮微微一呆,搖頭道:「不可,娘子今晚已大丟兩回,再不能陪我折騰
了。」他剛才悄然汲取了可卿許多陰精,心知已令其陰元大虧,哪敢再對這心肝
寶貝冒險貪歡。

  可卿嬌語道:「人家可以嘛,都休息好一會了……榮郎你不想玩了?」雙腿
合攏,滑如凝脂的內側挾了挾男人的大肉棒。

  世榮低低悶哼一聲,舒服得欲仙欲化,差點就想盡情一挺,進入那美妙無地
的桃源,但卻咬了咬牙,仍堅持道:「怎麼不想?想死你這小妖精哩,只是剛才
那次讓你……讓你流得太多,再折騰你就受不了啦。」

  忽然遠處隱約傳來守夜人的打更聲,可卿凝耳傾聽,竟已過了三更時分,那
梆子聲真似聲聲催魂,她肚內柔腸繞了千百轉,心裡萬般依戀不捨,復對男人幽
幽道:「榮郎若不再痛人一回,卿卿不放你走。」

  世榮見她凝神聽更那霎間的淒楚神情,心頭猛地一顫,忽覺真是長夜漫漫,
良宵苦短,什麼地久天長,什麼地老天荒,皆為未來虛幻,如今只要了這一刻再
說!當下兩掌扶握住美人的軟綿玉股,龜頭已悄然對準了那只嬌嫩的蛤口。

  可卿覺察,喜得顏俏如花,就在男人上邊挪股移貝,把豐潤軟蚌噙住了火燙
硬龜,又望望男人的俊臉,咬著朱唇緩緩坐下……。

  世榮只覺爽美陡生,神魂俱酥,低喚道:「卿卿……」

  可卿伸手用一指輕點男人嘴唇,柔聲道:「莫說話,只想著人家。」纖濃合
度的嬌軀已輕柔妖嬈地搖起,那模樣百般嫵媚千般風流,只想哄出身底下這男人
的精來。

  世榮目瞪口呆亦目不暇接,何曾見過可卿的這等風情,又覺她裡面用那花心
來觸自已的龜頭,軟軟滑滑,嬌嬌嫩嫩地擦拭搓揉,不由一陣筋麻骨軟,只過了
十來下,翕翕然地竟想射出精來,所幸他修習的那「月華精要」幾至臻境,立時
生出反應,緊緊地鎖住元關。

  可卿起起落落、左旋右轉,頭上雲鬢不知何時鬆了,她便用一手扶住,挨了
許久,終抵不過腰酸手軟,只得任其散落,垂下的秀髮遮了半邊俏臉,顯得愈發

妖艷,見底下男人看得目不轉睛,只覺狼狽,嚶嚀道:「人家這會兒可顧不得許
多了,你莫瞧哩。」

  世榮卻覺這尤物百態皆美,目迷神搖道:「娘子真乃仙妃降世矣。」

  可卿見他喜歡,才放下心來,暈著俏臉,咬著唇兒,強忍酸麻用嫩花心又磨
了幾下男人的棒頭,嬌哼道:「這樣可比人家用嘴好?」

  世榮笑道:「這樣當然美妙,只是我也想嘗嘗娘子那檀口的滋味哩。」

  可卿粉容飛霞,水眸乜眼男人,細聲道:「若你肯再來看人家,還怕嘗不到
麼?」

  世榮聞言,萬分動情,忽地起身坐起,撞得美人嚶啼一聲,嬌軀也從男人身
上跌落,憐怯怯地趴於綿被之上,世榮揮捧追殺,鐵杵覆沒花房,笑道:「娘子
可得記得今宵之諾,日後莫食言了。」

  可卿只覺被那一撞,頓時酸得香魂離竅,可恨那男人還不罷不休不依不饒地
追擊,棒頭又刺著那傷處,更是酸不可奈,玉液如泉湧出蛤口,澆了男人一腿滑
膩,貝齒只是死咬錦被,哪裡還能答應。

  世榮方纔還覺她那粒花心子軟滑如那蛋清,此際卻已變得有些發硬起來,頂
之更是美不可言,心知她又快到那要緊關頭了,忽一眼瞧見枕邊那顆「映花琳
琅」,心中一跳,想起平日怎麼用這寶物玩女人的,忽神神秘秘笑道:「卿卿,
你且捱著。」兩指捏住那顆「映花琳琅」,在婦人汁涎流溢的蛤嘴裡浸了浸,粘
滿了滑膩膩的貝汁,另一手掰分她那兩瓣白玉粉股,竟將那顆「映花琳琅」湊到
菊眼前,拇指一揉一捺,便壓了進去。

  可卿頓覺難過古怪,嬌軀連扭,無奈已被男人臂膀挾壓住,動彈不能,只得
急叫道:「榮郎,你……你耍什麼哩?」

  世榮笑道:「與你玩個妙趣兒,乖乖的別動。」改用中指,將那「映花琳
琅」往深處推去……。

  可卿嬌呼道:「可是羞煞人哩,那…那兒也好難過呢。」掙出一臂來,反手
到後面一探,哪裡還有那顆寶石的蹤跡,芳心大慌道:「怎樣才能弄出來呀?」

  世榮將插於她花房內的玉莖動了動,笑嘻嘻道:「我在你前邊頂一頂,它自
然就會掉出來。」

  婦人羞道:「壞蛋,又想法子來戲弄人。」只覺因那石頭塞在肛內,迫得前
邊的花徑也顯得越發窄緊了,心道:「這人可真會享受哩……他既愛我那麼深,
便隨他玩個高興好了。」心意一定,當下便不再掙動,只是苦苦捱著。

  誰料世榮壞笑道:「你郎君正要如此,不知美人羞澀,最是令人銷魂麼。」
中指發力,竟將那顆「映花琳琅」又往可卿肛內深處推去,頓攪得美婦人嬌啼不
住,連呼道:「壓到腸子啦,不敢再弄哩!」

  世榮這才作罷,仍笑道:「進到這麼深,手也摳不出來了。」他正插於可卿
陰內,只覺那物從肛壁那邊緊緊壓在肉棒之上,實在爽美難述。

  可卿心中明瞭男人那慾望,還首與男人臉貼著臉,軟語央道:「卿卿算是怕
你啦……快點幫人家頂出來好不好?」

  世榮卻一頂即住,細細感受著婦人花徑內的滑膩肌紋,道:「只有從前邊頂
才能擠出來,娘子求不求我呢?」

  可卿嚶嚀一聲,目餳顏暈地咬著男人耳朵一字一句道:「卿卿求榮郎用大棒
兒插陰戶兒哩。」不但眼內水汪汪的,連那聲音彷彿也欲滴出水來。

  世榮眼紅脖赤,從後邊一陣疾插狂抽,忽將趴於綿被上的美婦人翻過身來,
道:「你且往這下面瞧來。」可卿只道男人又要羞她,只把雙目緊緊閉住,螓首
連搖。

  北靜王又道:「你若不瞧,我也不幫你把那東西頂出來了,而且此等奇景,
人間罕有,不瞧定然後悔哩。」

  可卿拗不過他,只得把眼慢慢睜開,不瞧而已,一瞧之下,頓時目瞪口呆,
但見那顆塞於她股內的那「映花琳琅」所發出的暈芒,居然穿透了皮肉,照得自
已下體如水透明,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隱約瞧見了男人那根大肉棒是如何在
自已體內抽添穿梭的,真是千古奇景,聞所未聞。

  世榮一下深插,對婦人道:「瞧你郎君怎麼采你花心的。」可卿只見男人大
肉棒朝前深入,冠狀的前端已頂在自已體內深處一團紅通通的物體之上,剎那
間,魂飛魄散,舌根都麻了。

  因那寶石照映,男女交歡的內裡情形,皆落入兩人眼內,當肉棒退時,那花
宮通道轉霎閉合,只餘紅紅一線,當肉棒入時,又見那通道隨之撐開,其間奇麗
的肌紋隱約而現,來回之間又有水影蕩漾,撩人心魄。

  可卿這才明白那寶石為什麼叫做「映花琳琅」了,想到自已身子裡最隱秘最
丟人的地方也被人瞧去了,只覺那寶貝兒真是天底下最羞人之物了,當下羞得無
地自容,那花心兒愈變得格外敏感,每被男人那的雄渾的大龜頭撞到一下,便如
遭雷擊,連肝尖兒都顫抖了,實在捱不過,便搶過一條被單,死死咬在口中,嗯
嗯呀呀悶哼。

  北靜王抬起可卿兩條粉雪美腿,分架兩肩之上,底下連連深刺,只覺婦人那
粒嫩花心竟似比前幾回腫脹了許多,且變得無比的嬌潤滑膩,吻吮得自已的龜頭
美不可言,也自情動如火,哼哼道:「卿卿,你快瞧著我刺你的花心,可以揉出

什麼形狀來!」

  可卿如飲醇醪,想瞧不卻敢瞧,想不瞧又捨不得那動人心魄的美景,最終抵
擋不住男人的誘惑,美眸又啟,弓首去瞧那處情景,只見自已體內的那團紅物,
被北靜王的巨棒頂揉得時扁時圓,時肥時瘦,千形萬狀,此番眼觀身受,其刺激
比已往任何一次更強烈數倍,那丟洩之意已愈來愈濃,架於男人肩膀上的那雙白
足挺得筆直,不住地嬌顫。

  世榮望著自已的大肉棒在可卿體內往反穿梭,也覺迫在眉睫,忽伸出一根手
指,點了婦人玉蛤內那粒嬌翹翹的小肉蒂一下,悶哼道:「卿卿,你可肯摸摸這
粒花芽兒給我瞧?」

  可卿滿臉酡紅,咬唇沉吟了一會,終羞澀無限道:「人家的裡裡外外,你玩
也玩透了,瞧也瞧遍了,還有什麼依不得你的呢?」便一手自剝裡外花唇,一手
用指自揉花蒂,眼含秋波,望著男人欣賞她的手淫。

  北靜王心頭大喜,目餳魂迷地望著婦人的嫩蛤,但見可卿用指將那粒嬌小而
勃挺的肉蒂兒揉捏成各種形狀,時夾時捋時甩時抖,心臟也隨之突突狂跳,突又
見一大股花汁清清楚楚地從被自已插住的蛤縫裡湧了出來,不禁發出一聲悶哼。

  可卿瞧了男人的神情,也自一陣痙攣,只覺花心兒被男人採得麻木了起來,
花眼內也癢得不行,忽將那根粘滿了蜜汁的纖指送到他嘴邊,美眸內水汪汪道:
「情郎呀,想不想吃?」

  世榮從未見可卿如此淫過,也是動情至極,喚道:「小妖精兒。」一口含了
美人的玉指,用舌捲著細細咂吮。

  可卿美眸驀地翻白,嬌哼道:「你害人又……」話再說不下去,身子已如打
擺子似地急抖起來,玉宮深處的那粒豐腴肉頭一陣亂顫亂跳,猛地吐出數股濃濃
稠稠的花漿來。

  世榮被她那極為麻人的漿液流得骨頭根根發酥,低頭望著自已的巨龜頭頂在
她那腹內那團紅肉上,將之陷成凹狀,只覺噴射的慾望再也按捺不住,遂散了那
鎖精的玄功,龜頭狠狠挑了挑那抵住的最嫩之物,剎那間通體湧起了一股極度的
暢美,悶哼一聲,早已沸騰的漿汁便一滴滴的從馬眼疾射而出。

  可卿四肢纏死男人,嬌軀時繃時舒,肝臟皆顫,「咿咿呀呀」地嬌啼不住,
口內含糊不清,世榮一邊插住她狠射,一邊俯首將耳湊近她嘴邊,只隱約聽得一
句,似道:「這回真要死掉了。」

  北靜王此刻已臻忘乎所以之境,仍不依不饒地刺著玉人的嬌嫩花心,美不可
言地激射了好一陣,終於漸漸竭止,卻覺可卿的精漿仍一股股止不住地澆在玉莖
上,只是比先前的稀薄了許多,似有那脫陰之兆,心中一驚,再不敢絲毫貪戀,
慌得把龜頭離了花心,手上運功連點婦人身上數穴,又對著她的嘴兒不停渡氣。

  忙了好一陣,方覺可卿緩過氣來,但見她雲發散落,美目迷離,容顏慘淡,
臉蛋便似瘦了一圈,瞧得世榮心中大痛,輕撫其發,暗暗歎息。

  可卿迷糊道:「榮郎,我又活過來了嗎?你怎麼在歎氣?」

  北靜王對她溫柔道:「你只想令我快活,身子卻是大虧了。」

  可卿無力笑笑,輕語道:「能令榮郎快活,人家便會更快活哩,身子虧點,
又算什麼呢……」忽想起自已這殘花敗柳之軀,不由歎聲接道:「人生一世,不
過白駒過隙,能歡樂一刻便是賺了一刻,卿卿心甘情願。」

  世榮抱著她又是一陣蜜吻,不知如何才能更痛愛這個女人。

  可卿心裡甜絲絲的,回過神來,記得肛內那顆寶石,只覺仍是緊緊地塞於深
處,當下著急起來,摟著男人的手臂慌道:「那……那顆寶貝怎麼還不能弄出來
呢?」

  世榮只是抱著她撫慰,笑道:「你只管放心地歇一歇,天亮前定幫你拿出
來。」

  可卿睏倦之極,便躺於男人懷內昏昏欲睡,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誰知
過沒多久,她陰內、股腔的充血消退,那顆「映花琳琅」便漸漸降下,稍一用
力,終從肛內滑脫而出,哪裡需要男人從前面頂出來的。

  可卿只覺一陣內急,慌忙去屋角的馬桶上坐了好一會,羞不可奈的回到榻
上,玉手擰了男人的耳朵,嬌嗔道:「小淫賊,你可折騰得我好哩。」這會兒她
已跟世榮親密無間,嘴裡終說出了那個「淫」字。

  世榮吻著她那粉暈香腮,笑道:「本王大鬧都中三月,哄動天下,豈止小淫
賊矣?」

  可卿一聽,心頭突然泛起一絲不快,蹙眉道:「果然是瀟灑風流,只不知還
有多少女子能得王爺的寵幸?」

  世榮瞧瞧婦人,見她俏臉含煞,便笑道:「莫非娘子摔了醋罈子,怎麼屋子
裡酸溜溜的?」

  可卿性本娓婉溫良,是以鳳姐才常笑她好脾氣,說連那下人也縱壞了,此際
卻有一股惱意不可遏制地直衝胸臆,索性道:「妾身不過是王爺所獵獲的一隻玩
物,怎敢吃醋!」

  世榮見她越發認真,不敢輕慢,心念電轉,忙肅容道:「實非我貪花戀色,
只因有件難以啟齒的苦衷。」

  可卿仰首凝望著他,問道:「什麼苦衷?可肯告訴卿卿?」

  北靜王沉思道:「我於數年前出使南疆時,不知怎麼忽得了一種怪疾,每逢
月虧之時,便頭痛欲裂,請過許多名醫高人診治,也無法痊癒,後來回到都中,
煎熬經年,實在是苦不堪言,直至數月前才遇見一個從吐番來的大喇嘛,識得我
所患的這種怪疾,便傳我一道奇方,其中的藥信子便需女人的陰精,所以我只好
大鬧了都中一回。」他言中真假滲半,說得毫無停滯。

  可卿愛他,聞言心中已信了大半,那滿腔醋意霎間消逝無蹤,關切道:「但
你府中姬妾丫鬟無數,怎需冒險去外邊偷香獵艷呢?若被朝庭發覺,豈非斷送了
前程。」

  世榮道:「娘子不知,那喇嘛密傳的奇方中,所需的女人陰精,並非尋常,
只有出自體質純陰之人方能有效,然而這種女子萬中無一,我府中所有姬妾奴婢
也無一如此,所以只好四下尋找了,唉,卻害苦了不少無辜女子。」

  可卿焦急道:「那你如今可找到了麼?」

  世榮盯著她,半響方道:「找到了。」

  可卿又問:「那麼試了可有效麼?那喇嘛傳授的奇方可是真的?」

  世榮點點頭道:「千真萬確,我與那女子交歡後,已有半月不再頭痛了。」

  可卿舒了一口氣,道:「那你可把那女子收為姬妾呀,以你北靜王爺爵位之
尊貴,應該沒什麼難題吧?」

  世榮垂首歎息,停了好一會道:「我雖日夜掛念著那女子,但她已為人婦,
夫君是朝庭欽點的黌門監生,公公更是世襲三品爵,官拜威烈將軍之職,你教我
如何是好?」

  可卿心頭大震,霎已明白他所說的那個女子正是自已,屏息靜氣地啞忍了半
天,終泫然掉下淚來,慌得世榮忙與她揩拭。

  可卿投入男人懷中,埋首咽泣道:「妾身已是殘花敗柳,只恨與君相遇太
晚,今生絕無那相守之望,但若真的能對醫治榮郎的病有點好處,卿卿甘願餘盡
賤軀,如今那人已是夜夜不歸,你若是頭痛了,便來找我吧。」她停了停,粉臉
輕磨男人胸膛,幽幽接道:「若不頭痛時,只是想人家了,也要來找我。」

  北靜王抱著她,剎那間真動了欲將她收於身畔之心,胸中險惡之念叢生,只
想就此禍害了賈蓉,試探道:「那喇嘛還說『如果尋找到那樣的女子,最好能收
為妻妾,保正其陰元純淨,方能根治此病。』」他此話又是虛實相滲,虛的只因
妒忌賈蓉,實的卻是可卿若保持陰元純淨,便會對他修煉那「月華精要」的最後
一重天有莫大的好處。

  可卿聽了他的話,半響無聲,良久方燙著臉道:「若能長侍榮郎之畔,卿卿
當然千萬個心甘情願,只是今生已無此福分……但請榮郎放心,自那天從你府中
回來,那人已不再碰我,若是日後他想了,我也絕不讓他近我的身子。」

  世榮大喜,心中暗暗感激,越發堅定了那獨佔嬌花之念。

  兩人纏綿許久,更聲又傳,北靜王世榮起身欲去。可卿也害怕有丫鬟睡醒忽
然進來,不敢再留他,便幫男人整鬢理裳,又為他戴上那只醜惡的獨角鬼面具,
難免又是一番難捨難分千叮萬囑。

  世榮吻了吻玉人,柔聲許諾道:「卿卿放心,我定會常來瞧你的。」推開窗
子,飛身逝去。

  可卿呆呆地望著窗子,現在還陪伴著她的,又只餘那數根瘦竹,一輪白月
了。

     ***    ***    ***    ***

  「順豐樓」離「榮國府」並不遠,寶玉同凌采容兩人也不坐車,悠悠地信步
而行,不一會兒,已到了「寧國府」的外圍。

  兩人沿著粉牆迤邐而行,凌采容見那圍牆內的屋脊假山被月光灑得一片銀
色,耳中偶聞夏蟲的清鳴,鼻中嗅到不知名花草散發出來的芬芳,只覺神清氣
爽,問寶玉道:「這邊的府第也是你家的嗎?房子可真多呀。」

  寶玉道:「這邊是『寧國府』,也是我家宗族一脈,家裡喚我們那邊為『西
府』,這邊叫做『東府』。」

  凌采容臉露一絲羨慕,道:「你們家族可真大呀,那兄弟姐妹一定很多吧?
唉……」

  寶玉聽她歎息,轉首問道:「怎麼了?」

  凌采容暗淡道:「我卻只是獨自一個,從小就跟著師父,至今連父母在哪兒
都不知道。」

  寶玉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勾起滿懷心事:「我的兄弟姐妹雖多,但再過不幾
年,只怕也得散了……」不知怎麼竟想到黛玉身上,心中一陣黯然,又見身邊的
凌采容神情落寞非常,心頭霎泛起無邊憐意,忽一陣衝動道:「不如我們倆今晚
認做姐弟,這樣你便有一個親人了,以後我叫你姐姐,你就叫我弟弟豈好?」

  凌采容望望寶玉,怔了半響,突然「哧」地一笑,道:「這可不行,我們才
認識多久,哪有隨隨便便就認了親戚的,不定誰吃虧了呢,不過你這弟弟我這姐
姐還是可以先叫的。」

  寶玉也笑了起來,道:「那此事暫緩再議,等什麼時候你覺得不吃虧了,我
們再認做親戚好了。」

  凌采容笑盈盈地點點頭,仍望著寶玉,只覺他那眉目鼻口皆十分順眼,待到
寶玉也怔怔地望過來,忽省自已瞧得太久,暗罵失態,慌忙把頭轉向別外,臉上
已是一片微熱。

  時下正值初夏,夜裡的涼風偶爾迎面拂來,吹得人薰薰欲醉。凌采容剛才吃

得口滑,多喝了幾杯「梨花白」,此際有了三分酒,背負著雙手,兩隻腳兒卻揚
情恣意地交叉而行,仰著頭道:「這樣的天氣,還真有點似嶺南哩。」

  寶玉道:「嶺南可好玩麼?」

  凌采容道:「嶺南雖遠不如都中這般繁華,在你們中原人眼裡不過是塊荒蠻
之地,但那裡卻有你們這兒沒有的青山碧水,珍植靈獸,在我看來,可比你們都
中要好多了。」寶玉一聽,便來了興致,纏著要她說些嶺南的趣事。

  凌采容也被寶玉勾起了那思鄉情緒,便與他邊走邊說,一時竟不覺得困了。

  兩人越行越慢,忽見前邊粉牆拐彎處,有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蜿蜒轉出,溪
中流水緩緩輕淌,於月下泛著銀色的流彩,正是「會芳園」裡那股活水的引源,
凌采容輕聲歡叫一聲,轉首道:「寶玉,你困不困?」沒等他答,手指著溪邊一
塊大石頭接道:「這兒景色真美,我們坐一會好麼?」

  寶玉正聽她說得津津有味,又兼月色怡人佳人在畔,歡喜都來不及呢,立時
悅聲應道:「不困不睏,我們就在這兒邊聽水聲邊說話,坐到天亮才好呢。」

  涼風送爽,雲移月行,不知不覺間,已過了三更未,兩人聊得十分投契,竟
皆未有回去之意。

  凌采容說著說著,睡蟲又生,眼神亂晃起來,螓首幾靠到寶玉肩上,迷糊
道:「知道這會兒姐姐最想吃什麼嗎?你吃過荔枝麼?就是你們中原那楊貴妃也
饞嘴的『妃子笑』呀,肉如凝脂,甘軟滑脆,清甜爽口……哎呀!要是現在還在
嶺南就好了。」

  若在平時,寶玉早就亂了,此刻卻是神出望外,恨不得能立時生出翅膀飛到
嶺南去瞧一瞧,不由道:「久聞其名,卻還從來沒吃過呢,真是羨煞人,不知何
時,我才能到你們嶺南嘗一嘗哩。」

  凌采容驀地驚覺,振作地坐直身子,為掩飾害羞,抬手輕拂了從牆頭垂過來
的一枝嫩柳,笑道:「在都中你且做個主人,好好地款待我,等將來你去嶺南的
時候呢,姐姐也做東道,帶你到處玩兒。」

  寶玉想到自已豈能有那出遠門之日,頓時滋生滿懷惆悵,悶悶地無以排遣,
不由歎息了一聲,抬頭朝天而望,但見那夜空藍碧透澄,月亮分外皎潔,忽地目
瞪口呆。

  凌采容見了他那副神情,心中訝異,也順著他的目光仰首望去,只見一個白
衣人正無聲無息地凌空掠過,身子恰好位於圓月之前,那景象異樣的華麗與詭
秘。

  凌采容脫口訝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輕功!」凝目細瞧,見那人臉上赫然
帶著只流藍淌綠的獨角鬼面具,心中立時想起那個把都中鬧得沸沸揚揚的採花大
盜來,心頭一熱,肚子裡的「梨花白」都湧了上來,嬌叱一聲:「採花小賊,給
我留下!」身子已拔地而起,足尖在牆頭上點了一下借力,凝掌結成刀狀,凌空
追去。


            (第二十八回)月下遇邪

  原來那凌月而過的鬼面白衣人正是北靜王世榮,他心滿意足的從秦可卿香閣
中出來,一時恣情愜意,便施展那足以傲視武林的輕功高飛高走,若非寶玉剛巧
抬頭望天,又被月亮襯出身影,誰能發覺到他。聽得後邊有人斥叱,回首望去,
卻見一個少女飛身追來,竟是霓裳華麗身段窈窕,心中一動,便如隼旋空,身法
優美地落到一棵大樹的枝梢上立住。

  凌采容沒料到那人竟敢停下來等她,心中微微一怔,喝問道:「你可是那個
大鬧都中的採花小賊?」她見對方悠悠然然地立在一根極細枝梢之上,量自已絕
辦不到,便落在對面的圍牆頭上,臉上微微一熱,暗覺已輸了一著。

  北靜王憑著皎潔的月色望去,見其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容顏俏麗非常,想
起方才可卿也叫他「小淫賊」,不由微笑道:「沒錯,我便是那個採花小賊了,
你想捉我麼?」

  凌采容心中再無疑問,寒了臉叱道:「你作惡多端,我……我……」

  北靜王笑笑替她接下去道:「你要替天行道是麼?」

  凌采容足上一頓,已騰空而起,一掌凌利地斜切過去,口中道:「姑奶奶最
討厭這種小賊,今天可饒不了你!」

  北靜王待她掌尖切離面前不到數寸,方把身形一展,霎已輕輕鬆鬆地避過,
凌采容心中早料到不會一擊得手,便將準備的後著跟著使出,另一掌從腹下轉出
追擊敵人胸口,捷迅而隱蔽,正是「碧波掌」中的精妙一式「潛流暗湧」。

  世榮「咦」了一聲,道:「『碧波掌』?你是『百寶門』門人?」不知怎麼
躲閃,便又令凌采容的追擊扑空,這回他足尖竟落在一片樹葉之上,悠悠晃晃地
蕩著。

  凌采容攻勢已老,卻連對方的一角衣衫也沒碰到,身子從半空墜落,忙亂中
手上抓到了一條枝叉,這才蕩起身子,落到一根較粗的樹幹分支上,樣子有些狼
狽,又聽對方僅憑一招便說出了她的師門與武功,不禁大為驚訝。

  要知道她那師門雖然厲害,行事卻十分低調,而且向來多在嶺南與南疆一帶
活動。她這次進入中原尋找白湘芳,一路生事,數次使出「碧波掌」,從無誰能
認出她的武功與門派,就是剛才在酒樓上打架,那「齊天大聖」霍榮也把她的掌
法錯認做了「白蓮幻掌」,而今卻被這採花盜一眼就識破了來歷,當下沉聲道:
「你這小賊,居然認得出我的掌法門派,那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北靜王笑道:「採花小賊還沒享受夠哩,怎麼能束手就擒呢,姑娘也是為了
那幾萬兩懸紅而來的麼?」他心懷大欲,志存高遠,這些年來在武林中遍佈了許
多眼線,什麼門派的武功與動靜無不瞭然於胸,而且數年前曾出使到南疆,還與
「百寶門」有過一段不小的糾葛,怎會不識得這「碧波掌」呢。

  凌采容見他那面具下端露出的嘴巴兩角微微彎翹,似露出不屑的笑容,心頭
惱了,叱道:「姑奶奶什麼也不為,只想宰了你這無恥小賊!」又飛身撲上,這
回用的俱是「碧波掌」中最厲害的招式,而且使得愈加狠辣。

  北靜王只是在那棵大樹上的枝葉間遊走閃避,背負著雙手欣賞著凌采容那如
舞妙姿,情形如同兒戲,連衣角也沒讓她碰到,忽見樹下又奔來一個少年,卻是
寶玉趕到了,張著嘴巴朝樹上仰望。

  世榮對凌采容笑道:「原來姑娘身上有傷呀,小心復發起來哦,嗯,你的幫
手來了,怎麼還不動手呢?叫他也上來捉我吧。」

  凌采容狠攻一陣,毫無斬獲,漸知自已跟對方的武功差得老遠,暗道:「今
晚可捉不了這個採花賊啦。」心浮氣躁起來,想要就此作罷,卻又放不下臉,這
時聽了對方的嘲諷,兀地內息一岔,半邊身子竟酸麻了起來。

  世榮何等高手,立時瞧出她的虛實,陡然欺身近前,展臂擒拿。

  凌采容花容失色,尚能動彈的另一掌拚力阻隔,卻格了個空,別說她此刻傷
勢復發,便是十足十的狀態之下,恐怕也擋不住對方這疾如電光石火的一擊,身
上兩處穴道霎已被拿住,連另外的半邊身子也頓時萎軟下來。

  世榮笑道:「姑娘身上的傷勢可不輕啊,小賊且帶你回去醫一醫吧。」一臂
挾著凌采容,飛身離樹,躍上一戶人家的屋頂,又往前奔去。

  寶玉見狀大驚,大叫道:「快把姐姐放下!」也躍上屋頂,拔足急追,他心
中掛記著凌采容,只想追上那鬼面人,初時已拉下了一大段距離,後漸慢慢地調
勻了氣息,只覺一股股暖熱的氣流從胸口的那塊「靈通寶玉」上傳入,綿綿不斷
地充盈丹田,身子便輕暢起來,無數屋脊從腳下飛掠而過,竟如騰雲架霧一般。

  北靜王飛奔了一陣,聽見後邊又有人大呼小叫,回頭一望,遙見那少年竟慢
慢地追近來,心中大奇,雖然他此際沒有全力施展輕功,但能跟得上這速度的,
都中只怕也沒多少個,他驀地駐足立定,真是想停就停收發自如,寶玉卻剎不住
腳,手忙腳亂地直撞過去。

  世榮眉頭微微一皺,適才見了他那輕功,心料其武功定然不弱,誰知卻是這
麼不知所云地衝上來,身上起碼露出了五、六處低級破綻,自已只需隨隨便便出
一招,便能立即要了他的命。

  被挾於鬼面人腰間的凌采容驚呼一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只道寶玉就此喪
命。

  寶玉「哎呀!」慌叫一聲,眼看就要撞到那人身上,臉面湊近那人,目光無
意中與對方的眼睛一接,立時呆住,心中忽的迷迷茫茫起來。

  世榮剎那間也是一呆,心頭陡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一時也分不清所
以,本能地舉臂一格,就將寶玉推了出去,卻是沒有下殺手。

  寶玉飛跌出去,摔落屋脊之上,幾從屋頂跌下去,屁股「嘩喇喇」地坐碎數
片屋瓦,身上卻絲毫不覺得痛,只是仍迷迷離離地望著那鬼面人的眼睛,竟有一
種似曾相識之感,然而苦思冥想也記不起在哪兒見過。

  世榮也怔怔地望著寶玉的兩眼,心間紛亂無比,其中竟似有一種惺惺相惜又
若有一種誓不兩立的感覺,更有一股銷魂蕩魄的奇異感覺瀰漫心頭,只是理之不
清揮之不去亦說不出個所以然。

  凌采容睜開眼見寶玉似無大礙,心中有些奇怪,卻顧不得想太多,急叫道:
「寶玉快逃,這人武功厲害得很,你打不過他的。」她剛才一時逞強,只想捉住
這大鬧都中的採花大盜,不料反落入其魔爪,記起傳言中這淫魔的所作所為,心
中自是嚇得要死,雖然渴盼有誰能把她救走,但又萬分擔心寶玉的安危,只是催
他快快逃走,心中淒然忖道:「若是到時我逃不掉,便咬舌自盡罷了。」

  世榮聞言,心頭大震,他曾聽可卿在夢中叫過「寶玉」這兩個字,當時就深
深地記在心裡,不想竟然又在這裡聽見,眼中精芒閃現,一股不可遏制的妒意陡
生。

  寶玉站立起來,望著那人臉上流藍淌綠的可怖鬼臉,怯意也隨之漸生,卻仍
鼓起勇氣對鬼面人道:「求求你,放了我姐姐吧。」

  世榮雖無法肯定這「寶玉」是不是可卿夢中輕喚的那個「寶玉」,一腔妒火
卻是愈燒愈旺,心中險念已生,暗忖道:「即便不是那個寶玉,我殺了他卻又何
妨?」突然挾著凌采容朝寶玉飄過來,看似絲毫不快,卻在眨眼間就到了寶玉跟
前。

  凌采容魂飛魄散,急呼道:「寶玉小心!」視線已被鬼面人揮出白袖遮住,
但聽寶玉悶哼一聲,剎那由近而遠,卻聽鬼面人哼道:「原來也是『百寶門』下
的。」身子又隨他飄浮飛起。

  這回視線無阻,莫名其妙地看見鬼面人仍在追擊寶玉,而寶玉竟然在半空中
使出了一招「隨波逐流」招架,儘管錯漏百出,但確確實實正是「碧波掌」中的
招式,難怪北靜王會誤認為他也是「百寶門」的人,頓時把凌采容給瞧傻了。

  世榮冷哼道:「這一招可比你姐姐差多了,去吧。」另一掌突如魔幻般地從
側面閃出,正正地擊在寶玉的胸口之上,但見寶玉如斷線風箏般地飄蕩老遠,跌
出凌采容的視線。

  凌采容悲憤陡生,淚水霎已湧出,傷心欲絕地想道:「他又不識武功,本該
是在家裡享受榮華富貴的公子王孫,將來必定前程似錦的,如今卻為了救我,白
白地捲入江湖殺戮而死……」只欲立時咬舌自盡,心念電轉,又打算等鬼面人欺
侮她時尋機同歸於盡,只求能為寶玉報仇。

  世榮擊飛寶玉,心知此人必死無疑,卻不知因何,心中忽生出了一種強烈無
比的落寞之感,他莫名其妙地輕歎一聲,臂上仍挾著凌采容,又朝前飛奔而去。

  寶玉飛去老遠,從半空中跌落。原來他見鬼面人出手擊來時,情急之下,忽
想起在酒樓上看過凌采容的那幾招「碧波掌」,竟然不知不覺地使了出來,雖然
錯漏百出,好歹也起了點作用,消御了鬼面人幾分掌力,恰巧對方又正擊在他心
口那只注著「一除邪崇,二療冤疾,三知禍福」的「靈能寶玉」之上,餘下的掌
力幾被吸收,待矣跌落到地上時,除了摔得屁股發痛之外,身上並無大礙,他心
急如焚,掙爬起來,又朝鬼面人處奮起急追。

  奔過兩條街巷,旁側轉角忽走來三人,此時夜已更深,路上早無別的行人,
寶玉大呼小叫地急奔,立時引起他們的注意,當中一人「噫」了一聲,叫道:
「這位可是『榮國府』的賈公子麼?」

  寶玉微略一滯,便已認出三人當中的兩個,那位開口發問的,正是他曾跟賈
璉一起去拜謁過的「正心武館」館主殷正龍,其旁的少女,便是殷正龍之女也是
他心裡掛記老久的殷琳了,而另一個他不認得的中年美婦,卻是殷正龍之妻殷琳
之母林慧嬙。原來他們一家三口應汪笑山之邀,剛赴罷那商議如何捉剿採花大盜
的「誅邪宴」,從東太師府裡出來,不期在半路上遇見了急奔的寶玉。

  寶玉如那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足下也不停,邊奔邊大聲叫道:「殷館
主快捉採花賊!他剛剛劫走了一個姑娘。」

  殷正龍聞言,神色一凝,身形已動,施展輕功朝著寶玉所指的方向追去,林
慧嬙與殷琳母女倆也立時緊隨其後,一起追敵。四人前後飛奔,寶玉速度絲毫不
慢於殷正龍夫婦,倒是殷琳漸漸拉下距離。

  殷正龍夫婦驚訝地互瞧了一眼,心意相通:「原來遠山並沒認錯人,這『榮
國府』的賈公子果然會武功。」

  凌采容被那鬼面人挾在臂裡飛奔,忽覺衝勢猛的頓住,定神一瞧,原來前面
大街上正走過來一隊巡城馬,當下便想放聲呼叫,誰知鬼面人早有料到,按住她
穴道的兩根手指馭氣透入,便令得她瞠目結舌,半點聲音也發不出去。

  北靜王也不躲藏,只是無聲無息的立在房頂上,冷冷地注視著那一隊人馬威
風凜凜地巡過。為了捉拿他這大鬧都中月餘的採花大盜,這些巡城馬身上竟換了
戰時才著的重革釘褂,平時佩帶的腰掛單刀,也改成了一柄柄令人望而生畏的長
柄細刃刀。他們這一隊約莫四、五十人的樣子,若是手中的那些長刀一齊招呼,
便是武林好手,只怕也得立時多幾個血窟窿。

  眼看那隊巡城馬就要走過,凌采容幾乎絕望,心中大罵:「這幫豬頭兵!怎
麼沒一個抬頭往上望的呢?難道採花大盜還會大搖大擺的在路上走不成。」卻不
替那幫大兵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個個這麼一直地抬頭往天上望,只怕還沒走完
一條街,便得全部昏倒。忽聽後邊一聲沉喝:「採花妖孽,休走!」原來北靜王
這麼一停頓,已被殷正龍一家和寶玉趕上。

  街上那隊巡城馬聽見喝聲,紛紛回頭往屋頂上望來,為首一個軍官已拔劍指
揮眾兵圍上,有幾個大聲喝斥道:「什麼人!怎麼三更半夜在屋頂上?」

  世榮聽背後那喝聲沉穩悠長,心頭微微一凜,已知來者內功必然非同小可,
不理下面那些巡城馬的呼喝,轉過身去,見飛奔近來兩男兩女。

  最前邊的中年男子氣宇軒昂,雙目炯炯有神,顯然內功極為深厚,想來剛才
那喝聲便是自他而發;左邊的一個美貌少婦,樣子端莊嫻慧,身形裊娜修長,著
了一條水綠羅裙,速奔卻是絲毫不慢。

  其後是一個年約二八的少女,生得明艷端麗,眉目間與少婦有幾分相像,亦
不知兩人是母女還是姐妹,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她臉上的那一對大眼睛了,靈氣
流溢,亮若星晨,她與前面三人拉下了一小段距離,追得粉容生暈嬌喘吁吁,顯
然輕功較差;而右邊少年公子,竟是那個剛才被他擊飛的寶玉,身上好像連一點
傷也沒有。

  世榮不禁暗吃一驚,卻不知怎麼,心裡反而一陣輕鬆舒暢起來。

  凌采容看見寶玉,幾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本以為他剛才必死無疑,沒想到
他看起來倒跟沒什麼事似的,心中喜得連喚:「老天有眼。」同時詫異萬分,不
明所以,忽想起前日他受了白湘芳與自已的掌力,也是沒什麼大礙,只覺得這個
草包公子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殷正龍率先趕到鬼面人身前,盯著他沉聲道:「你便是那個大鬧都中一月有
余的採花盜了?」

  寶玉也叫道:「快放下我姐姐。」

  這時才趕上的殷琳望望寶玉,心中也覺奇怪:「原來這『榮國府』的公子竟
是會武功的,居然有一身這麼帥的輕功,那天在武館我倒是看走了眼。」

  北靜王默不出聲,耳聞後邊風聲響起,忽地反手一拳,已迅如閃電的擊在來
人胸口之上。

  原來那隊巡城馬的統領識得縱跳功夫,欲在眾手下面前露一手,搶先躍上屋
頂拿人,誰知還沒待看清楚對方的模樣,身上便已中招,胸口如遭巨錘,「豁喇
喇」地倒栽下去,也不知胸骨倒底斷了幾根。

  屋簷下的眾兵接不住,亂成一團,有人已看清屋頂那人戴著的鬼面具,大叫
道:「是那採花大盜!」又有人叫道:「千萬別讓他逃了,值幾萬懸紅吶!」那
些巡城馬立時圈圈將房屋圍住,他們不識輕功,一時上不了屋頂捉拿,便將一柄
柄長六尺九寸的細刃刀紛紛朝天豎起,立時晃起一片寒欲透骨的白森森刀光。隊
中又有鑼聲鳴起,在夜裡傳得老遠,顯然是在發訊號召喚其他人來圍捕。

  殷正龍淡淡道:「剛才在『誅邪宴』上,有人幫你算過,於這一月多來,已
有二十九名女子的貞節毀在你手裡,所造的所有邪孽,便於今夜還了吧。」他一
拳凝起,緩緩地向鬼面人遞去,仿若揮動一隻重逾千斤的巨錘,正是少林「伏虎
拳」的起手式「山中尋虎」。

  世榮心中暗讚一聲:「好!」他對當今江湖瞭如指掌,再瞧見這一招,便已
知這人是誰了,身子微微一側,一手兀地抓出,也似貌若平凡,逕往殷正龍的手
腕襲去。

  殷正龍原出自少林,法號「無心」,是「無」字輩中的佼佼者,在少林短短
的十幾年間,已習得少林正三十六房絕技中的六房,其中看似最平凡的一套「伏
虎拳」更是給他修習得爐火純青,另有境界,曾被羅漢堂聖僧了空讚譽:「近千
年來伏虎拳第二人」。

  他早先聽說過這採花大盜一拳便打死了東太師府的一名侍衛,而那侍衛卻是
『華山派』的好的手,所修習的『紫霞氣功』已有近二十年之功,所以絲毫不敢
小覷這個採花賊,一上來,便使出了最拿手的「伏虎拳」,誰知對方只是隨意一
閃,便化解了他的攻勢,隨後的反擊更是恰到好處,那一爪擒來,倘若叫他拿著
了,只怕便得立時筋分骨錯。

  旁邊的林慧嬙對丈夫的武功素來甚有信心,卻見他一交手便遇險招,不禁低
呼了一聲,只見丈夫奮力騰挪,堪堪避過那一抓,退出幾步遠,心中驚疑不定:
「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個這樣厲害的採花盜?」她系出名門,卻是武林六大世家
中的九江林家,自小便接觸過許多各路高人,識得無數武林典故,如今卻看不出
這採花大盜的絲毫來歷。

  殷正龍自也滿懷驚異,他認出鬼面人剛才那平平淡淡地一抓,不過是武林中
最尋常的「大擒拿手」,江湖上會使這種功夫的沒一千也有八百,略識其中幾路
的更是不計其數,卻還從沒有遇見過能用得這麼好的。

  世榮逼退對手,耳聞遠處嘈雜起來,似乎有人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他知都
中最近來了不少欲捉拿他的各派好手,不敢久纏下去,夾著凌采容,又一躍而起
凌空跨向另一間屋頂。

  殷正龍豈容他就此逃逸,飛身追擊,一招「跨澗虎」朝他背心抓去,出手愈
加的沉穩嚴謹。

  北靜王頭也不回,反臂格拒,足已落到另一間屋頂的瓦片之上,當下就夾著
凌采容,與殷正龍酣鬥起來,所使的功夫只是那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卻是神
出鬼沒狠辣無比。

  殷正龍聚神應對,全力施展那一套令他名揚江湖的「伏虎拳」,心知今宵遇
上了這些年來最強勁的一個對手。

  被夾在鬼面人臂彎裡的凌采容,從最近的距離觀看兩人的拚鬥,不禁瞧得心
驚脈跳,她雖然初次進入中原,卻也認得這兩種最常見的功夫,但見兩人一拳一
爪樸實無華地使出來,竟是巧妙非常凌利無匹,均有那化腐朽為神奇之意味,心
道:「難怪師父常說『中原的武功博大精深,便是一套尋常不過的拳腳,只要使
得好了,也自有那驚人的威力。』」

  片刻間,兩人便已拆鬥了數十招,表面看起來平分秋色,殷正龍卻是心知肚
明,自已是雙手皆空地盡力相搏,而對方卻還一臂抱著個人,顯然自已大佔了便
宜,但卻絲毫不能佔到上風,孰高孰低,孰強孰弱,已不用說。

  林慧嬙見那鬼面人招招凶險狠辣,竟把那三十六路「大擒拿手」使得出神入
化,心中不禁暗暗擔心,生怕丈夫稍一疏漏,便得吃個大虧,她尋思道:「這鬼
面人是那喪盡天良的採花大盜,可不用對他講什麼江湖道義。」心下盤算已定,
便默默盯著兩人的拚鬥,尋找出手的時機。

  忽聽遠處有人遙遙喝道:「茅山『神打門』門主『通天神君』余東興在此,
採花妖邪在哪裡?」又聽另一方向有人叫喝:「『東海龍宮』『萬壽相』田冠來
了,妖孽休逃!」原來那「誅邪宴」方散去不久,入都來助東太師的各路好手尚
未走遠,瞧見城中巡城馬紛紛出動,問知發現了那採花大盜,便跟著趕來圍捕。

  世榮心知若再糾纏下去,到時要走未免麻煩,突施一路巧妙的擒拿組合,攻
勢異常凌利,迫得殷正龍連退數步,幾被逼出屋頂,繼而一個大迴旋縱身而起,
又往另一間屋頂躍去。

  殷正龍被他壓制得完全陷於守勢,心知鬼面人欲逃,卻也無力追擊,豈料她
妻子林慧嬙正一旁緊盯著,早已悄悄挪到了那個方向,見機不可失,嬌叱一聲:
「哪裡逃!」腰下那水綠羅裙兀地揚起,一腳已在裙內踢出,隔著裙子,足尖又
刁又准地直點鬼面人腰畔的「懸樞」穴。

  世榮身已凌空,無處著力,而且對方襲來的方向,又正好是他夾著凌采容的
那邊,心中不禁讚道:「好聰明的娘兒!」當機立斷,撒手鬆開凌采容,騰出那
邊的手臂格擋,不料所觸柔軟,腰上已挨了一下,悶哼一聲,借勢飛落另一間屋
頂。

  寶玉見鬼面人丟下了凌采容,心中大喜,飛身撲出,半空中接住了凌采容的
身子,墜落地上,關切道:「姐姐,有沒有傷著哪兒?」

  凌采容定了定神,心中感激,餘光卻見周圍眾官兵有人往這邊望,忽想起身
子還被寶玉抱著,心中大羞,顧不得身上依然酸軟,努力掙開,紅著臉道:「我
沒事。」

  卻不知那些官兵在想:「不知這是誰家的小姐?生得這般俊俏,幸好被我們
截住,否則又叫那採花大盜給糟蹋了。」

  寶玉一怔,隨即明白凌采容的反應,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趕忙放開她,訕
訕道:「那便最好了。」不知怎麼,卻抬頭偷偷望了屋頂上的殷琳一眼,見她正
全神貫注地瞧父母與那鬼面人激鬥,心中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殷正龍此際已調整過來,見妻子踢中鬼面人,心中大喜,縱過屋頂與妻子一
起追擊敵人,誰知那鬼面人竟然恢復奇快,雙臂連展,同鬥他夫妻二人。

  林慧嬙剛才那一腿原來也大有名堂,正是九江林家傳女不傳男的秘技「裙裡
腿」,顧名思義,出腿皆藏於裙內,令人防不勝防,又避免了女子用腿的種種不
便與不雅。

  九江林家地處江南,這「裙裡腿」亦是自成一格,與北方各派的腿法大相徑
庭,少了那粗獷暴烈的威力,卻多了種種巧妙與含蓄,出招隱蔽,暗藏殺機,足
尖更能點人穴道,令人所受的傷害,絲毫不遜那些劈木碎石的強悍腿法。

  林慧嬙那一腳正點中鬼面人腰上的「懸樞」穴,本以為必令他立時癱軟,誰
知卻跟沒什麼事似的,不禁駭然,心下道:「他那護體氣勁竟能強若『金鐘罩』
不成?還是已經練到移絡換穴的境界了?

  周圍官兵見屋頂上那仙妃般的少婦突然出手,立時將鬼面人踢得東倒西歪連
退數步,臂上挾著的姑娘也被逼得脫手放開,紛紛大聲喝采,但見她衣帶飄飄,
長裙飛舞,無人不賞心悅目。

  底下的寶玉也瞧得心曠神怡,見她那羅裙隨著出腿搖曳飛舞,姿態異樣的婀
挪絢麗,美妙之處,似乎更勝凌采容的那套掌法幾分,剛才摔到的屁股也不怎麼
痛了,陶醉地感慨道:「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美妙的武技,又叫這等美麗的女人使
出來,今天讓我親眼瞧見,再多摔幾下又何防。」

  世榮丟掉了凌采容,騰出另一隻手來,形勢立時改觀,連守三招,已將局面
穩定,對手雖然多了一個林慧嬙,卻反而輕鬆自如,聽得底下那群巡城馬大呼小
叫的喝采,心中只覺好笑,心道:「若我真的要下殺手,使出『月華精要』,一
招便可將這婦人廢了。」但他隨後只是躲閃遊走,也饒有興味地欣賞林慧嬙那仿
若翩躚起舞的腿法。

  殷正龍與林慧嬙結為夫婦多年,心意絲絲相通,配合默契無間,兩人連手合
擊,威力何止增強了一倍,誰知敵人竟也能應對自如,夫妻倆忙中對望了一眼,
心中愈來愈驚駭,只覺這採花盜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

  忽又聽人遙叫道:「那邊可是殷館主伉儷?切莫放走了採花盜,我們這就到
啦!」聲音自遠傳來,卻能震人心魄,竟是東太師府的大總管汪笑山到了。

  北靜王心中一凜,心知這人有點麻煩,再不敢貪戀林慧嬙的美姿,暗貫「月
華精要」第一重天氣勁,身形忽地疾如鬼魅,一招「鎖頸式」,直擒殷正龍的脖
子。

  殷正龍大驚,見鬼面人突然快得不可思議,心知這一爪擋不住,急忙往後退
去,身形也忽左忽右,只盼能擺脫這致命的一抓,誰知他無論如何盡力閃避,也
擺脫不掉對方那如附骨之蛆的追擊。

  一旁的殷琳也瞧出了凶險,不由發出一聲驚呼,嚇得腿都有些軟了。

  林慧嬙花容失色,雙腿連環飛踢,拚力上前阻襲。她與殷正龍的愛戀可謂好
事多磨,兩人千辛萬苦方能結成夫妻,終成了武林中一段佳話,此刻關心則亂,
情急下使出一式險招,名曰「勾魂奪魄」,正是林家「裙裡腿」最刁狠的一招,
雖然攻勢十分之捷迅凌利,幾乎同時踢刺敵人必救的「印堂」、「太陽」、「天
靈」三穴,但在此情形之下卻有些勉強,踢刺「天靈」的那一腳踢得太高太盡,
防守立顯薄弱。

  北靜王何等修為,林慧嬙那一閃即逝的破綻,在他眼裡簡直就是不可救藥,
雙臂幾下格擋,便輕鬆將對方的攻勢悉數化解,忽而魔幻般地欺身逼近婦人,飛
手探入羅裙之內,電光石火間抓住了她的那隻腳,竟巧妙無比地將她的繡鞋摘了
一隻,拇、食兩指尚於她那軟綿的足底重重地捏了一下,雖然還隔著一層羅襪,
卻也令得這端莊嫻淑的少婦渾身皆軟了。

  殷正龍經愛妻那麼拚死一阻,總算脫出敵人那如影隨形的一擊,饒他從來沉
著冷靜,背上也出了一陣冷汗,眼角掠見那鬼面人突然欺到了林慧嬙的身畔,幾
與他妻子貼在一起,心中又是大驚,只比剛才更甚,回身欲救,卻哪裡還能來得
及……眨眼間已見那鬼面人飛身躍開,遠遠地瞧著妻子,那面具下露出的嘴角微
微翹起,似是十分得意。

  殷正龍看不清妻子吃了什麼虧,但見她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雙膝微曲立在那
裡發呆,急忙縱躍過去,護在妻子身旁,饒他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聲音卻都有
點顫了:「哪裡傷著了?」殷琳也隨後趕到,扶住母親,驚慌道:「娘,有沒有
受傷?」卻見她搖了搖頭,只不吭聲,樣子仍是迷迷糊糊的。

  世榮悄然將那只繡鞋兒藏入袖內,朝林慧嬙笑道:「剛才你從我手裡搶走了
人,又踢了我一下,現在嘛……算是先還一半,咱們後會有期。」縱身飛起,這
回他兩手空出,去勢更是疾若流星。

  殷正龍還在想他那話中意思,略一猶豫,心知已是追趕不上,又放心不下妻
子,只好仍護在林慧嬙身邊,目送他遠去。

  林慧嬙心中「怦怦」亂跳,尋思道:「剛才他只稍一發勁,我這條腿就必定
廢了。」

  北靜王在屋頂上飛縱疾奔,街道上那些巡城馬不識輕功,哪能攔得住他,只
是大呼小叫地隨後追趕,兵刃碰撞聲與馬蹄擊地聲響不絕耳。

  世榮忽然又佇足立定,眼中精芒一閃,週遭萬物皆消逝不見,只餘前邊一個
神情冷漠的年青人,半響方緩緩道:「武當冷然?」底下那些官兵也隨他停下,
團團將這間屋子圍住,人數比剛才已多了近倍。

  對面那年青人點了一下頭,淡淡道:「一月前,你將都中布商程家的二小姐
擄去,因她是我武當派的掛名弟子,所以在下奉掌門之命,入都來查一查她的下
落。」


(第二十九回)初剿淫邪

  北靜王彷彿面對著一把尚未出鞘的寶劍,似有絲絲寒意不斷的襲來,卻簡單
明瞭道:「她死了。」只見冷然的眼睛微微一瞇,那攝人的寒意霎間大盛。

  這時已有十幾條身影奔至周圍,分立周圍幾間屋頂之上,東邊為首之人正是
東太師府的大總管汪笑山,後邊跟著幾個侍衛打扮的人;東南方卻是茅山『神打
門』門主『通天神君』余東興,後邊也有兩人,分別是大弟子「二郎神」李翔與
二弟子「牛魔王」石磊。

  西北面是個圓圓滾滾的矮胖子,皮膚烏黑光亮,竟呈甲化之狀,後面兩人一
瘦似蝦條,手執鋼叉,一橫如闊蟹,手握雙錘,身上均披了閃閃發亮的戰甲;剩
下的北面便是最先趕到北靜王面前的那個年青人,當今江湖上名頭最響亮的「十
大少俠」之一武當冷然。

  那矮胖子傲然道:「你這採花毛賊,竟敢在天子腳下作亂,定是活得不耐煩
啦!」後邊那兩個披甲戰將也跟著「哈哈」乾笑,附合道:「嫌命長!」「活膩
啦!」

  北靜王臉仍對著冷然,沒看別人一眼,道:「你就是『東海龍宮』的左宰相
『萬壽相』田冠?」

  那矮胖子笑道:「你這小賊居然也知道爺爺的名號,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北靜王嘴角微微一翹,淡聲道:「不行,還是你過來捉我吧。」

  田冠獷眉一挑,朝身後二人揮手,喝道:「把他拿了!」他後邊那對披甲戰
將便從兩旁舞刃而出。原來他兩個正是「東海龍宮」有名的「蝦蟹二將」,瘦的
便是「蝦將」蔡明,而那胖的就是「蟹將」童定鈞了。

  世榮也不看他們來勢,一手負於腰後,另一手兀地朝旁擊出,電光石火間已
抓住了「蝦將」蔡明的鋼叉,然後向上一蕩,竟格住了「蟹將」童定鈞的一錘。
童寶鈞一怔,右臂也揮錘擊出,誰知對方又扯著鋼叉往下一格,仍然擋住了他的
錘。

  童定鈞心頭火起,雙臂輪流揮動,便是一通劈頭蓋臉地往下急砸,鬼面人也
仍抓著蔡明的鋼叉四下格檔。

  只聽得「乒乒乓乓」的十幾聲鳴響,童定鈞砸得手都酸麻了,也沒能碰著對
方一下,動作稍緩,大腿上已被鋼叉劃了長長的一道口子,鮮血噴出,他大嗷一
聲,往後疾退。

  而「蝦將」蔡明卻是滿頭露水,雙手明明一直握著鋼叉,但就是不聽他的使
喚,莫名其妙地替鬼面人擋了十幾下重錘,又見童定鈞受傷躍開,心中才猛然驚
醒,雙手發勁奮力奪叉,誰知被鬼面人的單手一擰,便再也抓握不住,慌忙撒手
也往後急退,待雙足踏實,只聽「匡」的一聲,鋼叉已被鬼面人拋回來,插立於
身畔的屋瓦之上,猶自不住顛顫,仔細一瞧,原來那鋼叉已被砸得彎曲變形。

  眾人見狀,不由吸了口涼氣,心裡想道:「這採花盜的武功果然奇高,難怪
能一拳打死那出自華山派的侍衛,就連殷正龍夫婦也留不下他。」一時皆不敢再
貿然出頭。

  冷然卻踏前一步,道:「討教。」對方雖為採花大盜,卻也是個罕逢的武林
高手,他雙手一揖,足下輕頓,人已飛身上前。

  世榮負於背後的那隻手兀然迎出,雙爪齊飛,施展的仍是那套三十六路「大
擒拿手」。

  冷然不敢大意,凝神打出名震武林的絕技「武當長拳」,眨眼間兩人已鬥了
十幾招,竟然平分秋色,誰也不見上風。

  冷然與那鬼面人甫一交手,便知對方功夫絕不在自已之下,面上神情仍然平
淡自若,心中卻是駭異非常。他自數年前出師,屢次下山辦事,還從沒遇見能在
他手底走過十招的人物,尋思道:「想不到竟然出了個這等厲害的採花盜,如果
今夜不能將之擒下,世上便又多了一個大魔頭了。」

  周圍眾人更是驚訝無比,要知道冷然所使的「武當長拳」,乃是武林排名前
十位的武學絕技,而那採花盜用的卻是再平常不過「大擒拿手」,若非今夜親眼
看見,誰也不會相信這兩種武功能打個平手。

  汪笑山極看重冷然,卻見他也拿不下那採花賊,生怕這難逢的良機也付之東
流,心中焦躁起來,大叫道:「這採花盜作惡多端,不必跟他講什麼江湖道義,
大夥兒一塊上吧!太師有言,無論何門何派的英雄,只要拿下這採花盜,不單賞
賜那兩萬兩懸紅,更親手為其門派題寫金匾一塊。」

  眾人聞言,皆立時聳容,要知東太師乃是當世有名的書法大家,加之他那顯
赫尊貴的身份,一字何止值萬金,哪個門派若真能得到他親手題寫的金字招牌,
不但在江湖上愈顯威望,便是在官場上也能吃得開了。

  「萬壽相」田冠心中猶豫了一下,剛要出手,已見「通天神君」余東興帶兩
個徒弟飛身撲上,他生怕別人搶先擒下那採花盜,拿走了功勞,白白得去那幾萬
兩懸紅和東太師的金匾,再不遲疑,也大喝一聲:「採花毛賊,膽敢傷我手下,
納命來!」躍過那邊的屋頂,加入戰圈。

  這時寶玉與凌采容已從街上擠過來,夾在眾官兵裡抬頭觀望,見數人齊斗鬼
面人,聲勢十分之驚人。凌采容訝道:「這些人,哪一個的武功,都要遠在剛才
酒樓中搗亂的那幫人之上。」

  寶玉瞧著他們打鬥,那一拳一腳居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覺十分好看,心
道:「原來他們是這麼打架的,比起茗煙那幾個平時的打架,可要巧妙多了。」

  但見「通天神君」余東興凝食、中二指作劍狀:「二郎神」李翔拇、食、中
三指叉開,結若戟狀:「牛魔王」石磊卻是雙臂兩邊彎起,模仿牛的兩角,俯首
哈腰地往前衝撞。三人動作各異,神情卻是同出一則,眼睛翻白,狀若瘋狂,施
展的正是他們「神打門」的「邀神諸法」。

  寶玉對凌采容道:「上邊有幾個人的武功,同剛才在酒樓上跟你打架的那胖
子好相似啊。」他又去看另一個圓球般的黑膚男人,只覺他那武功怪異非常,出
招均是慢慢吞吞的,似乎不怕對方的攻擊,只攻不防,顯得咄咄逼人。

  殊不知那人正是「萬壽相」田冠,他的武功十分罕見,有人傳言出自東瀛,
名曰「龜甲神通」,護體之效強悍異常,刀槍不入,拳腳難傷。

  凌采容點點頭道:「想來他們也是那什麼『神打門』的人,只是比那頭肥豬
可要強多了。」她目光卻落於冷然身上多些,心中十分佩服:「不知這人是誰?
在那些人裡邊年紀最輕,拳腳卻使得最瀟灑,表情也始終冷冷淡淡一成不變,叫
人瞧不出深淺,能於打鬥中做到這一點的,年青人裡我還沒見過一個。」

  寶玉又道:「姐姐,你瞧他們能抓住那個採花大盜麼?」不知怎麼,他心底
竟隱隱為那鬼面人擔心起來。

  凌采容凝目瞧了許久,猶豫道:「真奇怪,他們這麼多人打一個,而且個個
武功極強,卻好像仍拿採花盜沒什麼法子。」

  冷然越鬥越驚,先前他只是覺得對方的武功不在自已之下,如今己方加入了
幾個強手,卻仍不見有什麼便宜,心底不由生一種「對方武功怕是在自已之上」
的念頭來。

  汪笑山鼓動大家一起圍剿那採花大盜,自已與幾名侍衛卻仍然不動,宛如一
群潛伏的豹子窺視著獵物。他也瞧得心中驚訝萬分,心道:「江湖上人人都說大
捕頭溫百齡的『擒拿手』使得最好,但跟這鬼面人一比,只怕也得自愧弗如。」

  世榮雙爪齊飛,左拿右擒,自保毫無問題,但欲脫出包圍,卻也不能,心忖
道:「如果不使出『月華精要』,只怕難以脫身……」但他始終猶豫難決,擔心
用了那人神共憤的絕世邪功,萬一被誰瞧破,只怕今後永無寧日,更惹來整個武
林的圍剿。

  鏖斗又一會,他心中微微灼躁,轉念又想:「這般糾纏下去,不定又有什麼
好手要來,不等我練成『月華精要』的第七重天,今夜便已過不去了!」當下將
心一橫,運轉玄功,悄然使出「月華精要」的第三重天,手上立時泛起一層似有
似無的光華,忽一招「錯骨式」飄飄忽忽地抓出,先拿眾人當中武功最弱的「牛
魔王」石磊開刀。

  冷然瞧出鬼面人這一招有些古怪,叫道:「小心!」也一招「仙鶴亮翅」,
斜掌疾切鬼面人頸後,欲救石磊。

  誰知「牛魔王」石磊見鬼面人那一爪似拿非拿,似抓非抓,軟綿無力,心中
一喜,雙拳做成角狀,如瘋牛狂奔般猛撞過去,但聽北靜王輕聲道:「去吧。」
一爪已跟石磊的拳頭接上,立見石磊無聲無息地軟倒。

  眾人驚疑萬分,均不知石磊是著了什麼道兒,又見鬼面人疾如鬼魅的回身一
拳,正好迎住了冷然切掌。

  冷然指尖方觸及對方的拳頭,立覺一股古怪氣勁直透指掌而入,沿臂爬上,
順著脈絡疾奔,似乎欲侵心臟,心中大驚,立時飛退數步,結掌守於胸前,體內
運息化解,幸好他反應極快,退縮及時,所修習的又是武林中一流的武當氣功,
方無大礙,但一時也無法重返戰圈。

  余東興見鬼面人一下子就擊倒石磊逼退冷然,心中納悶:「邪門!難道這采
花盜會使妖術不成?」只是微微一怔間,突見鬼面人的拳頭無聲無息地襲到了身
已的胸前,不由魂飛魄散,躲閃已是不及,便拚力轉軀,聚氣於肩,咬牙一擋。

  誰知這一擋,立時便有一道似寒非寒、陰柔無比的古怪氣勁透肩而入,循著
脈絡直侵心臟,他內功遠比不上冷然,整個人立時如墮冰窟,悶哼一聲,也萎坐
地上。

  旁邊的「二郎神」李翔見狀大驚,拇、食、中三指結成戟狀,直叉鬼面人肋
下,欲救他師父。

  這時冷然已恢復過來,叫道:「莫接他的拳!」飛身躍前,一掌將李翔遠遠
推開,另一手拔出腰間長劍,幾朵劍花抖出,逼住鬼面人。

  北靜王擊倒「通天神君」余東興,已將包圍圈撕開了個大口子,正待欲走,
不想冷然恢復極快,竟又上前把他纏住。但見冷然那一劍刺出,繼勢便如峰巒相
接綿延不絕,正是武當鼻祖張三豐晚年所創的「太極劍」。

  世榮見那劍尖畫著大大小小的圈子,看似簡單樸素,其實卻是精妙無比,饒
他身負絕世邪功,一時也拿這名動天下的劍法無可奈何,不禁暗暗後悔剛才只施
展了第三重天,沒能一舉擊垮冷然,以至重陷包圍,想起還有個不知底細的汪笑
山虎視於旁,更是滿懷焦灼,再顧不得擔心暴露他那邪功,遂將「月華精要」猛
地提升至第五重天,兀地轉身滑出,一拳疾砸守在他身後的田冠,速度快得匪夷
所思。

  田冠修習「龜甲神通」已有三十幾年,皮膚竟呈甲化。在東海沿岸為「東海
龍宮」打地盤時,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被「東海龍王」封之為「左宰相」。他
身經大小近百戰,至多只傷不死,加之他那護體奇功含個「龜」字,因此被人稱
為「萬壽相」。

  他素來自認其「龜甲神通」的護體功效遠在「鐵布衫」、「橫練十三太保」
之上,甚至可以跟少林聖功「金鐘罩」一較高下,眼見鬼面人這一拳疾若流星,
難以躲避,也不驚慌,大喝一聲,將「龜甲神通」提至極限,挺起胸膛硬生生地
接下了這一拳。

  同時心裡還在暗臭那「通天神君」余東興,心念電轉道:「若我捱下了這一
拳,便說明我的『龜甲神通』,要比他那旁門左道的『神打』更強,適才在『誅
邪宴』上,東太師對他十分客氣,連連招呼他飲酒,卻對我有些不以為然,若是
知道了孰強孰弱,日後定會看重於我。」

  誰知他這一接,立知大錯特錯,只覺一道古怪的氣勁透體而入,身上的「龜
甲神通」竟似竹籃打水,阻擋不到對方一成的功力,加之他所受的部位是胸口,
比余東興的肩膀離心臟又近了許多,那道古怪氣勁眨眼間已達心室。

  眾人見田冠挺胸接下了鬼面人那拳,身子只是微微一晃,便立在那裡呆然不
動,心中皆隱隱生出不妙之感,但見鬼面人緩緩地收回拳,悠然步過他身畔,忽
地從這個缺口透出包圍,往北飛奔。

  冷然反應最快,展步疾追,只是稍稍地晚了這麼一點,便已拉開了數十步之
距。

  汪笑山叫聲:「不好!」上前去查看田冠,只輕輕一碰,人已往後仰倒,但
見其臉上灰敗,雙目猶自猙獰不瞑,竟已斃命,他顧不得細瞧,揮手招呼眾人追
趕。

  「通天神君」余東興此時方緩過氣來,想起鬼面人剛才的那一拳,不由遍體
生寒,什麼揚名江湖、建功立業之心登時化為烏有,哪裡還敢追趕,只詐做重傷
難起,仍於屋瓦上打坐療傷。

  北靜王見身後追兵如影隨形,不敢往自已的王府逃去,心念電轉,突然折了
個方向,往東而奔。冷然與汪笑山仍緊隨其後,漸見前面燈火通明,竟是已追到
了禁城的外圍,前面有身著鎖甲的禁衛軍,手執金瓜暴喝道:「什麼人?安敢闖
皇宮耶!」

第30回 深宮麗人

汪笑山不敢再往前,朝那些禁衛軍大叫道:「快拿下他,那匪人是朝廷懸紅
捉拿的採花大盜!」那些軍士哪個沒聽說過採花盜大鬧都中之事,紛紛亮出兵刃
搶上阻攔,大喝道:「好啊!居然送上門來啦。」誰知鬼面人身法疾如鬼魅,幾
折幾轉,已繞過那些禁衛軍,也不硬闖正門,便自圍牆縱躍而過。

冷然也只好佇足止步,立於汪笑山身旁,眼巴巴地瞧著鬼面人消逝於禁城的
圍牆之內。

汪笑山悻悻道:「也罷,我們不用追了,皇宮內高手如雲,明日定能聽到那
妖孽的死訊。」

北靜王一陣飛奔,過了數道宮門,甩下一拔拔禁衛軍,最得意的還是終於擺
脫了那個面無表情的冷然,隨著愈來愈深入禁城,追趕的禁衛軍也越來越少,心
道:「縱然皇宮,我不是也能來去自如!」忽然耳中傳來一縷陰測測的聲音:
「好大膽子,竟然逃到宮裡來了。」他回首瞧去,只見一個白衣人正緊緊地追隨
於後,臉上居然也戴著張面具,展臂持劍,劍尖離自已的背心竟不到一步之遙。

世榮見那張面具包住了整張臉,無眉無口,眼際是兩道細眶,鼻尖處也只露
出兩個小孔,看起來不如自已的面具嚇人,但於月色之下卻另有一種古怪妖異,
心中一凜,忽想起傳說中皇上身邊的四名神秘侍衛:他們均無名無姓,也從不以
真面目示人,只分別叫做「金面具」、「銀面具」、「銅面具」、「鐵面具」,
統稱為「四大聖衛」。這人臉上所戴的面具正呈鐵質,又出現於深宮之內,莫非
便是其中之一的「鐵面具」?

他早已心懷不軌,知道要近皇帝之身,必得先除去「四大聖衛」,但數年來
用盡了辦法,卻始終無法查出那四張面具背後的底細。

世榮奔至一處,見身後除那「鐵面具」之外再無其他追兵,心道:「此人輕
功極高,難以擺脫,我且試試他的斤兩,說不定還能趁此將他除了!」他丹田提
氣,悄然運起「月華精要」的第五重天,兀於半空轉身,迅如雷電地一拳飛擊
「鐵面具」的胸膛。

「鐵面具」沒料道他竟能在急奔的狀態下憑空轉身,急忙甩頭閃避,胸膛堪
堪躲過,肩膀卻未能倖免,無聲無息的捱了一拳。

世榮大喜,心中得意:「饒你是『四大聖衛』之一,今日也得斃命於我手裡。」

忽覺胸口一涼,心中大驚,也擰身疾閃,但那「鐵面具」的劍尖已扎入他胸
內數寸,刺破了肺葉,如非他反應極快,只怕此際中劍的便是心臟。

兩人同時從半空中跌落,均以為憑著自身的功力無甚大礙,誰知皆站立不住
萎軟於地,你眼瞧我眼。

「鐵面具」只覺一道古怪氣勁循著脈絡直侵心臟,運起全身的功力也只能阻
緩些許,不禁驚駭萬分,週身汗出如漿;而世榮卻覺肺內竟然殘留著一道刁鑽的
劍氣,運了數轉內息也化之不去,那肺裡的血泡愈打愈多,不由咳嗽起來,一縷
血絲從口角溢出,週身漸漸乏力,內息也慢慢渙散,心中大驚道:「想不到此人
的劍氣竟已達到這等境界,不但形同實質,還能駐留於人體之內,莫不是傳說中
的『劍罡』?」

兩人對恃半響,雖近在咫尺,卻皆拿對方沒法子。世榮心裡暗急,忖道:
「我們都這麼坐著,等宮中的侍衛尋來,他沒事,我卻鐵定完了。」當下勉力站
立起身,搖搖欲墜地往一片竹林走去。

那「鐵面具」也不睬他,只顧運功療傷,心中反而竊喜:「你不運功化解我
的劍氣,還這般起身走動,只有死得更快。」

街巷上,隨著鬼面人逃走,那大隊巡城馬也跟著追去,轉眼間已走得幹幹淨
淨。寶玉望望淩采容,心中依舊波瀾起伏,意猶未盡道:「姐姐,他們都不見了,
真像是做了個夢,一下子便讓我遇見了那麼多尋常井市中看不到的世外高人。」

淩采容想起那個玉樹臨風般的冷然,怔怔地點了點頭。

寶玉道:「天都快亮了,我們這就回去吧?」

誰知淩采容望望他,忽然神色凝肅道:「我且問你,你怎麼會使我『百寶門
』中的『碧波掌』?」

寶玉一怔,遂明她言語所指,道:「原來那些招式叫做『碧波掌』麼?連名
字也都這樣好聽哦,姐姐忘了嗎?先前在『順豐樓』上,我不是曾看姐姐比劃過
哩,當時覺得那些動作姿態十分美妙,忍不住就記在心裡了。」

淩采容目瞪口呆,喃喃道:「難道你看過一次,就能記在心裡?也能比劃出
來?」雖說剛才寶玉那招「隨波逐流」使得錯漏百出,但也似模似樣,記得自已
當年學這一招時,從師父傳授到能比出個像樣的架式,可是足足花掉了十來天的
時間啊。

寶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比劃得跟姐姐差老遠了,那有姐姐的一成好看。」

淩采容忽想起他那輕功,只不過跟白湘芳學了一個下午,便已有這等火候,
心中愈加肯定:「這人必是個世上罕見的學武奇材。」又尋思道:「武林中傳說,
當年抗擊蒙古人的郭靖大俠,在一月之餘便學會了」降龍十八掌「中的十五掌,
而元未明初的明教教主張無忌,更是在一日之內就學會了『乾坤大挪移』,看來
並非儘是虛言哩。」殊不知寶玉的神奇能耐,卻是全拜他那與生俱來的「靈通寶
玉」所賜。

寶玉見她沉吟不語,問道:「姐姐怎麼啦?」

淩采容回過神來,卻望瞭望四周,神情警惕,忽然將櫻唇湊到寶玉的耳邊,
悄聲道:「遇上這麼大的場面,必定驚動了白湘芳那賤人,說不定她此刻便在暗
處窺視哩,姐姐可不能再藏到你家裡了。」

寶玉聽得一驚,道:「那你要去哪兒?天都這麼黑了……」

淩采容星眸凝視著他,微微一笑道:「如果有緣,他日必能重逢,寶玉,等
你將來去嶺南玩哩,姐姐走啦。」身形一展,已往巷尾逸去。

寶玉但覺還有什麼話要說,急忙去拉她,手上卻捉了個空,眼中霓裳一花,
俏人已不見了蹤影,鼻中倘余一縷若有若無的淡淡芬芳。

他呆佇在寧靜得有些寂寥的漆黑小巷中,半響方緩緩抬起頭來,望望兩邊屋
簷夾著一道墨藍夜空,不知怎的,心頭忽生出一種淡淡的惆悵來。

世榮搖搖晃晃地走著,彷彿身上的力氣正一絲絲地從傷口中溜走,他只想尋
找到一處隱蔽的地方,好藏起來化解那道擱於肺內的劍氣,但在竹林轉了半天,
竟沒能走出去,不知是不是因為失血太多,連腦子也糊塗了。

世榮心道:「這可大大不妙,那傢伙瞧我進了這竹林,到時只需跟禁衛指一
下,我便跑不了啦。」深深地吸了口氣,嗆得又咳嗽起來,刺激得肺部一陣劇痛。

他盡力讓自已冷靜下來,聚神想了想,便抬起頭去辯認天上的星宿,所幸天
氣晴好,還能找得到北斗星,當下朝著它的方向往前直走。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見前邊似有水聲,循聲尋去,果然看見了一條小溪,
便踏入小溪行走,忖道:「只要跟著小溪,定能走出去,而且溪水可衝去我的血
跡,令他們難以追蹤。」

又走了一會,體力漸已不支,那溪中圓石甚多,腳下突地一滑,立時摔倒,
恰逢前面陡處,整個人順著溪水沖下,所幸落差不高,待到暈頭轉向地爬起來,
忽見前面多了一間大屋,四周牆壁皆用碗口粗的綠竹圍著,頂上也只是茅草烏木
覆蓋,顯得格外清爽天然。

世榮躡足過去,探頭觀望,只見裡邊幃幔重疊,鮫綃遍垂,每隔數步便置有
一盞琉璃燈,卻是異樣的華麗,與外面那樸質天然的風格迥然不同。他凝耳細聽,
裡邊除了流水聲外似無人音,於是悄然潛入,轉過數重幃幔,眼前豁然開朗,原
來屋子中央圍了個方圓數丈的大浴池,那邊闌池壁皆用上好白玉砌就,一條碧色
銅龍自牆外引入,龍頭垂於池邊,一道柔柔的活水正從龍嘴裡流出,緩緩注入池
中,想來源頭便是那條從竹林裡流出的小溪。

世榮遊目四顧,又見屋子南面鑲著個黑色漆牌,上書古隸「濯嬌池」三字。

這才明白,原來這間座落於竹林深處的大屋子,竟圍著一個巧奪天工的浴池。
此時正值初夏,雖是深夜,外邊尚有些許悶熱,但一入此室,頓覺遍體生涼,五
腑皆清,不禁罵道:「狗皇帝,這等識得享受,他日也換我來做一回,哈哈!」
一笑之下,便又咳得面青面綠。

世榮再無力氣尋找別處,心忖道:「三更半夜裡,定無人會到這竹林深處的
浴池來,我便在此療傷算了,天亮前只要能恢復兩、三成功力,便有望逃出宮去。」

於是就在池邊坐下,盤膝打坐,運息療傷。

誰料還沒半柱香的光景,忽聽外邊有腳步聲響起,雖然十分輕細,卻逃不過
他的耳朵,當下臉色大變,心中狂跳:「這麼快便找尋這裡來了!」生怕走火入
魔,不敢立時收功,又轉息吐納一個天周,方急忙起身,但此時欲逃,已是不及,
只好躲入幃幔之後,貼壁立著。

世榮剛剛站好,已見那邊幃幔掀起,兩條窈窕身影躡手躡足而入,待近一瞧,
竟是一大一小兩個美人。

那小的只約十三、四歲,身上是宮婢裝束,生得唇紅齒白柳嫩花嬌,一股與
其年紀不襯的妖嬈直從骨髓中透出來,再一細品,間中卻還夾著一種孩兒風情,
既是惹人又是可人。

而那個年長的卻是嬪妃打扮,更是了不得,只見:腰肢柔媚,似風前垂柳纖
纖;體態風流,如春後梨雲冉冉。一雙眼,秋水底橫;兩道眉,春山長畫。白雪
凝膚,而鮮妍有韻;烏雲綰髻,而滑膩生香。有詩為讚:錦心慧才逾蘇小,花顏
月貌羞王嬙。品擬飛仙韻生韻,春籠兩頰端又端。

又有詞《望江南》作歎:初春花,濯泉映嬌容。瑤池邊上素女顏,桂宮深處
月娥容,只應列仙家。眠未了,苦夏煩冰心。水殿夜寒猶冷艷,竹軒清照愈芳華,
何忍添幽意。

世榮望著那個大美人,不禁瞧呆了,饒他幾十個姬妾,竟無一個可比,心道
:「世上竟有這等美女,便是卿卿,只怕也得略遜一籌。」

忽聽那小美女道:「我猜得不錯吧,這時候果然沒人。」

那大美人笑道:「算你機靈,回去賞你那串紅麝香珠。這等鬼天氣呀,熱得
真不讓人過了,我們悄悄地浸上一浸,回去才好睡覺。」就見那小美女侍候她脫
衣解帶,竟連肚兜兒也摘了,轉眼間,池邊便多了個一絲不掛的雪膚仙子。

世榮渾身發熱,只覺眼中白晃晃的瞧不清楚,揉了揉眼,已見那大美人下水
去了,聽她歡聲道:「哎呀,水好涼哩。」

那小美女將脫下的衣裳裙褲整理妥貼,又在池邊東張西望,嘴裡應道:「我
聽人說,這水是從宮後小瑜山上那道『洗心泉』引過來的,中間還經過一片竹林,
自然清涼了……」忽然驚喜輕呼:「姐姐,這兒有一桶新采的茉莉蕊哩!」

大美女在水裡愜意地漂蕩,聞言悅道:「難怪我一進來就聞到了香味,還不
快撒些下來?」

世榮心忖道:「從她們衣飾瞧來,品級絕不相同,怎以姐妹相稱?」

小美女便跪於池邊,纖手從一隻小木桶裡掏出數把茉莉香蕊,均勻地撒到池
裡去。

只聽那大美人道:「小蠻,真舒服哩,你也下來玩吧,浸一浸這吳貴妃才可
享用的池子。」

世榮心道:「原來這小美女叫做小蠻,不知哪大美人又叫什麼?」

小蠻道:「我可不敢哩,再說哪有奴婢跟才人同池沐浴的?」

那美人道:「沒別人時,你我姐妹都叫得,何況只是同池而浴,快下來,陪
我耍耍,便是幫我揉揉背也好。」

小蠻其實心裡也饞,況且天氣實在悶熱,猶豫了一下,便也開始脫衣解帶。

她身上只穿著薄薄羅衫,片刻間盡已除去,肌膚也是一般的欺霜賽雪,隱見
那腿心白白淨淨,竟無一根毛兒。

世榮雖然身負重傷,下邊的寶貝也情不自禁地勃起。

小蠻從池邊玉階緩緩入水,還是不禁打了個激靈,叫道:「果真好涼哩!」

遊走到大美人身畔,為其揉肩搓背。

大美人舒心愜意道:「明晚若是還這麼熱,我們就悄悄再到這兒來泡一泡,
否則又睡不著覺哩。」

小蠻有些幽怨道:「可惜這好地方叫那狐狸精給獨佔了,也不知她灌了什麼
迷魂湯,皇上就那麼寵著她!」停了一下又恨恨道:「我就不信她能那麼一直好
命!」

大美人回頭乜著她笑道:「等哪天你被皇上瞧見了,說不定這池子就歸你了。」

小蠻羞得臉似紅布,啐道:「輪得到我麼?皇上要瞧也是定然先瞧見你,到
那時候呀,你就跟皇上說『我雖然不似那妖精肥胖,可是也十分怕熱的,你說這
池子到底要賞給誰?』我猜呀,皇上定是馬上回答『心肝寶貝,賞與你賞與你,
聯以前準是糊塗啦。』」

那美人笑得花枝亂顛,迷人的雪乳在水中蕩漾出一圈圈波紋,返身欲擰小蠻
的嘴,上氣不接下氣道:「好呀!你竟敢編派皇上糊塗,該當誅連九族矣!」

世榮心道:「原來她們還沒被寵幸過,狗皇帝瞎了眼,居然錯過了這兩個天
仙般美人兒。」見她們兩人水裡嬉戲,池中絳綃拖抹,珠璣飛濺,皓臂交加,冰
肌映耀,真是無比地蕩人心魄。若在平時,定然瞧得不亦樂乎,如今卻只恨她們
遲遲不去,心知這麼呆到天亮,只怕不久便要被宮中的禁衛找到。

不知又過了多久,世榮漸覺頭昏眼花渾身乏力,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從幃幔
後緩緩倒下,心中猶迷迷糊糊地尋思:「想不到我身懷絕世奇功,還未一展抱負,
今夜便絕於此……」

池中那大小美人聽到聲響,駭然轉首瞧去,只見從幃幔裡跌出一個人來,不
約而同驚呼一聲,又慌忙撫住了自已的嘴,均嚇得欲暈過去。

(第三十一回)  池畔驚魂

  池中的大小美人正恣情愜意地嬉戲,忽見從幃幔裡跌出個人來,頓然花容失
色,卻撫住嘴不敢發出叫聲,急忙將身子藏入水裡,只餘腦袋露在水面上,心裡
均想道:「不知這人在幃幔後躲了多久?剛才赤身裸體,豈不是都被他瞧去
了!」

  但見幃幔邊那人久伏不動無聲無息,兩美人心中稍定,大美人對小蠻道:
「那人似乎昏過去了,你且上去瞧瞧可好?」

  小蠻心裡害怕,但主子有命,哪敢不從,何況就這麼呆在水裡,也終究不是
辦法,只好翹著嘴兒遊走到池邊,拽過一條絳紅長綃,也顧不得濕透,就在水裡
圍了身子,又瞧了一會動靜,方沿著玉階走上池邊去,步到那人身邊,壯起膽子
將那人哆哆嗦嗦地翻過身來,看到那張流藍淌綠的獨角鬼臉,立時驚呼一聲,幾
沒嚇出尿兒來,軟跪地上,半步都不能挪開。

  池中的大美人驚疑不定,輕叫道:「怎麼了?」連喚了幾聲,皆無回應,見
小蠻只是跪坐在那人跟前,身子不住的打擺子。她無可奈何,也只好拽了一條長
綃圍住身子,硬著頭皮爬上池邊,一步一顫地走過去瞧,眼中映入那張鬼臉,不
由也低呼一聲,身子都僵了。

  小蠻顫聲道:「這……只怕不是個……」那「人」字卻始終說不出來,一時
大屋子裡只餘那池邊龍嘴的流水聲,愈令人覺得毛骨聳然。

  大美人屏息靜氣,似乎只要略一出聲,便會將這「妖怪」驚醒似的,她玉額
上冷汗涔涔而下,妙目忽瞥見那張鬼臉邊上的細縫,心中一動,對小蠻道:「莫
非他臉上戴著面具哩?」鼓起勇氣伸手去摸,只覺觸手十分光滑,哪是活物的皮
膚,便稍扶起那「妖怪」的頭,見他耳邊穿過一條細細的金絲,心中已能肯定:
「果是戴著一張面具。」膽子一時壯了不少,當下去摘他臉上的那張面具……

  小蠻雙手捂目,害怕那面具後邊還有一張更可怖的臉,忽聽大美人輕輕地
「啊」了一聲,嚇她得心兒劇跳,哆嗦道:「是…是什麼?」卻久久不聞聲音,
悄悄露出一絲手縫,看見她主子正凝目瞧著那人的臉,神情已沒有絲毫驚懼之
色,戰戰兢兢轉目望去,頓時也發出一聲輕呼,不禁呆住了。

  原來除去面具的那張臉,竟是美如冠玉,其上劍眉秀目,刀鼻柔唇,雖然嘴
角掛著一縷血絲,卻仍令人心跳不已,小蠻自打娘胎裡出來,還從沒看見過這般
俊美的男人。

  而大美人心中的震憾,並不只是因為那張臉的俊美,更緣不知道哪個地方,
竟跟她最痛愛的弟弟有幾分神似。

  原來這大美人正是榮國公賈代善之孫,工部員外郎賈政之女,也就是寶玉的
親姐姐賈元春,此時入宮已兩年有餘,卻還從未遇得皇帝寵幸,只為迎暉館的一
名才人。

  小蠻道:「這人的衣服不是宮裡的,而且身上還有許多血跡,不知是個什麼
人?」

  元春沒答,妙目瞧了世榮一遍又一遍,那臉上的眉目鼻口明明皆跟寶玉大不
相同,卻總奇怪地令人覺得有幾分神似。

  此時北靜王世榮已慢慢轉醒,只覺通體無力,虛汗一陣陣地發出來,待欲開
口求助,卻也不能。突聞屋外腳步聲雜起,間中夾著兵忍碰撞聲,有人喝道:
「這裡是什麼所在?也得進去搜搜!」他心中驀地狂跳起來,暗歎道:「終究還
是命喪於此!」又想待皇上查明他的身份,十成定是那誅聯九族之罪,念及紫姬
等幾十房嬌姬愛妾,不由肝腸盡碎。

  元春與小蠻也聽見了聲音,花顏霎成白紙,心裡均想:「這濯嬌池乃皇上賜
與吳貴妃專用,若發覺我們偷偷使用了,已不知降個什麼罪哩,更況且這裡還有
個來歷不明的帥男人。」

  這時那些腳步聲愈近,怕是已到了門口,又有個不陰不陽的聲音細聲細氣地
道:「孫統領叫他們千萬小心,這兒便是吳貴妃最喜歡的濯嬌池哩,切不可弄壞
一丁點東西,否則你我萬萬擔當不起。」

  即聽先前那聲音暴喝道:「你們聽見夏公公的話沒有?要是誰毛手毛腳碰壞
了東西,我定砍了他的腦袋!你、你、你,還有你跟我進去,其餘人都在外邊守
著。」

  元春與小蠻躲藏已是不及,慌亂中扯過幃幔將世榮遮住,方才轉過身來,已
見那邊鮫綃掀起,為首兩人一個是宮中禁衛統領服飾,另一個卻是名黃衣太監。

  那兩人方要踏前,忽見那池對面跪坐著兩個美人,身上只攏繞了薄薄紗綃,
裸著粉搓雪揉的肌膚,秀髮上還濕淋淋往下滴水,臉色不由同時大變,要知偷窺
宮中嬪妃可是挖目的大罪,慌得那太監連聲尖叫道:「該死!快出去!快出
去!」孫統領急忙轉身,張臂攔住後邊的禁衛,喝道:「快滾快滾!」幾人連滾
帶爬疾退而出,眨眼間已走個一乾二淨。

  元春與小蠻萬分狼狽,呆跪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之後,聽那太監在外面顫聲叫道:「裡面的是哪位娘娘?臣等莽撞,罪
該萬死!罪該萬死!」

  元春認得剛才闖進來的那太監,正是宮裡的大紅人夏公公,哪敢相欺,只好
應道:「妾身是迎暉館才人賈元春。」

  夏公公一聽,暗中慶幸:「還好不是今上最寵愛的吳貴妃。」心中稍定,又
道:「原來是賈才人,怎麼深宵於此呢?」

  元春只得如實招了:「今夜甚熱,妾身一時睡不著覺,便到這兒來…來…」
後邊的話,也不知是細若蚊聲還是根本沒說。

  夏公公心中已是明白,暗忖道:「原來這賈才人偷偷溜到這兒來沐浴,但這
可是吳貴妃專用的濯嬌池,嘿嘿,我們剛才撞進去之事,諒她也不敢報上去。」
心中愈定,道:「今夜有刺客闖入宮中,臣奉旨與孫統領各處搜尋捉拿,不想一
時魯莽,驚擾了賈才人,還望恕罪。」他是當今宮裡最紅的幾個執事太監之一,
還不怎麼把一個才人放在眼裡,口氣漸漸也有些硬了起來。

  小蠻一聽「刺客」兩字,不由吸了口氣,朝元春指指遮於幃幔之下的那人,
便要開口叫喚。誰知元春卻將食指豎擱唇前,示意她莫出聲,逕朝外邊道:「不
知者不罪。我只帶著一個丫鬟來這兒,再沒有瞧見別人,夏公公與孫統領要不要
再進來查查?」

  孫統領不太明瞭宮中嬪妃的勢力強弱,只想少惹為妙,卻聽裡邊那賈才人記
住了自已的姓,慌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們還有許多處要搜尋,這就走。」

  夏公公也不想惹什麼麻煩,朝屋裡道:「臣等拜退。」便與一干禁衛走了。

  元春聽得外邊腳步聲遠去,方長長地舒了口氣,卻又有些擔心地道:「不知
那夏公公,回頭會不會向皇上告我一狀,說我私用了吳貴妃的池子?」

  小蠻柳眉豎起,道:「他要是敢告姐姐,姐姐便說他強闖浴池,欲行不軌,
瞧皇上在乎戴綠帽子還是只寵那狐狸精!」

  元春苦笑道:「哪有那麼簡單之事?」心中仍然惶惶不安。

  小蠻疑惑道:「這個戴著鬼面具的人,定是夏公公他們要捉拿的刺客,剛才
姐姐怎麼不將他交出去?」

  元春掀開幃幔,凝視著世榮的臉,道:「若我們把他從這地方交出去,難免
會令人生疑,只怕跳進黃河也說不清哩。」

  小蠻再不想在此呆下去,道:「那我們快點回去吧,狐狸精喜歡的地方果然
大大不祥。」

  元春仍望著世榮的臉,竟然有點發癡,道:「把這人留在此處,明天叫人拿
了,嚴刑之下,不定將我們也曾在這兒之事招了,待傳到皇上耳內,我們便又麻
煩了。」

  小蠻一呆,喃喃道:「那又如何是好?」

  元春轉首瞧瞧小蠻,道:「或許尋個妥當地方,先將他藏起來再說。」

  小蠻雙手一攤,道:「能藏到哪兒去?這宮裡到處都有人。」

  元春沉吟道:「不如藏到我們迎暉館裡去,反正屋子那麼多,我們不說,便
無人會知曉。」

  世榮聽在耳裡,不禁暗暗感激,心道:「這美人兒不但貌若天人,心腸又是
極好,與我素昧平生,卻想救我。」

  小蠻慌得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你我藏了個男刺客在身邊,若哪天被
人發覺了,那還不是個凌遲的死罪,再說迎暉館離此處這樣遠,我們搬得動他
麼?」元春一聽也是,只得將打算作廢。

  兩人一陣頭痛,皆沒了主意。

  小蠻忽瞧瞧四周,露出一副惡狠狠狀,對元春道:「我們不如……不如將他
推到池裡去,讓他自個兒淹死,到時便是被人發覺了,他也不能開口說我們曾在
這裡。」

  餘者兩人皆嚇了一跳。世榮心道:「這小美女樣子萬分迷人,心腸卻是大大
的不好哩,居然想把我活活淹死,若我真的成了溺死鬼,到時便夜夜纏著你。」

  元春卻「哧」地一笑,瞧著小蠻道:「說得這麼狠,我可是不敢推他下去
的,你敢嗎?待他變成了溺死鬼,晚晚去夢裡尋你,到時可別害怕哦。」

  小蠻聽了,臉色大變,朝地上的昏迷狀的男子瞧了瞧,不禁打了個寒戰,拍
拍自已的腦瓜慘叫道:「天呦!那該如何是好呀?天都快亮了。」

  元春秀眉緊蹙,又苦思冥想許久,再尋不出另外的法子,但若叫她就此離
去,扔下這個跟寶玉幾分神似的人不管,卻總是於心不忍。

  忽見小蠻眼珠子一轉,拍手叫道:「對啦!難道姐姐忘了,離這不遠處不是
有個藏錦塢嗎?去年海外茜香國女王進貢了幾百盆奇花異草,本存放在那裡,後
來皇上寵幸那狐狸精,便命人將那些花草都移到她的織霞宮去了,塢中的花匠雜
工也都跟著搬走,如今那兒再沒什麼人去,而且離這裡不過近百步之距,我們何
不將此人藏到那兒去?」

  世榮一聽,立覺不妥,心中叫道:「什麼鬼主意!你這笨丫頭也不仔細想
想,難道宮中禁衛會放過這樣的地方不搜麼?藏到那兒去,還不等把我於往虎口
裡送!」

  元春卻是大喜,她再沒有什麼更好的主意,便道:「也只好這樣了,走一步
瞧一步吧。」兩人便抹乾身子,穿好衣裳,撿起那張摘下的鬼面具,又仔細整理
了大屋內的擺設,方一人一邊攙扶起世榮,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避忌,半擁半拖
地往那藏錦塢而去。

  雖然濯嬌池與藏錦塢只不過百十步距離,但兩個美人卻走走歇歇,花了近半
個時辰,才將世榮搬到,皆已累得嬌喘吁吁香汗淋漓。

  只見那藏錦塢臨水而築,外圍一道籬笆,內裡數盈修捨,粉垣微坍,爬滿綠
蘿,遍地是殘盆碎瓷,略顯破舊荒僻,卻是清氣襲人。

  趁著月光可見二門上一副對聯:「靜倚平湖無煩惱,悄居竹林自天然。」

  世榮渾身無力,心中卻清醒,見門口一片泥土地上腳印零亂,一直揪緊的心
方才放下,尋思道:「真是僥倖,看來已有禁衛到這兒搜尋過了,如沒料錯,這
地方反而暫時無虞。」

  兩美人將世榮扶到一間屋中,安放一張床榻之上,立時各自軟倒。小蠻癱坐
在一張滿是塵埃的几上,用袖子拭去額頭的汗,悻悻地瞪著半昏迷狀的世榮道:
「今晚真見鬼了,竟惹上了這個大麻煩。」

  元春倚在牆邊,心情卻輕鬆起來,笑道:「佛祖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
圖也。」

  小蠻雙手合什,口中道:「阿彌陀佛,我可不存什麼奢望,今生只要逍遙自
在就心滿意足了。」

  元春瞧著她笑,又道:「做了這件善事,說不定過幾天佛祖便讓皇上瞧見
你,到時別說逍自在,便是榮華富貴也都有了。」

  小蠻怔怔道:「可這人卻是個刺客,或許就是要來行刺皇上的大逆不道之
徒,我們千萬別救錯了人才好。」

  元春也發起呆來,迷茫地望著世榮那張奇美異俊的臉,怎麼也不能相信他是
一個刺客。

  小蠻只想立時回到自已舒適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覺,第二天起來把這夜的怪異
經歷忘個一乾二淨,道:「我們快走吧,是死是活,瞧他自個的造化了。」

  元春點點頭,卻道:「這湖邊夜涼,他身上又受了傷,就這麼躺著,定然捱
不過去。」逕在屋中翻箱倒櫃,尋出一床花匠雜工沒帶走的被褥,見小蠻老大不
情願幫忙,只好親自去為世榮蓋上。

  世榮更是感激萬分,心中暗諾道:「若我能逃過此厄,他日奪了天下,定將
這美人立為皇后。」

  小蠻睏倦萬分,心裡又害怕,便再催促道:「天已快亮了,若還不走,館裡
那些太監丫鬟可要發覺我們不在了。」

  元春只得答應,走時又回頭瞧了世榮一眼,不知怎麼,心裡竟生出一絲不捨
之情。

     ***    ***    ***    ***

  寶玉悄悄回到院中,見大小丫環皆已睡下,便胡亂洗漱一番,躡手躡足地進
到裡屋,自已從衣櫥尋了套小衣更換,誰知忽從後邊環來一雙白臂,兩隻柔荑拿
住了腰頭的結子,熟悉無比地幫他鬆解那大紅汗巾。

  寶玉小聲笑道:「還是吵醒你了。」回過頭去,見襲人身上披著件銀紅紗
兒,裡邊是一隻青緞肚兜,底下垂著白綾細折裙,秀髮散落,遮了半邊的臉兒,
一副嬌慵迷糊模樣,兩眼正惺忪地乜著他,慢聲道:「一回勝過一回,如今越發
的晚了,反正我也管不著你。」

  寶玉陪笑道:「姐姐莫生氣,以後再不這麼晚了。」

  襲人道:「信你才怪哩,自個數數這話說過幾回了?」

  寶玉正容道:「這回定是真的了,不信來日驗證。」

  襲人懶得跟他認真,又道:「誰幫你開的門?我怎麼沒聽到。」

  寶玉跟白婆婆學了輕功,如今已能高來高去,剛才自是翻牆而過,哪曾叫
門,但又不便告訴襲人,只好撒謊道:「是佳蕙,她正好起來小解,我只叫了一
聲,她就開門了,因此姐姐沒有聽到。」

  襲人幫他換好了衣服,眼角瞥見窗紙已是微白,輕歎一聲,道:「快睡吧,
天都快亮了。明天晚些起來,叫個小廝去學裡找先生,就說頭痛,不去了。」

  寶玉只覺睏倦非常,應道:「也好,反正這幾日老先生有事,叫他那個俗不
可耐的孫子代課,沒什麼意思。」

  襲人聽他說起學裡,忽想起一人,冷冷笑道:「代課先生俗不可耐,卻還有
個知情識趣的秦相公陪著呢,怎說沒意思?」

  寶玉臉上陣青陣紅,強笑道:「姐姐莫聽別人亂說,我與他不過有些親近罷
了,便有些無聊人喜歡嚼舌頭。」

  襲人曾親眼瞧見寶玉與秦鍾胡鬧,何止是從別處聽來的,當下沉臉不語,只
怕接了話惹惱了他,兩人便不用睡覺了。

  寶玉不知她心裡想些什麼,不禁有點慌了神,畢竟襲人是他床上的「開山鼻
祖」,焉能不在乎,因而又笑道:「這會兒別人都睡了,我們到床上躺著聊去,
邊說話邊養神豈非最好?」

  襲人心頭一蕩,想起他早上許過的話,俏臉頓時暈起,卻道:「快快去睡
吧,都這麼晚了,你明兒便是睡上一整天,只怕也補不回來哩。」只推他上床
去。

  寶玉心裡有鬼,只想討好她,哪裡肯放人,死拉住她的手硬扯上床去,抱著
在懷裡笑嘻嘻道:「早上不是說了,今晚要好好與你陪罪麼。」

  襲人被他一抱,身子就酥了,急道:「別鬧了,我的好二爺,現在真太晚
啦,若想……想要,人家明晚再好好陪你。」雙手抓緊衣襟,掙扎著只要回自已
的床上去睡。

  寶玉天生就是一副賤骨頭,原本只想討好襲人,並無十分興致,見她嬌嗔不
依,反而來了情慾,翻身將其壓在身下,兩手上下亂摸亂竄,笑道:「明晚是明
晚的事,欠著債我可睡不著。」

  襲人不喜歡他這話,僵了身子道:「原來是要還債,那可不用你還啦,今晚
不用明晚也不用,快放人家起來。」

  寶玉聽出她惱了,忙低聲道:「我如實招了,此刻真是想極了姐姐,不信你
且去問它。」一手拿了她的柔荑,放到自已的襠處。

  襲人一摸,立時暈紅了臉,原來寶玉襠裡那物已發了起來,雖只是半軟半
硬,卻已肥碩得令她手掌合握不攏,且隔著小衣還傳過陣陣燙熱來,僵硬的身子
頓又軟綿如酥,眼波似醉地乜著公子道:「羞也不羞,竟然捉人家的手去碰自已
的……那東西。」

  寶玉握著她的手揉弄自已寶貝,軟語央道:「姐姐可憐,只陪我睡一會。」
襲人默不作聲,過了半響,滿面嬌羞地指指紗帳,寶玉大喜,忙直起身啟鉤放
下,襲人也幫他寬衣解帶,主婢兩個只略作溫存,便在被裡調雲弄雨起來。

  寶玉不知已跟襲人胡鬧過多少回,早就輕車熟路,玉杵刺入貝中,無須費力
勾探,幾下抽添便採得花心。

  襲人雙臂纏住公子的腰,閉目細細感受,不過數十抽,底下已是濘泥不堪,
她生怕蚌汁弄髒了床單,騰出一手探到衣服堆裡亂摸。

  寶玉道:「這會兒不摟緊你公子,還想做什麼?」

  襲人哼哼道:「被你玩出許多水哩,不尋條汗巾兒墊著,明天起來就好看
了。」手忙腳亂間,只找不到可用的汗巾,便對寶玉撒嬌道:「你且緩一緩,好
讓我找東西。」

  寶玉想起與她的第一次,也是這般的婆婆媽媽想東顧西,重重地撞了一下花
心子,笑道:「真是丫鬟的命,你就不能什麼都不理不睬,好好地享受一回
麼?」

  襲人只覺又酸又麻,卻忽然間沒了興致,咬了咬唇,幽怨道:「人家就這命
哩,注定了!」

  寶玉怕她胡思亂想,忙道:「誰說的!今晚你就先做一回奶奶,咱們演個鸞
鳳和鳴。」玉莖連刺數下至底,竟採不到花心,原來襲人興致銳減,那寶貝也隨
之悄然平復。

  襲人心頭一震,顫聲慌道:「莫亂說,折死我呢。」

  寶玉道:「你怎就受不起?不定你將來榮華富貴,而我卻泥豬土狗哩。」

  襲人心驚脈跳,只想著寶玉說的「奶奶」兩字,神餳氣緩道:「你說鸞鳳和
鳴,那……那不是形容人家……人家夫妻相偕麼?」

  寶玉笑道:「要你當一回奶奶,我們不扮夫妻又扮什麼?」

  襲人屏息靜氣了一會,雖然害怕,卻終熬不過那久藏心底的渴盼,瞧著寶玉
道:「這麼玩你才高興嗎?」

  寶玉道:「姐姐若不喜歡,我們就玩別的,反正今晚你不是丫鬟,嗯……不
如我們來扮……」

  誰知襲人卻打斷道:「就扮做夫妻,但奶奶二字卻是下人叫的,那……那你
該喚我做什麼?」

  寶玉便笑道:「娘子,你的花心兒溜哪兒去了?我怎麼尋不著呢。」

  襲人聽了「娘子」這一聲,剎那間神魂皆化,只覺從前對這公子所有的好,
總算沒有絲毫白費,鼻音如絲地嚶嚀:「不知道。」她此刻心暢神怡,淫情頓
返,池底那粒嫩心子迅速勃起,轉眼間又被寶玉採到。

  寶玉的龜頭已揉到那一粒嫩膩,卻仍左勾右探地聳弄,道:「還是尋不著
哩,娘子指點一下迷津可好?」

  襲人被他採得筋麻骨軟,頰染桃花地嬌喘道:「不來啦,你老是想……想羞
人家哩。」一縷清膩的蜜汁已從玉溝里拉絲垂下,無聲無息地滴注床單。

  寶玉故作生氣,道:「你既為我娘子,怎麼還放不下臉皮?」又湊近她的俏
臉,輕聲哄道:「乖哩,快說給我聽。」

  襲人眼波似醉地瞧著面前男兒,望著他那張怎看怎順的俊臉,細若蚊聲道:
「那你再叫我一次。」

紅樓遺秘 (三十二回)

            (三十二回) 吾心顰顰

  寶玉在她櫻唇上吻了一下,溫溫柔柔地喚道:「好娘子。」

  襲人只覺耳膜發麻,心中再無他求,便將那矜持盡棄,說出淫話來讓寶玉快
活:「奴家嫩嫩的花心子,不正被你的大棒頭壓在下邊麼?噯……就……就是那
兒哩,快被你揉碎了呢,噯……好……好酸……噯呀……」嘴裡浪著,下邊還輕
拆玉股,把那幽深處的花心兒來就公子的龜頭。

  寶玉身心皆暢,哼道:「姐姐今晚最好。」當下大開大合狂野聳弄,清膩的
花蜜因被肉棒來回的肆虐,早成了粘黏的白濁。

  襲人如癡如醉,早將尋汗巾兒的事丟到了九霄雲外,陰中蚌汁如泉湧出,把
床單被褥粘了東一塊西一塊,又捱了數十抽,花心子漸漸麻硬,突一下被寶玉揉
得狠了,蕊口綻開,咬著被頭嬌哼一聲,心甜意洽地摟住公子丟了。

  寶玉只覺滑漿塗杵,莖首微麻,心知俏丫頭已被自已搞丟了,卻依舊勇猛如
初,不一會又攪得她美意連連。

  襲人也極眷戀,卻見天色漸明,深恐有誰醒來撞見,打算再陪公子草草玩一
回即罷,當下做出許多嬌姿艷態,只想快快哄出他的精來,誰知直到洩意又生,
仍不見寶玉有那要射的意思,不禁有點急了,嬌聲道:「我的好二爺,怎麼還…
還不出來?天都快亮了,要是別人起床看見,我可就死了。」

  寶玉素來不能耐久,但因昨天才跟鳳姐胡鬧了一個下午,加之週身氣脈已跟
胸口的靈通寶玉交匯融通,此番竟格外持久。

  襲人香汗淋漓,抓著錦被拚命死忍,只想等公子精來一起對丟,怎奈陰中快
美如潮,苦苦捱了數十下,魂一蕩霎又地丟了一回,而寶玉卻依然堅固不洩,玉
面潘安漲成了紅臉關公,只一味狠插疾刺。

  襲人陰內已如泥淖,卻片刻緩不過來,挨了許久,花心又漸酥麻起來,心中
駭然,只怕過不百十抽,便得再死一回,她極少見寶玉這麼勇猛過,慌得底下嬌
呼道:「我的爺,還沒有要來的意思麼?」

  寶玉點點頭,粗著脖子道:「好姐姐,你再浪一點,定能將它哄出來。」

  襲人嬌白寶玉一眼,大嗔道:「人家都快成蕩婦了,你卻還嫌不夠浪?」生
怕又要比公子先丟,無奈間只好拋開羞澀,將玉腿往兩邊大大劈開,自已用雙手
高高擎著,擺了個最令寶玉著迷的姿勢,口中又流出些往日不肯的嬌聲澀語,低
低媚誘道:「襲人又要丟了,這次爺也陪人家一塊來好不好?」

  寶玉也知時間緊迫,心急之下,那精更不能洩出,疾刺之下,但聽襲人嬌哼
一聲,已是丟得花容失色。

  待襲人丟過第三回,寶玉又努力了許久,卻越發不見動靜,但聽身下嬌婢連
連討饒:「真不行了,若是再丟,襲人可就死啦。」

  寶玉轉首望向窗子,見外邊已是微微發白,無奈之下,只好拔杵退出,望著
自已那包滿白漿的大肉棒,垂頭喪氣道:「真是奇怪,今回竟這般難出,暫且作
罷,晚上再說吧。」

  襲人連丟三次,百骸俱散,心滿意足,卻怕寶玉憋得難過,暈著臉想了好一
會,終下了決心,櫻唇湊到他耳心細如蚊聲道:「要不人家用……用嘴幫……幫
你弄出來?」話還沒說完,雪白的脖子便已染紅了。

  寶玉已享受過鳳姐與秦鐘的嘴,卻還從來沒有嘗過襲人的,雖然曾經求過幾
回,卻始終不得玉人點頭,如今聽她自已要送上門來,心中頓時大喜,吻了又吻
她的玉頰,道:「果然是我的好娘子。」

  襲人為己解羞道:「今回若不給,日後你定是還要鬧的。」尋來汗巾將寶玉
那巍巍顫顫的大肉棒細細拭淨,柔荑扶著,慢慢俯下玉首,櫻唇輕啟,軟軟地噙
住了那紅油油的大蘑菇。

  寶玉終於如願以償,深深地吸了口氣,想到自已最醃髒的東西觸到了這美婢
最矜持的地方,整條脊骨都麻了。

  襲人的「口技」雖然遠不如鳳姐與秦鐘,舌兒不夠靈巧,吞得也不夠深,牙
齒還不時地刮人,但其臉上那嬌嬌怯怯又羞不可奈的神情,卻叫寶玉美到天外去
了。

  不過盞茶光景,寶玉已覺有些要射的意思,扶著襲人的頭低哼道:「姐姐且
套快些,再往深處含一點,方才更妙哩。」

  襲人嬌白了公子一眼,含糊不清道:「規矩這麼多,求別人弄去。」卻真的
依他所教,玉首一浮一沉地快了些許,又將櫻唇盡力往肉棒根部套去。

  寶玉龜頭前端頂到她深喉處的嬌嫩之物,只覺奇軟異滑,實在美不可言,馬
眼張翕起來,射意已是迫在眉睫。

  正於要緊關頭,忽聽得屋外「匡啷」一聲,不知是誰碰倒了臉盆,嚇得襲人
慌忙吐出寶玉的肉棒,手足無措地伏於他腿間,哪敢再動一下。

  只聽大丫鬟碧痕罵道:「死丫頭,一大早就毛手毛腳的,吵醒了寶玉,瞧我
不扎你!」原來外邊已有人起床了。

  襲人慌了起來,對寶玉央道:「好二爺,且放襲人走吧,今晚你想怎麼便怎
樣好麼?她們不定就進來的,晴雯也差不多該醒了。」

  寶玉雖然箭在弦上,憋得萬分難過,但別人他可不在乎,對晴雯卻是萬萬不
能,只好點了點頭。

  屋外聲音越來越雜,襲人再不敢呆在寶玉床上,草草整了衣裳,幫寶玉攏好
被子,又在他額頭甜甜地親一下,才躡手躡足地溜回自已的床上去。

  兩人躺著各自迷亂,忽聽晴雯在那邊床冷笑道:「這般瞞神弄鬼的算什麼!
做便做了卻又怕人知,來來去去的豈不嫌累?」

  襲人一聽,便知剛才的荒唐被睛雯發覺了,心中亦驚亦羞,卻又隱隱夾著一
絲喜悅。

  寶玉卻如五雷貫頂,嚇得目瞪口呆,哪敢吭氣半聲,心中好生後悔起來,躲
在被窩裡自怨自艾了許久,終抵不過那極度的睏倦,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    ***    ***    ***

  白玄橫躺在床上,兩眼巴巴地望著屋樑,心中百無聊賴,雖外邊陽光明媚,
他卻只能呆在房間裡,因為他前夜才捱了一劍,身受「重傷」,此刻總不能活蹦
亂跳地到處去吧。

  他摸摸胸口,一點不適的感覺也沒有,心裡得意起來,忖道:「鳳凰涅磐大
法果然非同凡響,我只不過略得皮毛,竟然就有這等奇效,待他日大功告成,那
還不是天下無敵!」

  想到此處,意氣風發,怕外邊有人聽見,只咧著嘴無聲笑笑,手臂忽擱著被
中一物,便摸了出來,卻是一柄蟒皮短匕,雙手握住往兩邊一分,只聽「錚」的
一絲悅耳金鳴,刃部已脫鞘而出,昏暗的屋內剎那晃起一道冷入骨髓的幽光,猶
如春水清冽,又似美人眸凝,不正是他從「午夜淫煙」滿連手裡奪來的那柄絕世
名刃——美人眸。

  白玄輕吟道:「如我美人星眸冷,任你鐵漢肝腸斷……肝腸斷……」摘了根
頭髮,對著刃口一下下吹去,果真是吹發可斷,轉眼兩指間的頭髮只剩下短短一
截,心神也隨之飄蕩遙遠,情不自禁憶起兩年前遇見的那個天仙來……。

  他正把玩得如癡如醉,忽聽有人敲門,接著聽見殷琳那動聽的聲音:「阿
玄,你醒了麼?」

  白玄慌忙將刃還鞘,復塞回被中,又躺正身子,扯好被單蓋了,才應道:
「早醒了,快進來。」

  殷琳推門進來,走至床邊,身子微傾,去瞧他的氣色,關切道:「怎樣了?
阿竹說你也不肯讓他幫你換藥。」

  白玄一見到她就覺開心,笑道:「我都說沒扎到要害,已經快好了。」

  殷琳道:「但他們說你流了好多血哩,讓我瞧瞧傷口,別發炎了還不知。」
見白玄僵著不動,以為他仍是害臊,自個的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立道:「好,
我再不睬你了,讓你自生自滅好啦。」轉身就走。

  白玄忙拉住她的手腕,道:「不換藥,就不能陪我聊聊天麼?在這屋子躺了
兩天,都快悶死我啦。」

  殷琳道:「不乖便不陪你。」說了這話,臉已微微發暈,目光轉落到白玄捉
著她玉腕的那隻手上。

  白玄臉上一熱,趕忙鬆手,心中急尋話題,瞧見她臉上略有倦色,便笑道:
「昨晚太熱了,睡不著覺是麼?」

  殷琳搖搖頭道:「到天快亮時才睡了一會,不過不是因為天氣熱,而是…」
說到這,神情竟似有一絲悸色。

  白玄一怔,問道:「而是什麼?」

  殷琳道:「昨晚我和爹娘從東太師府回來,碰上了那個採花大盜。」

  白玄忘乎所以地猛坐起來,道:「有沒有捉住他?」他對自已的師父有十足
的信心,何況還有個出自武林名門的師娘在一起,心料那採花大盜十有八九難以
逃掉。

  殷琳瞧瞧他,卻道:「你坐起來幹嘛?動作還這麼快,小心傷口呀。」

  白玄忙做狀摀住胸口,道:「睡得背都麻了,你就讓我坐一會吧。」

  殷琳將枕頭豎起,墊在床欄讓他靠著,道:「不但沒有捉住他,而且爹和娘
兩人聯手,竟也不是他的對手。」

  白玄大訝道:「區區一個採花盜,能有這麼利害?」要知他師父的伏虎拳,
可是被少林羅漢堂聖僧了空讚譽為「近千年來伏虎拳第二人」的。

  殷琳憂心忡忡接道:「娘好像還吃了點虧,回來後便有些神不守舍的,爹問
她傷著哪兒了,她卻總說沒有。」

  白玄「啊」地一聲,道:「怎麼沒人來告訴我?我這就瞧瞧師娘去。」立時
就要下床,原來林慧嬙平日極痛愛他這個徒兒,待若半個兒子,因此他自是十分
著急。

  殷琳見白玄甚是擔心她娘,眼中微露出一絲歡喜之色,卻按住他道:「不急
這一刻,你身上有傷哩,娘現在又沒什麼不好,你聽我說後邊的事。」

  白玄這才作罷,聽殷琳道:「雖然爹和娘沒能擒下那採花盜,卻總算阻了他
一會,之後東太師府宴罷的各路群雄就趕到了,其中有幾個是昨天來過這裡的,
對了,那個武當派的冷然你還記得嗎?」

  白玄一聽冷然這名,便繃了臉道:「怎麼不記得,當今江湖上最紅的十大少
俠之一唄。」

  殷琳卻神出望外,也沒注意白玄的神情,接道:「幸好圍剿的人當中有他,
否則昨夜不知多少人要折在那採花盜的手上。」

  白玄見殷琳此際神情,便如昨日看那冷然的神情一模一樣,心裡想她何曾對
我如此過?頓如打翻了醋罈子,滿懷皆酸,冷冷道:「難道那採花盜叫他捉住
了?」

  殷琳又搖搖頭,道:「那些人皆是名鎮一方的高手,十來個一齊圍攻那採花
盜,卻還是拿不住他,到後來,他脫不了身,便使出一樣十分邪門的功夫,身形
快得驚人,竟一拳將東海龍宮的萬壽相田冠打死了。」

  白玄越聽越驚,一時淡了醋意,駭道:「傳說那萬壽相田冠的龜甲神通刀槍
不入,比少林鐵布衫還要略強一些,竟然一拳就被打死了?」頓了一下又問:
「最後怎樣?又被他逃掉了?」

  殷琳道:「聽說他被冷然和東太師府的大總管汪笑山緊追不捨,情急之下,
竟逃入皇宮裡去了,如今是死是活,到此刻仍無消息。」

  白玄喃喃道:「他竟往皇宮裡逃?」仔細一想,只覺那個採花大盜的膽魄非
同尋常,心底竟有些暗暗佩服。

  突見大水牛跑進來,對殷琳叫道:「殷師姐,可找著你哩,武當派的冷少俠
來了,師父叫你過去見一見。」

  殷琳聽了,臉上似乎微微一紅,對白玄道:「好好歇著,我下午再過來瞧
你。」沒等他答應,便出門去了。

  白玄瞧著殷琳遠去的背影,心頭頓時悵然若失,瞪著眼睛對大水牛問道:
「那傢伙來做什麼?」

  大水牛道:「他聽說師娘似乎受了傷,所以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什麼忙。」

  白玄恨得牙齒發癢,忿忿道:「『少林武當是仇家』,我師娘受沒受傷,用
得著他來關心麼!」

  大水牛呆道:「好像只聽過『少林武當本一家』嘛,師兄怎麼說……」忽瞧
見白玄臉上的神色,登時嚇得把余話硬生生地吞回肚裡去。

  到了中午,小師妹翁敏送飯進來,白玄忙問:「那個冷然走了沒有?」

  翁敏將籃中碗筷取出,一樣樣擺在桌子上,答道:「早走了,他見師娘沒什
麼大礙,就告辭了,說是在都中還有些事要辦。」

  白玄又道:「那你殷師姐呢?回武館了?」

  翁敏道:「沒有,殷師姐陪著冷少俠一塊出去了。」說著又幫師兄盛了飯。

  白玄一呆,立道:「是那傢伙叫殷師姐陪他去的麼?」

  翁敏搖搖頭,笑嘻嘻地瞧著他道:「是師娘喚的,說人家冷少俠第一次到都
中來,人生地不熟的,幫著帶帶路,辦起事來也方便些,還叫殷師姐帶他到處去
看看,順便遊玩一下都中的景色。」

  白玄滿懷皆苦,飯也吃得索然無味,思尋道:「那冷然畢竟是大派弟子,身
為十大少俠之一,更有成為下一代武當掌門之望,師娘自然對他另眼相待了。」
待翁敏走後,便起身穿了外衣,將那柄美人眸藏在懷裡,悄悄地溜出屋子,避開
眾人,漫無目的地沿梨香院外圍的小道踱步,一路不知歎了多少個氣。

     ***    ***    ***    ***

  寶玉直睡到近午,方被襲人喚醒,說老太太那邊已著人請了幾回。於是趕忙
起身洗漱,更了衣過去。

  用了飯回來,眼睛雖仍倦澀,卻再無睡意,和衣倒在床上,回味著這幾日所
遇奇事,想起凌采容來,不知再見何時,心中一陣惆悵,不禁輕輕地歎息了一
聲。

  麝月剛好進來,笑道:「又著魔了,好端端的歎什麼氣?」

  襲人一早得了公子滋潤,容顏煥彩,滿心飴愜,正於一旁做針線,微笑道:
「他歎氣呀,十有八九是無緣無故,剩下的那一、兩成,定又是糾纏不清的,你
若問得出個究竟來,那才奇怪哩。」

  麝月道:「偏偏世上就有這種人呦,要是我有閒功夫呀,怎不去想些賞心樂
事呢?」走過去瞧襲人的針線功夫。

  寶玉聽了她的話,思緒不覺轉到昨日溪邊的旖旎風光,憶起光天化日之下鳳
姐兒那半裸的美態,心中不由一陣銷魂蝕骨,繼又想到那塊因故而名的點翠台,
一時來了興致,對晴雯道:「快幫我研墨,我要寫字。」

  誰知晴雯卻冷冷道:「我才不呢,上回一大早便叫人研墨,結果才寫了三個
字,丟下筆便不見了人影,哄我們白等了一日,今兒我可再不上當了!」

  寶玉觀顏察色,立已明白她其實在生早上的氣,心中一陣惶恐,待欲出言相
哄,卻見她摔簾去了。

  麝月笑道:「真奇怪,她今天怎這麼大的火氣?莫非昨晚又輸了錢?」便去
取來了硯,捲起袖口幫寶玉研墨。

  寶玉提筆醮飽了墨,凝神聚思幾許,便一氣寫下了「點翠台」三字,心中甚
感滿意,歪著頭左看右看,對襲人和麝月道:「你們都來瞧瞧,這字寫得好不
好?」

  但聽背後有人道:「比上回又寫得好呢,但不知這點翠台是出自什麼典
故?」聲音清甜柔美,卻是黛玉來了。

  寶玉回過頭來,臉上發熱,哪能解釋這點翠台的來歷,作笑道:「沒什麼典
故,一時之興,胡亂寫的。」

  麝月笑道:「姑娘來了最好,我們不識幾個字,又哪瞧得懂好壞?」便去為
黛玉倒茶。

  黛玉上前再看那字,對寶玉道:「你上次答應幫我寫的匾呢?不如現在就還
人家吧。」

  寶玉瞧著她道:「若我寫了,你當真會掛到門斗上?」

  黛玉也望望他,道:「你若真的幫我好好寫,人家怎不敢掛呢?」

  寶玉道:「好,今天就寫與你,嗯……寫什麼字好呢?」

  黛玉抿嘴淺笑,道:「我不知道,你想寫什麼字給我好呢?」

  寶玉搔搔頭,豈敢胡亂應付,便背著兩手於屋內來回踱步。

  黛玉也不催他,坐到襲人旁邊看她做針線,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只不時抬
頭瞧寶玉一眼。

  寶玉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心道:「我曾送她『顰顰』兩字,平時這麼叫了,
也不見怎麼答應,不知她心裡喜或不喜?何不趁此試探一下。」便叫道:「有
了,妹妹請過來。」

  黛玉走到他身邊,含笑道:「人家坐著你就不能說麼,也罷,瞧在寫匾的份
上,且聽你的,嗯,要送我什麼字呢?」

  寶玉把嘴湊她耳畔道:「就寫『吾心顰顰』這四字如何?」

  黛玉一聽,臉就紅了,心中「怦怦」亂跳,乜了他一眼道:「你且說說,這
幾個字卻是什麼意思?」

  寶玉本意實為:「我心裡的顰顰。」也可作「顰顰在我心裡。」但這些話他
又如何敢說出口,因而早已想好說法,堂而皇之道:「當日初見妹妹,即送『顰
顰』二字,乃源自《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妹
妹眉尖若蹙,是以眉既顰顰,心中自亦顰顰,正謂貌由心生也,因此書匾『吾心
顰顰』這四字於門斗之上,別人一見,即知主人心境矣。」

  寶玉說得天花亂墜,但黛玉又是何等的蘭心慧質,隱隱覺出其中輕薄之意,
心中如癡似醉,面上卻有些掛不住,忽沉了臉,含嗔帶怒道:「常聽別人說你喜
歡杜撰,果然沒錯,人家求你寫個門匾,你也要趁機編派一番,我且問你,你見
我眉尖若蹙,就知我心中也然了?殊不知我成天樂不可支哩,哼!欺負人的東
西,不要也罷。」說完轉身就走。

  寶玉慌了,忙道:「皇天在上,寶玉絕無絲毫編派之意,妹妹既不喜歡,我
再想別的字。」欲去拉她,卻被她摔手而去。

  麝月正棒茶進來,道:「林姑娘只來一會了,怎麼就走了?」寶玉臉上陣紅
陣青,哪能答她。

  襲人抬頭,兩眼卻不仍離手中針線,笑道:「他說了一通難懂的話,卻叫林
姑娘聽出又是在損人了,因而給氣跑了。」

  麝月搖搖頭道:「不在一起便想,到了一塊卻又要鬧,真真沒你們的法
子。」

  寶玉頹然坐入椅內,百般揣測黛玉方纔所嗔,癡癡地更是難以自解,尋思道
:「莫非她覺察出了我的真意,心裡卻不喜歡,所以……」漸漸地沒意思起來。

  屋裡兩婢見他癡魔起來,正沒主意,忽見小丫鬟春燕跑進來道:「秦相公來
了,說要為二爺請安呢。」

  寶玉一聽是秦鍾來了,頃刻還了點精神,道:「快請他到書房,我這就過
去。」

  兩婢你眼望我眼,皆不說話,待寶玉出去,襲人生氣道:「這人來做什麼!
寶玉不去上學,他便跟著不去上學了,好容易才在家裡呆一天,卻還要纏上門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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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言:這裡對一些朋友前段提出的疑問做點解釋,這幾篇都屬於原來的《誅
邪》系列,但因出版方認為還是獨以《紅樓遺秘》為書名較為吸引人,所以又改
了回來,《誅邪》這個書名以後將不再使用。

  至於沒有全部在網上貼齊,則是應出版方的要求,考慮到銷量與盜版的問
題。喜歡此文的朋友請多體諒,暫且胡亂玩看,或許等一段時間後再補全吧。

  有幾位朋友置疑用於北靜王世榮的筆墨是否過多了,其實從一開始就能看出
一點端倪,這個人將與白玄同為書中亦正亦邪的兩大對角,他們與寶玉會有微妙
互動,時敵時友糾纏不清,三人各因際遇,分別成魔、入邪、生癡即是此書的主
線。

  曾經看過許多精彩的書,總遺憾其中一點:那些反角的描寫大多力道不足,
使人不能徹底地過癮,因此我將在此書中做一個大膽的嘗試,即投入他們兩個的
筆墨不遜於寶玉的份量,希望能產生一種勢均力敵的緊張效果,自信到時不會令
太多的人失望。

  有朋友挺喜歡世榮這個角色,也有人說一看到他就討厭,這正是我想暗地裡
製造的一種效果,不願我書中的反角只是千篇一律的簡單臉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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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回) 千手仙娘

  寶玉到了書房,見秦鍾躬身長揖,道:「聽說二叔身上欠安,所以跟學裡請
了假,過來探望。」

  寶玉忙上前扶起,上下打量,見他今日穿了領紫衣,比往時愈顯妍秀,眉目
傳情道:「說了十天半月,卻到今日方來,莫非我不生病,你還不來?」

  秦鍾見了寶玉神色,心中一曖,但身在內院,不敢放肆,問道:「二叔身上
可大安了?怎麼今早沒去上學。」

  寶玉牽了他的手,道:「坐下再慢慢說。」便於桌前對坐了。

  秦鍾忽見那邊軟簾掀起,進來個錦裳麗裙的丫鬟,手裡捧著茶,他眼睛只稍
稍一掠,已認得是在「寧國府」見過的襲人,心知這丫鬟比別個不同,慌忙摔了
寶玉的手,站起來道:「怎敢有勞姐姐倒茶,讓我自已來才是。」卻見襲人面無
表情地放下茶,轉身便走出了書房。

  寶玉知襲人心裡不樂意,也不惱她,對秦鍾笑道:「你只管坐著,丫頭跟前
你我皆是一樣。」

  兩人說了一會沒要緊的散話,秦鍾又問:「寶叔是哪裡不好?」

  寶玉見他十分關切,心中感動,底下伸出手去,又握了他那女兒般的嫩手,
笑道:「不過昨晚睡得遲了,想賴個學,就叫人去報頭痛了,倒累你擔心哩。」

  秦鍾見寶玉親近過來,心中甚慌,忙朝他打打眼色,示意不可。

  寶玉見了秦鍾那羞怯模樣,反而十分喜歡,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有外人來
時,那些大小丫鬟皆自迴避,我若不喚,她們定不會進來的。」秦鍾卻仍忸怩不
安,因在寶玉書房內,只覺百般不自在。

  寶玉見狀,挪過椅子貼近秦鐘,小聲笑道:「若說我身上不舒服,倒真還有
一樣。」

  秦鍾一怔,忙問:「寶叔哪兒不舒服呢?」

  寶玉將他手兒拿到自已襠前,悄聲笑嘻嘻地道:「便是這兒,早上跟襲人鬧
了,卻沒能出來,一直憋著哩。」

  秦鍾頓然紅了臉,他是陰陽皆好,想起襲人的模樣,心中不由一蕩,瞧著寶
玉細若蚊聲道:「現在能出去嗎?」

  寶玉點點頭,卻小聲道:「外邊天熱,我這屋裡倒還涼快些,真不用怕
哩。」情慾已動,握著他的手便在自已的寶貝上捏弄起來。

  誰知襲人並沒有遠去,躲在簾外掀了一絲縫兒望裡偷看,見他們就在房中亂
來,羞得面紅耳赤,心中焦急萬分,卻想不出什麼阻攔的法子,一時走不甘心,
不走又看不下去。

  秦鍾摸到寶玉襠裡的玉莖,只覺已肥肥碩碩地粗漲起來,不禁口乾舌燥,心
中猶豫不決,終不敢白大天裡就在這兒胡鬧,忽道:「寶叔知道蔣家班已回到都
中了嗎?」

  寶玉道:「聽說了,只還不曾去光顧過,怎樣呢?」

  秦鍾道:「下午你我皆不上學,何不一起去瞧瞧那個名馳天下的琪官兒?」

  寶玉常聽秦鍾說那琪官如何的嫵媚溫柔罕世風流,早就心儀甚久,便笑道:
「也好,他下午有戲麼?在我這裡,你終究縛手縛腳的,只是………今晚又如何
呢?」

  秦鍾暈著臉道:「一切都聽寶叔的。」

  寶玉便回裡屋更衣,不見襲人和晴雯,只好叫麝月服侍換了,交代道:「晚
飯不回來吃了,派人告老太太去。」復去書房尋了秦鐘,一塊出門去了。

  襲人立在簾後,瞧著他們遠去,心中一陣絞痛,幾沒嘔出血來。

  寶玉與秦鍾不想惹人多言,便從梨香院的小門悄悄穿出,那邊小徑平時行人
已少,此時午後天熱,更不見半條人影。

  秦鍾一出「榮國府」,心神便輕鬆了許多,笑道:「寶叔昨晚睡得遲,莫不
是跟襲人鬧了個通宵吧?」

  寶玉道:「重新叫過,此刻又沒別人,卻還這麼叫我?」

  秦鍾輕聲喚道:「玉哥哥。」眼裡儘是媚意。

  寶玉這才高興起來,道:「昨晚遲睡,是因為遇見了樁奇事,但說來話長,
以後再慢慢告訴你。」頓了一下接道:「天快亮時才跟襲人鬧的,也不知怎麼回
事,都弄丟了她三回,我卻還是出不來。」

  秦鍾抿嘴笑道:「恭賀玉哥哥,已臻那金槍不倒之境。」

  寶玉笑嘻嘻去捏秦鐘的腰,道:「你想取笑我是不是?」正欲與他在嬉鬧,
忽見那邊一人來回踱步,仔細一瞧,原來正是悶悶不樂的白玄,便開口叫道:
「白大哥!」

  白玄抬起頭來,作揖道:「可是賈公子麼,天氣這麼熱,怎麼還出門?」一
眼瞥見他後邊的少年,身著一領紫衣,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靦腆含糊,羞
羞怯怯,那俊俏之處絲毫不遜寶玉,眉目間卻更多出一種嫵媚之色,便如嬌女一
般,不禁暗暗稱奇,心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男兒。」

  寶玉笑道:「今天沒去上課,在屋裡悶得無聊,所以出來走走。」忽瞧見秦
鍾正偷瞧著白玄,粉臉泛暈,心中一動,介紹道:「這是我侄媳弟秦鐘,也是我
的同學哩。」

  白玄做揖道:「秦公子好啊。」見那少年面若桃花,似有羞色,不禁微微皺
眉,心道:「這人不但長得像女子,竟連神態也跟女子一般。」

  寶玉轉首又對秦鍾道:「這位是正心武館的白玄大哥,因都中最近在鬧採花
盜,府裡特地請來幫忙巡護。」

  秦鍾見白玄劍眉星目英氣勃勃,與寶玉卻是一種不同的俊秀,不知怎麼,心
裡竟羞了,輕喚道:「白大哥好。」

  寶玉道:「對了,白大哥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白玄道:「敢勞公子牽掛,那一刀並未傷及要害,貴府也有請大夫精心醫
治,現已無什大礙了。」

  寶玉道:「我們正要去看戲,白大哥既無大礙,何不一起去散散心?」秦鍾
一聽寶玉邀他同去,不由暗暗歡喜,只盼白玄能答允。

  白玄本不想跟這些紈褲子弟混在一起,卻因殷琳陪那冷然出去,至今未回,
心中鬱悶非常,想了想便道:「公子好意,怎敢不領,只在下粗人一個,只怕看
不懂那些雅戲。」

  寶玉笑道:「我也不懂,只看熱鬧。」當下叫了輛大車,三個一起坐了,秦
鍾喚車伕道:「請往摘星園。」

  路上白玄忽問:「那夜最先發現五個賊人的,果真是賈公子麼?」

  寶玉點點頭,胡亂答道:「那夜晚睡,恰巧遇上。」

  白玄又道:「原來公子也練過武功,不知出自哪個門派?」

  寶玉道:「武功我可不識,只跟人學過一點輕功。」

  白玄以為他不願意說,便不再多問,心道:「連他老子都不知道,當然要瞞
著別人了…難道跟我一樣,也練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武功?」鼻中聞到縷縷清香,
也不知是寶玉還是那個秦鍾身上的,忽想著:「曾聽人說富貴人家的子弟,有許
多是喜好那龍陽斷袖的,莫非這兩人也……」額上冒了汗,心裡漸有些不自在起
來,悄悄地挪了挪屁股,坐的離他們遠點了。

  到了摘星園,雖然天氣甚熱,但幸園內大樹繁多,綠蔭遍地,倒也清涼。

  三人進到園內,便有看場的小廝迎上。寶玉問道:「還有好位子麼?」

  那小廝見他們三人中有兩個衣著十分華麗光鮮,身上掛飾也似精緻名貴,看
樣子不只是一般富貴人家的公子,堆滿笑臉道:「今天是蔣家班回都後的首演,
捧場的人極多,不過南廂廊上還留著幾個清雅的位子,不知幾位小爺要不要?」

  寶玉遊目四顧,果然來者極多,幾滿園子,忽望著前面道:「前排正中,不
是還有一些位子麼?怎麼不給我們?難道怕我少賞了你銀子!」

  那小廝仍諂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前三排的正位,全叫朝陽賭坊的人給
包下了,別看他們坐不了那麼多人,可是排場在那裡,絕計不肯讓給別人的,例
來如此,我們也沒辦法呀。」

  寶玉等三人一聽,皆不多話了,便跟著小廝過去南廂的位子。原來這朝陽賭
坊乃都中第一大的賭坊,於黑、白、官三道皆能吃得開,即便是婦孺老殘之流,
也都知道他們的利害。

  三人坐下,秦鍾因覺遠了,怕到時看不清楚那個琪官兒,不禁憤憤道:「天
子腳下,一個賭坊竟敢這等霸道。」

  寶玉笑道:「莫生氣,什麼時我央老太太去,把這蔣家班請到我們府裡專演
一回,到時我們自然能看得逍遙自在了。」賞了小廝一錠過兩的銀子,道:「劃
了票,餘下的皆做茶點錢,有好的儘管送上來。」那小廝見他出手十分闊綽,臉
上堆笑得更歡,點頭哈腰去了。

  白玄常在江湖上行走,知道的自比賈、秦兩人更多,心中尋思:「這朝陽賭
坊的當家紫氣東來崔朝陽,雖然武功不高,但其各路關係卻極多,岳丈是都中第
一大布商程彥淳,同門是朝中一品爵西寧郡王的二公子蔡翰,其弟崔飛星又是三
品爵杭州府布政使,好像山東綠林盟主劈岳斧彭鎮東還是他的拜把子兄弟,這樣
一個人物,當然是誰都不想惹的。」

  寶玉忽拍白玄肩膀,叫道:「快瞧哪邊,是不是你的殷師姐。」白玄忙順他
所指望去,果然是掛念了大半天的殷琳,身邊還有一個男子,正是那個討厭的冷
然。兩人正在一株大柏樹下站著,似乎還沒找到坐位,遠遠地往戲台上望。

  白玄見他們並肩而立,指點風物,喁喁輕語,彷彿一對情侶般,心裡滿不是
滋味:「才識得多久,竟然就陪他一起來看戲了,還這麼親近。」

  寶玉心中一直掛記著這位大眼睛美女,道:「他們好像找不到位子,我去請
他們過來一起坐吧。」沒等白玄開口,已逕自擠了過去,遠遠就叫:「殷姑娘,
你也來看戲麼?」

  殷琳正與冷然說話,兩人並沒急著找位子,忽聽有人叫喚,不禁一怔,循聲
瞧去,卻見一個華裳公子招著手擠過人群來。

  待其走近,殷琳已認出是誰,低聲對冷然道:「是榮國府的賈公子。」冷然
點點頭,望著寶玉微微而笑。

  寶玉擠到他們身前,笑道:「果然是殷姑娘,咦,這位是昨晚捉拿那採花盜
的大俠吧?」

  殷琳跟寶玉並不熟悉,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冷然說話:「不敢當,公子
昨晚也在場?」

  寶玉點點頭,道:「你們也來看戲麼?找到位子了沒有?」眼睛只往人家姑
娘臉上晃。

  殷琳微紅了臉,瞧向別處去,心中道:「這人好無理,哪有這麼看人的。」
想起第一次遇見時,寶玉也是這麼的莫名其妙,印象不由大壞。

  冷然瞧瞧殷琳,應道:「還沒找到位子。」

  寶玉瞧著殷琳的側面,也覺美不勝收,心歎道:「好長好美的睫毛呀。」嘴
上又道:「我那邊還有位子,你們過去一起坐吧?」

  殷琳道:「不必了,我們只瞧一會就走,冷少俠不是還有事情要辦麼?」眼
睛望向冷然,冷然忙應道:「是的,多謝了。」

  寶玉猶不死心,只盼能跟這姑娘多呆一會,便多看上兩眼也是好的,指著後
邊道:「殷姑娘,你師弟白玄也在那邊呢,不過去會會?」

  殷琳聽了,又是一怔,眺目望去,果見白玄在對面廊上,也正往這邊瞧來,
心道:「他傷還沒好,怎麼就跟這公子跑來看戲了?」心中擔憂,便對冷然道:
「那我們過去一會。」冷然點點,三人一起擠過人群,來到南邊廊上。

  殷琳走到白玄跟前,蹙眉微嗔道:「阿玄,你怎麼跑出來了?碰到傷口怎麼
辦」。

  白玄見她神情十分關切,心中一熱,忖道:「師姐還是在乎我的。」隨之作
笑道:「屋裡悶太久,出來曬曬太陽,正好碰見賈公子,就一起過來看看了。」

  殷琳瞪了他一眼,這麼多人面前也不好多說,轉身對冷然道:「對了,他是
我師弟白玄,前夜遇襲中受傷的一個。」

  冷然拱手作揖,對白玄微笑道:「見過了,記得昨天他還躺在床上吧,如今
看來,身上的傷勢定是已經好多了,白師弟好。」

  殷琳欣賞地望望冷然,要知他可是當今紅極江湖的十大少俠之一,名氣與白
玄相比,不諦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卻能如此謙恭地向白玄問好,除了本身修養
甚好之外,也可以說是給足了自已的面子。

  誰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白玄對冷然早有成見,立覺他話裡帶刺,眼角又
乜見殷琳瞧他時的欣喜神色,心中的醋瓶子打翻,冷冷道:「技不如人自得在床
上躺著,哪有冷少俠這等瀟灑的本事,昨夜剛捉拿完採花盜,今天便能來遊山玩
水看大戲。」

  殷琳訝然,轉首望向白玄,見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冷然,心中忽然有所省悟,
俏臉漲得緋紅,努力平靜道:「阿玄,你怎麼這樣說話?人家因見你傷勢好轉,
為你高興,你卻……卻……」

  冷然見了他倆情形,也似有所領悟,忙道:「其實到這裡來,也不儘是為了
看戲,嗯,不知哪裡有了點誤會吧?殷姑娘不用再陪伴在下,冷然這就告辭。」

  白玄見殷琳回護冷然,而冷然得了便宜卻還趁機賣乖,心中醋勁更是大發,
青著臉道:「我只隨便說兩句,你們用得著這般緊張麼?要走也是我走……」轉
身就要離去。

  寶玉忙扯住白玄的衣衫,道:「有話好好說嘛,戲都快開演了,怎麼就要走
了?」他也瞧出一點其中的微妙,只怕他這一走,場面就更尷尬了。

  殷琳氣得臉色發白,怔怔地瞧著白玄,細嚼著「你們」兩字,眼圈已慢慢紅
了起來,剛想說:「都別走,還是我走好了。」忽聽背後有個嬌滴滴地聲音道:
「哎呀,這位莫不是十大少俠之一的冷然麼?」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華裳美婦來到廊下,年約三十左右,秋水為神,芙
蓉如面,肌膚若雪,鴉鬢油亮,真是可用天上仙妃來形容,她身後跟著數名俊俏
婢女,再遠一層,又有近二十名精壯的褚衣漢子,腰上都挎著兵刃。

  冷然作揖道:「在下正是武當冷然,不知夫人有何見教?」

  那美婦歡言道:「真是幸會,冷少俠到了都中,怎麼也不賞個臉,到敝莊做
一回客?」她聲音中似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嬈,只教聽者心跳不已。

  冷然微異道:「敢問夫人是……」

  那美婦人盈盈施了一福,微笑道:「程彥淳是妾身家父,崔朝陽便是外
子。」

  冷然聽了,又作一揖,敬聲道:「原來是賭林大家千手仙娘崔夫人,在下正
打算去貴坊拜見伉儷,不期此處遇上。」

  崔夫人道:「我聽爹爹說,冷少俠為我二妹之事親臨都中,心裡十分感激,
曾去東太師府上請了少俠幾回,但因東太師愛材心切,只是不肯放人,一時也沒
法子,只好先收拾了房子等著,待會看完戲,少俠定要到敝莊住上個十天半月才
好。」

  冷然道:「說來慚愧,在下已入都數日,卻仍沒能查到二小姐的下落。」他
一來未經證實,二來怕崔夫人無法兀然接受,因而不敢將從那鬼面人嘴裡得來的
噩耗轉告。

  崔夫人黯然道:「我二妹生性雖有些嬌縱任性,卻從來不曾傷害過誰,此時
只有望她吉人天相了。」如此多人場合,她不願流露太多傷感,轉言道:「若知
冷少俠今天有興趣來看戲,妾身定將這園子包下來恭候。」

  冷然笑道:「這看戲的人少了反無趣味,待演到好處,總得有人一齊喝采才
有味道。」

  崔夫人道:「冷少俠身為當今名動江湖的十大少俠之一,卻沒絲毫的架子,
可真是難得哩……」白玄聽她一味恭維冷然,心中老大不高興,冷哼了一聲。

  崔夫人雅號千手仙娘,原是因自她那變幻莫測的賭術,然而賭術要練得好,
聽力自是其中最中要的方面之一,白玄輕輕一哼,哪能逃得過她的耳朵,眼波流
轉,目光落到了白玄的臉上,微笑道:「這位是……」

  冷然見白玄沒答,忙應道:「這位是正心武館的白……」

  孰料卻給白玄冷冷打斷:「我不過是個泛泛之輩罷了,豈敢有勞冷少俠代
答。」

  崔夫人碰了個冷釘子,心中暗暗惱怒:「冷少俠身為十大少俠之一,尚且對
我謙虛恭敬,你又算什麼東西,竟敢這般無禮!」只因不知他跟冷然是什關係,
臉上卻仍掛著笑容,道:「既然這位公子不願意說,那就不勉強了,其實妾身聽
過的名字太多,也沒能記得住幾個。」言下之意卻是,像你這等無名小卒,即便
說了名字,只怕我還記不住呢。

  白玄臉上陣青陣白,心裡罵道:「這賤婦竟在琳琳面前大捧冷然,卻暗地裡
損我。」他此際已鑽進牛角尖,也不想剛才出言已先得罪了人。

  崔夫人撇開白玄,轉首對冷然笑盈盈道:「噯呀,不要站在這兒說了,咱們
不坐下來,他們可不敢開演哩,這就請冷少俠和幾位朋友到前邊去,一邊看戲一
邊接著聊。」

  冷然應了聲「是」,轉首瞧向殷琳,眼中充滿了期望,殷琳猶豫地點點頭,
又望望白玄,眾人面前,只盼他不要再鬧,低聲問道:「你一起來麼?」

  白玄道:「我才不去。」話剛出口,便已後悔,這麼一說,盡顯小雞肚腸,
不但沒給殷琳的面子,也得徹底罪了朝陽賭坊的人,可是說出的話覆水難收,自
知在殷琳的心裡又丟了一分。

  殷琳無比失望乜了他一眼,不再理睬,跟著冷然與那崔夫人坐到前面去了。

  寶玉見沒人邀請自已,心中訕訕的,只好與秦鍾仍坐原處。

  白玄此時只覺百般無味,忖道:「琳琳定是從此瞧不起我了,留此何益?」
便起身告辭,賈秦兩人苦留不住,只得由他去了。

  那蔣家班的戲子正等得心焦,見崔夫人等一干人坐好,方敢鳴鑼開演。台下
看客早已等甚不耐煩,但因朝陽賭坊的勢力極大,皆忍著不敢起哄而已。

  原來演的是出《貴妃醉酒》,前邊一段,不過是些跑龍套耍丑旦的,寶玉與
秦鍾淡淡瞧著,一邊磕瓜子喝茶,也沒什麼興味,忽聽手鑼響處,簫鼓也鳴,只
見繡簾動處,扮了唐明皇的老生攜了個千嬌百媚的楊玉環出來。

  秦鍾頓來精神,指著叫道:「哥哥快瞧,那個楊貴妃便是琪官演的。」寶玉
忙坐直身子,凝目細瞧那台上的花旦。

  又過一會,演到醉酒節段,只見那琪官越做越出神了,仿著醉軟了的樣兒,
水袖拖拽揚甩,口裡銜著一隻玉杯,把腰兒扭轉翻騰,舞若風中嫩柳,身子便似
粉條兒做的一般,惹得滿園紛紛喝采不迭,有許多有錢人早換了錁兒與賞牌,雨
點似地撒上台去。寶玉與秦鍾更是大聲喝采,可惜離戲台遠了些,不能瞧個十分
清楚。

  後來又接連演了兩出大戲,皆是由那琪官擔綱,博得無數采聲。到了晚飯之
時,園子裡上了許多燈籠,愈顯熱鬧,寶玉與秦鍾又點了酒菜邊看邊吃,瞧到好
處,難免如癡似醉。

  三出過後,夜已漸深,園中看客紛紛散去,冷然、殷琳與朝陽賭坊的人也不
知何時離開,寶玉和秦鍾卻是意猶未盡,仍坐在廊上品茶回味,秦鍾道:「我聽
人說,這琪官原本的容貌比在台上還要嬌妍哩。」

  寶玉聽得心中大癢,歎道:「不知何時,才能得緣一見。」

  秦鍾眼珠子一轉,忽道:「我有朋友識得他,哥哥若真有心,便等我設法安
排。」

  寶玉大喜,道:「這樣最好,如須什麼花費,儘管與我說知。」

  秦鍾見他迫不及待,捏了他手心一下,笑道:「只怕見了他呀,心裡便沒有
我了。」

  寶玉趕忙指天欲誓,卻被他用手摀住嘴巴,又笑道:「好了,我還不相信你
麼?」凝目對望,情慾暗動,兩下會意,一齊起身出了摘星園。

  出了園門,秦鍾道:「玉哥哥,天已甚黑哩,我們又往哪兒去?」

  寶玉正想著,又聽秦鍾道:「聽說鎖春閣最近來了個妙婦人,豐腴得很,風
情也好,你身上帶了多少銀子,不如過去瞧瞧?」

  寶玉聽見「妙婦人」三字,心中忽然一動,道:「我們還是回府裡去。」

  秦鍾一怔,道:「那你自已回去。」

  寶玉盯著他笑道:「下午你說什麼來著?」

  秦鍾道:「人家說一切都聽你的,可是你屋子裡滿是丫鬟婆子,不知人言可
畏麼?」

  寶玉搖搖頭,神神秘秘笑道:「不回我屋裡,而是帶你去一處溫柔仙鄉。」


(第三十四回)風雲暗湧

  寶玉與秦鍾仍從梨香院的小旁門進府,那邊甚是清靜,一路沒碰見幾個人。

  行至帳房,寶玉叫秦鍾於樹後躲著,自已進去借了筆,在一張小字條上寫了
「小木屋」三個字,然後揉成一團捏在手心裡,出來復攜秦鍾前行,到了一座大
院子旁,遂又停下。

  秦鍾東張西望了一下,疑惑道:「這不是二嬸嬸的院子麼?」

  寶玉道:「你還是這裡等著,我一會就出來。」撇下他,逕自入院去了。

  進到院內,瞧見豐兒坐在中門上,便招手過來問道:「你爺在家麼?」

  豐兒搖搖頭道:「還沒回來,說今晚要請人吃飯哩。」寶玉心中一暢,直奔
裡屋,掀簾而入,只見鳳姐正與平兒在榻上說話。

  鳳姐兒一見寶玉進來,頓時笑靨如花,拉他身邊坐下,道:「今晚又不在家
裡吃飯,跑去哪兒玩了?」寶玉胡亂應了,只找些散話來說。

  鳳姐心中明白,尋了幾個借口欲支開平兒,無奈她只是膩在榻上不肯走開,
急得寶玉額上冒汗,心念一轉,對平兒笑道:「口中好幹,姐姐幫我倒杯茶好
麼?」

  平兒只好下榻,也不到外邊弄,只去倒桌上的陳茶,但她這麼一轉身,寶玉
已覷著了機會,將紙條迅速塞入鳳姐的手心裡。

  鳳姐兒嬌白了他一眼,把那紙團捏在手心裡,臉上蕩漾出一股迷人的笑意。

  平兒倒了茶,面無表情地復坐兩人對面,鳳姐對她罵道:「你可越發懶了,
這樣的冷茶怎麼能吃?」寶玉只說沒事,天熱茶涼才好,又聊了幾句,便起身告
辭。

  秦鍾見寶玉出來,忙上前捉住他的手,埋怨道:「怎去了那麼久?可沒急死
我。」寶玉笑而不答,又拉著他走,竟往院後假山的幽暗處尋去。

  秦鍾心中驚疑不定,一路連問,寶玉只答:「到了便知。」

  兩人轉過假山旁側,摸黑又走了一會,忽聽寶玉道:「到了。」秦鍾趁著月
光凝目一瞧,原來前面竟有間小木屋,上下幾被籐蘿植物爬滿,只露出一扇小門
來,門上是一把嶄新的銅鎖,只見寶玉掏出鑰匙上前開了鎖,回身招手他進去。

  秦鍾走進小門,只覺腳下所踏皆是軟綿,只是四周黑燈瞎火的,不知寶玉在
弄些什麼,正待要問,前面忽然亮了起來,原來寶玉點燃了一盞琉璃燈,笑吟吟
道:「小鍾兒,瞧瞧這地方可好?」

  秦鍾四下觀望,頓時發出一聲驚歎,原來小屋裡竟是異樣的華麗舒適,四壁
所露雖皆為木質結構,樸素天然,但裡邊的傢俱擺設卻是典雅考究,那梳妝台、
春凳、小几、香爐、立鏡、羅帳、臥榻、紗衾、繡枕、琉璃燈等用品一概俱全,
地上還鋪著一張軟綿綿的西洋絲絨毯,踏在上面好不舒服。不禁訝道:「幽深僻
靜處,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仙鄉?」

  寶玉過去推上了門,便一頭栽倒榻上,雙手枕首,洋洋得意道:「這便是我
與你鳳嬸子幽會的溫柔鄉了。」

  秦鍾羨慕萬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到處玩看,歎道:「在這裡纏綿銷魂,
便是神仙也不肯換哩。」

  寶玉笑道:「我們今晚便做一回神仙。」

  秦鍾又道:「剛才是去跟她借鑰匙麼?你們竟然好到這地步哩。」

  寶玉怕秦鍾驚慌,也不告訴他其實是去約鳳姐來這裡,只懶懶叫道:「小鍾
兒。」

  秦鍾應道:「什麼?」又聽他叫了一聲,便回過頭去,見寶玉半躺在床上,
兩腿分開垂落地上,心中明白,卻抿嘴笑道:「叫人幹嘛?」

  寶玉道:「過來,先幫我弄一弄。」

  秦鍾笑道:「等會兒麼,這麼著急。」逕於梳妝台前坐下,見上面擺著大大
小小十幾隻宣窯瓷盒、白玉方盒與漆花瓶子,盛的皆是市面上罕見的上好香粉胭
脂,不由瞧得眼都熱了,便一樣樣拿起來玩看。

  寶玉道:「快來,快來,那股東西從早上憋到現在,再不放出來,你哥哥就
被它們撐死了……」卻不見秦鍾答應,抬頭瞧去,原來他勻了鳳姐的香粉胭脂,
正對著菱花鏡仔細上妝。

  寶玉心中狂跳,不再催促,苦熬了半柱香光景,才見秦種從椅上立起,笑吟
吟地走來,他原本就生得俊俏非常,此刻上了妝,那肌膚白裡透紅,紅中見嫩,
更如女孩兒般嫵媚妍麗。

  秦鍾走到床前,曲膝慢慢跪下,雙手解開寶玉腰間的大紅汗巾,褪下半拉褲
子來,凝視一眼,便把腦袋緩緩伏下,塗了胭脂的嬌嫩紅唇噙上了蜇伏的大蛇。

  寶玉瞠目結舌,肥莖如冬蛇舒醒般昂起首來,並且迅速成長,轉眼間已塞滿
了秦鐘的小口。

  秦鍾賣力咂吮,來來回回地深吞慢吐,舌頭不時從底下挑舐巨莖的溝壑,牙
齒偶爾調皮地刮一下那漲得紅光滿面的圓頭……只不過幾十下,寶玉已覺來了意
思,忽坐起身來,垂頭看秦鐘的吞吐。

  秦鍾滿臉飛紅,眼睛也抬起來瞧寶玉,兩人眉目傳情,滋味更覺暢美無比,
寶玉兩手撐榻,忍不住微微挺動,頓刺得秦鍾喉中「唔唔」悶哼。

  寶玉道:「把衣服脫掉,我差不多要出來了,瞧著你身子才爽。」秦鍾也不
吐出他的肉棒,仍舊含吮著,雙手便自解衣裳,不一會就把上邊全脫光了,底下
也只餘一條白綾綢褲,露出了那比女孩兒還要白嫩的肌膚。

  寶玉手摸他的軟肩,道:「褲子也脫。」秦鍾目露央色,寶玉只是不允,笑
道:「你說過今晚都聽我的,難道不算數?」秦鍾這才羞答答把褲子褪了,腿心
露出一根尖尖翹翹、細細長長的玉棒來。

  寶玉只覺異樣可愛,遂脫了鞋子,用腳趾去挑逗,把秦鍾玩了個左移右閃,
那羞羞怯怯的模樣,便是嬌娃也不遑多讓。

  秦鍾被撩拔得難過,唔唔哼道:「若再這樣,可侍候不了你啦。」舌尖塞入
龜頸溝內,蝶兒振翅般地用力疾掃。

  寶玉最怕秦鍾這招兒,又見他姿態淫麋非常,神情羞不可奈,倏忽間奇酥異
麻,雙手忙將嬌弟弟的後腦按緊,下體盡情往前一送,巨龜塞在他深喉嫩處大跳
數下,憋了一整天的濃精,終於一注注地疾射而出……

  秦鍾含也含不住,許多白漿便從他嘴角迸了出來,流了一下巴,又滴了一
胸。

  寶玉激射過後,拔出巨莖,身子往後一仰,又躺倒榻上,口裡笑道:「暢快
暢快,終於舒服啦。」

  秦鍾伏地欲嘔,強忍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被弄至這等深度,若是換了別
人,只怕早就嘔個天翻地覆了,所幸他久駐風月,閱歷甚豐,早已練就「深喉」
之技,是以才經得住寶玉巨杵的拼根而入。

  寶玉見狀,慌忙坐起身來,用手幫他輕輕拍背,滿懷歉意道:「剛才實在美
不可言,不想弄得太深了,可苦了弟弟哩。」

  秦鍾又喘息了好一會,才從衣服堆裡尋出一方軟帕,先幫寶玉將玉莖細細拭
淨,又為自已清潔一番,乜眼心滿意足的公子,幽怨道:「一下子出來這麼多,
差點兒嗆死我了。」

  寶玉伸手,一把將秦鍾拽倒榻上,摟著他笑道:「含不住,何不吞些下去?
書上說這些精大補身子哩。」

  秦鍾探手脫下鞋子,丟到腳踏上,暈著臉嗔道:「你以為沒有麼?」

  寶玉心頭一蕩,道:「什麼味兒?難不難嚥?」

  秦鍾出神道:「真奇怪,玉哥哥射出來的東西一點也不腥,卻是十分麻人,
你聽聽,我說話是不是都有些大舌頭了?」

  寶玉道:「哪有。」忽笑著接道:「小鍾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有吃過別人
的這種東西?」

  秦鍾唬了一跳,忙道:「沒有沒有!」

  寶玉只瞧著他笑:「既然沒有,怎麼知道我射出來的東西不腥,你卻說奇怪
呢?」

  秦鍾只覺頭皮發麻,正不知如何作答,忽聽「咿呀」一聲,轉首往門口望
去,只見木門推開,從外面進來一個絕色婦人,不是王熙鳳又是誰,登時給嚇得
六神無主目瞪口呆。

  原來鳳姐兒瞧了寶玉塞給她的紙條,迫不及待地欲跟情郎幽會,好不容易才
哄過平兒,尋了個借口溜出院子來,到了小木屋前,見銅鎖已開,便美滋滋地推
門進去,原想裡面只有寶玉等她,誰料一眼望去,床上竟有兩個男人赤身裸體地
交股而臥,楞在門口傻了好一會,驀地才醒過神來,「哎呀」一聲,早已羞得滿
面通紅,低啐道:「該死。」轉身就走。

  寶玉瞧見,趕忙從床上跳下,追過去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拉回屋子裡來,
一腳踢上木門,抱起婦人轉回床上,只把身子緊緊壓住,笑道:「姐姐才進來,
怎麼就要走呢?」

     ***    ***    ***    ***

  世榮待那大小美人走後,心中漸漸安靜下來,他躺在床上,閉目調息良久,
終於在丹田中凝結出一點點內力,雖然只是細若游絲,卻已令他驚喜交集,深知
這便是渡過此厄的唯一轉機,當下聚精會神地竭力培養,不知又過了多久,那內
力終於結聚成一團可以啟動的能量,身上也恢復了些許力氣,於是坐起盤膝自
療,漸又進入忘我之境。

  當世榮重新睜開眼時,只見窗外雲鑲金邊,晚霞滿天,卻是到了黃昏時分。
稍作內視自檢,功力竟已恢復了三成,雖然肺中的那一道劍氣仍未能化去,但他
心中不再似昨夜那般充滿絕望了。

  世榮下床,走出屋外,一個清清碧碧的小湖豁現眼前,時下恰有微風,湖水
泛出軟軟滑滑的輕波,細碎的浪聲傳入耳內,恍似女人低低的絮聒,岸上又有竹
籬茅舍,嬌桃嫩柳,無不令人心曠神怡。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只覺神清氣爽,繞著這藏錦塢走了一圈,並不見半個
人影,心中尋思道:「我功力只恢復了三成,就此硬闖出宮去,恐怕還得遭逢凶
險,實非上算,這地方已被那些禁衛搜過,暫沒什麼危險,但若呆在這裡療傷,
卻沒有食物,如何捱得過三、五天?」

  盤算了許多,卻仍沒什麼好計較,忽聽遠處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似有人
推開外圍籬笆的小竹門,心頭一驚,忖道:「難道又有人查到這裡來了?」足尖
輕頓,人已輕飄飄地飛上旁邊的大柳樹,隱於綠柳枝叢之內。

  果然從籬笆圍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輕緩均勻。世榮從柳叢縫裡瞧去,只見
茅屋之側轉出一個人來,刀眉鳳目、頷蓄短鬚,頭戴碧玉蓮冠,外披縷金羽衣,
裡穿皂布道袍,腰繫黃絲絛,胯懸一隻絳紫葫蘆,足穿淨襪麻鞋,卻是個神采豐
朗的中年道士,正朝著湖邊緩步而來。

  看見這道人,世榮心裡立生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來,暗暗奇道:「宮裡怎
會有個這樣的道人?」目光落到他胯側的那只絳紫葫蘆,忽想起最近從宮裡傳出
的一個奇聞,說是不知從哪裡來了個神通廣大的道士,自稱「葫蘆道人」,為皇
上燒鉛煉汞,說經解道,短短數月內,便大得信寵,竟被拜為國師,只因如今並
無國師實爵,是以朝野並無人去證實。

  道人走到湖邊,面水而立,只是隨隨便便地一站,便有那仙風骨道的神韻,
此時夕陽已沒,淡月天邊,微風停止,湖面平滑如鏡,更襯得他似個不食人間煙
火的神仙。

  世榮屏息靜所氣,不敢弄出半點聲響,隱覺此道絕非尋常,心中微微詫異:
「如是那個被皇上拜為國師的葫蘆道人,孤身一個跑到這荒廢偏僻的水塢來做什
麼?」

  正在納悶,忽見湖對面閃過一條人影,雙腿交替騰躍,足尖輕點水面,幾下
起落,便已掠過了小湖,轉眼間就到了道人的跟前,週身一襲緊身黑衣,臉上也
蒙著皂布,只露出一雙精芒閃耀的厲眼,口中似吟似唱:「淤泥源自混沌啟,白
蓮一現盛世舉。」朝道人曲膝一跪,恭聲道:「屬下叩見宇文長老。」

  那道人上前扶起,笑道:「聖使不必多禮,教主聖體安康否?」

  世榮一聽,頓時大驚:「原來這兩人皆是白蓮教的人,不知黑衣人是『龍象
聖使』還是『伽藍聖使』?難怪有這等輕功,而那葫蘆道人又是五長老中的哪一
個呢?」繼而思道:「白蓮教對朝庭素來心懷不軌,如今竟把一個長老混進了宮
裡,成了皇上信寵的國師,這還了得!說不定要壞我聖門大事哩。」

  那黑衣人起身後,也不答道人的話,從懷裡掏出一隻卷軸,高擎道:「長老
請接教主聖喻。」

  這回輪到道人慌忙跪倒,口中應道:「叩迎教主聖旨。」

  世榮心道:「這白蓮教可謂大逆不道,教主的手諭竟敢用個『聖』字。」

  聽那黑衣人念道:「長老深謀遠慮,為吾教大計,棄享清福,孤身犯險,長
潛凶地,其志可表,舉教銘記,近日南方或許有變,但望伺機應對,一切皆以擬
定初衷為準。」

  宇文長老待黑衣人念罷,跪接過「聖旨」,方直身立起,問道:「教主還有
什麼吩咐麼?」

  黑衣人道:「教主說,我中原看似四海昇平,其實強敵環伺危機四伏,把這
昏君取而代之,已是早晚的事,只不知這大好河山將落入誰人之手罷了。東南沿
海倭寇橫行成患,西南界外前朝餘孽蟄伏,更有南疆諸族養兵備甲近百年,早已
蠢蠢欲動,只因有馮左庭鎮守昆明,南邊才能暫得安寧,但我教中近來得到絕秘
消息,有人欲謀馮老將軍,放出南疆諸虎,而我教暗中積蓄多年,缺的只是一個
契機,如此一來,便可趁亂而起,憑我教中的百萬信徒,極樂谷的八萬神兵,加
上教主的天縱奇材,白蓮盛世自是指日可待矣!」

  世榮聽得冷汗涔涔而下,暗道:「我一直以為這白蓮教不過烏合之眾,沒想
到他們竟有謀取天下野心,並已暗地裡發展到如廝規模,而我聖門謀刺馮左庭的
計劃何等嚴密,卻也被他們知曉,還想從中漁利,可惡可惡,看來我聖門對全局
的判斷,應該重新估算了。」心中旋又冷笑:「嘿嘿,天意如此,竟教我今夜無
意中得知這樁大秘密,你們白蓮教的日子,往後定不好過了!」

  宇文長老臉露驚喜之色,道:「馮左庭身邊猛將如雲、高手如林,誰敢去動
他?」

  黑衣人道:「目前尚未能查出,只知那幫人實力非常強大,絕不可小覷,教
中諸尊多以為是南疆猛虎培植的勢力。」

  宇文長老沉思道:「竟敢謀算笑鎮南天馮左庭,只怕這股勢力也有些許野
心,不可不防啊。」

  黑衣人道:「教主希望長老在宮中培植勢力,相機配合,一切皆以動搖朝庭
的根基為準。」

  宇文長老點點頭,道:「那狗皇帝昏庸無能,罷賢不用,卻喜諂佞,且又荒
淫無度,我已收服了他的一個寵妃,授與房中秘術,如今哄得狗皇帝對她百依百
順,日後教主如有什麼計策欲施,或可通過此徑而行。」

  黑衣人聞言大喜,道:「長老真乃不凡,一出手便大有斬獲,屬下回去,定
為長老請功。」

  世榮自警道:「這可大大的不妙,妖道所說的寵妃,不知是哪一個?日後我
可千萬得小心了。」

  道人哈哈一笑,捋著美須道:「小小進展,何足掛齒,待我宇文奇他日收拾
了狗皇帝,再煩聖使幫忙請功!」他說這話時氣勢陡生,竟似風雲也為之色變。

  黑衣人也笑道:「到那時,也無須屬下多事了,教主定自親為長老慶賀。」
忽問道:「不知長老查出那金、銀二衛的來歷沒有?」

  世榮聽他們說起四大聖衛,連忙聚神傾聽。

  道人搖搖頭,道:「毫無所獲,那金面具不知所居何處,平時極少出現,而
那銀面具卻是終日不離狗皇帝左右,因此也沒什麼間隙可查。」

  黑衣人聽了,若有所思道:「這四聖衛是剷除狗皇帝的重大障礙,若連來歷
都查不明白,那可真的十分棘手。」

  世榮心道:「這麼說來,這道人至少還查出了銅、鐵兩衛的來歷。」

  說到四大聖衛,宇文長老忽道:「還有一件事,昨夜那採花大盜逃進宮裡來
了。」

  黑衣人道:「都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了,不知現今捉住了沒有?」

  宇文長老道:「尚未擒獲,他曾被鐵面具纏住,結果兩敗俱傷。」

  黑衣人大訝道:「聽長老說過,那鐵面具已練至劍罡境界,竟還拿不下區區
一個採花盜?」

  世榮心中凜然:「那鐵面具傷我的果然是劍罡,無怪如此難以化解。」

  宇文長老搖首道:「那採花盜絕非尋常之輩,聽說他逃入皇宮前之,一拳擊
斃了東海龍宮的『萬壽相』田冠……」

  黑衣人嘿嘿笑道:「雖然江湖上把田冠的龜甲神通吹得神奇,但若碰見我,
恐怕也能一拳送他上西天。」

  宇文長老冷冷道:「並非只因如此,今早我又瞧了鐵面具身上的傷,幾乎可
以斷定,那採花盜所使的武功,就是那六十年前曇花一現的月華邪功。」

  黑衣人身子一震,深深地吸了口氣,悚然道:「是與那鳳凰涅盤大法並稱為
兩大邪功的月華精要麼?長老怎能肯定?」

  世榮也是吃了一驚,心道:「我的月華精要當世已沒幾人識得,而這妖道僅
憑著那鐵面具所受的傷,就能作此判斷,當真有些邪門了。」

  道人目遙遠方,緩緩而道:「因為當今世上,只怕再沒有人似我對月華邪功
如此刻骨銘心了。」

第三十五回  雙龍戲鳳

  黑衣人恭聲道:「還請長老細解。」

  世榮也十分想知原由,聽那道人接道:「因為在我年輕之時,就曾經親身領
受過,當時幾無生機,幸得教中的幾位前長老全力施救,才沒成為亡於那邪功的
無數條怨魂之一……」

  世榮聽得莫名其妙,心算道:「不對不對,這宇文長老說年輕之時曾親身領
受,而上一次月華精要的出現,差不多是在五、六十年前,如此算來,這妖道至
少也有七、八十歲了,怎麼看起來卻只有三、四十歲的模樣呢?」

  又聽宇文長老道:「不知是那採花盜尚未練成邪功,還是沒有全力出手,否
則鐵面具必死無疑。」

  黑衣人沉吟道:「這採花盜身負絕世邪功,如仍藏匿宮中,對長老而言,即
是個變數。」

  宇文長老道:「因此我打算於宮中侍衛抓到他之前先將其找到,如能收為吾
教所用,便是如虎添翼,如若不能,我就立刻殺了他,絕不讓此人留在世上。」

  世榮心道:「久聞白蓮教的人個個心毒手辣,果然不假,只是今已被我知
曉,你們再也休想得逞。」

  黑衣人道:「那採花盜的邪功不知練到了什麼火候,長老有把握嗎?」

  宇文長老道:「他捱了鐵面具的劍罡,只怕此刻生不如死,如被我找著,他
一點機會都沒有。」

  世榮心中得意道:「你可不知月華精要療傷的奇效,只要能有幾天的時間,
那劍罡又奈我何。」旋又揣摩道:「這妖道好大的口氣,明知我身負奇功,卻還
敢這般誇口,不知有什麼過人之處?」他的眼線雖然遍佈四方,但因白蓮教那數
位長老都極少在江湖上出現,因此不太清楚他們的底細與所長。

  黑衣人道:「長老一切小心。」停了會兒接道:「教主命我長駐都中,負責
在宮外接應長老,如無意外,此後每月十六,你我皆在此相見一次,以便互通消
息。」

  道人點首應允,道:「聖使辛苦了。」

  黑衣人雙手作揖,彎腰叩辭道:「長老身負大任,千萬保重,屬下告辭
了。」

  宇文長老道:「替我問候教主,請他老人家不必掛懷,本長老自會謹慎。」

  黑衣人點點頭,返身踏入湖中,飛身而逝。

  道人面湖而立,又站了好一會,才轉身出了藏錦塢,消失在茫茫的竹海中。

  世榮鬆懈下來,心道:「老天爺教我身犯凶險,卻是為了送來這樁大秘密,
可見上天終是眷顧於我的,聖門大志又何愁不成!」

  他怔怔地出神,盤算接下來的打算,此時天色愈暗,又盤坐湖畔運功療傷,
待到啟目散功,腹中饑鳴如鼓,心忖道:「餓著肚子哪有精神療傷,得先去找點
吃的才是道理。」

  正思間,忽又聽見腳步聲響起,這回卻有兩人,世榮趕忙復躍柳上,凝目遠
遠一眺,瞧見竹林中轉出一隻碧紗燈籠,隨之現出兩條窈窕的身影來,他心中一
動,趕忙飛身落地,疾奔進屋裡,重新躺回床上。

  過不一會,門口探進一隻燈籠來,有人哆嗦道:「姐姐,不知那人還……還
活著麼?」正是小蠻的聲音。又聽一人道:「別胡說。」卻是元春在答。

  小蠻道:「我……我不想瞧了。」

  元春道:「那你把燈籠給我。」

  世榮瞇著眼偷偷瞧去,卻見元春花容露怯,舉著燈籠遠遠地照過來,小蠻躲
在她身後,從旁探出半張臉兒觀望,臉上滿是驚慌之色。

  世榮怕她們嚇壞,微笑道:「兩位姐姐請進來,在下還沒死哩。」

     ***    ***    ***    ***

  鳳姐兒被寶玉緊緊壓住,面紅耳赤地連啐道:「該死該死,別人的傳言全都
不假,你們兩個小鬼果真亂來!」

  寶玉笑嘻嘻道:「我不是早跟姐姐招了麼?」嘴巴在她耳後頸裡亂拱亂香。

  鳳姐麻軟起來,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掙扎叫道:「別碰我,你們兩個接
著胡鬧去!」

  寶玉笑道:「姐姐昨天不是答應了,說好我們三人一起快活的?」

  鳳姐兒見他當著秦鐘的面說這話,氣急敗壞道:「你那叫趁人之危,作不得
數的。」又叫道:「快放我起來,不管你們哩!」

  寶玉朝秦鍾使了個眼色,笑道:「你嬸嬸平時可痛你哩,你也常跟我說要好
好報答她的,如今嬸嬸就在這兒,卻怎麼還不踐諾呢?」

  秦鍾何等識趣,趕忙上前與寶玉一起纏住鳳姐,做出一個最迷人的笑臉道:
「今夜相會於此,必是有緣,嬸嬸最痛寶叔,也分侄兒一點吧。」

  鳳姐兒柳眉豎起,轉首對秦鍾叱道:「你敢碰我?勾引了寶玉,如今又來算
計嬸子啦,瞧我明兒不找你姐姐算帳去!」

  秦鍾聽得心驚膽戰,他素來害怕鳳姐,心裡不由暗暗叫苦,只怪寶玉胡鬧,
卻深明今晚若拿不下這個鳳嬸嬸,以後也別想在榮、寧二府裡混了,只好硬著頭
皮笑嘻嘻道:「侄兒早慕嬸嬸萬分,倘若今夜能一償心願,明兒便是抽筋剝皮天
打雷劈,也自心甘情願。」

  寶玉趁機添柴加炭,一手繞到鳳姐兒的前邊,扶撫她那嬌彈玉峰,半纏半哄
道:「姐姐莫嚇壞了他,小鍾兒與我形同一人,我心裡對姐姐如何,他也絕差不
了分毫,難道你就如此狠心麼?」另一手卻悄悄去松她腰間的羅帶。

  秦鍾久經風月,閱歷遠比寶玉豐富許多,一旦拿定主意,使出的手段,便是
招招搜魂下下酥骨,只見他雙手抱起鳳姐兒的一隻柔荑,捧到唇邊溫柔親吻,隨
後將舌頭探入她那指縫裡,細細地舔舐起來,竟是寸厘不漏,待到婦人鼻息咻
咻,又將一根根春蔥玉指噙入口內,如嬰兒就乳般地吸咂含吮。

  鳳姐兒何曾遇過這等手段,心中頓如百蟻爬行,正不知如何是好,又覺寶玉
把舌尖探入耳內,燙乎乎濕淋淋地直往深處鑽尋,那半邊的身子頃刻便酥了,哪
裡還能堅持?

  秦鍾見了鳳姐的失神模樣,心中稍定,他對這個仙妃般的嬸嬸暗慕已久,此
際色膽漸漸活起,騰出一隻手來,悄悄塞入鳳姐兒的腰裡,毛手毛腳起來。

  鳳姐兒只覺身上到處都有祿山之爪,迷亂中也分不清究竟是誰的,想推拒偏
又渾身無力,只好閉著眼兒悉數領受,想起正在輕薄自已的,一個是小叔,一個
是侄兒,心裡更是羞得一塌糊塗。

  秦鍾把手哆哆嗦嗦地往她褻褲裡探去,才撈到毛髮間,立覺一片滑膩膩的汁
液淋到掌上,猶自有些溫暖,心裡一蕩,暗道:「鳳嬸嬸動情哩。」指尖已摸到
兩瓣十分肥美的貝肉,早已滑如油浸。

  捏揉了幾下,遂往那中心的縫兒一剖,便觸到了裡邊的極滑極嫩之物,一輪
細細尋探,又挖到一條滑不留手的嫩肉,竟有嬰指大小,心中狂跳道:「寶玉說
她花蒂又肥又長,一個便如別人兩個,果然沒有誇口。」他閱人無數,卻還從沒
遇見過這等珍品,當下如獲至寶,細細把玩了一會,又將那東西以拇食二指輕輕
拈住,如蜻蜓振翅般地顫捏起來。

  鳳姐兒頓時魂飛魄散,只覺捏那她蒂兒的那兩根手指真是要命,不但動作巧
妙非常,那力道也不大不小,若輕一分便嫌癢,但重一分又要痛了,雖仍閉著眼
睛,心中卻忽然明白:「寶玉從不會這樣玩我,弄那兒的定是秦鍾了。」不禁羞
得耳根發燙。

  秦鍾只覺鳳姐兒蜜汁如潮湧出,流得滿手肥滑,心中暗自得意,當下盡施學
過的手段,把婦人玩得欲仙欲死。

  寶玉見秦鐘的手塞在鳳姐兒的腰裡,也看不見怎麼弄的,不一會便把他姐姐
玩得如癡似醉,心中佩服,對婦人耳語道:「怎麼樣?我可沒騙姐姐吧,小鍾兒
是不是很會玩?」

  鳳姐又羞又爽,正欲答話,忽覺下邊那手放過了陰蒂,竟將手指插入了花房
之內,幾下有力地勾勒,皆劃過幽徑上壁的那片癢筋,也分不清是酸是癢,張了
張嘴兒,卻沒聲音出來。

  寶玉見鳳姐兒神情倏地震撼,旋又魂餳目迷,心中大奇,忍不住又在她耳心
問道:「他是怎麼玩的?竟然讓姐姐這樣舒服。」

  卻見鳳姐慌慌地搖了搖頭,牛頭不對馬嘴的嬌啼道:「不要!」寶玉急了,
欲瞧那裡秘密,便將她褻褲往下一捋,頓露出了一大段雪膩無瑕的下體來,只見
秦鐘的手捂在婦人的玉蛤上,手背筋骨浮現正似用力,只瞧不著他到底塞了幾根
手指進去。

  鳳姐羞處大露,慌忙拉住褲頭,方欲往回扯遮,孰料心神一分,頓被如潮的
快美淹沒,「哎呀」才呼,陰精已甩。

  寶玉瞧她兩腿欲合,忙用雙手分別按住,忽見秦鍾手縫邊迸出一股白漿來,
不禁血脈賁張,心道:「鳳姐姐竟被小鍾兒用手弄丟了!」

  秦鍾食中指緊緊壓住鳳姐兒陰壁上端的那片癢筋,凝力半晌,待她至美過
去,這才拔出指來,只見那兩根指上已包了一層似凝似流的乳白,而婦人腹底卻
若花凝曉露玉承明珠,皆令人目迷心酥。

  寶玉又驚又喜道:「弟弟竟有這等本領,回頭也教教我。」

  原來秦鍾這套手指功夫確有名堂,乃他從前一個龍陽朋友所授,美其名曰:
小摘蕊手。專攻女人陰壁內的癢筋,據說是從百錦營流傳出來的秘技,但這典故
又怎能對寶玉實言相告,只得笑道:「哪有什麼本領,只是嬸嬸心腸軟了,才肯
賜我一回瓊漿甘露。」說著竟把那兩根手指放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吮了個乾淨。

  鳳姐兒聽了秦鐘的雙關之語,已是羞得滿頰皆燒,待見他竟把自已排出來的
穢物吃掉,更是渾身發燙,心中酥麻麻地想道:「這小鬼雖然一副女孩兒模樣,
俊俏之處卻絲毫不遜寶玉,而那風流手段又更勝寶玉許多哩,難怪寶玉會被他迷
得神魂顛倒哩。」

  寶玉見秦鍾吃了鳳姐的陰精,心中一蕩,笑問道:「什麼味道?」

  秦鍾微笑道:「你還沒嘗過麼嬸嬸的瓊漿麼?可惜都被我吃光了。」

  鳳姐聽他兩個穢言嬉戲,只覺不堪入耳,況且剛美了一回,週身麻軟乏力,
便閉著眼兒作那暈迷之狀。

  兩人見鳳姐兒已是心醉神迷,皆知機不可失,相互打了個眼色,秦鍾恭請寶
玉先行一步,寶玉卻笑笑搖頭,反示意他趁熱打鐵。

  秦鍾早就迫不及待,下邊那玉莖硬得異樣難受,只想痛嘗這仙妃嬸嬸一番,
當下不再與寶玉客氣,手持長矛,前端探到了鳳姐兒那微微張翕的晶瑩玉蚌……

  鳳姐兒靠在寶玉懷裡,忽覺前邊有異,睜開美眸一瞧,正見秦鍾圖窮匕現,
不禁芳心大慌,無奈一腿被寶玉抱住,另一腿又給秦鍾頂著,兩邊大張著合不攏
來,不由繃緊了玉軀,瞪著對面的美少年,顫聲道:「你……你敢把它……把它
放進來。」

  秦鍾垂目瞧著兩人交接處,只見龜頭已被鳳姐兒花溪裡的嫩物打濕,又覺所
觸嫩如豆腐滑如油脂,哪還能懸崖勒馬?哆嗦道:「事已至此,嬸嬸就可憐侄兒
一回吧。」心中一橫,下體往前挺送,頓然嫩破紅裂,整根長莖已無聲無息地陷
脂而沒。

  鳳姐兒絕望地哀吟一聲,卻有一種爽美無可抗拒地掠上心頭,待到池底的花
心被刺,豐腴的嬌軀倏地軟綿如泥。

  秦鐘的龜頭刺中一團滑軟嫩物,只覺異樣肥美,脊骨都麻了,心中又詫又
美:「竟給我一槍中的了。」退至幽口,復又去刺,那花心兒卻已消逝無蹤,原
來鳳姐兒花徑極為幽深,除了似象寶玉那樣的絕世寶貝,哪個又能百發百中。

  秦鍾心有不甘,欲再尋那妙物朵頤,便把玉莖左勾右探,上挑下犁,真個矯
若游龍,鳳姐兒剛剛小丟了一回,那花房之內,無一物不是敏感無比,癢筋花心
偶被碰到,玉軀便是嬌嬌一顫。

  寶玉極喜秦鐘,兩人可謂無趣不嬉,平日與之荒唐胡鬧,就時常幻想他與女
人交歡的情景,如今終能一遂心願,瞧見鳳姐兒被他攪得懷內亂扭,不禁心動神
搖,歡喜思道:「原來小鍾兒對女人也是這般的風流得趣。」

  鳳姐兒閉目挨受,只覺秦鍾花樣之繁,技巧之妙,樣樣皆在寶玉之上,心中
暗忖:「這秦鐘定似他那姐夫一般,也是在風月裡混慣的,否則哪會有這等手
段。」遂又悚然想道:「這種人,外邊的狐朋狗友必定極多,若哪天不小心將今
日之事洩露出去,我可真不知怎麼死哩!」那焦灼與暢美交集煎熬,真個令她死
去活來。

  寶玉愈瞧愈動興,雙手到前面攀峰探谷,嘴唇游吻鳳姐兒軟滑白膩的粉背,
肉棒漸又勃起,翹翹地抵於她的股縫之內。

  秦鐘的玉莖雖不如寶玉巨碩,卻以巧工秘技補之,後邊又有寶玉百般溫存,
鳳姐兒既覺新鮮又覺甜暢,調繆百數過後,羞意漸淡,灼念也隨之暫去,迷糊間
那快美感覺成倍遞增,她身子最是腴潤,底下蚌汁亂吐亂塗,除了床單錦被,三
人的身上都粘了些許,你磨來我染去黏黏膩膩的更添銷魂。

  鳳姐兒忽然僵住了身子,失魂落魄道:「快一點,要……要……」

  秦鍾玩過多少女人,見狀立知他嬸嬸欲丟身子,趕忙依言加快聳弄,只覺婦
人池底的肥物吐出,挺刺十下,便有六、七下可挑著,美得差點一洩而快,卻怕
鳳姐兒著惱,遂硬生生地強忍了,哪敢在這要緊關頭上先繳槍投降。

  寶玉瞧見鳳姐兒頰側一片火紅,鼻冀翕翕扇動,也知她要出精,便用雙手抬
住婦人兩瓣玉股,一下下往前奮力迎送。

  鳳姐兒「嗯呀」一聲顫呼,嬌軀倏地直抖,雪白的小肚皮也不住抽搐,雙手
捉住了秦鍾兩臂,啟唇欲言,卻又說不話來。

  寶玉最明瞭這婦人丟洩時的喜好,忙朝秦鍾道:「若是弄出來了,你只管抵
著別動。」

  秦鍾已覺一潑潑熱乎乎地濃汁澆到玉莖,聽了寶玉的話,顧不得酥麻難擋,
尋著婦人那粒滑膩肥物,把龜頭死死抵刺其上,美得骨頭都軟了。

  寶玉卻從後面擁著婦人往前迎,舌尖直鑽其耳心,叔侄倆上下交攻前後夾
擊,差點沒把鳳姐兒給融化掉。

  秦鍾已至強弩之末,漸覺鳳姐兒軟綿下來,裡頭漿湧也似止了,遂悶哼道:
「嬸嬸可丟完了麼?侄兒也還些回去……」正想射精,卻聽鳳姐兒嬌呼道:「等
等!」他以為鳳姐兒尚在美妙,苦叫道:「侄兒真熬不過了!」

  孰料鳳姐兒睜開杏眼,不由分說地將秦鍾推離了身子,笑道:「嬸嬸用手幫
你吧。」沒等他反應過來,遂一把捉住了那根粘滿白漿的肉棒,猛地前後捋動,
還沒幾下,便有滴滴熱汁從指縫間迸了出來。

  秦鍾瞠目結舌,漲赤著俊臉狂射一通,數滴白汁飛濺婦人身上,好一會才叫
得出來:「嬸嬸稍停,洩死我啦!」

  鳳姐兒猶捋不止,笑得愈是嫵媚動人,膩聲道:「你不快活麼?」手上套得
愈加起勁。

  秦鍾深知這嬸嬸的利害,顫聲道:「快活……好快活……快活欲死哩,嬸嬸
饒命。」

  鳳姐兒收了笑容道:「你合著寶玉來算計我,這筆帳該怎麼算?」

  秦鍾射得彎下了腰,雙手支席,斷斷續續道:「侄兒該死,瞧在乃因深慕嬸
嬸的份上,且饒了小侄吧。」

  寶玉從旁抱住鳳姐,笑道:「好姐姐,莫生氣,饒了他吧。」

  鳳姐兒另一手在他腰畔擰了一下,道:「連你也不饒呢,待會再算你的
帳!」轉首又瞧秦鐘,凝著臉道:「你怎麼說?」

  秦鍾噴射稍止,卻被她用指甲輕輕地在馬眼上一挑,便又是一陣好洩,心中
慌了,迭聲道:「嬸嬸饒命,以後無論什麼吩咐,侄兒都聽你的。」

  鳳姐兒啐道:「我有什麼事需仰仗你的?也罷,人已被你們算計了,你且發
個誓來,若是將今夜之事說出去,便將如何?」

  秦鍾聽出話中轉機,忙舉手指天,言之鑿鑿地誓道:「若我將今夜之事洩露
出去,必定此生早夭,下世為奴。」

  鳳姐兒聽他這誓發得極毒,方才放下心來,幽幽歎道:「今兒可被你們兩個
小子害慘了!」她素來最喜俊美少年,至此又得一個,心底其實暗暗快活,不覺
展顏一笑。

  婦人這一笑,便自生出千般風情,頓把秦鍾給迷呆了,轉眼就忘了她的利
害,調戲道:「侄兒的話兒已軟了,嬸嬸暫且放它一馬吧。」

  鳳姐兒啐了一口,趕忙將秦鍾肉莖丟開,不期又有寶玉纏上,笑道:「好姐
姐,也幫我捋一捋。」他那巨棒卻正挺拔昂翹,熱乎乎地燙煨著婦人的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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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言:這裡對一些朋友前段提出的疑問做點解釋,這幾篇都屬於原來的《誅
邪》系列,但因出版方認為還是獨以《紅樓遺秘》為書名較為吸引人,所以又改
了回來,《誅邪》這個書名以後將不再使用。

  至於沒有全部在網上貼齊,則是應出版方的要求,考慮到銷量與盜版的問
題。喜歡此文的朋友請多體諒,或許等一段時間後再補全吧。

  有幾位朋友置疑用於北靜王世榮的筆墨是否過多了,其實從一開始就能看出
一點端倪,這個人將與白玄同為書中亦正亦邪的兩大對角,他們與寶玉會有微妙
互動,時敵時友糾纏不清。

  曾經看過許多精彩的書,總遺憾其中一點:那些反角的描寫大多力道不足,
使人不能徹底地過癮,因此我將在此書中做一個大膽的嘗試,即投入他們兩個的
筆墨不遜於寶玉的份量,希望能產生一種勢均力敵的緊張效果,自信到時不會令
太多的人失望。

  有朋友挺喜歡世榮這個角色,也有人說一看到他就討厭,這正是我想暗地裡
製造的一種效果,不願我書中的反角只是千篇一律的簡單臉譜。

  因實在抽不出時間,沒法參加海岸線的徵文活動,十分遺憾,遂貼此篇以表
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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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二龍爭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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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邊的話:這回又有龍陽斷袖,反感莫看,別讓我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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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姐兒心中一蕩,卻繃起臉道:「輪到算你的帳了!」

  寶玉笑嘻嘻道:「怎麼算?弟弟都聽你的。」雙掌不住揉捏她那對嬌彈彈的
翹乳兒。

  鳳姐兒眼珠子轉了轉,卻一時不知要怎樣,便道:「他弄了我一身,罰你幫
人家拭乾淨。」

  寶玉道:「應該應該。」竟俯下頭,用嘴來清理婦人身上的穢物。

  鳳姐兒大驚,叫道:「你做什麼?髒死啦!」旁邊的秦鍾也十分忸怩不安。

  寶玉笑道:「方纔小鍾兒已吃了我的東西,難道我就吃不得他的?」

  鳳姐兒被他舔得渾身酥軟,想起先前秦鍾還吃自已的陰精,不由一陣銷魂,
呻吟道:「你們兩個真是……真是一對討債鬼。」

  秦鍾卻是歡喜非常,心道:「玉哥哥果然十分愛我,才不怕我的髒東西。」

  寶玉舔到下面,便將鳳姐兒放倒被堆之上,分開她兩條雪腿,埋首中心,仍
用嘴繼續舔吮。

  秦鍾瞧得眼熱,笑道:「弄髒了嬸嬸,我份兒才大哩。」遂也探首至鳳姐兒
腿心,跟寶玉一人一邊,啟唇吐舌,游嬉花間。

  婦人底下方才用過,更是狼籍不堪,寶玉與秦鍾兩個卻絲毫不畏濘泥,一齊
細細舔舐,舌尖不時塞入花瓣縫內,百般挑逗。

  鳳姐兒嬌軀時繃時舒,只想有人可偎,無奈他們兄弟倆皆如魚戀花底,沒一
個上來,空虛中抓過繡枕抱在懷裡,緊緊地摟住。

  寶玉最喜她那粒肥碩花蒂,連用舌頭挑弄,不一會兒,便撩得那肉芽兒從蓮
瓣吐出,竟如男人勃起,也是有首有頸,只是小了許多,萬分惹人。

  秦鍾見那物異樣可愛,周圍的水光隨著蒂頭的蠕顫閃閃爍爍,遂一口噙入嘴
裡,先還輕輕舔吮,後漸用力吸咂。

  鳳姐兒先還舒服甜美,後段卻是微微發痛,待欲叫停,卻又覺得爽利煞人,
迷亂間已有一大股花蜜湧出身子。

  秦鍾下巴一片濕膩,放過婦人花蒂,與寶玉觀賞花溪,見已蓄滿一泡花汁,
盈盈欲滴,兩人相視而笑,寶玉童心忽起,輕輕一吹,那些膩津便延溝流下,積
滿股心。

  秦鍾極喜腴婦,心道:「乖乖不得了,竟有這等豐潤的女人。」伸出舌頭,
順著那條溝子慢慢舔下……

  鳳姐兒只覺股心一燙,已有舌尖點到她那菊花眼裡,也不知是誰的,嚶嚀一
聲,身子又熱了起來,忽喚道:「寶玉你上來。」

  寶玉便離了花溪,爬到婦人身上,笑吟吟道:「姐姐叫我麼?」

  鳳姐兒支起玉首,朱唇對著他耳心嬌喘道:「剛才被他弄得不生不死的,你
快插插我。」

  寶玉趁機道:「姐姐還怪我帶他到這裡來麼?」

  鳳姐兒美目迷濛,微微地搖了下頭。

  寶玉笑道:「倒底是怪還是不怪?」

  鳳姐兒只覺底下那根舌兒硬硬地,直往菊眼裡鑽,不覺下半身都麻了,顫聲
道:「不怪……不怪了,噯呀!被你們玩死哩。」那聲音膩中帶澀,令人神為之
奪,魂為之消。

  寶玉這才挪正身子,將玉莖對準蛤口,龜頭探到蓮瓣內醮了醮滑潤花蜜,猛
地一刺,整根巨棒霎已沒入婦人。

  鳳姐兒欲仙欲死地嬌哼一聲,只覺花房漲滿,美不可言,方纔她嘗了秦鐘,
便覺這侄兒極好,抽添之妙,竟似在寶玉之上,如今一挨了寶玉的棒子,又覺還
是這個弟弟銷魂,低低聲哆嗦道:「頂著姐姐哩。」

  寶玉一下下抽送起來,他那玉莖巨碩無朋,只要插到池底,幾乎下下都能頂
著花心。

  秦鍾仍如魚嬉水底,舌頭時而點刺鳳姐的菊眼,時而抑首輕掃寶玉的股溝,
與兩人來個錦上添花。

  鳳姐兒又漸至極美處,只覺被寶玉頂得痛快無比,顧不得秦鍾在旁,淫聲浪
語脫口而出:「頂著了……哎呀……又頂著了!真好真好,姐姐美死哩。」

  寶玉也覺極銷魂,心中愈喜秦鐘,對鳳姐兒低聲道:「以後我們三人常常一
塊兒玩可好?」

  婦人星眼朦朧,雲發散胸,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嬌哼道:「只要你們兩個
能……能守口如瓶,人家就答應。」

  秦鍾底下聽見,心中大喜,也爬上鳳姐的身子來,輪流舔吻她的兩隻美乳,
將那兩粒紅莓吮得尖尖翹起,連聲道:「嬸嬸只管放心,我跟寶叔豈是那類長舌
虛榮之輩。」

  鳳姐兒此刻已完全放心,酥懶懶的再不想說話,只盡情享受兩個美少年的溫
存纏綿,兩腿不覺逕自縮起,勾在寶玉背上,花房裡的妙物與男人的棒頭更是密
密實實地交接,磨得自已一陣陣發寒似的直打顫。

  寶玉只覺龜頭被一粒肥滑之物不住揉搓,美得混身繃緊,顫聲道:「這樣極
妙,還從未與姐姐這樣玩過哩。」

  秦鍾瞧見婦人那凝脂般的雪腿夾著寶玉的腰,尚穿著繡鞋兒的小腳勾在其背
上,心裡不由一陣酥麻,饒是剛剛才洩過,此刻漸又昂首硬起,心中有了主意,
附首於寶玉耳邊,悄聲耳語。

  寶玉一笑,忽將鳳姐兒上身抱起,自已往後一仰,背靠在床頭雕花欄上。

  婦人迷迷糊糊地嬌怨道:「幹嘛呢?才有些好意思,被你一動就沒了。」

  不想秦鍾卻從後邊掩上,湊唇她耳心輕笑道:「嬸嬸且莫惱,包還你十倍的
快活就是。」兩手捧住婦人翹起的美股,玉莖塞入花底,醮滿一層厚厚的滑蜜,
龜頭抵在她股心的菊眼之上……

  鳳姐兒隱約知道後邊的侄兒想幹什麼,但她往日已被賈璉玩怕了,驚道:
「不……不可玩那兒,痛哩。」

  秦鍾笑道:「嬸嬸莫慌,試過便知好不好。」下體用力,棒頭已慢慢破關而
沒,迫得菊眼周圍鼓起了一圈粉肉。

  寶玉還從未與鳳姐玩過後庭花,不知她喜不喜歡,便道:「姐姐若是真覺得
不好,我就叫他退出來。」

  鳳姐兒閉眼默不作聲,只覺已被那硬棒刺得極深,卻無甚痛楚,滋味怪異非
常,一時不知是苦是樂。

  原來秦鍾陰莖天生細長,龜首又尖又硬,用來玩後庭花卻是最為適宜。

  秦鍾稍稍一陣綢繆,覺察婦人並無推拒,遂朝寶玉眨眼道:「玉哥哥也動一
動。」寶玉便也抽添起來,叔侄兩個一前一後夾住婦人,慢慢地聳弄,初時配合
還顯十分生澀,不是你碰壁便是我滑脫,後來默契漸生,你來我往,你上我下,
你左我右,耍得不亦樂乎。

  寶玉細瞧鳳姐兒神情,似乎甚是受用,只是一聲不吭地挨著,便問道:「姐
姐快活麼?」

  婦人卻渾然不知,臉上嬌紅愈來愈濃,艷若桃花。

  秦鍾漸漸發力,頂刺婦人股內深處一團略嫌粗糙之物,龜頭微微腫脹發木。

  寶玉只覺十分有趣,似乎與秦鍾只隔著一張薄薄的皮肉,幾可感覺出他那肉
棒的形狀來,心魂蕩漾,一抽一插間,皆故意去與之交頭碰首。

  秦鍾從鳳姐兒背後探出臉來,與寶玉相似而笑,兩下會心知意,更有無比默
契,弄到後來,竟能偶爾卡住婦人從池底吐出花心,前後同時頂揉。

  鳳姐兒渾身皆痺,終欲仙欲死地嬌啼出來:「不要……不要這樣玩呀,快…
快叫你們擠斷啦!」喪魂一掙,滑溜溜的肥心這才逃出夾擊。

  誰知寶玉與秦鍾將她的身子緊緊逼住,幾下勾探,轉眼又將那肥心兒用力卡
住,兩人一齊用力,頂揉得更加猖狂。

  鳳姐兒美目輕翻,魂沖月殿魄散九霄,再無半點抗拒之力。

  寶玉見狀,得意笑道:「姐姐又要丟啦?」

  鳳姐兒果真要丟,無奈花心根頸卻似被緊緊夾住,陰精明明已至驪關,偏偏
就是不能洩出,她何曾嘗過這種滋味,急得內裡如火積炭燒,只是說不出話來,
身上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秦鍾笑道:「哪這麼快?嬸嬸剛剛才丟過呀。」一下揉得狠了,斜往旁邊,
頓與寶玉左右錯開。

  鳳姐兒倏地通暢無阻,蕊眼綻放,一股股花漿陰內亂吐,疾勁之處,竟如男
人射精。

  寶玉被她漿汁打得龜頭下下發酥,悶哼笑道:「是不是,我可有猜錯!」

  後邊的秦鍾也覺婦人股內猛然收束,糾握得玉莖美不可言,又見她雪柔的腰
肌陣陣抽搐,果然是那丟身子的模樣,咂舌笑道:「好豐潤的嬸嬸呀!」

  鳳姐兒丟得死去活來,哪裡還能理睬他們的淫言穢語,過了好一會,才漸漸
鬆弛下來,身似爛泥柔若無骨地癱軟在兩個少年懷裡,雙頰猶艷如桃。

  寶玉肉棒沐浴了鳳姐兒的陰精,愈發昂挺巨碩,一柱擎天般地支住婦人,龜
頭砥磨那粒丟後的花心,只覺滑似蛋清爛如燉肉,忍不住「雪雪」嘖聲。

  鳳姐兒有氣無力地顫聲道:「別弄了呀。」女人丟洩之後,花心敏感非常,
怎經得住寶玉的巨龜頭不停挑逗。

  寶玉道:「姐姐好狠心,我還沒出來呢。」

  鳳姐兒縮了下身子,嬌哼道:「且讓我歇一會兒,好刮人哩。」

  寶玉道:「怎麼剛才快活,現就刮人了?分明是吃飽便忘別人饑,不行!」
依舊貪戀她嬌嫩之內。

  鳳姐兒嚶聲道:「那你先饒了姐姐的……的花心兒,酸死人啦。」

  寶玉卻道:「也不行,這會兒才更美妙哩。」更故意去挑抵她那粒肥心子,
幾把婦人玩得閃斷蠻腰。

  鳳姐兒慌得兩腳亂蹬亂蹂,撒嬌叫道:「寶玉你好壞!小心我以後不……不
來了!」

  寶玉方把棒頭離了婦人的嫩心,笑道:「跟你玩一下都著急,姐姐之言如聖
旨,弟弟怎敢真的不從。」

  鳳姐兒這才完全舒緩下來,只覺眼餳目澀,呢聲道:「讓我瞇一會,等下就
讓你玩個夠。」

  雙目合起,甜甜睡去,寶玉輕輕抽添,她也不理睬。

  秦鍾聽得心中發酥,十分回味婦人那粒肥美花心,遂從後邊退出,從衣堆裡
尋了條軟帕,將自已的話兒仔細拭淨,附去寶玉耳邊悄語道:「再換我到前邊耍
一下,哥哥也嘗嘗嬸子的後庭花。」

  寶玉雖然不捨,心中卻十分寵愛這龍陽弟弟,遂將玉莖從婦人花房裡拔出,
跟秦鍾對調了前後。

  鳳姐兒迷迷糊糊地正心甜意暢,也不知兩小子弄什麼玄虛,前後突然空虛,
只覺異樣難過,急得嬌泣道:「你們都不要我了麼?」

  秦鍾趕忙抱住鳳姐兒,一槍重剖蓮瓣,口不擇言地笑道:「要呢要呢,侄兒
便是陽壽盡折,也要跟嬸嬸銷魂哩。」

  寶玉也從後邊摟緊婦人,雙手捉了她的翹乳兒,莞爾道:「好姐姐,你也讓
我嘗一回這後庭花吧。」底下棒頭已抵於菊眼之上。

  鳳姐兒驚慌道:「寶玉,你可不行,你……你那寶貝太大哩,若真弄進去,
還不殺了姐姐。」

  寶玉道:「待我試一試。」挺刺數下,大小果然相差懸殊,鼓搞得婦人哼哼
呀呀,也沒能進去半分,只好悻悻作罷,心有不甘地把棒子抵於她肥臀上來回磨
稜。

  前邊的秦鍾左勾右探,這回卻屢尋不著鳳姐兒內裡的妙物,原來婦人丟過兩
回,又略得歇息,那花心兒已深深地縮回池底去了。

  秦鍾道:「嬸嬸的肉心子呢?怎麼尋不著了?」

  鳳姐兒羞紅了臉,啐道:「不知道!有這麼問的麼。」

  秦鍾欲動她淫念,當下使出手段,玉莖下下皆往上斜挑,專攻花徑壁上的那
片癢筋,又死皮賴臉道:「親密無間,方能更歡呀。」

  鳳姐兒酸麻交集,不覺繃直了嬌軀,反手指著寶玉的巨杵,風情蕩漾地笑
道:「你若似他這般粗長,自然就碰得著人家。」

  秦鍾越抽越疾,苦著臉求道:「天生所限,有何法子?侄兒快射了哩,好嬸
嬸,你就放出那寶貝兒來,讓侄兒快活一回吧」。

  鳳姐兒也覺暢美起來,欲上層樓,嬌白他一眼,哼道:「也罷,且便宜你一
回。」當下吸氣沉腹,悄將寶心放下,又輕拆蠻腰挪降美股,來就侄兒的莖首。

  秦鍾只覺龜頭一軟,果然刺中婦人的妙物,爽得俊面赤熱,哼聲道:「好嬸
嬸。」連連深聳,這回有她配合,十下之內便有六、七下刺中。

  百十抽後,鳳姐兒忍不住哼吟道:「小冤家,你棒子又尖又硬,硌得人好…
好酸痛。」麗水已滲,浸潤玉莖。

  秦鍾趁機問:「嬸嬸可喜歡麼?」

  鳳姐兒卻道:「你不是說快射了麼,怎麼還不出來,莫非哄我呢?」

  秦鍾知趣道:「我都忍著哩,等會好跟嬸嬸一塊兒丟。」婦人眼波似醉,不
再言語。

  寶玉瞧得興動如火,心中突然一動,摸到秦鍾身後,巨棒抵偎住了他。

  秦鍾知他意思,忙將屁股盡力翹起……

  寶玉捧住其股,用力慢慢推入,他破不了鳳姐兒的菊關,但對秦鍾卻是輕車
熟路,不一會已壓至腸頭。

  鳳姐兒聽見秦鍾悶哼一聲,啟目一瞧,剎那睜大了眼睛,她雖早知道男人之
間有那龍陽斷袖,但親眼瞧見卻還是頭一回。

  寶玉憋了許久,推突甚勇,每挺一下,必撞得秦鍾往前撲聳,如此一來,兩
人力道皆落到鳳姐兒身上。

  鳳姐兒鼻息滾燙,心道:「原來男人便是這麼玩的……」愈覺銷魂,渾身都
酥麻了。

  秦鍾陰陽皆好,前面女人是他暗慕已久的鳳嬸嬸,後邊男人更是他一見傾心
的玉哥哥,這等前後受用之樂,便是神仙也不換,口裡哼哼道:「快活快活,在
你們中間,怕是要化掉的。」

  寶玉道:「你只管化去,倒時我替你還魂。」垂目瞧去,見他那環菊圈兒已
被自已抽插得粉粉嫩嫩紅紅亮亮,彷彿吹彈得破,遂吐了一口唾沫去潤。

  秦鍾回頭去瞧,情動已極,呻吟道:「玉哥哥你摸摸人家的胸脯。」

  寶玉便依言把手繞到他前邊,兩手數指輕揉他乳頭,問道:「這樣可好?」

  秦鍾顫聲道:「再用力些兒。」又去親寶玉,兩人當著鳳姐兒的面前吮咂得
「嘖嘖」聲響。

  鳳姐兒見他們相互嬉戲,宛如男女情濃,不知怎麼心中竟泛起一絲醋意來,
忽對寶玉道:「你抱我。」

  寶玉便從秦鍾背後長過臂來,將婦人也一起圈住。

  鳳姐兒搖搖頭道:「不要這樣抱,姐姐要你到人家後邊來。」

  寶玉見她神情如饑似渴,哪敢不從,只好又離了秦鐘的美處,復轉到鳳姐背
後抱她。

  鳳姐兒咽嚶道:「你也要摸人家的胸脯。」寶玉便伸手去前邊箍握她那兩隻
翹乳兒,捏揉出千百種形狀來送與秦鍾瞧。

  秦鍾赤紅著眼,大開大合,鞭撻得愈是凶狠,鳳姐兒也覺痛快非常,於兩人
中間蠕扭個不住。

  寶玉剛才正於興頭之上,卻被婦人中途打斷,難耐間只好將肉棒不住往她綿
股上揉弄,忽一下戮得狠了,整根滑入花溝,龜頭觸到正在抽添的秦鐘,心中不
禁一蕩,道:「好滑哩。」

  秦鍾也想與他碰觸,便穢語誘道:「嬸嬸被我採出了許多蜜兒來,你也沾些
去麼。」

  寶玉會意,上前與秦鍾抵在一起,用龜頭細細感覺他的抽添,神魂顛倒間越
來越用力,誰知絕妙突生,竟慢慢跟著一齊擠入花徑裡去了……

  鳳姐兒目瞪口呆,丁香半吐,只說不出話來。

  寶玉與秦鍾同時感異,只覺一齊被婦人的花徑窄窄箍住,龜首莖根緊緊地貼
在一起,兩人一起慢慢聳動,竟有無數美妙滋味紛至沓來。

  婦人卻覺陰中漲飽欲裂,蛤口辣痛如撕,也不知是苦是樂,被他們齊聳數
下,才哭叫道:「不行哩,要裂開啦!」但兩少年已是欲罷不能,心神祇凝於內
中妙境,對婦人的嬌啼聲充耳不聞。

  兩人送至深處,竟一齊觸著那粒肥滑妙物,對視一眼,既覺有趣又覺刺激,
顧不得憐惜玉,當下你來我往你爭我搶,宛如二龍爭珠般地去頂刺婦人的花心。

  鳳姐兒瞠目結舌,魂飛魄散,花心早被他們採得七零八落,蜜汁注注流淌,
嬌啼聲更綿綿不絕。

  不過數十抽,秦鍾忽對寶玉哼道:「我要出來了!」

  寶玉俊目倦澀道:「我也差不多了,姐姐呢?我們三個一起來吧。」

  鳳姐兒嬌嬌怯怯在他們中間顫抖,失魂落魄道:「我……我………還差一點
點。」自覺花心已被他們頂得硬如石頭,彷彿聚累了無窮的快美,只待那燦爛的
一霎間。

  寶玉咬唇道:「那小鍾兒且忍一下吧,等等姐姐。」當下玉莖又加了數分力
道,龜頭重重地直頂婦人花心。

  秦鍾已是迫在眉睫,即便絲毫不動,只怕也挨不過多久,如今被寶玉這麼用
力一抽聳,牽扯到龜頸冠帶,龜頭又觸到鳳姐兒的肥滑嫩心,精關頓然崩潰,悶
哼一聲,道:「不行哩,我先射與你們了!」陽精股股吐出,都塗婦人的花苞之
上。

  鳳姐兒本覺還有數十抽光景,忽覺花心上一燙,倏地陰精迸至,美目翻白
道:「我也……也……」花漿直甩,分澆兩隻龜頭。

  寶玉一聽他們兩個都洩了,怎甘拉下,忙把龜頭狠搓了鳳姐兒的花心數下,
龜眼猛地一睜,也射出滴滴瓊漿來……

  鳳姐兒與秦鍾極美處被他那玄陽至精一淋,又是一番大丟大洩。

  三人丟做一團,對注得難解難分,只惜個中銷魂,世上再無他人知曉。

     ***    ***    ***    ***

  元春與小蠻聽那聲音清朗,心中皆為一鬆,慢慢地走近來,把燈籠湊近世榮
的臉,凝目瞧去,見他臉上有了些血色,正笑吟吟地望著她們,那雙眼睛竟是清
澈如水,叫人看了,只覺十分舒服。

  小蠻膽子大了起來,繃著臉道:「你是誰?進宮來做什麼?」

  世榮笑道:「在下姓石名木,便是那大鬧都中的採花盜,昨晚被人追得急,
便逃進宮裡面來啦,所幸遇得兩位好心姐姐相救。」

  小蠻喝道:「老實點!再胡說八道,就把你交給那些凶巴巴的侍衛去。」她
們身居深宮,於外邊世事大多不知,都中鬧採花賊這等雞鳴狗盜之事,更是無人
敢傳進來,況且哪有強盜為了躲避緝拿,卻反而跑到禁衛森嚴的皇宮裡來呢。

  世榮笑容不改道:「千真萬確,你們救了我,豈有相欺之理?」

  元春也是不信,肅容道:「既是個採花強盜,那我們可得把你交出去。」

  世榮忙軟聲道:「菩薩姐姐,救人救到底吶,若攜強盜脫了劫難,不定從此
感化了,以後便改邪歸正哩。」

  小蠻哼道:「嘻皮笑臉的,信你才怪!昨夜那些侍衛都說捉拿刺客,莫不是
想來行刺皇上的麼?」她曾聽過荊軻刺秦王的故事,心底倒隱隱希望他真是個那
樣的大英雄。

  誰知世榮卻露出驚慌模樣,道:「不是不是,姐姐可別嚇我,行刺皇上可是
株連九族的大罪,萬萬都不敢沾邊哩。」

  元春瞧他那說話時的神態,十足便是另一個寶玉,心中怦怦思道:「此人與
弟弟雖然容貌不同,神韻卻如出一則,無怪我總覺得他們哪兒相似。」便道:
「才不聽你的花言巧語哩,也罷,就呆在這裡養傷吧,但你不是宮中之人,哪兒
也不能去,等能走動了,便趕快離開,我們冒險救了你,你可不能害我們。」

  世榮笑道:「都聽菩薩姐姐的,我只在這裡老老實實地呆著,哪也不去,只
是……」

  小蠻問:「只是什麼?」

  世榮道:「我怕是得在這裡呆上幾天,哪也不去,豈非餓都餓死啦。」

  元春微笑道:「無需擔心,這個我早已想過哩,以後每天便由我們給你送飯
來。」轉首又對小蠻道:「去把東西提進來吧。」小蠻應聲而出。

  世榮由衷感激道:「原來姐姐早已打算救我,真是菩薩心腸矣。」

  元春粉容輕暈,見他始終不肯說出真正來歷,心裡思道:「這到底是個什麼
樣的人呢?」繼而暗暗自祈:「只望上天讓我救的是個好人。」

  這會小蠻已從門口返回,手上提著籠小巧精緻的食盒,掀起蓋子,在屋中的
桌子上擺了幾隻碗碟,道:「過來吃吧。」

  世榮正待起身,忽想起身上的傷可不能太輕,要是早早就行動自如,那還不
被她們攆出宮去,到時可別想查什麼四大聖衛與那個被白蓮長老收伏的寵妃了,
遂「哎呀」一聲,裝出滿臉痛苦之色。

  元春忙欲去扶,到了床邊,手卻不敢去碰他,傾身關切道:「牽到傷口了
麼?」

  世榮點點頭,微微呻吟。

  元春道:「那你還是躺著好啦,小蠻,你端過來餵他吧。」

  小蠻道:「什麼?」喂個大男人吃飯,她可是從來沒幹過的。

  世榮故作掙扎欲起,道:「怎敢煩勞姐姐,我自已來自已來……哎呀!」又
躺倒下去,手撫胸口,倒也似模似樣。

  元春瞧出小蠻不願意,她們雖為主僕名份,卻更是姐妹感情,也不好強要她
怎樣,秀眉微顰,又對小蠻道:「你盛半碗粥來,我餵他好了。」

  小蠻只好盛了半碗粥端過去,瞧元春先將一方軟帕窩在世榮頷下,才開始一
勺一勺慢慢地餵他,不禁目瞪口呆,心道:「姐姐竟對他這樣好。」

  原來碗中盛的是上好的碧粳粥,世榮平日裡吃著,也沒覺得什麼特別,但此
刻吃進嘴裡,只覺滿口細滑清芳,卻是格外的香甜,不知是因為餓壞了還是因為
有個大美人餵他。

  元春瞧他咽得甚急,微笑道:「慢點兒呀,別燙著了。」

  世榮見元春滿臉柔情,不禁暗暗感動,心裡又悄許了一次諾:「若我得了天
下,定立此姝為後。」

  殊不知元春卻因久不曾見到家人,此際餵他,便似餵著寶玉一般,心裡充滿
了思親之念。

  吃完半碗,元春問:「還能不能再吃一點?」

  世榮道:「我都快餓死了,就再來一鍋也吃得下。」元春一笑,又喚小蠻去
盛。

  小蠻盛了一碗,卻不好意思再讓她主子親勞,便對元春道:「我來吧。」元
春欣然起身,讓小蠻坐到床邊去餵世榮。

  小蠻自幼便入宮為婢,本沒見過幾個男人,此時年已十四,正值豆蔻初開之
季,突然這麼近的面對一個俊美非常的男子,又有陣陣剛陽的氣息襲來,心神慌
亂,為掩羞意,只是皺著眉兒,木著臉喂世榮。

  世榮見她滿臉不情願,忽笑道:「姐姐辛苦啦,唉……」說時笑,結尾卻拖
了聲歎息。

  小蠻眼睛一瞪,道:「我辛苦,你卻還歎氣?」

  世榮頹然道:「姐姐,我是不開心吶。」

  小蠻年紀明明比他小許多,卻聽他口口聲聲叫姐姐,倒也十分受用,神色稍
緩,疑惑道:「不開心?」

  世榮道:「姐姐生得如花似玉,卻為我愁眉苦臉,日後若是因此多了一條皺
紋,我豈非罪該萬死,一想到此,就難免不開心哩。」

  小蠻「噗哧」一笑,送了他一口粥,嫣然道:「都只剩下半條命了,卻還油
嘴滑舌!」

  世榮王府裡藏著幾十房嬌姬美妾,哄女人的本領自是不差,見她笑靨如花,
脫口道:「姐姐這麼笑一笑,我那另半條命便也撿回來啦。」

  小蠻聞言立收起笑容,眨眼間卻忍不住又是一笑,嬌嗔道:「好啦好啦,哄
我喜歡,才好餵你是麼!姐姐你瞧這人。」她長居宮中,哪曾遇過這麼跟她說話
的男人,只覺十分有趣,況且這人眉清目秀,愈瞧愈是順眼了。

  元春笑道:「人家還不是瞧出你不樂意,才想法子哄你。」從食盒裡取出一
盞小油燈點了。

  小蠻嘟著嘴兒道:「好端端卻跑來喂一個不相干的人,怎麼能樂意。」說話
間一不小心,尾指觸到男人的嘴唇,心中一蕩,俏臉倏地羞紅。

  世榮見過的美女數不勝數,卻也一時瞧呆了,心道:「好一個美人胚子,小
小年紀便這般迷人,日後更不知美到哪裡去哩。」

  元春道:「你不是時常可憐織霞宮裡的那條哈巴兒麼,難道一個大活人還比
不上它?」又從食盒裡取出一副小巧精緻的茶具,一包紙紮茶葉,對世榮道:
「這些放在這裡,我們走後,若是口渴,就自個沖茶吃。」

  小蠻一聽便樂了,又餵了世榮一大口,麗目瞧著他促狹笑道:「說得也是,
我且權當在照料它吧。」

  世榮知她嘲弄自已,卻是滿懷溫暖,吃著熱乎乎的碧粳粥,瞧著屋中這一端
一俏的大小美人,昏朦燈火之下,兩女真個桃羞杏讓,燕妒鶯慚,一時幾忘了身
處凶險之中。

     ***    ***    ***    ***

  夜已更深,離摘星園不遠處,一家別緻的小酒肆裡,白玄歪歪斜斜地倒在一
張椅子裡,怔怔地望著對面牆上的一對聯子,卻是《將進酒》中的名句:勸君更
進一杯酒,與爾同消萬古愁。他從下午呆到此刻,喝掉了七、八壺白干,整個人
已是飄飄欲仙。

  酒肆已無別的客人,櫃檯後也只剩一個打著盹的小二,肆中佈置十分雅致,
此時夜深人靜,倒顯得有點清幽寂寥。

  白玄心裡反反覆覆地咀嚼那聯上滋味,思緒始終都不能從中解脫出來,干了
一杯酒,忽自哂道:「她從沒表示過什麼,我這又是何苦,如此自作多情,算哪
門子的萬古愁!」情不自禁地去想殷琳往日對他如何,苦苦回憶了半響,卻又有
點懷疑起來,似乎這位小師姐平時對他的一顰一笑,也不見得絲毫沒有情意,頃
而迷得一塌糊塗。

  忽聽門口有人朗聲道:「這家酒肆叫做醉仙鄉,名字還算清雅,想來裡邊不
會太差,我們不如進去坐坐,二位師妹意下如何?」白玄心中一跳,雖然此刻已
有七、八分醉意,雖然那聲音只聽到過兩次,卻還是立時聽出來者是誰了。


(第三十七回)魔由心生

  只聽兩個女子同聲答應,便見門簾掀起,從外面進來一男二女,白玄瞇眼瞧
去,為首的俊秀男子,臂上挎拿一件皂色夜行服,果然是那個討厭無比的武當冷
然,後邊跟著兩個女子,年皆二八左右,一人身著杏黃衫子,紅綾束腰,柳眉鳳
目,英姿颯爽,腰懸一把繫著紅綢的長劍;另一個身著淡綠衫兒,白綾束腰,明
眸皓齒,光艷照人,腰上也懸著一把紅綢長劍。

  伏於櫃上瞌睡的小二聽到聲響,揉著眼睛抬起頭來,見一下來了三位客人,
個個衣鮮人俏,趕忙迎上前去。

  冷然問道:「此間還有營業麼?」

  小二堆笑道:「我們酒肆雖小,卻也是都中老店,只要客來,通宵不打烊都
有的,三位如想要些什麼下酒菜,我叫廚房起來幫你們弄。」

  冷然道:「無需煩勞,只要一壺淡酒,再來幾樣現成的小菜便可。」

  小二趁機自誇道:「我們店中自釀的美酒,腴而不膩,淡而味綿,喝多了也
絕不上頭,便是城西的客人也老遠坐車過來吃呢……」

  冷然怕他吹個沒完,點點頭道:「就要這酒。」移挪椅子,招呼同來的兩女
坐下。

  白玄見他斯文體貼禮數周全,心中大犯妒意,暗罵道:「最會裝模作樣地哄
騙女孩子,難怪琳琳沒見過他幾回,便叫他給迷糊了。」

  冷然正欲坐下,忽然瞧見坐在窗邊的白玄,微微一怔,旋即立起與他招呼,
遠遠就拱手道:「原來白師弟也在這裡,何不過來同飲一杯?」同來二女知他所
交皆非俗人,又聽他喚得甚是熱近,忙隨著一齊起身。

  白玄冷哼一聲,尚未作答,又聽冷然為身後兩女介紹道:「這是華山派的呂
怡璇師妹與黃語伶師妹。」二女同時衽襝作福。

  白玄心中一凜,原來這兩女名號驚虹雙劍,是華山派年青一輩中的佼佼者,
一出道就誅滅了陝西九梟,後又活捉了令數省白道中人皆大為頭痛的獨腳劇盜曹
勇,這數月來在江湖上風頭甚健。

  白玄曾聽殷琳說起過這兩個甚是利害的小俠女,卻仍把雙腳高高地擱在桌子
上,大咧咧地歪坐著,正眼不瞧她們一下,冷冷道:「我又不是武當派的,你憑
什麼叫我師弟?」

  冷然一怔,知他心裡不舒服,微笑道:「我倆師門同為武林正道,稱為師兄
弟也沒什麼不妥吧。」轉首又向兩女介紹道:「這位是都中正心武館的白玄兄
弟。」言中還是將「師弟」一詞換成了「兄弟」。

  白玄哼道:「我也不是你什麼兄弟,無名無份,怎敢與紅極江湖的十大少俠
稱兄道弟!」意思是我才不屑沾你冷少俠的光。

  二女自從下山辦事,頂著華山派的光環,到哪兒誰不給幾分面子,起先見白
玄對自已不理不睬,臉上就已有些掛不住,但顧慮是冷然的朋友,才沒有當場發
作,繼而見他對冷然冷言嘲諷,心中不禁大怒,皆想:「原來這人跟冷師兄沒什
麼干係。」一時再難忍住,呂怡璇當即出言反譏:「伶伶,你可聽說過正心武館
嗎?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大門派哩?」

  黃語伶與呂怡璇從小就同為師姐妹,兩人感情極好,素來形影不離,自是默
契非常,微笑道:「聽說有個『無』字輩的少林寺和尚,還俗後在都中辦了個武
館,好像就叫正心什麼的,平時館中的弟子也幫人看看鏢啦,當當護院啦什麼都
干,嗯…就是這樣一個非同小可的大門派哩。」她話語清脆流利,卻故意將「非
同小可」四字拉得老長。

  白玄一聽,差點沒把肺給氣炸,又聽呂怡璇道:「這麼說來,那正心武館也
算是少林派一脈啦,但少林、武當同為武林的泰山北斗,最多也不過是平級,而
那區區的支脈弟子,冷師兄跟他稱一聲師兄弟,怎麼就辱沒了?」

  黃語伶搖搖頭,道:「這便是氣量之故了,孔子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
戚,冷師兄不計較人家是少林的孫子門派,人家倒自個急了,心裡說不定倒在暗
怪冷師兄,明明不是一個檔兒的嘛,怎麼偏來跟我稱兄道弟呢?莫不是想折死我
呀?」

  白玄啞口無言,想不到這兩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女孩子,嘴裡竟是如此的尖酸
刻薄,眼中噴火,恨不得立刻使出那不能示人的鳳凰涅磐大法,把這兩個尖牙利
齒的小妖精燒烤成白骨精。

  冷然見兩女一搭一唱,把話說得越來越難聽,忙朝她們悄悄打了幾個眼色,
道:「白兄弟既然想獨享安靜,我們就不要打擾啦。」轉身又對白玄道:「這兩
個小師妹喜歡說笑,白兄弟切莫往心裡去。」

  華山派素以武林正宗自居,加之前掌門沈觀雨因悟華山五峰氣象,新創出一
套橫空出世的神仙劍,一舉擊殺白蓮教兩位武功高絕的前長老,加之近年來廣收
門人,興旺之勢如日中天,已隱有追趕少林、武當之勢,門下弟子,不少人便養
成傲慢自大的脾氣,而這驚虹雙劍尤為如此,她們得掌門親傳神仙劍中的三式,
年青一輩裡罕逢對手,加上又生得如花似玉,江湖上鮮有人敢對她們如此淡漠無
禮,惱怒之下,便對白玄絲毫不留情面,此刻見了冷然的眼色,這才悻悻作罷。

  這時小二已將酒菜送上,冷然為二女斟了酒,道:「自龍盟主莊中一別,已
有近月未見,不知兩位師妹是何時入都的?」

  呂怡璇道:「冷師兄,因數日前東太師差人送信上山,報知本派的謝俊豪謝
師叔在都中遇害,掌門便請羅顧、葉東睿二位師叔下山查辦,而我們倆正在津門
一帶辦事,因離都中較近,所以掌門傳諭,命我們先行入都打探消息,前日剛到
都中,今早就聽說你於昨夜率領群雄,將那採花盜逼入了皇宮之中……」

  冷然哂道:「哪裡是我率領群雄,只是那採花盜在寧國府附近被人發覺,而
眾人又都正從太師府宴罷出來,便合力一起追捕,可惜還是讓他給逃進皇宮裡去
了。」

  黃語伶秋水盈盈地望著他道:「冷師兄可別謙虛呦,道中人都這麼傳的哩,
再說那幫人裡哪個及得上你,說是由你率領也不為過呀。」頓了頓,秀目斜往某
處,冷聲道:「若有些小雞肚腸懦弱無能之輩,因此而生悶氣喝酸醋,那也沒什
麼辦法。」

  白玄聽黃語伶言中大捧冷然,卻仍然不依不饒地暗諷自已,心頭無名火燎,
抬首瞧去,見她望著冷然的那眼神中似有崇拜之色,不禁咬牙暗道:「這蠢丫頭
也叫那傢伙給迷糊了,他奶奶的,不就是武當的未來掌門麼!」再乜乜冷然,心
裡有所不甘地想:「只怕還因這小子長得不比我差多少。」

  呂怡璇接道:「宮中高手如雲,我們本以為那賊人必死無疑,誰知等到了今
晚,卻還沒有那賊在宮中被捕的消息,也不知那賊人有沒有逃出宮來,因此我們
兩個商議,與其呆在客棧裡無所事事,還不如到外邊隨便瞧瞧,說不定能有什麼
意外收穫哩,不想採花盜沒碰上,卻是遇見了冷師兄。」她話語間,美眸往冷然
臉上連連輕掃,眼中也如黃語伶一般充滿了欣賞崇拜之色。

  冷然還沒答話,已聽黃語伶道:「冷師兄怎麼會穿著夜行衣出現在朝陽莊附
近呢?難朝陽賭坊有什麼不妥麼?」

  冷然不好實話全說,便道:「都中布商程家的二小姐,也是我武當派的掛名
弟子,月前忽然失蹤,她家人懷疑是被那採花盜所捋,上山來求敝派援手,因此
掌門便命我入都,看能不能查出她的下落。」

  他喝了口酒,想了想才道:「這些日來,原本都住在東太師府裡,不期今日
遇見朝陽賭坊的崔夫人,也正是程二小姐的家姐,極力邀我到朝陽莊小住,盛情
難卻,我便從太師府搬到這邊來,晚上悶得無聊,也怕那採花盜從宮中逃脫,於
是出來碰碰運氣,誰知方才出莊,就差點叫你們給逮住了。」

  兩女盈盈而笑,黃語伶道:「如果不是冷師兄停下來,我們長出翅膀都趕不
上哩」。

  白玄見她們望著冷然時那種又敬又慕的眼神,實在呆不下去,屁股才離開椅
子,卻忽然想道:「我這麼一走,倒顯得氣量狹窄哩,豈非應了那小妖精說的小
雞肚腸?」於是又復坐下來,一杯接一杯地猛灌悶酒。

  心中又一陣氣苦:「他身為十大少俠之一,又是武當未來的掌門人,朝陽賭
坊的人眾星拱月地捧著他,華山派的女弟子也仰慕他,我無父無母無名無氣無錢
無權,在旁人眼裡能算得了什麼!無怪琳琳把他瞧得比我重了,唉……」遠遠地
望著冷然於二女間神采飛揚,不由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白玄自怨自艾了老半天,見冷然與那兩個小妖精始終不走,再也熬不住了,
遂於桌上拍下一錠銀子,也不等小二找贖,便搖搖晃晃地走了酒肆,似乎聽見冷
然在後邊說:「白兄弟要走了麼,用不用我送一程?」又隱隱聽見女聲道:「這
等無足輕重之人,睬他做什麼!」也不知是呂怡璇還是黃語伶說的。

  白玄東倒西歪地行出數百步遠,心裡反覆咀嚼著「無足輕重」四字,忽覺胸
口突突直跳,背心一陣麻痺,猛地跪倒在路邊的一株大樹下,欲仙欲死地狂嘔起
來……

  白玄額上青筋畢現,渾身大汗淋漓,嘔得幾連五腑六髒都吐出來,身上粘滿
了臭不可聞的黏膩穢物,劇烈的反應之後,他垂首無聲地痙攣,潛伏於一片異樣
地靜謐與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白玄倏地猛仰起頭來,面上已掛滿了淚水,宛如一頭野獸般
對著滿天星星的夜空嘶嗥:「總有一天,我要讓所有人對我刮目相看,我要讓所
有人仰視我,我要讓所有輕視我的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白玄虛脫般地仰躺在樹下的草叢裡,癡癡地凝望著美麗如幻的夜空,忽聽遠
處隱隱傳來人聲,起初還沒在意,漸漸地臉上就變了顏色。

  呂怡璇與黃語伶悠然並肩行來,她們本就不太會喝酒,今晚又意外的比平時
過量了不少,只覺腳下輕盈無比,話語也藏不住地多了起來。

  只聽黃語伶笑道:「剛才冷師兄都說要回去了,姐姐怎麼還往他杯裡倒酒
呢?」

  呂怡璇臉上一紅,所幸黑暗之中無人看見,嗔聲道:「那壺裡不是還剩一點
酒麼,不喝光豈非浪費?你呢,怎麼老是盯著人家臉上瞧呢?難道他臉上長著鮮
花麼?」

  黃語伶也羞了起來,嚶聲道:「你才老盯著他瞧呢!人也似傻了,他問你的
話,說了兩次,有人都不知道回答。」

  呂怡璇臉上一片滾燙,忽幽幽歎聲道:「噯,我不笑話你,你也別笑我啦,
這樣的人物便是人中龍鳳了,萬萬中也難遇見一個的,我們這叫…情難自已。」

  一時兩人皆不說話了,腳下愈行愈慢,半響才聽黃語伶道:「姐姐,你說他
那樣的人,心裡邊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呢?」

  呂怡璇聳聳香肩,微怨道:「誰能猜得出呢,你不知道有人背後叫他『石頭
人』嗎?比『木頭人』還冰的,臉上總是那麼一副表情,連笑容都難得一見。」

  黃語伶癡癡地出神,柔聲道:「不過………我想像得出,他笑起來一定很好
看。」

  呂怡璇酒意撩心,陶醉道:「他不但樣子好看,又有擒龍伏虎的本領,卻一
點兒都不驕傲,剛才那可惡的酒鬼那樣損他,他竟然也不生氣,同於世上為人,
品質怎就差得這般老遠。」

  黃語伶也有感慨,接道:「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白玄聽得妒火填膺,血液直湧上頭,倏地從黑暗裡竄出,惡狠狠地攔在她們
面前。

  二女吃了一驚,立握住腰間的劍柄,她倆已有不少江湖閱歷,轉眼間便鎮定
下來,憑著月色凝目瞧去,認出對面之人原來就是剛才在酒肆裡遇見的白玄,只
是身上粘滿難聞穢物,遠遠地就令人欲嘔,比先前更令人噁心討厭。

  呂怡璇皺眉道:「原來是你這酒鬼,攔著路做什麼?」

  白玄罵道:「你們兩個賤貨,想捧那小白臉是你們的事,怎麼又踩到我頭上
來了!」

  黃語伶不屑地望著他,輕哼道:「我們只不過實話實說罷了,你聽了不舒服
麼!」出言猶如冰錐針刺。

  呂怡璇卻變色叱道:「你這廝竟敢罵我們!莫非活得不耐煩哩?」

  白玄咬牙道:「那倒要瞧瞧是誰活得不耐煩了!」丹田運氣,手上聚勁,他
恨極了兩女,心中惡念陡生,暗忖道:「趁冷然此時不在,我用鳳凰涅磐大法將
這兩個小賤人廢了,再來個毀屍滅跡,過後誰又知曉。」

  呂怡璇見他眼中凶光畢露,心中一凜,柳眉揚起道:「想打架麼?」白玄不
再說話,倏地疾逼上前,雙手先後飛展,分襲兩人。

  二女反應極快,「錚」的一聲同時拔劍迎戰,騰挪縱躍輕靈捷迅,配合更是
十分默契。

  白玄手心暗現赤紅,一上來就使出鳳凰涅磐大法,只求能短時間內收拾了二
女,誰知她們劍法卻是精妙非常,鬥過十幾招,已隱約覺得二女的武功竟遠在無
極淫君韓將等五盜之上,心中漸慌,額頭冒出汗珠子來。

  二女只道對手不過是個武館弟子,原本以為數招內便能將其拿下,卻見他五
指叉開,手形似掌非掌,又隱隱夾帶著熱辣辣的勁風,與所知的一切武功大相徑
庭,心中甚為駭異,不敢絲毫大意,一劍急於一劍地緊逼過去。

  白玄內力雖然邪門利害,無奈招勢卻比二女差得老遠,三、四招後已盡陷劣
勢,只聽呂怡璇嬌喝道:「中!」肩頭已捱了一劍,血珠子從傷口飛濺而出,眨
眼消逝黑暗之中,他卻不驚反喜,心知機不可失,趁敵得手時稍為鬆懈,猛地飛
掌擊出,疾拍呂怡璇的脖頸。

  呂怡璇萬料不到白玄捱了劍後,竟然絲毫不受影響,只見他那中劍的肩膀聳
動,反展其臂襲來,只覺臉側一片火熱,一隻叉開五指的赤紅手掌倏現眼前,已
是避無所避……

  黃語伶也想不到白玄竟能絕處反攻,剎那間就將她師姐置於險地,略一怔,
便已救應不及,情急中一招「雲海沒日」從他側後斬落。

  白玄眼見便要得手,無奈黃語伶那一劍也劈得巧妙凶狠,若是硬要追擊呂怡
璇,只怕自已的另一邊臂膀也得被卸下來,心中悄歎,遂放棄已到嘴邊的獵物,
朝旁跨步滑開,堪堪避過那一斬。

  呂怡璇逃過大劫,連退數步,黑暗中悄悄舒了口氣,忽覺臉蛋上滑膩黏乎,
急忙用袖口一拭,原來卻是被白玄身上的穢物甩到,不禁一陣極度噁心,胸中大
怒,左手捏了個劍訣,右手長劍倏地朝敵人遞出,到了途中,卻倏地化做千百道
飄渺無跡的彎弧,只聽「哧哧」亂響聲勢極為驚人,竟是她掌門師父所授的三招
「神仙劍」之一「過林煙雨」。

  這招本就精妙絕倫,白玄又有八、九分醉意,思維難免遲鈍,見對方這一招
襲來,劍尖飄忽不定,竟不知要刺向自已何處,萬料不到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竟
能使出如此凌利的殺招,神智兀地慌掉,手忙腳亂地左躲右避,驀地胸口冰涼,
一片利物已割進了肉裡,大驚之下踉蹌疾退,直到一跤坐倒,那劍尖仍如附骨之
蛆般地陷於他胸膛內。

(第三十八回)失魂落魄

  千百道劍弧於霎間同時消逝,呂怡璇神閒氣定地立於白玄面前,只要略抬玉
臂,劍尖再往前送進一分,便能結果敵人的性命,但見白玄雙手支地,臉上汗如
雨下,樣子萬分狼狽,不由得意道:「這就叫做螳臂當車,自取其辱!」

  白玄跳出來阻襲二女,不過是憑著醉意與妒意逞一時之勇,此際要害上插著
一把劍,那劍尖離心臟不過毫釐之距,頓然嚇醒了大半,饒他那鳳凰涅磐大法有
療傷神效,也不敢讓心臟捱上一劍,噤若寒蟬地渾身發抖,面上已無人色。

  旁邊的黃語伶忽捏住鼻子,蹙眉道:「怎麼這樣臭?難道…難道他…他…」
話沒說下去,俏容卻飛起一抹迷人的暈紅。

  白玄覺得劍刃似乎在慢慢陷入,劍尖好像觸到了心臟,褲內一片泥淖狼籍,
原來竟已嚇得大小失禁,想起自已身負絕世奇功,說不定將來天下無敵的,怎甘
就此死去,嘴一軟哆嗦道:「女俠饒命……」

  呂怡璇也聞到了味道,皺眉笑罵道:「果然沒用,喂,你還算男人麼?」

  白玄喉節上下滾動,顫聲道:「我……我不……不是男人,別殺我……」

  黃語伶裝出惡狠樣兒,瞪著他道:「剛才不是還凶巴巴的麼,怎麼一轉眼就
嚇得屁滾尿流啦!」

  白玄意志盡潰,只一味求饒:「別殺我……別殺我……」他終於從前夜大敗
江南五盜的美夢中清醒過來,連這一對華山派的女嬌娃都打不過,又憑什麼去跟
十大少俠之一的冷然爭風吃醋!

  呂怡璇搖搖頭,想不到一個男人意沒出息到這種地步,不屑的目光中掠過一
絲憐色,遂從他胸口拔出劍,歎聲道:「我殺你幹什麼,只不過嚇唬嚇唬你,好
讓你記住這教訓,自個沒本事,更不要去妒忌別人。」

  黃語伶笑罵道:「記住了麼?窩囊廢。」

  白玄忙不迭地點頭,二女還劍入鞘,神采飛揚地輕挽秀髮,頭也不回地走
了。

  月亮隱入樹梢,似乎亦羞於見到這丟人的一幕。

  白玄雙手一鬆,整個人四肢大張地癱軟於地,心頭忽生出一種極度討厭自已
的感覺來,如毒蛇般噬咬著心臟,任他如何掙扎揮甩,卻始終無法擺脫。

  白玄痛徹心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真想就此了結此生,腦海中卻不斷
浮現「天下無敵」四字,又誘惑著他繼續生存下去。

  不知如何才能熬得過今夜?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探手入懷,摸到那柄分金斷玉的美人眸,不禁懊悔
欲絕,痛思道:「剛才若用了這寶貝,豈會受她們劍下之辱!」著魔似地跳了起
來,拔出寶刃如癡如狂地朝二女逝處疾追而去。

  白玄手掛寶刃,失魂落魄地狂奔著,心裡一片混沌:「絕不能放過那兩個小
賤人,若她們將今夜之辱說出去,我又有何面目存於世上!」忽聽前面有人暴喝
道:「誰?」已撞上一駕迎面馳來的馬車,悶響中摔飛老遠,跌了個四腳朝天,
如非車伕急時勒住馬匹,力道萬鈞的馬蹄定然跟著踩到他身上。

  車伕又驚又怒,大罵道:「趕投胎呀!」跳下車來,月光下隱隱瞧見白玄身
上的鮮血,不由皺了皺眉。

  白玄躺在地上,週身酸痛欲裂,模糊地望著面前的豪華馬車,懊喪憤懣地
想:「老天爺定是唾棄我啦!竟讓我倒霉如斯。」

  車伕俯身查看他的傷勢,忽聽車廂內傳來一個女聲:「怎麼了?」嬌媚中蘊
含著煞氣。

  車伕指探白玄鼻息,應道:「撞了個不知死活的臭乞丐,好像………還有點
氣。」

  車內的女人不耐煩道:「乞丐?那有什麼好瞧的,丟到路邊,由他自生自滅
去!」

  原來車中女人正是朝陽賭坊最紅的四大荷官之一「玉狐手」羅妍,她今夜掌
局時釣了只從外地來的大羊祜,竟從他手裡斬獲了三千多兩銀子,打烊後大得
「千手仙娘」崔夫人的嘉許,正想趕回家美美地泡個香湯浴,然後鑽進被窩裡與
新養的小白臉銷魂快活,孰料路上竟撞了個乞丐,但朝陽賭坊的人素來橫行霸道
慣的,加上她此刻又乏又倦,對一個自尋死路的乞丐豈能有什麼好脾氣。

  白玄聽得心頭火燎,暗恨道:「又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勢利女人!既然天地待
我不仁,我又何必任其擺佈!」眼中怨毒之色大現,待那車伕拽住他的頭髮,欲
將之拋在路邊,倏地將手中的「美人眸」一繞,頓將抓他頭髮的那手自腕齊根切
下。

  車伕慘嗥一聲,身子暴退,白玄如影隨形地疾步跟上,手中寶匕往前一送,
冰冷的刃部無聲無息沒入其心窩,溫熱滑黏的鮮血頓如泉水般噴湧而出,霎間便
染赤了兩人的身子。

  車伕喉中咕咕作響,眥睚欲裂的重重摔跌地上。

  羅妍聽到外邊異響,驚疑不定地喚道:「阿來?」

  「美人眸」沒有蓄血槽,濃濃的鮮血很快便從刃上流滴乾靜,白玄面目猙獰
地爬上馬車,揚手掀起廂門的珠簾,眼前不由一亮,只見錦墩繡坐間竟斜倚著個
美貌婦人,腕帶玉鐲身著霓裳,顏若春花腰似纖柳,雲髻高挽珠翠滿頭,眸中蘊
含著千般風情。

  羅妍瞧見不知是人還是鬼的白玄,不由唬了一跳,遂怒目叱道:「臭乞丐,
竟敢爬上我的車,尋死麼!」她順手抄過一件事物,劈頭蓋臉地砸來,力道又刁
又准,竟然似懂武功。

  白玄展臂一抓,已將那物截住,卻是一隻沉甸甸銀骰盅,邊緣鑲著一圈白森
森的利刃,刀口已深深地割入了他的手掌。

  羅妍這時才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但見其身上除了塵土、酒菜、糞便還有大片
新鮮的污血,胃中不由痙攣起來,剎那間有一種欲吐的感覺。

  白玄似乎已經麻木,絲毫感覺不到手掌的疼痛,儘管車廂甚是寬敞,他卻仍
彎著腰,如一頭野獸般地爬象目標。

  羅妍尖叫道:「別過來!」蓮足倏地飛出,踏在白玄的臉上,卻見他只是歪
了歪頭,又慢慢緊逼過來,心中發毛,兩腳亂蹬,都踩在其面上。

  白玄不知捱了多少腳,心中卻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極度快意,心道:「反正我
今已顏面全無,這地方讓你作賤又如何!」驀地朝前一撲,整個人已壓在羅妍香
噴噴的嬌軀上。

  羅妍驚呼道:「你想怎樣?」雙手推出,觸到白玄身上黏膩穢物,又如摸到
毒蛇似地疾縮回來,饒她也算是江湖上的人物,平日做荷官時何等地機智鎮定,
此際卻慌得全沒了主意。

  白玄突拽住羅妍的襟口,發力把她拖到自已面前,冷冷道:「知道麼……你
是這世上最後一個能污辱我的人!」然後就對著她那嬌艷欲滴的朱唇吻了下去。

  羅妍聞到一股混著酒酸、糞便還有血腥的味道,幾欲背過氣去,閉緊眼睛狠
狠地咬了男人一下。

  白玄唇上劇痛,卻不退縮,只把手中的美人眸架到她那雪白的脖子上……刃
口割出了一圈艷麗的紅線。

  羅妍身上頓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哆嗦道:「大…大俠是丐幫的哪位英雄?
奴家是朝陽賭坊的人,方才有眼無珠,不意得罪了大俠,大俠大人大量,饒了奴
家吧。」她以為只要搬出朝陽賭坊的名號,江湖上的人多少還是會買點面子的。

  孰料白玄不知還好,一聽「朝陽賭坊」這四字,兀如火上澆油,此刻心魔已
生,一個「千手仙娘」崔夫人對冷然好,他便覺所有朝陽賭坊的人都可憎可恨,
當下冷笑一聲,磨著牙道:「原來你是朝陽賭坊的,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妙啦,
老天爺竟把你這賤人送到我手裡來了!」

  羅妍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忽然驚悟:「此時夜深人稀,路上十分空曠,這人
怎會無端端撞著我的車,莫非他是朝陽賭坊的仇家?」思及此處,更有一股森森
冷意直竄骨脊。

  白玄倏地一臂插入她的腰帶之內,隔著褻褲捏住了玉阜,竟如一隻剛出籠的
饅頭般軟綿肥美,忽地怪笑起來:「呵呵!你也嚇尿啦?」

  羅妍羞憤萬分,一時忘了恐懼與噁心,雙手盡朝白玄臉上拚命亂抓,一下抓
得狠了,竟在他脖子上抓了深深的一道。

  白玄只覺頸項辣痛,另一手倏地探出,抓住她的一隻玉腕,猛地往其身後一
扭,厚顏無恥地笑道:「別害臊,剛才我也被人嚇尿啦,我們同命相憐吧,哈哈
哈!」

  羅妍手臂幾被他拗斷,痛得花容失色,哪裡還有半分抗拒之力,只得任由身
上的野獸盡情猥褻……

  白玄那手在她裙內玩弄良久,喃喃道:「今天我可要瞧一瞧,女人裙子裡到
底是什麼樣子的!」突然發力一扯,「哧啦」一聲,已將婦人的羅裙連褻褲撕去
一幅,露出一大截豐腴雪膩的玉腿來。

  他把那條美腿高高舉起,緊緊地壓在軟廂的背靠,便見一朵豐腴嬌艷的牡丹
綻放於眼前,其上似籠罩著一層透明的薄露,滋潤地沐浴著花瓣與嫩蕊,更惹人
的還是那兩片花瓣下端的夾角處,竟有一滴晶瑩剔透的露珠緩緩凝聚,彷彿隨時
就要滴落下來。

  白玄血脈賁張,吞了吞口水,盯著那既陌生又誘人的地方,迅速解開褲子,
掏出一根仰天高翹的巨碩凶器,一腿半跪一腿頂住婦人的腴腿內側,動作笨拙地
對準了那朵誘人無比的妖艷牡丹……羅妍噁心地閉上了眼睛,心中再無絲毫僥倖
之望。

  白玄握住巨杵,用龜頭將那滴隨時欲墜的剔透露珠噙到馬眼內,然後猛地往
前一突……

  羅妍「哎呀」一聲慘哼,下體傳來有如初夜般的劇痛。

  羅妍身為朝陽賭坊的當紅荷官,更兼如花容顏,自然趨者若眾,可是她卻從
不濫交,入幕之賓必定是經過千挑萬選的,因為她有一種極端的潔癖,譬如男人
不能留太長的指甲,不能喝酒,上床前必得沐浴等等,可是這一切,都叫這個天
底下最齷齪的魔鬼給破壞了。

  白玄如癡如狂地在那豐腴嬌嫩內抽插頂刺,這個心碎之夜,彷彿需要一種極
度的燃燒,才能甩脫那條緊緊噬咬著他心臟的毒蛇。

  羅妍只覺陰內痛如刀割,淚水奪眶而出,忍不住喉底嘶哼道:「好痛了!」
雖然她本屬那種滋潤豐腴之類,可是噁心的男人與飛速的抽添,很快就令她乾燥
如瓷。

  白玄充耳不聞,又猛地撕開羅妍胸前的衣裳,用手箍握住一隻玉乳,赤著眼
睛盯瞧其上的迷人紅蕾,心神祇沉溺於婦人花房中的銷魂糾結。

  羅妍下邊動彈不得,只把玉首亂搖,哭喊道:「不要不要,真的好痛,你…
你放我起來,奴家好好侍候你。」

  白玄握著「美人眸」的那隻手絲毫沒有鬆動,婦人掙鬧之下,刃口又割深了
數毫……

  羅妍脖子辣痛,一眼乜見從頸項淌下的鮮血,蜿蜒得雪胸脈脈赤艷,渾身兀
地酥軟如綿,哆嗦道:「大俠小心,莫……莫割了奴家,你……你想怎麼玩都成
哩。」

  白玄幾下盡根深聳,插得婦人頭暈目眩,冷哼道:「你怎麼老喚我大俠?莫
不是天底下的大俠都幹這勾當!」

  羅妍顫聲道:「哪……哪喚你什麼?」連腦袋也僵著不敢動了。

  白玄道:「好聽的都叫,我只討厭什麼大俠、少俠!」刺到池底的龜頭似乎
觸到了什麼東西,滑嫩異常,卻眨眼便逝。

  羅妍心知此際命懸一發,生怕這惡魔著惱,自個兒的小命今夜便丟了,當下
拚力做出媚態,嗲聲喚道:「好哥哥,好郎君,你且……且把手鬆一點兒,奴家
被刀子擱得喘不過氣啦。」

  白玄自幼孤兒,學武之途可謂千辛萬若,從最初的四處偷學自習,到去鏢局
裡打雜陪練,後再幾經波折輾轉方能拜入殷正龍門下,而正心武館的館規極嚴,
他連青樓都沒上過一次,這婦人便是他今生頭一個女人,又哪曾有誰這麼喚過
他,只覺心裡熱烘烘酥麻麻的,手上略鬆,道:「你再叫。」

  羅妍忙迭聲叫道:「好郎君,親親郎君。」聲音更是嬌柔婉轉,只想迷暈這
惡魔。

  白玄心動神搖,壓住她並根深聳,突問道:「你裡面是什麼東西?怎麼只碰
著一下便不見了?」

  羅妍一呆,兀會過意來,玉容紅霞亂飛,囁嚅道:「那……那……」饒她素
來放浪淫媚,一時也不知如何說才好。

  白玄盯著她,眼中欲焰如熾,神色駭人道:「那什麼?」

  羅妍害怕之極,強露出一張嫵媚的笑容,嬌聲道:「那是奴家的花心子,女
人……女人身子裡邊都有的呀。」

  白玄深深地刺探,喘著粗氣道:「花心子?你把它藏到哪裡去了?」

  羅妍覺得他極為昂巨,只是毫無經驗,不識半點勾尋逼迫之道,而她那花心
生得甚是偏斜,尋常手段豈能碰著,便膩聲道:「沒有……奴家沒有藏起來,你
把刀子抬高點兒,奴家教你去……去玩它。」

  白玄何曾聽過這樣的淫話,神差鬼使地把寶刃離了婦人的脖子,擱在她左邊
的玉臂上,道:「你若敢糊弄我,便先將它斬下來。」

  羅妍道:「奴家不敢。」她見此路似乎略行得通,心中浮起一絲生望,做出
種種迷人風情,呢聲道:「郎君……你且往奴家的右邊去……」

  白玄便將巨杵往右聳弄,數下之後卻道:「還是沒有。」

  羅妍嬌膩道:「別急嘛,你再朝上邊一點兒…太高了,下來下來…噯呦。」
雖說為了活命,但教著一個強暴自已的男人如何如何,真令她羞得無地自容。

  白玄依言勾尋,果然又觸到了那粒滑膩之物,只覺似肉非肉,似骨非骨,龜
頭與之一接,不知怎麼,竟連脊椎都麻了。

  原來這婦人竟生了一粒十分罕見的「鯨骨蕊」,仍古籍中所列的名器,縱是
花叢老手碰見,也難免銷魂蝕骨,又何況初嘗箇中滋味的白玄。

  白玄每刺那物一棒,便見婦人嬌顫一下,眼中水汪汪的,臉上也紅得可愛,
竟比先前更加迷人,加之那物十分滑膩嬌脆,更是貪戀無比,每下深聳,棒頭皆
往那物挑去。

  羅妍冷汗直冒,終忍不住低呼道:「郎君輕點兒,真的好難捱哩。」聲音嬌
中帶澀,若是不知內情的人聽見,只怕還以為是那夫婦歡好呢。

  白玄道:「怎麼難捱?你不喜歡麼?」

  羅妍咬唇道:「喜歡呀……不過……女人那兒碰著會痛的。」她毫無情慾,
嫩心被摘,自是苦不堪言。

  白玄青著臉道:「我卻弄著舒服,又該如何?」

  羅妍哄道:「郎君且弄淺一點兒,待奴家緩一緩,再去……去玩那……那地
方可好?」白玄哼了一聲,竟然依言照做,只把玉莖於她花徑淺處抽添,倒也十
分爽美。

  羅妍閉目挨受,盡力不去想身上之人如何的污穢噁心,不知過了多久,身上
便有些發燙起來,只覺陰內那根肉棒實在不俗,竟比她養過的十幾個面首皆為巨
碩堅挺,而且其上端竟似有粒硬硬的小角兒,抽插間不斷刮到花徑上壁的癢筋,
真個爽利煞人,那古怪滋味可謂前所未逢,不覺麗水漸生,喉中也有些非做出來
的嚶嚀聲了。

  白玄漸覺潤暢,幾次收勢不住,直滑到池底去了,忽一下歪斜,大龜頭正頂
著婦人右上的嫩心,立聽她嬌啼一聲,底下蛤嘴一翕,竟吐出一大股熱乎乎滑膩
膩的津液來……

  白玄滿懷暢快,卻又夾著一絲不忍:「這一撞,定把她痛死了,連尿兒都跑
出來哩。」玉莖與陰囊經那淫水一浸,整個人愈發熾熱興狂,顧不得憐香惜玉,
復繼著力抽插。

  羅妍兀地失聲道:「你寶貝上長著角兒麼?刮得人想丟哩。」

  白玄奇道:「想什麼?」

  羅妍隱覺花心從池底吐出,也沒聽清男人所問,卻道:「好人,你去頂一頂
那個地方。」

  白玄道:「你不怕痛了麼?」

  羅妍呻吟道:「這會兒弄著它也不痛了。」竟自個略抬玉股來就男人。

  白玄大喜,盡尋她池底的花心兒去頂刺,只覺那粒小東西軟中帶硬,且又滑
又脆,美得龜頭都有點發木了。

  羅妍覺他已十分快活,便又趁機迷惑:「郎君哥哥,奴家擺個樣兒興你玩,
你且把刀子放下,莫不小心割著人家哩……」見他猶豫不決,便接著嬌聲說:
「這會兒你還防著人家不成?」

  白玄心中熬癢不過,遂將「美人眸」收還鞘中,復藏懷內,盯著婦人道:
「你且試試逃不逃得掉。」

  羅妍眼波似醉地接著他的目光,嚶嚀道:「你這麼…這麼強壯,人家不想逃
了。」背靠著錦墩,雙手自擎兩條雪滑滑的粉腿,妖妖嬈嬈地往兩邊大大張開,
竟是擺了個「鳳凰展翅」。

  白玄見她玉股仰呈,粉蕊畢露,姿勢淫艷絕倫,口乾舌燥地復將玉莖刺入花
溪,這回更是凶狠非常,滾燙的龜頭十有五六頂到了那滑脆的花心之上。

  羅妍媚眼如絲,哼叫不住道:「弄煞奴家哩!」蛤嘴內淫津陣陣湧出,塗得
兩人滿腹皆膩。

  白玄恣情聳弄,將花溪蹂躪得一片狼籍,他此遭不過是初次與女人交媾,哪
有什麼耐性,數十抽間,便已動了洩意。

  羅妍也漸覺花心眼兒麻癢難熬,美美的便要丟身子,一時忘乎所以,躬軀來
抱男人,誰知肌膚觸到白玄身上的穢物與凝血,倏地一陣極度噁心,頓從迷糊中
驚醒過來,胃內嘔意波濤洶湧,丟意卻霎間消退得一乾二淨,花徑也隨之擰絞般
地痙攣起來……

  白玄忽覺肉棒被婦人的花徑緊緊糾纏,迫於眉睫的洩意猛然暴發,下體往前
盡情一聳,滾滾陽精已突突射出…銷魂蝕骨之中,終於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羅妍被他重重壓著,只覺身子內外皆被徹底地弄髒了,強忍著洶湧的嘔意,
待其完全滿足,方可憐巴巴地哀求道:「奴家已被郎君享用過了,常言道『一日
夫妻百日恩』,大哥高抬貴手,放了奴家吧?」

  白玄終於平靜下來,臉上再無表情,心中也空空蕩蕩,只不知那條討厭的毒
蛇是被甩脫了,還是鑽入了更深的地方……

  羅妍嬌嬌怯地又輕喚一聲:「大哥,放了人家好不好嘛?」

  白玄懶洋洋地伏於婦人乳心,手指玩弄著臉側的嬌艷蓓蕾,思忖男女交媾原
是這般美妙,難怪世上無時不刻都有人在幹這事,半響方答道:「若是放了你,
你……會不會把今夜之事說出去呢?」此刻獸慾過去,神智漸定,警惕也隨之而
復,都中到處皆在捉拿採花賊呢,他可不想變成那賊人的替死鬼。

  羅妍撒嬌道:「不會不會,羞都羞死人了,怎敢去告訴別人呢,奴家發個誓
兒來好不好?」

  為飾心虛,又嫵媚笑道:「深宵偶遇,不定便是老天爺設下的緣份哩,知道
麼,人家……人家方才被你弄得好快活呢,哎……反正再也忘不了你了,奴家就
住在前面的華寶街,以後你可一定要去瞧我呀。」

  白玄抬起頭來,下巴支於羅妍雪膩綿乳之上,摸著頸上的那道深深抓痕,笑
笑地望著婦人,似乎在端詳她話中的真假。

  羅妍見他久久無語,心中發悚,猛想起近月大鬧都中的採花盜來,不覺手腳
漸漸冰冷,突聽遠處似有許多馬蹄聲傳來,心想這便是最後的機會了,趁白玄不
備,猛將其一把推開,顧不得赤身裸體,就往車門逃竄,同時大聲尖呼起來:
「救命呀,這裡有採花賊!」

  白玄吐過一回,又與婦人銷魂良久,此時醉意幾消,反應極快,展臂飛出,
一把抓往她的頭髮,將之硬生生地拖了回來,駢指點了她身上的麻穴,咬牙道:
「作死麼!」

  只聽外邊馬蹄聲大作,有人暴喝道:「採花賊在哪?快快給我緊緊圍住,再
莫叫他走了!」原來正是都中的巡城馬隊。

  白玄大驚,慌忙提起褲子,一臂挾了婦人,頂簾而出,所幸那些官兵尚圍形
成合圍,被他竄過路邊樹叢,又飛上房頂,幾下縱躍,已消失於茫茫黑夜之中。

  羅妍渾身癱軟,猶在他臂內不住尖聲大呼:「在這邊,快救我呀!」

  白玄驚怒交集,這才省醒,霎又點了婦人的啞穴,不知竄過多少房屋街巷,
終把那些長刃重革的巡城馬遠遠拋開,心中稍定,認了個方位,獰笑著轉向奔
去。


第三十九回  無極秘譜

  羅妍身子麻軟口不能言,耳邊「呼呼」風響,顛簸中已覺暈頭轉向,忽覺白
玄由高處落地,睜目一瞧,竟是到了一個荒園子中。

  只見園中樹木甚多,卻是枝椏橫生,遍地腐枝敗葉,兩邊遊廊微有坍損,階
前雜草橫斜蓬亂,牆上青苔已腐,污成塊塊黑斑,四下靜無人聲,一派荒涼淒楚
凋零敗落景象,著實陰森可怖。

  羅妍驚急交集,心思飛轉:「都中可謂寸地寸金,荒廢的地方極少,這兒會
是哪一處呢?」

  白玄夾著赤裸身體的美婦人,轉過一座小假山,來到一間大堂前,只見門楣
上歪斜著一隻大匾,書著「三朝元司」四個大字。

  羅妍恍然大悟,原來這兒是前大內司庫丁翊的府第,因被查出監守自盜與私
藏聖品數般大罪,已被朝庭滿門抄斬,他這府第佔地數百畝,建築巧奪天工,刑
部三年前便貼條封存,卻不知為何,至今仍未被征往他用,都中百姓皆聳言私傳
此處日久生精,已聚了許多鬼狐污穢,弄得更是無人敢近。

  羅妍心凜道:「這採花盜果然狡詐無比,竟尋此官封之地為其巢穴,即便是
有人想到,誰又敢冒那砍頭的大罪進來搜索呢!」

  白玄踏階而上,一腳踹開虛掩地大門,摸黑而入,卻似十分熟悉,毫無磕碰
地轉過十幾間房屋,來到一處,不知做了什麼,只聽扎扎聲響,又往前行,卻是
斜斜向下。

  這段路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羅妍鼻中嗅著絲絲腐物氣味,冷汗涔涔膩
出,忖道:「莫非是進了地下密道?我若死在這裡頭,連鬼都不知。」

  白玄走了甚久,忽地停下,又不知怎麼弄,似開啟了一扇鐵門,進到裡邊,
「啪」的一聲,將婦人重重摔在地上。

  黑暗中突有厲聲嗥嚎,似人似獸,震耳欲聾,彷彿就近在咫尺,隨時會撲過
來噬皮啖骨,羅妍唬得汗毛皆豎,無奈身子癱軟如泥,哪能逃開。

  忽然一點光亮耀起,原是白玄尋出一盞油燈點了,羅妍這才瞧清四周情形,
但見屋角蛛網密佈,除了數張桌椅一張草蓆,再別無他物,前面壁上嵌著數扇小
門,那淒厲嗥聲似乎便是從其後傳來。

  白玄倚坐在桌緣,抄起桌上的酒罈子倒了一碗酒,數口乾了,面無表情地俯
視地上的雪膩婦人半響,突然探身解了她的麻軟兩穴。

  羅妍搖搖晃晃地站起,滿臉驚恐往後退開數步,雙臂抱著酥胸,嬌軀打擺子
似地哆嗦個不住。

  白玄倏地摔了酒碗,踏步上前,又飛手往花底一抄,卻是拽住了婦人蛤心的
玉蒂,朝下狠狠一扯,道:「你怎麼不叫了?」

  羅妍立時彎腰跪地,只覺嫩蒂幾被他扯斷,痛得朱唇皆白,連珠價地顫道:
「郎君饒命。」

  白玄想起殷琳平時本待他極好,今日卻對冷然親近溫柔,心中大恨,赤眼罵
道:「賤女人!你們一個個假裝待我好,心裡卻都打著另外的主意。」

  羅妍見他神色猙獰可怖,心膽俱裂道:「郎君饒命,奴家一時糊塗,再也不
敢啦。」

  白玄仰首望著屋頂,喃喃道:「女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這時又聽那嗥聲吼起,羅妍這回才聽清楚了些許,原來竟是人語:「女人!
有女人麼?給我快給我!」

  白玄心中一動,朝對面的鐵門邪笑道:「不但是女人,還是個關著屁股的大
美人呢。」

  那嗥聲狂吼道:「快給我,快給我,給我噢!」聲音淒厲困苦,令人毛骨聳
然。

  白玄走到一扇小門前,伸手拉開,羅妍把眼瞧去,不禁唬得魂飛魄散,只見
那門後鎖著一披頭散髮的男人,眼中赤絲佈滿,瞳孔大大凸出,筋骨幹枯萎縮,
彷彿便是那地獄裡被百般熬煉的色中餓鬼,樣子比剛才的白玄還要可怖上幾分。
一見到赤身裸體的美婦人,整個人便拚命往前挺來,只因被繩索緊緊綁住,掙扎
良久,始終無法如願。

  原來這人正是「無極淫君」韓將,白玄將他擒獲後,欲逼其交出千面王所著
的《無極譜》,無奈他卻始終不肯,白玄便施以「鳳凰涅磐大法」中專折磨人的
「三昧真炎」,不想其意志極堅,體內水份被蒸去大半,筋骨亦幾被炙壞,竟仍
能苦苦支撐,白玄不見效果,又將從「再世淫僮」王令當身上搜出的數種極利害
的淫藥,一股腦加於其身,以期用情慾來煎熬他。

  韓將脖頸長伸,眼勾勾地望著羅妍的雪膩身子,嘶嗥道:「快給我,我要女
人啊!」

  白玄初嘗雲雨滋味,意猶未盡,加之又恨羅妍想逃,本打算將她帶回這隱蔽
的窩巢大肆姦淫折磨,但此刻見了韓將的情形,遂改了主意,一把抓住婦人云
發,將其如花容顏揚起,笑道:「你瞧她美不美?」

  羅妍眼睛接到那餓鬼的目光,身上雞皮疙瘩浮起,慌忙緊緊地閉上雙眸。

  韓將身受數種極其利害的淫藥煎熬,此刻便是來了一個醜婦,也能令他如饑
似渴,聲嘶力竭道:「不要折磨我了,把她給我!給我呀!」

  白玄俯身,以指劃過婦人的梨形美乳,微笑道:「只要你把《無極譜》交出
來,她就是你的,立刻痛痛快快地玩一回,你生為江南第一採花大盜,末了做個
花下之鬼,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羅妍聽了白玄的話,驚恐萬分地尖叫道:「不要不要!不能把我交給他,求
求你!」心想要是到了那人的手裡,只怕片刻間便會被他撕成碎片。

  白玄哪裡睬她,轉首對韓將道:「怎麼樣?」

  韓將之所以能堅持,全在於明白交出《無極譜》之時,便是自已的死期,但
他被三昧真炎與那數種淫藥熬煉了兩天兩夜,身心已處崩潰邊緣,此際兀見到一
個寸縷不掛的美婦人,意志終於完全耗盡,頹聲道:「算你毒,那《無極譜》就
藏在通元客棧屋頂正心處的瓦片底下。」

  白玄強壓住心中的興奮,輕聲問道:「真的麼?」

  韓將道:「絕無虛假,一到都中,我便將它藏在那裡了,快把她給我!。」
他盯著羅妍,聲音都顫了。

  白玄笑咪咪道:「好吧,那待我先去瞧瞧,若是你沒有騙我,回來就讓你快
活。」手上疾點,又封了羅妍身上昏、麻數穴。

  韓將慘嘶道:「回來?我能堅持到你回來麼!我絕無騙你!」他與「再世淫
僮」王令當搭檔甚久,深知那幾樣淫藥的利害,不見女人還好,一旦見而不御,
只怕心腦處的血管半炷香內便爆裂了。

  白玄笑道:「老實說吧,我也知曉到了這田地,你大多不會騙我,但……」
他指著暈迷過去的羅妍,接著說:「但她是我的頭一個女人,怎捨得真的交與你
呢?」轉身便朝門口走去。

  韓將雙目暴裂,心知大限即到,狂掙狂嘶道:「好!好!天底下數你最最狠
毒,我定化做厲鬼來……來尋你!」可憐他身上數處要穴被封,只餘尋常力氣,
連那些普普通通的繩子都掙不斷。

  白玄仰首狂笑道:「待我得到變幻無窮的《無極譜》,再練成鳳凰涅磐,到
時嘛,哈哈!莫說鬼,便是神仙找來我也不怕!」語音未結,已摔門而去了。

  韓將猶自地室裡狂嗷不往。

     ***    ***    ***    ***

  都中地處偏北,極熱過後,不過短短的數日間,天氣悄已轉涼。

  這日近午,寶玉從塾裡放學出來,忽聽秦鍾道:「先莫家去,我姐姐說珍大
奶奶糟了些老鵝掌與鴨信,極是爽口的,喚我過去吃,你也一塊過去吧?」

  寶玉自從和秦鍾沾惹了鳳姐兒後,與之更是如膠似漆,又聽他說及秦可卿,
心中一動,遂答應了,命小廝回府報知,兩人便同往寧府而來。

  可卿本以為只弟弟一個人來,不想後邊還跟著個寶玉,忙招呼他上房安坐,
張羅擺上果品點心。卻早有人報知尤氏,又轉請到她那邊屋裡。

  尤氏聽說寶玉想嘗鵝掌鴨信,攜了他手笑道:「又不是什麼希罕東西,卻叫
這小孩子騙過來,若是想吃,告訴我叫人送過去不就成了,幸好天已涼了些,要
不老祖宗準得心痛哩。」

  寶玉笑道:「有好些日沒過這邊來了,正想瞧瞧大嫂子呢。」說這話時,眼
睛卻不覺望向可卿。

  可卿本來大方,只當這寶二叔是個孩子,但自從那日荒唐夢過,心藏羞澀,
見他看過來,臉上微微一熱,忙轉首瞧往別處。

  因不見賈珍,寶玉又問:「大哥哥今日不在家麼?」

  尤氏道:「一早就出城與老爺請安去了,也不知還忙些什麼,卻到現在仍未
回來。」命人端上鵝掌鴨信來與寶玉嘗。

  寶玉與秦鍾吃了幾啖,只覺十分香脆可口,眉花眼笑道:「好吃好吃,大嫂
子親手糟的麼?」

  尤氏點點頭,笑道:「若是合味口,日後我叫人送些過去,不知老祖宗吃不
吃得動,否則也弄些與她嘗嘗。」

  寶玉道:「須得最嫩爛的才吃得。」

  可卿笑道:「吃這些,若有酒相佐才更好呢。」尤氏聽了,忙喚人去灌了最
上等的酒來。

  寶玉邊酒邊食,果然味道更美,吃得口滑,不覺多飲了幾鐘,這時他身邊沒
帶一個丫鬟婆子,幾個跟來的小廝又在二門外歇候,而尤氏可卿婆媳倆又是主
人,誰會去阻攔他。

  直至可卿見他眼圈微紅,才道:「寶叔下午還要去學裡,莫醉了才好呢。」

  一語提醒了尤氏,也道:「對對對,喝了不少哩,該吃點飯下去。」忙命人
撤掉酒,去換了些湯飯上來。

  寶玉與秦鍾飯罷,肚裡的酒湧了上來,不覺有些醉意,雙目乜斜睏倦,尤氏
見狀便道:「別回去了,就在這邊睡一會,反正下午還要去學裡。」

  寶玉點頭應好,可卿對婆婆道:「交與我就是了。」尤氏素知這兒媳辦事最
妥當的,自是放心。

  可卿便命丫鬟婆子扶了寶玉秦鍾兩個,往後邊行來。

  寶玉微大著舌頭道:「絕不去那掛燃藜圖的屋子。」

  可卿笑道:「知道啦,還去我屋裡睡好不好?」

  寶玉道:「最好最好。」雖說是叔叔歇於侄媳的房裡有點不妥,但上回已有
先例,既然主子們都無異議,那些丫鬟婆子自然再沒人多話。

  到了房中,可卿問道:「你們是各睡各的呢?還是擠一擠?」

  寶玉與秦鍾對視一眼,兩人皆道:「擠一擠吧。」

  可卿便安排他們於榻中躺下,親展紗衾為兩人蓋好,瞧了瞧她弟弟道:「你
們好好歇著,別到了下午沒精神。」

  秦鍾也有了酒,躺在寶玉身邊,心中酥麻麻的,只盼他姐姐快走,才好銷魂
親熱,便道:「知道知道,姐姐你也快去睡一會兒。」

  可卿知道他與寶玉鬼混之事,悄悄瞪了她弟弟一眼,才要走,卻聽寶玉道:
「上次進來,就聞到一股甜香,怎麼今天卻沒了呢?」

  原來自從可卿由北靜王府回來,賈蓉已不想也不敢跟她親近,那催情撩欲的
春風酥自然再無用過。

  可卿猛想起寶玉那天聞到的是什麼香,玉頰倏紅,含糊道:「寶叔喜歡薰香
麼?那待我去點一爐來。」親自從櫃子裡尋了兩塊龍涎香,投入博山爐裡燒了。

  寶玉躺在榻上,仰鼻用力嗅了嗅,納悶道:「不是這種香哩,跟上次的味兒
不一樣。」

  可卿只好裝糊塗,道:「上次點的是什麼香呢?我也不記得哩,既然已經點
了,寶叔且將就一下,下回再來時,就試別的香。」

  寶玉笑道:「多謝姐姐了,我們用了你的床,中午去哪兒歇息呢?」雖然兩
人輩份是叔侄媳,但可卿卻比他年長幾歲,閨中內室叫她姐姐也不算為過。

  可卿道:「地方多著呢,寶叔無須掛心,你們倆快好好睡一覺吧,過不一會
又得去學裡了。」

  床上兩人齊聲應了,可卿遂與丫鬟婆子退出屋子,心忖:「也不知他們胡鬧
不胡鬧?」生怕被別人撞見,便對眾下人道:「你們都離這兒遠點,莫吵醒了他
們,若沒叫喚,就別過來。」眾下人應了,散得老遠,歇的歇忙的忙各不細表。

  可卿走到廊下,又尋了個借口支開瑞珠,猶豫良久,終返身回屋來,躡手躡
足走到離床榻最近的南邊窗下,凝耳聆聽,此時正值午後,四下皆靜悄悄的,隱
約聽到寶玉說話:「你笑什麼呢?臉上古古怪怪的,還不快快招來。」

  便聽秦鍾答道:「玉哥哥想聞的那香,是不是甜甜膩膩的?」

  寶玉道:「不錯,我聞過多少種香,那天的香卻是頭一回遇見,難道你知是
什麼香麼?」

  秦鍾道:「既然沒錯,那我就知是什麼香了。」

  寶玉道:「到底是什麼希罕的東西?說得這般神神秘秘。」

  秦鍾道:「你先親這兒一下,我便告訴你。」

  可卿羞紅了臉,也不知寶玉親沒親,親了哪裡,只聽她弟弟「嘻」的一笑,
道:「給你瞧樣東西。」

  隔了一會聽寶玉道:「這是什麼?好甜呢,像似胭脂哩。」

  秦鍾叫道:「不能吃的,這就是上次你聞過那種香兒。」

  可卿驚疑不定,芳心亂跳:「難道小鍾兒把暗奩裡的春風酥拿與他瞧?」

  果然聽她弟弟接道:「那日我從姐姐的床頭翻出來,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後
來悄悄去問我姐夫,才知這寶貝叫做春風酥,說是點玉閣所出的房中聖品哩,睡
前挑一厘在香爐裡燃了,便能催情撩欲,令人交歡時更加動興。」

  可卿聽得頭皮發麻,暗暗叫苦道:「這小子真是胡鬧,竟把這東西拿出來給
他瞧,還興他吃了,該死該死。」

  寶玉道:「你姐夫也用這些東西麼?可真會享受呢。」不由暗暗幻想賈蓉夫
婦魚水相歡的情景。

  可卿羞得無地自容,心裡不知臭罵了秦鍾多少句。

  秦鍾道:「我那姐夫可是最識得玩的,都中的風月之地差不多皆給他逛遍
了。」

  寶玉道:「這些我也略聽一二,你姐夫跟我薛大哥可謂不相上下。」

  秦鍾神出望外道:「但若比起一人來,便是遠遠不如了。」

  寶玉訝問道:「是誰?」

  秦鍾道:「都中一品爵北靜郡王也。」

  可卿一聽她弟弟說及北靜王,心頭一震,更是屏息靜氣地凝聽。

  寶玉問道:「這北靜王爺我也曾聽過,不知他怎生風流呢?」

  秦鍾道:「傳說這北靜王世榮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更兼文武奇材,奇
的是他雖未娶妻,府中卻先養了幾十房姬妾,間中不乏蠻族與海外的美女,個個
都是沉魚落雁羞花閉月之貌。」

  寶玉羨慕道:「不知那些蠻族與海外的美女,又是怎樣的風情呢?」

  可卿心道:「男人果然個個貪心!」也不知自已是惱北靜王世榮還是屋裡的
寶玉。

  秦鍾道:「那些風情可只有他才能領略了,想來必有千般滋味哩。」頓了一
下接道:「他姬妾這麼多,卻還喜歡出入風月之所,拋開財勢不說,以他那樣的
相貌才華,天底下又有哪個女人不愛呢,居說都中的名伶花魁,皆以會過他為榮
呢。」

  可卿思道:「想不到他的風流名聲竟如此遠播。」心中各種滋味紛至沓來,
一時也分不清是嗔是喜。

  世榮自從那夜一別,數日來再無出現,可卿心中難免有些悒鬱不忿,暗道:
「他答應常來看我,怎一轉眼便忘記了?」但想起他送與自已的那顆觀花琳琅,
氣又漸平,思道:「若他不把我放在心裡,怎捨得送我這樣的罕世至寶?」

  寶玉聽得羨艷萬分,喃喃歎道:「奇人奇人,不知何時能有幸一見?」

  秦鍾壓低聲音道:「聽說那蔣家班的琪官便是他府中的常客哩。」

  寶玉一聽,立知那北靜王也是陰陽皆好的,心旌搖動,身上也熱了起來,不
免於被中與秦鍾相互狎呢,原來他剛才吃下了一點兒春風酥,此刻已開始慢慢發
作。

  可卿聽屋內不再說話,呼息卻漸粗濃,心知他們定在胡鬧,輕輕跺了跺腳,
正想離開,忽又聽見秦鍾道:「玉哥哥,我們何時再尋她快活呢?」

  寶玉笑道:「想她了是不是?」

  秦鍾道:「那樣豐腴的婦人,千中無一,既然嘗到了她的滋味,怎能叫人不
想念呢?」

  可卿大奇,便又駐足凝聽,心道:「這兩個小子,竟在外邊有了女人!」

  寶玉道:「她最近甚忙,平丫頭又老是守在她旁邊,脫不開身哩。」

  可卿一聽「平丫頭」三字,差點兒驚倒,心中「砰砰」跳道:「他們竟敢去
勾搭那鳳辣子,真不知死字是怎麼寫哩!」她雖與鳳姐兒感情極好,但亦深知這
女人的利害。

  秦鍾喘息道:「終不成就此不見了吧,好哥哥,想法子再去約她。」

  寶玉笑道:「那你怎麼謝我?」

  秦鍾半響方道:「瞧在你將她與我同享的份上,弟弟也送樁大秘密給你。」

  寶玉問道:「什麼大秘密?能比得上我和她的事。」

  秦鍾道:「有過之而無不及矣。」

  寶玉道:「你說。」

  秦鍾道:「你與鳳嬸子不過是叔嫂之親,我與那人卻是姐弟之親,你說這樁
秘密比不比得上你的?」

  可卿聽得心臟幾停,隱約已知她弟弟要說什麼,但這時候哪敢進去阻攔?

  寶玉「啊」地一聲,顫道:「你是說……你跟你姐姐……」

  秦鍾得意道:「沒錯,老早之前我與姐姐就有那肌膚之親了,她的身子便是
我破的。」

  窗外的可卿站立不住,軟軟地跪坐地上。

紅樓遺秘 (第四十回)

此回有龍陽斷袖,反感止步。

            (第四十回) 暗閣綺景

  寶玉幾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喃喃道:「你們這豈非…豈非是亂…亂倫?」

  秦鍾冷笑道:「你與鳳嬸子又何嘗不是?」

  寶玉啞口無言,心中隱覺兩者不能相比,畢竟鳳姐兒與他只是叔嫂關係,這
樣的亂倫,當然不如他們親姐弟那麼「亂」吧,殊不知秦鍾跟可卿其實並非親姐
弟,當下道:「你們什麼時候就……就那樣了?」

  秦鍾道:「我也不大記得啦,從小我們便睡在一起,好像是到了我十一、二
歲上才分的床,但那時姐姐的元紅已被我採了。」

  寶玉吞了一下口水,道:「難怪你們姐弟倆感情這般好,我瞧她跟你姐夫倒
是客客氣氣的。」

  可卿又聽她弟弟道:「我們睡在一起,最初只不過摟摟抱抱,後來慢慢地才
摸來摸去,便是我能硬起來的時候,也不知應該如何,直到有夜下了大雪,兩人
冷得在被窩裡擠做一團,耍到快天亮,不知怎麼弄的,我就插到姐姐裡邊去了,
奇怪她也不怎麼痛,只是第二天才瞧見被子床單上染了好多血,我們心裡害怕,
便趕忙一塊兒收去洗了,哎,如今想起來,可真心痛死哩。」

  寶玉也覺十分惋惜,道:「那時你們又不懂,怎能怪糟蹋了好東西。」

  可卿美目朦朧地跪倚牆邊,迷迷糊糊地想:「什麼都叫這人知去了……」

  寶玉忽道:「小鍾兒你說,她跟你鳳嬸子兩人的床頭風情,誰好?」

  可卿心裡惱道:「混帳小子,憑地拿我去跟她比!」

  秦鍾想了想道:「鳳嬸子豐腴,我姐姐苗條,鳳嬸子嬌嬈,我姐姐嫵媚,這
些各有千秋,難分高下,但我姐姐卻有兩樣最妙的,絕對要比鳳嬸子銷魂……」

  寶玉心癢難熬道:「快說,別急我啦。」狠狠地挑了身底的嬌男幾下。

  可卿也緊張地豎起耳朵,心道:「小鍾兒要說我什麼?」

  便聽秦鍾道:「我姐姐的陰精最是麻人,只要粘上一點兒,任你是那鐵澆銅
鑄的男兒,也得立即丟盔棄甲,更有一樣妙處,就是她排出來的那些東西裡含著
奇香,一丟身子,滿屋子便都是香的。」

  寶玉聽得是口乾舌燥,壓著秦鍾猛挑狠刺,歎息道:「可惜我今生無福消受
矣!」

  可卿自然知道自已至美時情形如何,聽她弟弟把這些最羞人之事都告訴給寶
玉,不覺雪頸都染紅了,忽然想起一個深深藏在心底的夢來……

  秦鍾拱起白屁,奮力迎接寶玉,輕哼道:「那也未必,我倒覺得姐姐很喜歡
你哩,有回我們歡好,正到美處,她卻忽然問起你……」

  寶玉訝道:「真的?」

  秦鍾道:「千真萬確,她問我是不是跟你好過了。」

  寶玉「啊」了一聲,又問:「她還說了什麼?」

  秦鍾回頭瞧寶玉聳弄,道:「她問我你怎麼個好法。」

  寶玉情動已極,口不擇言地悶哼道:「若是能與你姐姐銷魂一回,便是減壽
十年,我也心甘情願。」巨杵只在男兒股內亂戳。

  可卿細細回憶那夢,竟然清晰如畫歷歷在目,動情之處,不知不覺間把手摸
到了自已的腿心內……

  秦鍾爽得把臉埋入軟枕裡,悶哼道:「哥哥且等著,待我去求她,若是我們
三人也能似上次跟鳳嬸子那般,不知何等的銷魂哩。」

  可卿用力咬住櫻唇,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哼出聲音來。

  寶玉卻道:「這個萬萬不可。」

  可卿微微一呆,手也停了。

  秦鍾仰起頭呼吸,哼哼道:「你怕了?姐姐最是痛我,而且又似很喜歡你,
此……此事絕非無望。」只覺寶玉的抽添下下結實,頂得自已股內又酥又麻,舌
根漸漸地發木了。

  寶玉道:「她跟你鳳嬸子可不一樣,萬一惹惱了她,我以後再不敢到這邊來
了。」盡把對可卿的慾念轉施於她這嬌弟弟身上。

  秦鍾美得兩腳後邊亂踢,嬌哼道:「我不依,就許你引鳳嬸子來跟我玩,卻
不准我去惹姐姐……」突然低呼道:「哥哥快幫我前邊捋一捋,哎呀……要出來
了!」

  窗外的可卿雙頰如火,裙內早已滑膩不堪,再不能聽下去,兩腿夾著濕處,
搖搖欲墜地逃了。

     ***    ***    ***    ***

  世榮在藏錦塢連歇數日,天天用功療傷,不敢絲毫懈怠,初時進展甚速,直
至傷勢好近七成,進度才慢了下來,那道劍罡仍有部份頑固地殘存肺葉中。

  元春與小蠻每天趁著夜深人稀之時,便偷偷摸摸地為他送飯,三人閒暇聊天
說笑,日益熟悉。

  小蠻自幼進宮,於外邊人情世態多有不知,偶逢世榮惟妙惟肖地談及,便如
聽故事一般,漸覺這人有趣,心中生出親近之感,頭兩日還只是夜裡跟著元春為
他送食,後來白天也尋借口獨自去看他。

  這日午後,小蠻又來藏錦塢找世榮聊天,聽他說起宮外的元霄節,那花街燈
市如何的繁華熱鬧,那才子佳人怎麼偷期幽會,不由羨慕萬分,歎息道:「今生
怕是無望出去瞧一瞧了。」

  世榮見她勾起傷懷,忙把言來勸慰,但小蠻已鑽入了牛角尖裡,只是悶悶不
樂,他心念電轉,忽道:「聽說宮裡來了個神仙道人是麼?」

  小蠻道:「你說的是那個葫蘆道長吧?他已入宮數月了,時下正紅得發紫,
每天跟隨皇上左右,許多王公大臣都比不上他哩。」

  世榮問道:「區區一個道士,怎麼能這般得寵呢?」

  小蠻來了點精神:「人家說他煉的丹藥神奇無比,不但能祛百病延年益壽,
服用多了,更可以化羽登仙,皇上如今天天都在吃呢,而且於兩月之前,將他封
為國師,連三個女徒弟都被封做聖姑,還特地在宮裡為他建了一座采瓊閣,賜與
他做燒鉛煉汞講經解道之所,裡頭鑄了個幾人高的巨大丹爐,看上去就像太上老
君把孫悟空煉了七七四九天的那個」。

  世榮笑道:「世上哪有那麼大的煉丹爐,你看見了麼?」

  小蠻道:「聽別人傳的,那采瓊閣是宮中禁地,尋常人可不能進去的,似我
這樣的小宮娥,又怎瞧得著?」

  世榮心中一動,暗地盤算:「采瓊閣是那妖道的宮中巢穴,裡面不定藏著什
麼秘密,白蓮教既然對我魔門大業有所不利,我何不趁機查他一查。」遂不動聲
色道:「小蠻,想不想親眼瞧一瞧呢?」

  小蠻一時沒會過意來,詫道:「親眼瞧一瞧?」

  世榮微笑道:「既然那爐子那麼有趣,我們何不去瞧它一回?」

  小蠻吃了一驚,慌得兩手亂搖,道:「不行不行,擅闖禁地,若叫人給逮住
了,那可不是說笑的,我還好,你可就慘啦,再說你能走動了麼?」

  世榮道:「我已經能走到竹林那邊啦,昨天還去濯嬌池偷偷洗了個澡呢,我
們只要小心一點,會被誰捉著呢?」

  小蠻心中「砰砰」直跳,道:「這可太……太危險啦,而且姐姐知道了,定
然會生氣的。」

  世榮道:「我們悄悄去,如果那地方守備森嚴,我們遠遠的瞧一眼就轉回,
到時候我不說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

  小蠻年只十四,尚是孩兒心性,只覺此事十分刺激,不禁有些動搖。

  世榮繼續誘惑道:「那麼有趣的大爐子都不想瞧啦,你剛才不是還嫌悶得無
聊麼?」

  小蠻終道:「好吧,但你可一定要緊緊跟住我,要是走散了,宮裡這麼大的
地方,你可找不回來的。」

  世榮點頭應充,兩人便出了藏錦塢,穿過竹林,悄悄往那采瓊閣而去。

  此時世榮身上穿的,是元春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套小黃門衣帽,與小蠻走在
一起,偶遇宮人,也沒哪個懷疑。

  世榮跟著小蠻轉了又轉,不知過了多少宮館庭院,途中左盼右顧,暗暗將走
過的路強記在心裡。

  走了大半時辰,小蠻忽在一棵梧桐下停住,指著前面由一色椒紅泥牆圍繞的
數座高矮殿宇,對世榮道:「這就是采瓊閣了,我們真的要過去麼?」

  世榮凝目瞧了一會,樣子輕鬆道:「半條人影都沒有,我們進去瞧瞧,小心
一點便是。」小蠻還在猶豫,卻見他已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遂跺了跺腳,也只
好跟在後邊。

  兩人走進儀門,只見裡邊盛栽松竹,又有許多不知名的奇草仙籐,皆是青翠
欲滴,其間仙鶴閒行,青鹿交遊,果如仙鄉幻界,清氣飄然。

  小蠻東張西瞧,不由讚歎道:「真秀麗,這兒與宮中別處都大不一樣哩。」
世榮也覺神清氣爽,暗將此處景物與他府中比較。

  小蠻輕輕走到一頭大青鹿旁,近近地細瞧,那鹿竟不怕人,仍只悠閒自樂,
喜得她眉花眼笑,半天不肯離開。

  世榮見她舒暢起來,笑道:「若是不來,哪能瞧見這些好東西呢。」

  小蠻白了他一眼,道:「討功勞麼?要是沒我帶路,你又怎能到這兒來?」
見不遠處有只雪白仙鶴靜立不動,又悄悄朝它近去,誰知那鶴卻十分機警,乍地
展翅翱翔,直衝上天,姿態美倫美奐。

  兩人心曠神怡地迤邐而游,走過一處轉角,小蠻忽然驚喜叫道:「木頭,快
瞧那邊!」世榮謊稱自已姓石名木,她索性便將他喚做木頭。

  世榮把眼望去,原來那邊抱廈內立著個巨大丹爐,果然有數人之高,爐門緊
閉,其上數道金黃封皮,旁有兩名道僮模樣的少年守著,爐前十幾步還有個小小
池子,裡邊佈滿了粉白芙蓉。

  小蠻得意道:「真的有這麼一個大丹爐哦,木頭,這下你可相信了吧。」

  世榮卻微微皺眉,心中納悶:「妖道弄什麼玄虛?燒鉛炬汞豈用得著這麼大
的爐子。」

  兩人遠遠地呆瞧了半響,小蠻道:「總算是瞧見了,我們回去吧,碰見這裡
邊的人可就慘啦。」

  世榮心有不甘,笑道:「別急麼,好容易才來一趟,我們到殿裡瞧瞧去。」
小蠻心中忐忑,卻也拗他不過,只好跟著繼續尋幽探秘,順著條抄手遊廊蜿蜒而
行,不覺竟轉到了一坐假山之上。

  小蠻見前邊花木繁密,便對世榮道:「只怕這條路不是通往殿裡的,我們還
是回頭另尋一條吧?」世榮正待答話,倏將她一把擁住,鑽入旁邊的籐蘿叢中。

  小蠻吃了一驚,滿面暈紅道:「你做什麼!」她何曾被男人摟抱過,身子頓
時酥了半邊。

  世榮忙用手將她嘴巴摀住,在她耳心輕輕說道:「前面有人。」小蠻仔細一
聽,果然似有人聲,只不知是從哪兒傳出來的。

  世榮凝聽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種古怪微笑,牽著小蠻慢慢往前摸去,繞過一
大蓬木香,眼前現出副斑竹簾來,原來在這幽秘深處,竟藏著個小小暗閣,簾門
上題著「碧源瑤廂」四字。

  小蠻被世榮拉到竹簾前蹲下,這時已聽清那聲音乃女人所發,只是妖妖嬈嬈
的含糊不清,不知怎麼,臉上就熱了,心道:「哪有人這麼叫的。」

  世榮指指裡邊,示意她去看,小蠻便湊過臉去透過稀疏的斑竹簾往內一瞧,
剎那間羞得耳根通紅,原來暗閣中堆滿了厚厚的錦巾繡被,一個赤身裸體的肥胖
男子正奮力聳動,肩上露出一對瑩白如玉的粉足來,雖未繃纏過,卻是無比的纖
巧秀美。

  小蠻縮回頭來狠狠地瞪了世榮一眼,他卻滿不在乎,逕自貼著簾往裡窺視,
只聽那女聲喘息道:「再快一點點才好,有些意思啦。」聲音膩中帶澀,勾人魂
魄。

  世榮聽得心旌搖蕩,小蠻卻是羞得無處可藏,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男子只是喘著粗氣,越來越濃,忽然悶哼道:「不行啦,還是賞與你吧!」

  只聽女人嬌嚶道:「哎呀!我的萬歲爺,您可急死奴家啦……」

  兩人聽得心頭劇震,大驚想道:「難道裡邊的男子就是當今皇上?」

  男人猛喘著,喉底嗯嗯哼哼,半晌終出聲道:「不怪聯不怪聯,你那寶貝會
咬人哩。」

  屋外兩人聽見他自稱為「聯」,心中再無懷疑,小蠻做夢都想遇見皇上,激
動得心兒突突直跳,世榮卻是另有所圖,心念電轉。

  又聽女人撒嬌道:「不依哩,萬歲爺老是把人家吊在半天上,叫人不生不死
的。」

  皇帝終於平復下來,嘿嘿乾笑道:「聯用你師父傳授的法子,對多少嬪妃皆
是戰無不勝,但一到了你小白藕這裡,就沒丁點兒用處啦。」

  世榮心道:「莫非這女人就是葫蘆道人三個女徒弟之一?」身子稍稍抬高,
卻仍瞧不見被堆裡的女人。

  白藕膩聲道:「皇上偷懶呢,一快活就忘了運功,所以才這麼快投降的。」

  皇帝道:「非也非也,實在是忍不住矣,你裡邊那小東西咬得那麼利害,神
仙都守不住啊。」

  小蠻聽得一頭露水,世榮卻甚是明白:「這女人定是如我的孔雀兒一般,識
得淫功媚術。」

  白藕道:「皇上,我師父還有一樣絕妙無比的功夫,叫做先天神鼎功,不但
能日御百女,更能白日飛昇,您去請他傳授,終身可受用無窮哩。」

  世榮心道:「真是胡說八道!先天神鼎不過是道家用來蒙人的東西,從古至
今就沒聽有誰練成過。」

  皇帝道:「聯早已聽國師說過了,但要學此神功,必須先建一座通天台,再
鑄造那先天神鼎,這可不容易啊。」

  白藕道:「敢問皇上,有何不易呢?」

  皇帝道:「建鑄這兩樣東西,所費只怕不下數百萬,聯前些時候略在朝中提
及,便遭數位大臣極力勸阻,因而不易。」

  白藕道:「以您堂堂一國之君,竟被那幾個不識體恤主子的惡臣束手縛足!
如今海內昇平,國中富強,若不及時行樂,徒使江山笑人哩。」

  世榮心道:「好利害的小妖精,狗皇帝若是聽了你的話,這江山只怕立時土
崩瓦解,徒令吾笑哩。」

  皇帝沉吟半響,方道:「聖姑也是言之有理,但此事干係重大,還得慢慢來
哩。」

  世榮暗道:「狗皇帝還沒昏頭到家,這天下終歸是得由我來取的!」

  白藕怕逼得急了反令皇帝生疑,遂轉移話題道:「萬歲爺,您說回心裡話,
我們師姐妹三人當中,您最喜歡哪一個?」

  皇帝笑道:「都喜歡都喜歡,哪一個聯都痛的。」

  白藕撒嬌道:「別跟奴家打哈哈,今天您一定得給奴家個明白!」

  皇帝被她逼不過,只好道:「紅蓮最妖嬈,碧荷最明艷,而小白藕你卻是最
嫵媚,各有各的好,叫聯怎麼分得了上下呀?」

  白藕大嗔道:「哎喲喲,她們兩個不在這裡,您尚且不肯哄哄我,可見奴家
在萬歲爺的心裡邊,定然是遠遠比不上她們的。」說著竟嗚嗚地哭了起來,也不
知是真是假,慌得皇帝連連哄勸,好聲安慰,誰料她卻反而愈哭愈凶。

  皇帝手足無措道:「瞧,哭得都打抽了,好啦好啦,三人當中聯最喜歡你,
最最痛你。」

  白藕猶泣不止,上下抽氣道:「不要啦,這是奴家鬧來的,不希罕!」

  皇帝急道:「小心肝,那你到底想怎樣?」

  白藕斷斷續續道:「除非……除非……」

  皇帝焦灼道:「除非怎樣?快說快說,聯都答應你!」

  白藕梨花帶雨道:「除非萬歲爺讓奴家騎一圈。」

  皇帝道:「什麼!」

  白藕道:「萬歲爺想反悔麼?那就算了。」說完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皇帝叫道:「罷罷罷,讓你騎一圈。」拱起身子,趴在被堆之上,他身形甚
胖,便像只大肥豬般。

  白藕笑逐言開,起身跨在皇帝的脖頸之上,歡聲道:「吁……吁吁!馬兒快
走吧。」那堂堂一國之君,便馱著婦人在被堆裡爬了起來。

  白玄這才看見了那白藕聖姑的容顏,果然生得花容月貌,最奇的卻是那張臉
上,籠一股似有似無的嫵媚氣象,令人瞧了,綺念叢生,心中警道:「此女媚功
造詣絕對不俗,難怪能哄得狗皇帝這般寵她。」

  小蠻聽得心頭直跳,暗地裡佩服萬分,思道:「這聖姑真真能耐,竟能把皇
上哄得給她當馬騎,要是日後我有她一半本事,今生就滿足了。」顧不得害羞,
當下又偷偷去瞧,只見婦人一絲不掛兩腿叉開騎在皇帝身上,那嬌嫩潤膩之處正
貼在男人的脖頸上,不禁羞得全身都熱了。

  白藕忽道:「萬歲爺,您身邊不是常常跟著個戴著銀面具的侍衛麼?今天怎
麼沒瞧見?」

  皇帝道:「好容易才支開她,老跟在身邊,好不耐煩哩!」

  白藕道:「皇上若是不喜歡,怎麼不趕她出宮去?」

  皇帝道:「他們這四張面具與別個不同,我也沒什麼辦法,一圈到了,你下
來吧。」

  白藕道:「唔,你再爬一圈嘛,他們怎與別個不同呢?」竟賴在皇帝脖子上
不肯下來。

  世榮心中雪亮,知她是在為葫蘆道人打探四大聖衛的底細。

  皇帝歎道:「聯也不清楚,只是這四人乃鎮國公牛清所薦,囑咐聯一定要留
在宮裡重用,那老頭兒如今雖已不事朝政,但他畢竟是三朝元老,又有先皇所賜
的勸賢鞭,因此他說的話,聯不得不聽一點吶,其實宮中守衛何等森嚴,哪須用
得著這四個大麻煩!」他邊說邊爬,轉眼又是一圈。

  世榮心道:「狗皇帝果然昏庸無明,竟不知曉這四大聖衛是何等份量!」

  白藕嬌聲道:「就是嘛,逢此太平盛世,明君聖主,怎會有人想加害萬歲爺
您呢?」

  皇帝哈哈大笑道:「聖姑所言甚是,聯登基這二十幾年來,還從沒遇見過要
來行刺聯的,啊呀,聯的脖子好酸了,快下來。」

  世榮心中冷哼:「只怕你時日無多了。」

  白藕笑嘻嘻地從皇帝頸上滑下來,跪在錦繡堆裡,忽道:「萬歲爺還不回去
麼?您悄悄地過這邊來,他們大半天找不著您,豈非急死了?」

  皇帝啐道:「管他呢,這宮裡邊能到哪兒去!聯現在好睏,就在你這兒先睡
一會再說,小白藕,快來哄聯。」那婦人便將皇帝龍首抱在胸前,竟如哄小兒入
睡般地輕輕晃動,鼻中也柔柔輕哼,令人聞之欲醉。

  她背對竹簾這邊,世榮見其週身細白如雪,於昏暗中泛著一層淡淡的輕暈,
襠中微微烘熱,心道:「白藕白藕,果然是白。」

  過不片刻,就聞皇帝酣聲響起,白藕將龍首慢慢放下,為之籠好被子,逕從
一邊取了衣裳來穿。

  世榮怕她出來撞見,忙朝小蠻打了個手勢,兩人悄悄起身,躡手躡足往來路
返回,直至溜到假山腳跟,小蠻方鬆了口氣,手扶粉額懶聲道:「真奇怪,剛才
那聖姑一哼曲兒,竟連我都想睡了。」

  世榮心道:「這白藕聖姑竟識攝魂之術,不知跟當年在南疆遇見的碧眼魔姬
相比,誰更厲害呢?」正在出神,忽聽後邊有人厲聲喝道:「站住!」

  兩人一齊回頭望去,只見一個丹唇鳳目,長眉入鬢的嫵媚道姑俏立於後,其
首束著紫鳳髻,兩邊耳垂各懸著一枚水滴明藍玉,項掛一串珊瑚數珠,身穿素銀
綾織錦衫,外面披著一條玄葛道袍,足著雪襪腳踏雲鞋,手執一柄錦絲拂塵,酥
胸微露,粉臉猶春,眼中水汪汪的,正是把當今天子哄做馬兒來騎的白藕聖姑。

  原來這白藕聖姑內功甚強,剛才早已聽見閣外小蠻的呼息聲,卻不動聲色地
哄皇帝睡著,這才追趕出來,不想竟還有個小黃門。

  道姑目光從兩人臉上緩緩掃過,最終停留在世榮臉上,冷聲道:「哪來的奴
才,竟敢私闖禁地!」

  小蠻嚇得面如白紙,戰戰兢兢道:「奴……奴婢是迎暉館的,因……因聽人
家說,這裡有只好大的爐子,心裡邊好奇,就……就……」

  白藕寒著臉接道:「就偷偷溜進來瞧了是不是?」

  小蠻「噗通」跪下,連磕數頭道:「聖姑恕罪,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心
裡卻暗罵身邊的呆木頭怎不跟她一起跪下求情。

  白藕只盯著世榮臉上瞧,冷冷道:「你去吧,下回再溜進來試試。」

  世榮垂目頓首,悄把全身功力收斂丹田之內,心念電轉:「難道被她瞧出什
麼的破綻了?」

  小蠻站起來,瞧了瞧世榮,囁嚅道:「那……那他呢?」

  白藕微側螓首,面無表情道:「你想留下來陪他是麼?」

  小蠻哪敢再多說半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白藕慢慢走近世榮,繞著他悠悠轉了一圈,妙目上下打量,瞧瞧眉毛,又乜
乜脖子。

  世榮猛地想起一事,額頭汗珠悄然迸出,正想運功將她當場格斃,誰知白藕
已先發制人,玉臂倏展一爪疾襲他襠部,電光石火間捉住了男人的命根子,嫵媚
絕倫地笑道:「小太監,這是什麼東西呢?」


紅樓遺秘 (第四十一回)

            (第四十一回)虛以委蛇

  命根子被別人攥在手裡,哪個男兒都難免氣短,饒是神通廣大的北靜王世榮
一時也慌了,生怕眼前的辣手聖姑不由分說,就把他這未來天子斷子絕孫了,趕
忙軟聲道:「聖姑饒命。」

  白藕手上稍稍著力揉握,吃吃笑道:「那你告訴人家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雖然掌中之物雖只是軟綿狀態,卻已令她合不攏指,心中不禁一蕩,暗道:「好
大的寶貝……」

  世榮俊額發汗,吶吶道:「這……這是奴才的命根子。」此時他已明白這妖
女為什麼死盯著自已的臉和脖子了,濃粗的眉毛與突起的喉節都洩露出他絕不是
一個真正的太監。

  道姑粉容往前,近近地瞧著他的眉目,道:「你一個小黃門,怎麼還能留著
這樣東西?」

  世榮心念電轉,苦著臉道:「奴才入宮時,因為怕…怕痛,淨身時送了內相
些銀子,因此混了過來。」宮中歷來有這種事,偶有漏網之魚,也不算太離奇。

  白藕笑道:「怕痛?我瞧是捨不得吧?」忽將朱唇湊到他耳邊輕輕道:「你
用這東西在宮裡勾引了多少女人?」

  世榮雙手亂搖,故作驚慌道:「聖姑莫嚇我,奴才怎敢冒此大罪!」

  白藕又問:「你是哪處宮館的太監?叫什麼?」

  世榮道:「奴才叫小石子,是……是織霞宮裡的。」他只聽過迎暉館和織霞
宮,生怕連累了元春,便謊報了後一個。

  白藕道:「好土的名字,你又知我是誰麼?」

  世榮道:「奴才不敢亂猜,既然如此裝束,又在這采瓊閣中,莫不是皇上前
陣子欽封的三位聖姑之一?」

  白藕道:「還不算呆,我問你,剛才那丫頭是你的小情人麼?」

  世榮忙道:「不是不是,奴才也是對那大爐子好奇,一時糊塗,便跟著她來
偷看了,聖姑娘娘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往後再也不敢亂走了。」

  白藕嫵媚笑道:「你莫哄我喲……」玉手不放少年,反而握得更緊了,刺激
得他那寶貝微微雄起。

  世榮心中一驚,內裡惡念橫生,差點就想兵行險著,欲出其不意地運功將之
格斃,卻聽她悠悠接道:「若不是你的小情人,你敢冒砍頭的大罪陪她溜進禁地
來麼!哼,你瞧見了大爐子,還瞧見了什麼?」

  世榮明白她言中所指,忙道:「沒……沒有,沒有瞧見什麼。」

  道姑媚目在他臉上又睨了一會兒,綿掌終放開了少年的命根子,卻一把拿住
了他的手腕,道:「你跟我走。」

  世榮道:「去哪裡?」白藕一言不發,只拉著他沿廊而行。

  世榮心中驚疑不定,心忖:「難道她要把我交給宮中的禁衛?」但看樣子又
不太似,只好硬著頭皮跟她前行。兩人轉了數轉,來到假山腳幽僻處的一間淨室
前,婦人推門進去,但見裡邊纖塵不染,佈置得素素淡淡,並無半件世俗玩器,
只有一幾一席,數只蒲團,席邊地上擺著一個陽羨砂盆兒,種著幾苗碧潤潤的水
仙,令人神清氣爽。

  世榮正揣測妖女之意,忽見她反手關上了門,神情嫵媚地貼近前來,雙眸水
汪汪地瞧住自已,心頭不禁一蕩,體內玄功立生反應,暗暗自警道:「這妖女精
通媚術,可莫著了她的道兒。」

  婦人忽道:「你剛才真的沒瞧見麼?」隨手將身上的玄葛絲袍脫了,洒然丟
落地上,露如兩條凝乳似的玉臂來。

  世榮道:「瞧見什麼?」心中省悟,忙接言道:「沒……真的沒瞧見。」心
想她一個道姑為皇帝寵幸,畢竟非名正言順,定是顧慮被別人發覺。

  白藕又湊近幾分,粉面幾貼至世榮鼻尖,頰染薄暈道:「方纔在假山上你…
你沒瞧見皇上寵幸我麼?」

  世榮心知賴不過去,只好道:「聖姑饒命,奴才無意撞見,一時迴避不及…
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說著又要跪下。

  白藕輕哼一聲,笑道:「迴避不及?你有想迴避麼!怎麼還在那外邊偷瞧了
許久?」身子慢慢地挨了上來。

  世榮啞口無言,但瞧眼前道姑似嗔似笑,一時真不知她意欲何為了,身子不
由自主向後退卻,誰知妖女卻仍往前迫來……

  兩、三步間世榮背已靠牆,只聽婦人一絲嚶嚀,竟跌了過來,他避無所避,
慌忙接住,頓受了個滿懷軟玉溫香。

  兩人身子貼做一處,白藕膩聲道:「你呀……你才不想迴避呢,你偷瞧了人
家多少?饞死了是不是?」玉手探到底下一掏,又隔褲握住了少年的肉棒,削肩
微微一縮,銀衫領口滑開,半露出滴酥粉乳,輕喘道:「小冤家,這會兒用不著
偷偷地瞧啦。」挺起胸脯送到世榮眼前。

  原來這妖女自幼便被葫蘆道人收為徒兒,專修陰陽採補功夫,素來最喜俊秀
少年,在宮外不知迷誘過多少公子哥兒,倒也十分自在快活,如今隨她師父進了
皇宮,入幕之賓便只餘皇帝一個,偏偏這位萬歲爺又遠非敵手,每每要緊關頭便
把她吊在半空,方才於假山之上又是被弄了個不生不死,誰知意外瞧見了扮成小
太監的世榮,不但臉蛋出奇俊美,體資更是雄健非常,不禁春心哄動,那滿懷未
退的慾火都發了出來,當即把他帶到僻處施以妖嬈引誘。

  世榮何等機敏,此刻已完全明瞭眼前狀況,暗忖:「這妖女好大膽子,皇帝
還沒走,她就敢在這裡偷人。」故做驚慌地閉上眼睛,哆嗦道:「聖姑娘娘是皇
上的女人,奴才萬萬不敢放肆。」

  白藕聞言,霎收了笑容,哼道:「不敢?只有偷瞧的膽子是麼?那好,我這
就去告訴萬歲爺去,瞧你脖子上的腦袋和底下的這根寶貝哪樣能留得住!」一手
拉了衣裳,作勢欲行。

  世榮趕忙拉住她手腕,臉上懼色盡露,裝得惟妙惟肖,顫聲道:「我……我
敢,奴才敢啦,奴才都聽聖姑的。」

  道姑眉花眼笑,呢聲道:「莫害怕,只要乖乖的,姐姐豈會害你?只會……
會讓你美上天哩。」纖手拽開少年衣領,朱唇輕輕游吻其頸,隨而又沿胸慢慢舔
下……

  世榮倚牆而立,享受著銷魂滋味,眼見妖女邊親邊脫,漸至腹間,感及她那
張濕潤燙熱的嘴兒即將覆於自已的寶貝上,不禁勃如一柱擎天。

  白藕舌挑少年臍心,雙手解下他褲子,忽有一物怒彈而出,緊緊地頂在她下
巴上,挪頷低首瞧去,只見一根勃得如金似鐵的巨杵傲立眼前,正以十分誘人的
姿態朝上優美彎起,那粗壯之度更是匪夷所思。

  婦人身子頓然酥了半邊,心中驚歎:「我的天,想不到竟在宮裡遇著這樣的
絕世寶貝,幸好當初沒被閹掉。」兩目直勾勾盯著那物,彷彿欲將之吞下去,好
一會後才吐出丁香,從根底舔抹而上。

  世榮只覺妖女嫩舌靈巧無比,有挑、揉、包、舐、刮、刺、鞭、卷種種奇
趣,而那吸納之功更是絕妙,不但咂吮力道剛好,深度也屬罕有,竟可讓棒首屢
屢送到嬌嫩至極的喉蒂之處,心道:「原以為孔雀兒的品簫功夫天下無雙,哪知
這皇宮裡還有個不遜於她的。」

  白藕舌兒感覺出少年愈來愈堅硬,褻褲內早已混濕了一塊,眼睛又睨見那寶
貝表皮繃得光潤發亮,心裡不禁癢壞,當下吐了肉棒,如蟒攀上世榮的軀體,香
息滾燙地薰其面上,輕喘道:「小冤家,想不想……當一回皇上?」

  世榮日思夜想都是得天下,只覺妖女這話最為受用,況且他本就風流好色,
暗道:「如此尤物,既是自已送上門來,怎可暴殄天賜?」想想還能送與狗皇帝
一頂龜帽子,心中愈覺痛快,當下應道:「想。」

  白藕玉容生春,只道少年已被她迷壞,嬌軀倚著世榮,雙手自松絛帶,將衣
裳件件解下,最裡頭竟是一條半透明的墨色紗綢褻褲,也不完全脫下,只褪在腿
彎,便急吁吁地來個鳳凰登枝,嫩手捉住少年的擎天柱,移股挪穴,對著棒頭接
准慢慢坐下,尚有一截未沒,已被龜頭頂到花心,不由軟噯一聲,低呼道:「果
然美死人!」

  嗯呀呀地折騰了好半天身子才掛了上去,一溜嬌音哼道:「好鬧人的寶貝,
這般難弄。」

  世榮悶哼一聲,肉莖被箍得美不可言,只覺婦人陰內窄緊有如處子,暗忖
道:「明明一個婦人,照理不該這般窄緊,此妙卻勝我的孔雀兒一籌,不知她修
煉的什麼淫功媚術?」

  白藕見少年形容快活,面有得色地膩聲道:「美不美?」

  世榮點點頭,低頭瞧去,只見她那玉貝光光潔潔,纖毫不生,竟是白虎,數
瓣花唇線條分明,外粉內赤,上角夾著一粒圓潤蚌珠,雖不大,卻是清清楚楚,
整顆已從溪底勃出,無遮無掩地透露著主人的情慾,他閱人無數,仍不禁暗讚:
「好姣淨的花溪,稀罕稀罕。」

  白藕陰內滾燙麻漲,不自在起來,忍不住嬌嗔道:「傻小子,怎麼不動?」

  世榮心想被你損了大半天,也該換我折磨你了,故做不解道:「怎麼弄?」

  婦人喘息道:「你真的沒玩過女人麼?莫騙姐姐呢。」她可不大相信這樣一
個俊俏少年,在美女如雲的宮中會沒有胡鬧過,就算他不懂勾引誰,也定會有久
曠怨女自送上門。

  世榮道:「沒有。」為顯真實,又圓謊道:「她……她不肯讓我碰。」

  白藕道:「哪個?方才跟你一起溜進來的那個小宮娥麼?哼!青青澀澀的有
什麼好,她便是想,也挨不了你這根大寶貝,嗯……還是待姐姐給你嘗一回真正
銷魂的滋味吧。」言罷,蜂腰自搖,雪股輕拆,整個人掛在世榮身上妖妖嬈嬈地
婀娜起來。

  世榮十分受用,身子靠在壁上不用出力,眼睛只顧欣賞那交接處的美景。

  白藕只覺陰內漲滿如裂,卻有無數美感竄上心頭,不過套了幾個起落,蛤嘴
裡已湧出一縷濁膩來,睨見世榮目不轉睛盯著自已的下邊,只當他真是個沒有過
女人的小男孩,心裡浪了起來,吃吃笑道:「想不想摸呢?」春情暴發,逕拿了
他的手放到陰戶上,膩聲道:「給你耍一下。」

  世榮先時還故做生澀,只是這裡點點,那裡按按,後漸忍不住放肆,竟將她
那花瓣層層翻開細賞,但見裡邊含滑蓄膩,如細露般薄薄地罩在晶瑩碎肉上,已
顯十分嬌嫩,再被自已的巨杵一犁,更是艷褻淫糜動人心魄。

  白藕被他碰得陣陣發酥,抬眼乜著他,咬唇哼道:「小冤家,好會玩女
人。」

  世榮食拇兩指提捉住婦人那粒花蒂,揉捏把玩,捉弄道:「聖姑娘娘,是什
麼呢?這般可愛。」

  婦人星眼含餳,嬌吟道:「這會又沒別人,你叫我姐姐好了,那……那是女
人的花蒂子,最不經粗魯的,你可輕些兒,弄痛人家哩。」

  世榮應了聲,手上卻不見溫柔,不時一下用力捏擠,戲耍得婦人白腰亂閃。

  白藕痛楚鑽心,又覺爽利煞人,若是由他,著實難挨,待欲喚停,卻又十分
不捨,芳心大亂間,那花底淫津更是如泉冒溢,膩膩地流了少年一腹,又順雪滑
的粉牆淌落,污了好一片白壁。

  世榮每逢她套得深時,就覺龜頭被什麼吮咂一下,想起紫姬,心中蕩漾道:
「此妙又與孔雀兒一般,花心子也是會咬人的。」只不知是修煉出來的還是天生
名器。

  白藕枝頭亂顛,愈弄愈酣,她入宮這數月來皆是半饑半飽,此刻突逢敵手,
幽深內竟有了絲丟意,只覺獨個兒折騰不能爽透,忽對少年嬌喘道:「小心肝,
抱我到那竹蓆上去,姐姐教你怎麼玩。」

  世榮便將之抱至竹蓆,婦人躺下,把少年拉到身上,笑道:「你怎麼支著身
子,怕壓著我麼?」藕臂纏住他脖子,緊緊摟入懷裡,膩聲接道:「你儘管躺下
來,這會兒壓得愈重,姐姐便愈舒服哩。」

  世榮依言重重壓下,婦人又道:「你且把屁股抬高,然後呀……再朝這下邊
頂過來……」雙手把著少年兩胯,邊說邊教他如何來淫自已,竟真把一個風月冠
絕都中的北靜郡王當成初生牛犢來指點。

  世榮自幼便得異人指點,後又因奇緣習得陰陽採補中的第一神通「月華精
要」,府中藏了幾十房嬌姬美妾,至今不知采御過多少女子,可謂男歡女愛中的
大行家,如今頭一遭遇見這種新鮮事兒,只覺妙趣橫生、刺激異常,初時還裝生
澀,只是慢慢抽聳,數十抽後暗將手段使出,那出沒之勢有如流星疾虹,勇猛之
形更若惡蛟蠻龍。

  白藕立時筋麻骨軟,美眸翻白,嬌呼個不住:「對對,便是這樣,哎呀呀,
被你弄死啦!嘶……奇才奇才,一學即會呦,哎呀,這一下真好……小心肝小心
肝姐姐愛死你哩!」

  世榮聽婦人聲音既嬌又澀,柔媚勾魂,又見她頂上的紫鳳髻如墨散開,一蓬
青絲墜落胸前,半遮了雪膩腴乳,愈覺誘惑襲心,當下盡根拚入,彷彿欲將花宮
刺穿方才甘心。

  婦人身心美透,雙腿分掛世榮兩邊肩上,玉筍勾住少年腦勺,借力將蠻腰亂
拱,雪股振起,玉戶疾套巨杵,只把嫩花心來咬龜頭,明明爽得無以復加,嘴裡
卻嬌呀呀地顫叫:「小冤家,快把人家頂掉了!」

  世榮見她那兩條玉腿如瓷光潔,腿肚線條更是柔美之極,心中銷魂,肉莖也
暢美,他巨杵上的冠溝又深又稜,盡情抽聳間,將婦人蛤嘴裡那些粉滑如脂的嫩
物都犁了出來,嬌嬌爛爛地亂纏亂繞,洗得棒身有如油浸,潤膩光亮。

  白藕只覺少年勇猛異常,花徑內那根寶貝似乎又漲了一圍,棒頭有如炙鐵燙
石,頂煨得嬌嫩花心麻痺難擋,生怕美妙突止,顫顫哼道:「你要射了麼?」

  世榮胡亂應道:「好像要尿啦。」

  白藕芳心一縮,嬌呼道:「好弟弟,千萬挺一會兒,姐姐就來了。」她入宮
數月來從未有過這般酣暢,眼見就要攀至峰頂,怎甘就此功虧一簣。

  世榮故做不懂:「姐姐說什麼?什麼就來了?」

  婦人悶哼道:「要丟身子哩。」上身逕自弓起,兩團豐腴雪乳揉磨少年胸
膛,兩粒軟中發硬的殷赤奶頭四下亂刮。

  世榮最識玩趣,還要誘這美婦愈加淫穢,再問道:「什麼丟身子呢?」

  饒妖女從來就淫亂放浪,一時也不知怎麼答他,極美中迷糊哼道:「便是…
便是……女人快活透了,就會……會流……流一種東西出來……噯……你只再忍
一下,過會兒便知啦!」

  世榮故意急她,戲道:「可是好難挨過去哩。」

  白藕識得七、八種讓男人堅持的法子,只恨此刻心身皆酥,半點教不得他,
急急叫道:「別…別…姐姐這就丟了,你……你等等……啊……啊……啊呀!」
當下拚力將玉股高抬,蠻腰拱緊,盡將至癢處送與少年頂刺,倏一下似被龜頭揉
到花眼裡的嬌嫩,驀地全身酥壞,花眼怒綻,一口咬住龜頭前端,玉漿乍迸,如
乳澆淋。

  世榮被她那花心叼住龜頭,如嬰嘴般不住地密密咂吮,只覺裡面嫩不可言,
深處更似有陣陣吸力傳來,腰肌猛地繃緊,差點就要射精,所幸體內的月華玄功
立時自生反應,緊緊地鎖住精關。

  白藕緊緊摟住少年,神情如癡如醉,口中嬌啼連連:「丟…丟了,小心肝…
你頂姐姐……姐姐呀!」

  世榮雙手捧婦人兩股,拚力揉刺花心,暗將其精悄悄汲納,一點點由龜頭收
至丹田消化,只是怕被覺察,不敢使出「月華精要」中霸道無匹的「吸」字訣。

  過了好一會兒,白藕洩得心滿意足,這才妖嬈呼道:「差點兒死掉哩,小心
肝,你不用忍了,就射姐姐裡邊吧。」

  世榮怕她生疑,忙將玄功散去,驀地龜眼奇癢,渾身繃緊,燙漿已一滴滴勁
射而出。

  白藕如籐爬樹般緊緊纏住他迎受,玉頰暈得深酡,方才丟完,但被世榮熱精
一灌,花心裡又有絲絲酥漿滑出,不禁眼波似醉地軟噯道:「好燙。」她修習數
種汲納之術,不知怎麼,對這美少年卻不捨得使出來。

  其時天已轉涼,竹蓆上鋪著一條薄單,被婦人的濁膩一淋再淋,早已狼籍不
堪,一團團地黏粘兩人身上,更添淫穢。

  白藕軟蜷少年懷側,纖指在他身上慢慢亂畫,忽道:「小冤家,你別回織霞
宮了,往後就跟著我吧,包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哩。」

  世榮忙道:「這怎可以呢,若給大太監尋著奴才,怕不被他們打個半死,不
定還要趕出宮去哩。」

  白藕臉貼住他胸膛道:「儘管放心好啦,只要呆在這采瓊閣裡,誰能動你一
根寒毛!日後我再去求萬歲爺,別說討一個小太監,就是討十個他也會答應。」

  世榮啞口無言,心知她毫無言過其實,方才在假山上的碧源瑤廂裡,他就親
眼看見那堂堂天子被她當做馬兒騎。

  白藕只道他答應了,心神轉回眼前,笑咪咪道:「小心肝,你還真能耐哩,
竟能堅持得這樣久。」

  世榮道:「差點就挨不過去哩,只是不敢惹聖姑娘娘生氣,因此死命忍
著。」

  白藕笑道:「怎麼又這樣叫?以後沒有旁人時,你喚我姐姐便是……已算你
能耐啦,若是換了別人,怕不早丟盔棄甲哩。」頓了一下又道:「待我日後傳些
奇妙功夫與你,更能酣暢持久呢。」到想美處,歡顏於表。

  世榮暗暗叫苦,心道:「若叫這妖女纏住,別說脫身,只怕凶險倍增矣。」

  婦人歇了一會,心中意猶未盡,貪戀方才銷魂,還想再美一回,纏著世榮,
妖嬈又露,欲誘他梅開二度,誰知房門突被推開,跑進來個小道姑,年紀極小,
模樣卻已清麗,妙目瞄了世榮一眼,慌張道:「師父,皇上醒了,正喚您哩。」

  婦人慌忙起身穿衣,那小道姑也上來幫手,兩人亂成一團,還未完全整好衣
發,人已往外走去。白藕忽然回頭,對世榮含情脈脈道:「小冤家,你乖乖地留
在這裡等我,哪兒都不許去呦。」到了門口還不放心,又叮嚀一句:「千萬要等
我回來哦。」

  待妖女與那小道姑一走,世榮便呆不住了,心底盤算:「趁此時還未露餡,
趕緊走人吧,在這裡呆得越久,被拆穿的可能便越大,若是這婦人當真去跟狗皇
帝要人,到時執事太監接旨一辦,回奏說查無此人,那可非說笑的,三十六計,
走為上矣!」

  當下起身匆匆穿好衣衫,方要尋機溜出去,心頭突然一動,思道:「前幾日
在藏錦塢中,聽那葫蘆妖道說在宮裡收服了一個得寵的嬪妃,不知是何人?而那
屯蓄了八萬神兵的極樂谷又在何處?若是能將這兩樁大秘密查出些眉目,對我聖
門大業既有莫大的好處。」

  人雖走到了門口,卻不禁猶豫起來,繼而忖道:「那妖道打算捉我,我卻偏
偏藏到他的窩裡來,雖然十分凶險,倒也出其不意,再挨個三、五日,想來我已
幾乎復元了,那時就算真的被他發覺,我也未必走不脫。」不覺怦然心動,天人
交戰許久,終究抵擋不住誘惑,遂返身躺回席上,雙臂枕首,閉上眼睛靜靜地等
妖女回來。

     ***    ***    ***    ***

  這日課罷,寶玉與秦鍾一同從學裡出來,見天色尚早,正思量著往哪兒逍遙
去,不想一人從後掩來,將寶玉攔腰抱住,茗煙、鋤藥、雙瑞、雙壽四個小廝也
不阻擋,只是笑嘻嘻旁邊觀望。

  寶玉轉首一瞧,原來是古董行的程日興,歡喜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程日興道:「專程來等你的,都在這裡站半天了。」

  寶玉問:「什麼事呢?」

  程日興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是薜大爺的好事哩,叫我來請你去一個地
方,你先打發小廝們回去,路上再仔細告訴你。」

  寶玉一聽是薜蟠來請,便給了些散錢,命茗煙幾個小廝先回,正待欲行,秦
鍾卻來告辭,原來他知薜蟠對自已有些意思,但心中偏偏不喜那呆霸王,因而避
開。

  寶玉也略知秦鍾心意,不好勉強,只好放他去了。

  程日興雇了輛大車,兩人一起坐上,與車伕報了個地名,寶玉沒聽清,道:
「瞞神弄鬼的,到底要往哪兒去?」

  此時車已行走,程日興才道:「聽過紫檀堡麼?」

  寶玉點點頭,道:「怎麼沒聽過,據說是個世外桃源,也是處藏嬌納玉之地
哩,只是那兒離城要有幾十里路,我們大老遠跑去做什麼?」

  原來紫檀堡位於都中東郊,離城約二十里地,山清水秀,景致如畫,本只是
一個人口稀少的小村莊,但不知從何時起,都中的王公貴胄、富戶商家開始在其
處安置私妾寵妓,久而久之,那裡便漸漸成了一處專門藏嬌納玉的名地。

  程日興笑答道:「因為薜大爺在錦香院新收了匹瘦馬,叫做弄雲,說是今年
品花榜中有名的,心裡得意,也在紫檀堡買了幾畝地,置辦了幾間房舍金屋藏嬌
哩,今日擺了酒席,請我們幾個過去品一品哩。」

  寶玉頓來了精神,也笑道:「啊呀!品花榜上有名的那可絕非庸脂俗粉了,
原來是這等美事,當去當去。」他老早就想見識一下那艷名遠揚的紫檀堡,趁此
正好去瞧一瞧。不知怎麼,忽想起那個可人的香菱,心中輕輕一縮:「薜大哥真
迷糊了,屋裡放著個這麼標緻的人兒不憐惜,卻跑到外邊尋個青樓姐兒來寵。」

  程日興又道:「你猜猜薜大爺為此事花掉了多少銀子?」

  寶玉想了想,道:「五百兩內怕是弄不成吧?」

  程日興笑了笑,扳著指頭道:「跟你估的可差遠啦,有幾件都是我幫他辦
的,這筆帳且算與你聽聽,頭一件,那綿香院裡的花兒可不容易摘,而這弄雲姐
兒又是品花榜題名的,價更不菲,從遞牌到梳攏,咱薜大爺半月內就花掉了六百
多兩銀子。」

  寶玉早知四大青樓是銷金窟,卻沒想糜費至此,若在外邊,六百兩銀子已可
買到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做妾了,不禁道:「還是薜大哥的銀子多,這麼狠的價
也下得了手,不過為了品花榜上的人兒,怕也是值得呢。」

  品花榜乃百錦營第一品花師爺柳不亂所作,擇天下娼妓中優者而錄,每年更
新一次,因撰者乃風月名師,那品花榜深得風月中人推崇,幾被擁為風月聖典,
青樓花寨之人一經品題,便能聲價十倍,而不得列於其榜者,皆自引以為憾。

  程日興點點頭,道:「有這價便有人要,只是得像薜大爺這種主兒才奢侈得
起哩。第二件,在這紫檀堡買了四畝二分地又花了五百六十兩。」

  寶玉道:「這也貴,都中許多地還沒這個價。」

  程日興道:「如今這紫檀堡已是炙手可熱的寶地哩,只怕日後還要再漲價
呢。」頓了一下續道:「餘下建房子辦傢俬約使了三、四百兩,前前後後統共超
出一千五百兩。」

  寶玉咂咂舌,歎道:「不得了不得了。」心底恨不得立刻趕到紫檀堡,瞧一
瞧那個讓薜蟠大撒銀子的弄雲姐兒是個什麼模樣。








(第四十二回)銷魂夜宴

  兩人一路談笑,倒也不無聊,直到夜幕降臨方到了紫檀堡。寶玉掀起窗簾,
但見四下樹影層疊,黑暗中點點霓燈透亮,隱約描出花木叢中的一棟棟精緻樓舍
的邊角,又有絲竹管弦之聲緲緲飄來,洩露出這裡實是繁榮浮華之地。

  程日興也朝外觀看,邊認路邊指點車伕行走,忽道:「到啦,便是這裡。」
喚停了車,兩人一同下地,進了一圍籬笆,繞過數叢細竹,眼前現出幾間精美房
捨,皆為紫脂泥牆,簷下掛著數盞大紅紗燈,門口幾個小廝迎上來,都笑喚:
「程爺。」卻不認得寶玉。

  程日興攜寶玉逕自入內,大叫:「寶二爺來啦。」堂上數人快步圍過來,為
首正是薜蟠,後邊竟跟著賈蓉與賈薔哥兒倆,又有馮紫英、單聘仁、詹光與胡斯
來等幾個狐朋狗友,這個抱腰那個拽手,鬧哄哄道:「怎麼現在才來?」

  寶玉笑道:「我得上學哩,又不能像大哥這樣,想去就去,想歇便歇。」

  薜蟠上學,不過是因為學裡有幾個標緻弟子,偶動了龍陽之興,便假裝也要
讀書,開頭還三日打魚兩天曬網,不時去應個卯,待哄了香憐、玉愛那幾個契弟
上手後,便再也不去了,聞言訕訕笑道:「我只是最近忙了些,過幾日還要回去
上學的。」

  寶玉哪裡信他,只笑道:「忙什麼呢?又背著大家弄來個新嫂子吧!」

  薜蟠聽寶玉口稱「嫂子」,心中高興,道:「不過圖個新鮮罷啦,來來來,
酒席早已擺好,專等你哩。」攜了他的手,往北間宴廳而去。

  進到裡邊,見有幾名侍兒正忙著擺碗安箸,繡屏前又有數女或立或坐,粉粉
艷艷地圍了一堆,手裡持抱著紅牙檀板簫管琵琶諸器,竟是個個衣鮮鬢秀,容顏
俏麗,真謂桃羞杏讓,燕妒鶯慚。

  寶玉一瞧,立知都是些什麼人,心中怦怦亂跳。程日興旁邊低聲笑道:「今
日這般奢侈,可見咱薜大爺多高興哩。」

  薜蟠朝當中一個眉目如畫的美人叫道:「雲兒,快過來拜見你叔叔伯伯。」

  那美人盈盈一笑,蓮步行來,朝眾人一一衽襝作禮,薜蟠說伯伯她便叫伯
伯,喚叔叔她便喚叔叔,音如黃鶯出谷,舉止嫻淑溫柔,哪有半點娼家之氣,大
方之處尚勝許多名門閨秀。

  寶玉見她身穿淡花繡襖,底下紫綾羅裙,一條芙蓉軟巾低束蠻腰,秀目藏
媚,嬌靨含春,果然妍麗過人,他從來見不得美女,心裡不禁微微發酥,暗道:
「果然是品花榜上的人兒。」

  見過禮後,薜蟠招攜眾友入坐,舉盞呼飲。弄雲與四名侍兒前後服侍,流水
般端上時鮮果蔬佳餚美酒,那班麗人卻在一旁調絲弄弦彈奏助興。

  賈蓉忽道:「怎麼就喝了起來?咱薜大爺今日豐席款待,不知是什麼原故?
我們大老遠從城裡趕來,可不能吃得不明不白。」眾人一聽,皆跟著起哄,要薜
蟠說話。

  薜蟠叫道:「有什麼原故?只不過多日不聚,思念大家哩!若說還有其他,
也就是在這地方新置了幾間房屋,因此做個東道,把你們哄來吃幾杯薄酒唄!」

  眾人見他沒說到點子上,哪肯放過,同聲逼問道:「新置這幾間房屋又做何
用?」

  薜蟠哈哈一笑,將弄雲柳腰兒一攬,大聲道:「金屋藏嬌唄!還不曉你們想
聽什麼,喝酒喝酒!」弄雲滿面暈紅,只垂著首幫男人斟酒,旁邊那些麗人皆望
著她嘻嘻而笑。

  一群豬朋狗友高談闊論,觥籌交錯間無非誰家的園子好,誰家有奇物異寶,
誰家的戲子俊,誰家的丫頭標緻,初時還有點規矩,後漸露出本相,一個個言中
猥褻不堪。

  寶玉一入此間,便聞到一股細細香甜,竟似在哪聞過,坐在那裡一直神不守
捨,終忍不住悄悄問薜蟠道:「你這兒點的是什麼香呢?」

  薜蟠一聽,滿面狎笑,翹起大拇指低聲道:「好鼻子,竟能聞出這香與眾不
同,只是莫問我。」一把扯過旁邊的賈蓉道:「問他問他,這寶貝香兒是他弄來
的。」

  賈蓉聽了薜蟠的話,斜過身來沖寶玉低聲笑道:「寶叔真乃識貨人,這香可
是侄兒特地從家裡帶過來助興的,喚做春風酥,價比黃金哩。」

  寶玉心中一跳,猛想起這便是在可卿房裡聞過的香味,他又曾聽秦鍾說過此
物功效,熱著臉道:「這……這……不是房……房裡邊用的東西麼?」

  薜蟠瞧了瞧他,道:「今兒就是專要點這香的,待會才好快活。小爺兒,你
居然也知道這寶貝,哥哥我真瞧走眼啦。」

  賈蓉眨眨眼接笑道:「此香乃點玉閣所出的房中聖品,極能燃情助興,卻絲
毫不傷身子,寶叔只管受用,待會便知道它的好處啦。」

  寶玉臉紅了起來,哪敢再接他們倆的話。

  旁邊的女人畢竟不是小家碧玉,酒酣耳熱間沒誰顧忌,幾個跟弄雲已見過面
混得略熟的,還不時跟她狎言調笑。

  這姐兒十分乖巧識趣,依在薜蟠身畔笑顏對應,矜持中不乏風情。

  馮紫英乃神武將軍馮唐之子,年紀輕輕已襲指揮之職,平日裡就鮮把誰放在
眼裡,灌多了幾杯黃湯,又被那春風酥暗中一撩,此刻更是輕狂,見弄雲甚是可
人,竟嚷嚷要她過去陪酒。

  薜蟠絲毫不惱,朝女人道:「雲兒,小將軍喜歡,你便過去敬一杯,我們兄
弟倆不分彼此,敬他就如敬我一般。」

  弄雲斟了酒,道:「奴家敬小將軍一鐘。」笑吟吟上前敬獻。

  孰料被馮紫英忽一把摟入懷內,藉著酒勁道:「若不跟我交杯,定須陪一杯
方可去!」

  姐兒乜了薜蟠一眼,見他不來解救,只好笑道:「小將軍高興,陪一杯也沒
什麼,只是奴家不能多飲,就饒半杯可好?」

  馮紫英見其嬌俏可人,又聞縷縷淡香襲來,心裡酥了一半,緊緊地圈住她的
蠻腰,噴著酒氣道:「也成,就在這陪,免得賴帳。」

  雲兒嫣然道:「奴家豈敢在將軍面前賴帳。」就坐在馮紫英的腿上,探臂到
桌上又斟了半杯酒,端過來對他嫵媚一笑,杯口往男人的杯底輕輕磕了一下,柔
聲道:「小將軍請。」翠袖半遮檀口,逕自飲起來,轉眼便把杯口朝男人一揚,
竟是一氣干了,麗目隨之斜斜乜向他手裡的那一杯。

  馮紫英目瞪口呆,心中已是迷壞,忙舉杯也飲,誰知雲兒趁機一掙,已從他
大腿上溜了下來,輕煙般躲入薜蟠懷內,耍嬌弄嗔地仰著螓首,不知跟男人訴說
什麼。

  眾人瞧得心旌搖蕩,馮紫英更是難過,腿上還麻麻的,恨不得再將這尤物一
把捉過來攬著。

  胡斯來嚷嚷道:「小將軍有人敬酒,我們怎就沒人理睬呢,莫非此處只有他
是個官兒?」

  薜蟠哈哈大笑:「都有都有,今個兒不單有人敬酒,還有人陪酒吶!」遂同
懷內美人道:「叫你姐妹們歇一歇,都來與叔叔伯伯們陪杯酒。」原來旁邊的那
些彈奏的華裳麗人,皆是錦香院裡的姐兒,今兒被薜蟠請來作陪的。

  雲兒朝她們擠擠眼,笑道:「有勞姐姐們啦。」眾美早有默契,紛紛放下手
裡的樂器,笑嘻嘻地斟了酒,各自尋一個男人敬奉。

  來敬寶玉的是個唇紅齒白的女孩兒,生得俊俏伶俐,乾淨利落地斟了酒,搶
在別人前面來到他跟前,雙手捧杯嫵媚嬌甜道:「奴家敬公子一鐘。」惹得旁邊
幾個也想染指寶玉的姐妹直噘嘴兒。

  寶玉忙接過飲了,誰知這俏姐兒竟一屁股坐到大腿上,一臂勾著他的脖子,
一臂復去桌上斟酒。

  寶玉俊臉通紅,偷望四周,原來都是一樣,席間坐位根本無多,那些姐兒皆
坐於男人腿上,心裡這才稍稍定下來,問:「姐姐怎麼稱呼?」

  俏姐兒嫣然道:「不敢,奴家叫羅羅,公子尊姓大名?」說著捧杯又敬。她
方才在旁彈奏時,悄悄打量席間眾人,瞧見寶玉衣裳錦繡,容顏俊美,氣度不
俗,更難得的是沒有絲毫紈褲之氣,心忖此人絕非尋常人家的公子,早有幾分喜
歡,因此薜蟠一叫陪酒,她便搶先挑了寶玉。

  寶玉忙舉杯回答。

  羅羅一聽,心跳道:「原是榮國府的公子,難怪別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的。」
心裡又添了幾分喜歡。

  眾人正迷亂,薜蟠忽喚待兒取過琵琶來,命弄雲親自彈唱助興,卻是一闋馮
大才子新填的《點絳唇》。待其檀口一啟,才知音色出奇甜美,吐字也腔悠氣
柔,只聽得眾人不住拍手稱讚大聲喝彩。

  寶玉見她精通音律,又頗得神韻,心道:「這雲兒不但容顏出眾,兼而多才
多藝,更有綺情媚趣,難怪薜大哥丟下屋裡的俏人兒不顧,卻大老遠跑到來這兒
寵她。」旋而暗歎道:「唉,若非青樓妓戶的手段調教,尋常人家,哪個又能養
出這般風流的女孩兒呢!」

  賈薔嚷道:「這闋《點絳唇》雖好,卻嫌斯文做作,不合今夜之宴,須得再
來一闋動興的。」

  薜蟠一聽,便叫道:「既然不好,再唱再唱。」

  雲兒抱著琵琶笑道:「這馮才子填的詞都還不好,那唱什麼呢?」

  賈蓉狎笑道:「就來個《十香詞》吧!」眾男人一聽,個個叫好。

  雲兒暈了臉,笑道:「這個我可不會呢,換別的可好?」

  眾爺只是不允,皆道:「莫哄人,這《十香詞》可是當今最紅的,都中的姐
兒,哪個不會唱?」

  馮紫英更道:「若是不唱,便再來陪我飲三杯!」

  雲兒拗不過,只得將琵琶放下,換了檀板,重啟朱唇,細囀鶯喉,嬌滴滴唱
道:「青絲七尺長,挽出內家裝;不知眠枕上,倍覺綠雲香。」

  寶玉早聞這《十香詞》極為艷褻,細吟詳賞數遍女子身上美處,聽了這頭一
句,心道:「這說的是頭髮了。」

  聽雲兒又唱:「芙蓉失新艷,蓮花落故妝;雨般總堪比,可似粉腮香。」

  單聘仁笑道:「既說粉腮香,且當印證一下。」便捧了懷裡姐兒的玉頰,在
上邊親了一口。

  胡斯來道:「有理有理。」也把腿上的女孩兒香了一回,笑道:「果然不
錯。」場面已微微亂了起來。

  雲兒接唱道:「蝤蠐那足並?長鬚學鳳凰;昨宵歡臂上,應惹領邊香。」

  眾爺們這回爭先恐後,紛紛把鼻口往美人的領口裡鑽,一個個叫道:「好香
好香。」惹得懷內姐兒耍嬌弄嗔,低聲俏罵。

  雲兒繼唱:「紅綃一幅強,輕閒白玉光;試開胸探取,尤比顫乳香。」

  這一句愈是淫糜,馮紫英最張狂,領頭把手往姐兒的領口裡探,猥笑道:
「什麼叫做顫乳香呢?」

  程日興緊隨其後,也一臂深插入女孩領內,一掌捫扣住玉峰,把懷中美人弄
得嬌喘吁吁,笑道:「此處平時皆有遮攔,最透不得氣的,需咱助以搖晃,使內
裡所蘊香氣流出,這便是顫乳香了。」

  寶玉見場面愈來愈是不堪,漲得俊臉通紅,雖然平日也是胡鬧,畢竟不曾這
般放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羅羅暈著臉笑道:「真粗俗呦。」轉首來瞧寶玉,道:「他們都胡鬧,公子
卻怎麼不玩呢?莫非不喜歡奴家?」

  寶玉忙道:「不是不是,只是……只是怕唐突了姐姐。」

  雲兒此時已唱第五句:「非關兼酒氣,不是口脂芳,卻疑花解語,風送過來
香。」

  羅羅見寶玉情狀,已知他面嫩,芳心不禁悄喜,忖道:「這小公子的品性跟
那些人大不相同。」從古至今,姐兒愛俏,更喜赤子,暗暗決意要籠其心,當下
使出青樓妓戶中的勾魂手段,嬌滴滴道:「公子不輕薄奴家,奴家也敬重公子,
來,讓奴家再敬公子一杯。」雙手奉了酒又柔柔獻上。

  寶玉忙伸手來接,誰知卻被她輕輕推開,笑盈盈地把酒杯送到他嘴邊,竟是
親自來喂。

  寶玉心裡迷迷糊糊的,情不自禁張嘴飲了,尚餘三分時,那羅羅便抽手退了
杯子,道:「你都喝了,不留一點給我麼?」

  寶玉燙著臉道:「你喝你喝。」只覺她那軟綿的身子依偎上來,焐得小腹一
團溫熱。

  羅羅雙目水汪汪地望著他,卻道:「奴家也要你喂。」

  寶玉點點頭,欲接杯子餵她,誰知羅羅又搖螓首,秀目水盈盈地望著公子,
微微嬌喘道:「你用嘴。」

  寶玉何曾遇過這樣的挑逗,週身血脈賁張,眼角瞥見廳中男女也有摟抱親嘴
的,早已亂得火熱,便噙了那杯裡的殘酒,顫顫然地湊過去跟女孩對了嘴,再一
點點地哺過去……

  羅羅秀目迷濛,只覺眼前男兒實在俊美,嚶嚀一聲,舒臂將其頸緊緊圈了。
間中一縷酒液從兩人嘴角漏出,流了她一胸,濕處隱隱透出裡邊肚兜上的紋縷。

  寶玉哪裡還能把持得住,也將女孩一把抱住,領了個滿懷軟玉溫香,耳邊只
聽那雲兒蕩人心魄地唱道:「和美好滋味,送語出宮商;定知郎口內,含有暖甘
香。」

  一旁的賈薔見他們這般,便扯了腿上的姐兒,笑道:「快拿酒來,我們也耍
一回這皮杯之趣。」

  雲兒又唱道:「咳唾千花釀,肌膚百和裝;元非漱沉水,生得滿身香。」這
一句描摹的是女子的體膚,惹得小爺們上下其手,在眾美嬌軀上大肆祿山之爪。

  他們這幫高梁紈褲,往日在薜蟠或馮紫英的書房鬼混,多少還有點約束,如
今移到這逍遙自在的風月聖地來,更是放浪忘形,肚內黃湯一多,再被那廳裡燃
放的春風酥一撩,不單這些爺們的,竟連幾個姐兒也有些按捺不住,當下便有人
當眾荒唐起來,那幫麗人皆是青樓娼妓,半推半就便欣然相從了,地上頓然丟了
許多霓裳羅帶,只羞得幾個遞湯送菜小待面紅耳赤。

  又聽弄雲唱道:「既摘上林蕊,還親御苑桑;歸來便攜手,纖纖春筍香。」

  羅羅低聲道:「知道這一句說是什麼嗎?」她胸前殘酒被乳溫一蒸,和著女
人的體香飄襲上來,薰得寶玉神魂離捨。

  寶玉早已迷壞,哪裡還聽得清楚雲兒所唱之詞,隨口應道:「是什麼?」

  羅羅悄悄探手到底下,隔著褲襠握住了他的玉莖,嫵媚地輕喘道:「捉你的
是什麼便是什麼。」

  寶玉悶哼一聲,只覺被她捏拿得無比舒美,一股熱流從丹田疾竄而下,玉莖
旋即昂首勃起。

  雲兒繼唱道:「鳳靴拋合縫,羅襪卸輕霜;誰將暖白玉,雕出軟綿香。」

  對面的賈薔大笑道:「我暖我暖,憐香惜玉我最拿手!」竟將懷中美人蓮足
捧起,動手欲摘她的繡鞋兒。

  那美人生得唇紅齒白,漆眸如星,模樣嬌憨清純,不知羅裙何時被解,蓮足
一舉,便裸出一大截雪白的粉腿來,羞得耳根殷赤,況且女兒家足踝最是隱秘,
怎肯當眾示人,慌忙死死摀住,軟語央求。

  廳中人聲沸雜,寶玉聽不見她說什麼,陶然之際只覺甚是可人,心道:「這
女孩兒生得跟晴雯倒有幾分相似,如今卻淪落妓家,真真可惜了。」

  此際弄雲已唱至《十香詞》的最後一句:「解帶色已戰,觸手心愈忙;那織
羅裙內,銷魂別有香。」餘音未落,已丟下手中檀板,溜回薜蟠懷裡,撒嬌道:
「口都干了,快拿酒來喝。」

  薜蟠哈哈一笑,倒了滿滿一杯酒遞上,道:「前邊的我都聽得懂,獨獨這最
後一句不知唱的是哪兒?好雲兒,你便告訴我罷。」

  雲兒在他腰裡擰了一把,嬌啐:「不知道!」

  馮紫英一直盯著雲兒,瞧得眼熱,一股欲焰直竄心頭,遂把陪酒的女孩兒抱
到桌上,笑道:「我可知道,便是這兒!」竟掀起女孩已然鬆脫的羅裙,扯下褻
褲,當著眾人指點幽秘。

  那女孩兒羞不可遏,尖聲連呼拚命掙拒,惹得馮紫英性起,逕自解了褲頭,
掏出早已勃如金鐵的話兒,對著嬌嫩處硬生生地刺了進去…但見女孩霎間酥軟,
在男人胯下縮成一團。

  眾爺們瞧得無比動興,紛紛與陪酒的美人強索歡好,但見席間玉莖亂挺貝戶
流膏,又有悶哼嬌呀不絕於耳,廳內霎已是濃雲密雨春色無邊。

  薜蟠百般都玩膩了,要的正是這種新鮮綺趣,快活地大聲道:「難得今日聚
得這麼齊全,大夥兒盡情痛飲,不醉不歸呀!我這裡有許多房間,都備了枕席,
若當真醉了,只管隨意躺去。」賞著滿廳聲色,淫慾熾起,也挾著雲兒求歡。

  不知是否因那春風酥催情撩欲的奇效,雲兒只略做推拒,便餳著眼應允了,
身子趴在桌上,被薜蟠在底下剝去羅裙小衣,一槍給挑了。

  廳內愈來愈亂,眾人荒唐相戲,美人嬌娃這個含嗔,那個帶笑,你指我,我
羞你,在席邊鬧做一團。又不知誰先帶了頭,公子爺兒竟換起伴來,這個到東邊
采一陣,那個去西邊攪一回,除了薜蟠身底的雲兒,寶玉懷裡的羅羅,其餘姐兒
幾被亂遍。那些淫形穢狀,你入我目,我落你眼,糜艷交映,愈加銷魂,真是荒
淫中的好風光。仿填一闋《鵲橋仙》來助興:

  粉黛模糊,花容粘露,嫵媚妖嬈難描。綺席銷魂聲呢喃,豈遜瑤池玦珮鳴。
  雪肌芬芳,月貌籠煙,歡喜嬌嗔怎辨。春廳蕩魄香氳氤,更勝碧霄雲霞飛。

  寶玉牽掛那容貌有幾分似晴雯的女孩兒,目光悄隨其轉,見她正被賈薔抱在
腿上,粉頰如桃,嬌軀搖晃不住,下邊雖被桌子擋住,卻也能猜出是什麼情形,
一時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羅羅見寶玉東張西望,並未如別人亂來,只道少年臉嫩,人前不敢放開,便
湊到他耳邊道:「公子醉了沒有呢?想不想睡去?」

  寶玉乜見賈薔提著褲頭從那女孩兒身上起來,又跟賈蓉換了女人,再也瞧不
下去,點頭應道:「有一點兒了,去哪兒歇才好呢?」

  羅羅遂從寶玉身上立起,悄聲道:「奴家知道個好地方,公子請跟我來。」
牽了他的手,撇下眾人,往宴廳旁間溜去。

(後續請看第四十三回:姐兒風情)


(第四十三回)姐兒風情

  羅羅拉著寶玉,從宴廳的旁門溜出去,轉了幾轉,便到了一間小小暖閣,但
見裡邊鋪錦垂繡華麗非常,壁上掛著一副對聯:醒時只在花前坐,醉罷還來花下
眠。

  寶玉肚裡好笑,這聯也算雅致,只是想到此處的主子乃是他薜大哥,便顯得
有點不倫不類了。

  羅羅香軀依著他,呢聲道:「公子覺得此處可好?」

  寶玉見她熟門熟路,似乎以前來過這裡,想及此姝不定還與薜蟠有過一段露
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應道:「好是好,只嫌悶了點。」

  羅羅道:「那邊有扇窗子哩,奴家去打開。」蝶兒般飛到東首,推開紗窗,
忽然愣住,寶玉正納悶,見她笑嘻嘻地回過頭來,招手要他過去。

  寶玉走過去一瞧,原來窗外草地上有一對男女正在顛鸞倒鳳,男的正是馮紫
英,底下壓著個幾被剝光的女孩子。

  羅羅在他耳邊悄悄道:「別出聲……」忍不住又笑道:「他們倒真會挑地方
呀,正好送我們瞧春宮呢。」

  寶玉紅了臉,見那女孩兒身材瘦瘦小小,顯得嬌弱不堪,馮紫英卻是大弄大
創,叫人不禁為她能否承受得住而擔心。

  果聽那女孩兒斷斷續續地嬌哼起來:「爺慢些呀,奴家……奴家……」纖腰
一閃一閃地似欲躲避什麼。

  馮紫英哪肯憐香惜玉,淫笑道:「你要丟了麼?那便快些出來吧,哥哥都接
著!」不斂反揚,愈是大開大合,雙手捉緊她那細細蠻腰,玉莖一下下直尋幽深
處的花心鼓搗。

  羅羅緊緊地往寶玉身上挨去,膩聲道:「小依這回可慘哩,她從來經不得粗
魯的。」

  寶玉憑著月色乜見她腿間一片狼籍,濁穢中似夾著一縷鮮紅,心中老大不
忍:「原來這女孩子叫小依,連名字都似弱不禁風,哎,碰上了馮紫英這樣的大
爺,當真夠她受的啦。」

  小依纖腰被固,躲閃不得,螓首連搖,雪白著臉呻吟道:「爺輕些兒,奴家
才快活哩。」嬌嫩處明明已出了血,只是不敢言痛。

  馮紫英一槍長挑,道:「你告訴我,是方纔那個爺好,還是此刻的爺好。」
原來是跟剛才玩她的胡斯來爭威風。

  小依忙道:「此刻的爺好。」聲音都給男人弄顫了。

  馮紫英又喝道:「哪個強?」拼根聳盡,似想把底下的蛋子都塞進花徑去。

  女孩迭聲道:「爺強爺強,嗚……爺快弄壞小依啦……哎呀……啊!」也不
知是苦是樂,一對白腿在綠茵上亂蹬亂蹂,蕩人心魄。

  羅羅跟寶玉越貼越緊,絲聲嚶嚀道:「這小將軍好厲害呀……唔……奴家也
有些酒意呢,我們去睡了好麼?」她剛才在廳中,也吸入了不少春風酥,此際瞧
見這綺景,春情暴發,只盼能與這俊公子立時歡好一回。

  寶玉雖常說要跟薜蟠、馮紫英等狐朋狗友去妓院快活,臨了卻總是不敢真的
去,至今尚未嘗過一個青樓姐兒,此刻聽了羅羅的話,又觸到她那滾燙的肌膚,
再難把持得住,暗暗為自已尋了個借口:「只試這一回,下不為例!」心頭「怦
怦」狂跳,點頭應道:「嗯。」

  兩人攜手上了床榻,羅羅先將釵環取下,擺在枕邊,又脫了外頭衣裙,身上
只餘一隻淺桃肚兜一條雪紗褻褲,才過來跪在寶玉跟前,溫溫柔柔地幫他寬衣解
帶。

  寶玉見她面如噴霞,秀眸水汪汪地不時望向自已,瞧得心裡酥麻麻的,呼吸
漸粗了起來。

  羅羅褪下他的外褲,瞧見褻褲襠上搭著個高高的帳篷,嫣然一笑,竟俯下頭
去,隔著褻褲輕輕舔吻起來。

  寶玉一陣銷魂,心裡想道:「薜大哥他們常誇青樓姐兒的風情多好,果然沒
有言過其實。」

  羅羅挑舔了一會,只覺褲襠內的東西越漲越大,稍稍退後一瞧,不由怔住,
心裡納悶道:「怎麼挑得這般高了?」忍不住扒下褲子來看,不看還好,這一看
頓唬得個目瞪口呆,暗訝道:「天底下哪有這麼大的寶貝!」

  原來寶玉此時情動已極,氣血充盈,整根玉莖全都勃發起來,比方才羅羅在
宴廳裡摸時又大了近倍。

  羅羅十四破瓜,至今不知接過多少客人,卻從未遇見這等雄偉之物,不禁又
驚又喜,心如鹿撞道:「他年紀少小,怎麼有如此奇寶,只怕是天下無雙的,今
日竟叫我給遇上了,哎呀……不知弄進裡邊又是怎樣滋味?」想到此處,嬌軀已
酥了九分,哆哆嗦嗦又用嘴兒去親吻,這回沒有絲毫阻隔,感覺更是震撼,自已
腿心內已是淋漓一片,泥濘如淖。

  寶玉十分受用,不覺往後仰倒,舒舒爽爽地躺在被堆裡,倏一下被女孩吮得
骨頭發麻,忍不住哼道:「羅羅姐,你真好。」

  羅羅聞言,吮咂得愈是賣力,不時舔舐寶玉腿縫陰囊,更銷魂地是偶爾還用
舌尖去點刺他的肛眼。

  寶玉美不可言,只覺此姝舌功尚在鳳姐兒之上,繃緊了身子哼吟道:「羅羅
姐,若再這樣耍,便要弄出來了。」只盼能快快交接一回,便手伸到底下去拉
她。

  羅羅嚶嚀一聲,從底下爬上來,暈著臉趴在寶玉胸膛,嬌聲膩語道:「你不
想弄出來麼?」

  寶玉攬住她蠻腰,道:「若是這麼弄出來,我們便耍不了啦。」

  羅羅媚眼含波道:「不敢陪你耍啦,這麼大的寶貝,只怕弄死人哩。」

  寶玉一聽,急了起來,道:「怎麼會,難道……難道只是這樣麼?我跟……
跟家裡的丫鬟玩過,也沒什麼不行的。」

  羅羅瞧著他笑道:「你沒出來玩過麼?」

  寶玉臊著臉點點頭,心想准叫這娃兒瞧遜了。

  羅羅卻是心中喜歡,暗思道:「這小公子不是在外邊鬼混之人。」又笑道:
「可是人家害怕哩,還是……還是用嘴幫你弄出來好啦。」

  寶玉更急,忙道:「我們且試一試,慢慢地來,若是真的不行,我便立時作
罷。」

  羅羅還是搖頭不允,玉指輕拔少年乳頭,只道:「不敢試。」

  寶玉被她吊在半空,連連低聲央求。

  羅羅急得他夠了,才道:「那你答應我一件事,人家……人家就試。」

  寶玉不知是誘,喜道:「你說。」

  羅羅道:「公子送我一樣東西吧,算是今夜的紀念,奴家便捨命陪君子。」

  寶玉道:「怎不早說,應當應當,嗯……送你什麼才好呢?」

  羅羅目光從垂下的雲發裡透過,斜睨旁邊的衣服堆,道:「隨你。」

  寶玉省悟,忙去衣服堆裡尋找,片刻翻出一隻從腰上解下來的玉玦,道:
「羅羅姐,這個送你可好?」

  羅羅笑靨如花地接了,跪在被堆裡嬌嬌地行了一福,歡歡喜喜道:「奴家謝
過公子啦。」

  寶玉見她嫵媚非常,色膽壯起,上前環臂抱住,笑道:「只是這麼謝而已
麼?方才怎麼說的?」

  羅羅斜乜他一眼,甜聲道:「還怕人家賴帳麼?」說著輕輕把公子推倒,跪
在被堆上自個褪了褻褲,露出一隻小饅頭般的玉阜,圓潤光潔,底下毛髮水光閃
爍,早已蓄飽了汁液。

  寶玉瞧見,伸手一捋,晃著兩指笑道:「都已濕成這樣,卻還哄我呢。」

  羅羅被他掏得雪膚上浮了一片雞皮疙瘩,撒嬌道:「你再笑人,便把玉拿回
去,奴家不要啦!」

  寶玉忙陪不是,拉著羅羅的柔荑,只要她快快去攀自已的擎天柱……

  羅羅一手底下扶著,對準寶玉的巨棒戰戰兢兢地坐下,原想十分難入,孰料
陰戶一觸到龜頭,立覺燙熱逼人,身子便似融化般不知從哪湧出許多滑膩來,蛤
口也著魔似的自啟,竟將巨碩無朋的龜頭緩緩吞入,雄渾的莖身也隨之一寸寸揉
入……

  寶玉早已叫這姐兒誘得欲焰如焚,龜頭才觸著嬌嫩,便情不自禁抬臀一聳,
巨棒破開嫩脂,一氣至底,只是莖身實在粗長,尚餘三分露在女人的花瓣外。

  羅羅嬌哼一聲,三魂六魄差點都被頂散,緩過神來,才覺花心已被采去,自
臍以下驀地都麻了。

  寶玉見她似乎受用,底下得意道:「怎麼樣?豈有不好的?」

  羅羅顫聲道:「殺死人哩,瞧你從頭到腳都斯斯文文的,怎麼這根東西卻這
般要命?」

  寶玉笑道:「如此好不好呢?」底下拱了拱,龜頭在花宮深處揉出一塊嫩滑
之物,軟綿中微微發硬。

  羅羅嬌軀慌亂朝上縮起,哼呀道:「你先別動,讓人緩上一緩……奴家來好
了。」雙臂支榻,一下下輕輕地蹲聳起來。

  寶玉瞧見女孩露出的一截玉乳白得可愛,便扯扯她的肚兜兒道:「好姐姐,
把這也脫了吧?」

  羅羅「嗯」了一聲,返臂背後,邊搖邊解,摘了肚兜,露出一身雪粉般白膩
的肌膚來,惹得寶玉上下其手,捫乳揉腹,不亦樂乎。

  羅羅媚眼如絲地搖著搖著,只覺這少年的寶貝實在昂碩,幽深處的花心子幾
乎下下碰著龜頭,美得心肝都顫了,不覺伸手到底下去探,摸到不能沒入的那截
莖根,神魂一蕩,忽地打了個擺子,從花底冒出一大股膩液來,淋了寶玉一身。

  寶玉遇過鳳姐兒幾回這樣,知是女人快美之象,卻笑道:「姐姐怎麼了?」

  羅羅羞道:「你敢笑,還不是你摸的。」

  寶玉猛地朝上大拱了兩下,笑道:「只是摸的麼,這裡就不快活?」

  羅羅「噯呀」一聲,軟彎下身來,粉乳貼著寶玉胸膛,酸得花容失色美目濕
潤,粉拳無力地捶著男人,斷續道:「原來你這麼壞的……」

  寶玉在她耳畔道:「姐姐這般斯文,怎能達那極樂之境,還是待我來吧。」
見羅羅默不吭聲,便將她翻轉過去,壓在身下,打開她兩條白腿,開始一下下聳
刺起來……

  羅羅初時只嚶嚶低哼,待男人加速發力,口裡也漸漸流出些淫聲浪語來,皆
是寶玉沒有聽過的:「小冤家,花心子要給你頂掉了!」

  「哎呀!頂到肝兒了!」

  寶玉聽得新鮮無比,心道:「青樓姐兒的風情果然跟家裡的大不一樣,單單
這些吟叫便已迷壞人。」當下更如暴風疾雨,難以自持。

  羅羅閱人已眾,尋常人便是堅持數百抽,也不見得能令她真的動興,不想今
夜遇著了件罕世異寶,其主子又是個俊秀非常的美少年,只不過近百抽,花眼裡
便開始麻癢起來,隱隱間已有了一絲丟意,兩手抓揉著床單,情不自禁哼叫道:
「好人兒,想要怎樣?都與姐姐說。」

  寶玉赤額粗頸道:「姐姐再說些浪話兒我聽。」

  羅羅便流水般吟啼個不住,把青樓中多少淫言猥語都叫與他聽,穢褻之處,
非筆墨能摹。

  寶玉聽得血脈賁張,心道:「難怪世上總有人放著家裡的嬌妻美妾不愛,卻
偏偏大撒銀子逛青樓,原來真有些非常銷魂。」被她惹得狠挑怒刺,癲狂之度再
勝一層。

  羅羅秀目迷眩,只覺丟意漸濃,又顫呼道:「小冤家,還想要姐姐怎樣?」

  寶玉道:「姐姐也動動。」

  羅羅便咬了櫻唇,兩肘支榻,拱腰舉股,迎合男人,豈知愈搖愈美,越撼越
爽,漸至忘乎所以,更是哼哼呀呀地死命迎送,彷彿想把寶玉的巨杵盡根吞沒,
無奈她那花徑只是尋常,哪能如願?反折騰得自已花心酸壞通體麻軟,濁蜜直冒
塗了少年一腹滑膩。

  寶玉抽聳至此,也覺有了一點洩意,巨龜頭只尋羅羅幽深處的那粒嬌嫩之物
頂刺。

  羅羅突然整個頓住,俏容情狀有如憋尿,寶玉還沒回過神,已乜見她那小肚
皮迷人無比地一下下抽搐起來,龜頭上也猛地一燙,莖身霎間就被一股漿液包裹
住了。

  羅羅只逞強了一小會,倏地軟成一團,白股墜回榻上,雪膩的小腹仍不住抽
搐。

  寶玉見她丟了,忙拼根送入,只想跟著一齊美透。

  羅羅美眸翻白香舌半吐,雙手亂推男人,雪頸上的筋管根根凸現,倏地出了
一身大汗,猶如方從水裡撈起似的,花底又瀝瀝排出一大股陰精來,只是比初時
稀薄了許多。

  寶玉見狀,不禁嚇了一跳,想起薜蟠給他瞧的那些淫書裡所述的脫陰之兆,
哪敢再揮軍追殺,忙將玉莖半退,龜頭離了花心,雙手捧著女孩的頭,嘴對嘴與
她渡氣。

  不知過了多許,羅羅魂魄才返,輕推開寶玉,雪白的俏臉還了一些血色,喘
息道:「差點兒活不過來啦,你在救我麼?」

  寶玉道:「姐姐怎麼了?剛才的模樣好嚇人。」

  羅羅道:「奴家也不知曉呀,那會兒什麼都想不了哩,只是整個身子都麻
了……」雙眸含嗔帶媚地盯著寶玉,咬唇接道:「都是你害的哩。」

  寶玉吶吶道:「我……我還以為你快活啊。」

  羅羅目光飄往別處,暈著臉道:「人家是快活呀。」又道:「嗯……公子不
累麼?躺下來歇一會兒吧。」

  寶玉紅了臉,只好拔出玉莖,戀戀不捨地離開女孩兒的銷魂洞,翻身躺倒床
上。

  羅羅見寶玉那巨棒仍昂頭翹首,又瞧他苦著臉,不禁「哧」的一笑,螓首鑽
進他臂彎裡,低聲道:「讓人歇會兒嘛,等下還陪你耍哩。」

  寶玉心中一蕩,將她蠻腰摟住,手掌輕撫其背,道:「姐姐只管歇著,我沒
事。」

  羅羅細聲道:「你怎麼這般強呢,玩了老半天卻還……還不出來。」柔荑去
摸他那寶貝,上邊殘著尚未乾透的穢物。

  寶玉也覺最近愈來愈能持久,只不知是因何原故,記得上回連把襲人玩丟了
三遭,自已卻還不能洩出,應道:「其實剛才我也差不多了,但姐姐推我,只好
作罷了。」

  羅羅撒嬌道:「人家受不了嘛,心肝都差點兒蹦出來了。」心底暗暗感動,
思道:「從前嫖我的客人,快活的要緊關頭,哪個有他這等心腸。」不住游吻寶
玉胸頸,忽道:「我在玉柳巷有一處自已的房子,你日後閒時,可……可願意去
瞧我呢?」

  寶玉此際已被她勾去了魂魄,點頭道:「當然願意,只怕姐姐嫌我煩哩。」

  羅羅大喜,跟寶玉說了住址,甜絲絲地膩在他懷裡,千叮萬囑莫要忘記,輕
咬著他胸肌道:「你一定一定要來哦。」

  忽聽有人粗聲道:「這間閣子最好,我們裡頭耍去。」又傳女音道:「奴家
好累了,讓人去睡一會兒好不好?」續聞一男子笑道:「嫂子儘管歇著,雯雯一
個侍候我們哥兒倆。」再有一女啐道:「你做夢!」

  珠簾掀起,從門外相擁著進來兩男兩女,男的正是薜蟠與賈蓉,身畔各攜一
女,皆是羅裳零落,肌膚半裸。

  寶玉仔細瞧去,原來薜蟠摟著的是弄雲,賈蓉拖著的卻是那個跟晴雯生得有
幾分相像的女孩子。

  賈蓉穢笑道:「雙劍合璧,可比剛才銷魂多了,我們哥兒倆定教你……」聲
音突然頓住,四人皆瞧見了膩在床上的寶玉與羅羅。

  羅羅低嚶一聲,忙扯過錦被遮住身子,寶玉面紅耳赤,暗自後悔方才怎麼忘
了把門關上。

紅樓遺秘 (第四十四回)

           第四十四回  合歡大會

  薛蟠等四人迴避不及,欲走又怕太著跡,反而上前笑嘻嘻地瞧他們。賈蓉見
羅羅雲鬢散落花容狼狽,一副神餳氣弱地嬌模樣,笑道:「寶叔好手段,竟把羅
羅玩成這樣。」

  寶玉一時無言以對,倒是羅羅從容,斜睨著他身畔女孩笑道:「誰不知蓉哥
哥的厲害呢,我妹子才銷魂哩。」

  那女孩子聞言,羞得俏面如桃,恨道:「瞧我不把你這浪嘴兒撕了!」撲上
床去欲打羅羅,兩女霎已鬧成一團。

  寶玉躺在外側,被那女孩放肆地從身上跨過,竟一眼乜見她褻褲底的一塊濕
跡,又有香風鑽入鼻子,不禁一陣心猿意馬,言不由衷道:「你們要來這兒歇
麼?那我與羅羅換個地方去。」

  薛蟠大咧咧道:「換個鳥!難得我們哥兒在這地方碰上,此刻不分彼此,齊
來耍個合歡大會。」挾著弄雲,也擠上榻來。

  賈蓉跟著撲上床來,從後邊抱住那女孩兒,還不忘伸手去襲羅羅的酥胸,笑
道:「寶叔害什麼臊!今兒來這,便是要尋個痛痛快快。」

  羅羅道:「別鬧我,讓人家歇一會。」爬起來跨過兩人,躲到了寶玉身後。
薛蟠與賈蓉也不理睬,逕與帶來的兩女糾纏,竟不時交換玩伴,淫穢之處不堪入
目。

  寶玉瞧得目瞪口呆,原以為薛蟠大撒銀子梳籠了這個弄雲,自是珍愛非常,
不想他卻肯將之與別的男人分享。而那兩女雖然都撒嬌矜持,不過卻是表面文
章,淫亂之中弄雲竟偶與賈蓉親嘴,那女孩兒更是連喚薛蟠:「好姐夫親親姐
夫。」

  薛蟠忽沖寶玉笑道:「你蔫了麼?怎麼不一塊兒耍,快來幫我治治這浪蹄
子。」竟如與小兒把尿般,抱著那女孩送到他跟前。

  寶玉慌忙搖頭,雖然心裡十分喜歡女孩,被裡的玉莖也堅挺如柱,卻吶吶
道:「我也累了,歇會兒。」

  薛蟠又挾著那女孩迫前幾分,將她那誘人的玉腿往兩邊大大分開,猥笑道:
「累個屁!前邊給你,我們哥兒耍個雙劍合璧!」

  寶玉這才瞧清楚薛蟠插住的是女孩的後庭,前邊的嫩蚌玉縫悄啟,花瓣上絲
絲濁膩橫溢,正鮮媚無比的微微蠕翕著……

  寶玉大吞口水,不知羅羅是否覺察,居然也在後邊悄聲慫恿:「若是饞了
呀,便去耍一耍,人家現在渾身無力,還陪不了你呢。」

  寶玉又瞧女孩,見其櫻嘴微張雙頰如火,一副香魂欲化的模樣,愈是怦然心
動,只礙面皮太薄,仍在猶豫,不防羅羅背後輕輕一推,人已朝前栽去,身子觸
著女孩肌膚,只覺滑膩非常。

  薛蟠又催促道:「快上快上,哥哥旱道,你走水路,怕是用不著百來下,便
把這小蹄子攪丟啦,哈哈!」

  寶玉情不自禁抱住女孩,迷迷糊糊地往前一刺,半粒龜頭已挑入她那嫩蚌之
內,下體著力壓聳,巨杵便一分一寸地緩緩沒入……

  女孩「唔呀」一聲長哼,本是媚眼如絲,驀地睜大了瞧向寶玉,只覺底下的
花徑漲擴欲裂,難擋中卻有一種妙不可言的刺激流蕩全身,兩隻尚穿著繡鞋兒的
小腳猛地翹了起來,勾人心魄地在半空裡輕輕嬌顫。

  薛蟠瞥見女孩的反應,探頭往前一瞧,看到寶玉露於花底的一截肉棒,不禁
吸了口氣,心中訝異非常:「我這兄弟外表斯文柔弱,底下那話怎憑地粗大!」
他原本對自已的本錢甚是自負,一比之下竟有些蔫了。

  寶玉不久前才和秦鍾聯袂槍挑鳳姐兒,已有那雙劍合璧的經驗,初時還略嫌
生澀,後來漸漸自如,竟能跟薛蟠你進我退你來我往,耍個不亦樂乎。

  女孩芳心亂戰,在兩個男人中間掙扭個不住,銷魂處螓首往前傾俯,不覺靠
在寶玉肩膀上,嘴兒貼著他的肌膚嬌嬌低哼。

  寶玉見狀,心中生出親密之感,於她耳心悄語道:「請問姐姐芳名?」

  那女孩兒羞不可奈,心道:「這會兒問人姓名做什麼?」燒著耳根細如蚊聲
答道:「奴家叫瓊雯。」

  寶玉一聽,又多了幾分喜歡,心道:「她不但與晴雯長得相像,竟連名字也
是這般相近。」屋裡的眾丫鬟中,他心底最愛晴雯,無奈這辣丫鬟卻從來對他不
假辭色,別說象襲人般跟他胡鬧,就連吃她嘴上的胭脂都是幻想,當下便把瓊雯
當做了睛雯,將一腔久積的慾望都李代桃僵地施於其身。

  瓊雯從前也領略過這雙劍合璧的滋味,只是哪曾遇見似寶玉這般昂碩的巨
物,頓覺擋無可擋拒無可拒通體欲融,花底流滑有如油浸。

  賈蓉那邊瞧得來勁,也將弄雲抱過來湊在一起聳弄,笑道:「這才叫做合歡
大會哩!」三個男人把兩女夾在中間,面對著面邊淫邊賞,真個熱鬧非常銷魂無
盡。

  兩女羞不可遏,皆緊合麗目,死咬櫻唇,生怕被他們當眾弄出穢聲來。

  薛蟠動興道:「我們比一比,瞧瞧誰先把女人搞出漿來!」

  賈蓉叫道:「這怎公平?我是一對一,你們卻是雙劍合璧哩。」他乜見寶玉
的巨杵,不禁駭然,心道:「竟有這麼大的話兒!」暗慚形穢間又安慰自個:
「幸好他沒我這身手,要不當真要被他比下去了。」

  薛蟠穢道:「你還便宜呢!適才在外邊,雲兒已吃了我一千殺威棒,差不多
就要掉了的。」

  弄雲忍不住哼吟道:「求求你們莫鬧了,羞殺人哩。」

  瓊雯也嬌嚶道:「再這樣下流耍人,往後便也不來了!」

  薛蟠同賈蓉哪睬她們的嗔言澀語,口中反而更是淫穢不堪,戲得二女目迷心
亂無所適從,模樣變得愈加嫵媚撩人。

  寶玉哪曾這般荒唐,覺得既是新鮮又是刺激,一種從未有過的淫糜快美在心
裡膨脹發酵,抽聳之勢有如暴風疾雨怒海驚波。

  瓊雯渾身酥麻起來,抬手咬了自個的掌背,一縷秀髮掉在臉上,狀如失魂落
魄。

  薛蟠顯然以前玩過此姝,沖寶玉笑道:「雯雯咬手哩,我們再耍幾下狠的,
定叫她丟身子!」說著已從後邊大弄大創,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撞到寶玉的肉
棒上。

  寶玉聞言,昏頭漲腦地也跟著大開大合,竟能在這邊感覺出薛蟠肉棒的形
狀,不過數聳,果真聽雯急啼道:「要……要流啦,快放人下來!」

  賈蓉忙從弄雲後邊探過頭來,褻笑道:「雲兒快瞧,雯雯被你男人耍丟
啦。」

  寶玉與薛蟠也皆盯住瓊雯的花底,只見她雪腹抽搐起來,驀地數股奶白的漿
汁從肉棒插住的玉蛤逢裡迸滾出來……

  瓊雯迷糊中乜見三個男人湊首過來,皆直勾勾地瞧著自已丟身子,不禁羞得
雪頸殷紅,恨不得立時尋個洞兒鑽進去,那幽深處的丟洩愈是強勁如噴,股股陰
精隨著無與倫比的快美奪徑而出……

  突然聽薛蟠叫了起來:「唔呀,我的兒,浪蹄子後邊好絞人!」原來瓊雯丟
得渾身繃緊,股內肌紋也在劇烈收束,箍得他肉棒辣美交集。

  寶玉見他赤著眼,「哎呀呀」地又悶哼幾聲,倏地往前一衝,狠叫道:「過
不去了,瞧我把這浪蹄子射掉!」頂得瓊雯朝前撲去,幸有寶玉奮力接著,三人
才沒跌下床去。

  瓊雯粉乳在寶玉胸前壓得變形,猛覺股內一片滾燙,心知薛蟠在裡邊射了,
她本已丟至強弩之末,被此一激,不禁又哆哆嗦嗦地排出一大股精漿來……

  過了好一會,薛蟠才鬆緩下來,一頭栽倒床上,粗喘道:「不行了不行了,
累死我哩。」

  弄雲從賈蓉懷裡掙出來,跪在他旁邊,取了一條汗巾為他抹汗,心痛地嬌嗔
道:「誰叫你這樣狠!」

  瓊雯早已酥軟如泥,背後一鬆,整個人就在寶玉懷裡癱做一團。

  寶玉見她那麻軟模樣,十足一個病晴雯,不由起了憐惜之心,忙將之輕輕放
到被上。

  薛蟠一臂攬了弄雲,朝寶玉懶洋洋笑道:「雯雯弄壞哩,你與蓉哥兒來耍雲
兒吧。」

  弄雲聞言,粉拳直往男人胸膛亂捶,恨道:「沒良心的,再不睬你了!」

  賈蓉過去,又再糾纏弄雲,笑嘻嘻道:「我們還沒耍完,怎麼就逃了,你相
公這會兒又痛不了你。」

  弄雲要擰賈蓉的嘴,卻被他一把緊緊抱住,百掙不脫。

  賈蓉朝寶玉叫道:「快來幫我,雲兒好大力氣哩!」

  寶玉笑道:「我可不敢對嫂子無禮。」

  薛蟠當弄雲的面啐笑道:「你嫂子早讓蓉哥兒玩了!若你日後肯叫秦鍾順我
一次,便算是報答我啦。」沒等寶玉答話,又接道:「她可是今年《品花榜》上
題名的,裡頭有樣名器,比別的女人美妙百倍,大哥今兒可是益了你呢。」

  寶玉聽得心中直跳,道:「什麼名器?」

  薛蟠道:「你自個嘗去。」他方才在宴上海喝牛飲,又連挑數女,只覺困乏
無比,逕倒一邊睡了。

  賈蓉拗手抱腰,將弄雲挾到寶玉跟前,穢笑道:「快呀,我們叔侄也來個雙
劍合璧,讓雲兒姐美上天去!」

  寶玉忙張臂接住,見弄雲眼中似有一絲薄嗔,才想退縮,誰料羅羅卻從背後
擁來,環臂從脅下摟住,嫩臉貼在他側面,嬌笑道:「你不玩麼?我雲姐姐身上
真有一處妙地方,日後可莫後悔喲。」

  弄雲大叫道:「羅羅!你也來捉弄我!」

  羅羅笑道:「上次你又怎麼捉弄我的,難道忘了麼?」竟把一手探到底下,
扶了寶玉的巨杵,對準弄雲的花溪挑去……

  寶玉只覺龜頭所觸軟綿濕潤,眨眼間已深深刺入一處滑膩天地,他本還顧慮
弄雲是薛蟠的女人,但聽她們戲耍之語,漸知這些青樓姐兒其實極淫浪放蕩,若
是自已傻乎乎地正經,只怕到頭來叫她們背後笑話,當下放肆起來,學著賈蓉盡
情玩耍。

  弄雲被寶玉一刺,頓然魂飛魄散,嬌呀一聲,不由低首去看,竟瞧見一根昂
碩得嚇人的巨杵插在自已的蛤口中,又聽羅羅對面輕笑道:「姐姐美不美?送你
這根大寶貝誰吃虧了?」

  弄雲酥麻之餘不忘還嘴:「哎喲喲,這根寶貝是你的東西吶?」

  羅羅紅雲上臉,從背後推聳寶玉,咬牙切齒道:「上回她捉弄得我好慘,公
子快搞她,幫人家報仇呀!」

  寶玉欲焰早已如熾如燃,笑應道:「好!」當即奮力抽送起來,還沒幾下,
臉上竟露訝異之色,原來每刺到幽深處,便覺有數重軟滑的嫩肉圈圈繞來,捲得
肉莖美不可言。

  賈蓉褻笑道:「怎麼樣,弄到了那些肉兒沒有?」邊說邊擎玉杵頂刺弄雲的
菊眼,霎已攻陷了後庭。

  寶玉點點頭,吸氣道:「這便是你們說的名器麼?」

  賈蓉道:「雲兒這名器叫做『玉螺』,古人的《搜珍記》中有述,居說萬中
無一哩。」

  寶玉昏昏思道:「女人身上原來還有這些名堂,日後我也尋那《搜珍記》來
瞧瞧。」

  連連深挑弄雲,受用著那數圈嫩肉纏繞,既覺有趣又覺快美,貪戀不已。

  弄雲羞得雙頰如火,眼中卻濕汪汪似欲滴出水來,只覺此子陽物實在長碩,
每每插到深處,花心便無所遁形,且那名器遇著異寶,兩下相交,更是銷魂。她
初時尚存怯意,後漸忘乎所以,竟伸雙臂去摟寶玉,嘴兒不時跟他對接親吻。

  寶玉最喜女人與他親暱,不覺神魂飄蕩,抽聳得愈是酣暢淋漓,與賈蓉前後
密集交攻,須臾已過百抽。

  賈蓉從弄雲肋側繞過手來,大肆揉撫她那雪膩綿乳,捏握出千形萬狀。

  寶玉瞧得眼饞,也探手花底,卻是去剝蓮摘蒂。

  弄雲通體皆美,津如潮湧,秀眉輕蹙領受著。

  寶玉忽以兩指輕輕捉住蛤嘴裡的那粒嫩滑肉蒂,如蝶兒振翅般地捏揉起來…

  弄雲立時柳腰又掙又扭,輕啼一聲:「不敢弄哩!」顫攣著來吻寶玉,竟把
香舌兒渡到他口中,含含糊糊嬌羞無限道:「癢煞人啦……唔……什麼都……都
興你玩麼。」

  原來寶玉那次見秦鍾用手將鳳姐兒玩丟了身子,不由大為艷羨,過後便硬纏
他傳了這套出自百錦營的「小摘蕊手」,今回一試,果然收以奇效,把弄雲玩得
花容變色。

  羅羅見他們擁吻得十分親密,不知怎麼,心底泛起一絲酸意,竟在後邊推波
助瀾,嬌軀貼著寶玉的背膀一下下往前狠沖,殺得弄雲大聲嬌哼起來。

  寶玉得佳人助戰,更是勇猛非常,手上不停,龜頭連連怒破幽深處那些嫩肉
的糾纏,直頂至女人的花心上。

  雲兒魂飛魄散,嚶啼道:「羅羅,你好!你好!」

  羅羅嘻嘻笑道:「這會兒還要給我顏色瞧麼!」雙臂環著寶玉的腰,就著沖
勢使勁一送,咯咯笑道:「酸死你!」

  弄雲兒只覺寶玉的肉杵猛地撞到嫩心子上,身上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要
命關頭,偏偏又有賈蓉在後邊頂來,夾戳得體內某處酸脹不堪,爽利之度非比尋
常,欲仙欲死地苦捱了片刻,腹腔乍緊,不覺尖呼一聲,蛤內尿眼乍然睜開,竟
如噴泉般地尿了出來,熱乎乎地溺了兩個男人一身。

  賈蓉叫道:「哇!這一下好狠,把雲兒搞尿哩。」

  羅羅吃了一驚,笑道:「怎會這樣?好姐姐我不故意的。」

  弄雲哪睬得了她,原來花心上的嫩眼兒也麻癢了起來,寶玉的龜頭卻還在那
裡狂采個不休。

  寶玉從未遇過這種事兒,只覺刺激萬分,他已連挑兩女,此際已有些射意,
淋漓中捧住女人兩股,更是一味狠頂疾剌。

  賈蓉也鼻息粗濃地從對面狠命壓來,隔著一層皮肉故意與寶玉相互頂揉。

  雲兒顫叫了起來:「不要了不要了。」雙手亂推男人,兩條白腿也在亂蹬亂
蹂,驀地神餳氣緩,「噯呀」一聲,竟又丟了身子,一股股濃稠的陰精從寶玉塞
住的蚌縫裡迸湧出來。

  賈蓉赤著脖頸,在雲兒股內越刺越疾,數息間竟抽送了百十下,突地頓住不
動,無聲無息地在裡邊洩了,三人身底更一片濁穢狼籍。

  寶玉貪戀雲兒幽深處那些妙物,仍拚根頂去,鼓搗不住。

  雲兒邊尿邊丟,無法挨處,竟抽泣慟哭起來,瞧得旁邊幾人目瞪口呆,羅羅
與瓊雯既是害怕,又覺羨慕,情不自禁皆想箇中滋味。

  寶玉見弄雲的反應比瓊雯剛才更甚,哪敢再逞狂下去,忙將玉莖拔出,將其
放下。只是先前與羅羅和瓊雯歡好,已強忍過兩次,如今又不能一洩而快,只覺
渾身煩躁無名,頸後感到羅羅滾燙的鼻息熏拂,心中忽然一動,返過身去一把抱
住,笑道:「你適才說還要陪我耍的,歇了這麼久,難道仍不行麼?」

  羅羅秋波盈盈望著他的俊面,嬌笑道:「原來你這麼厲害的,人家不敢陪你
耍啦。」

  寶玉見羅羅嘴裡不肯,面上卻是滿是嫵媚嬌嬈之色,大有誘惑之嫌,一把將
之按倒,笑道:「又要逃麼?這回再由不得你了!」雙手分扼她兩腿,打開一
瞧,頓見玉阜花唇油潤發亮,恥毛上也水光閃閃,原來早已是春潮氾濫了。

  羅羅弓起身子來摟寶玉脖子,嬌羞道:「別瞧呀。」

  寶玉身子前傾,以手探花,道:「這又怎麼說?」

  羅羅矜持盡拋,叫道:「小冤家,姐姐想煞你哩,快來吧。」

  寶玉方擎杵掩上,一棒剖開玉蚌,陷脂而沒,這回只盼能痛痛快快地將陽精
洩出,一上來便如暴風疾雨。

  羅羅雙頰如蒸,不過數十抽,已有吃不消之感,只覺對方如排山倒海似地來
打過來,腹下欲丟欲尿,終忍不住低呼出聲:「公子可憐則個,奴家挨不過
哩。」

  寶寶悶哼道:「我快要來了。」抽送卻鬆緩了些許。

  羅羅聞言,心底想要籠絡他,咬唇道:「那還是象方纔那般來吧,只莫忘了
人家的好。」

  寶玉聞言大喜,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寶玉定然不忘!」擔起羅羅瓷器般
的美腿,分挾於兩邊脅下,抽聳之勢更比先前狠勇近倍。

  羅羅雙臂支榻,挺著腰肢死命挨著,嘴裡亂叫道:「噯呀……啊……啊……
花心子要掉了!啊……啊……真要壞掉啦!」

  寶玉陽精漸至,聽了她那淫聲浪語,再也按捺不住,龜頭狠狠疾戳羅羅的嫩
花心,彷彿真欲將之采掉下來,驀地脊上一酸,精漿已迸。

  羅羅本離至美處尚遠,孰料被寶玉的玄陽至精一射,只覺炙如炭火,頓把花
心燙開,失聲呼道:「怎會這樣的!」雪腹抽搐起來,花漿也吐,陪著男人又丟
了一回。

  榻上三男三女東倒西歪,交疊躺臥,半響才聽賈蓉說話:「今兒這等快活,
真乃神仙不換哩。」

  瓊雯忍不住嬌嗔道:「你們爺們快活,我們卻被折騰得好慘哩,以後再也不
與你們耍什麼雙劍合璧了。」

  賈蓉翻身將她抱住,笑嘻嘻:「你方才不快活麼?」

  瓊雯道:「不快活。」

  賈蓉與她糾纏不休:「那我們再來耍一耍,這回定叫你快活透了才罷。」

  瓊雯早已百骸俱散,哪裡再經得了半點風雨,唬得遠遠地溜到床角,抱著被
子縮成一團,嘴上卻不肯吃軟,輕蔑道:「你還行麼?」

  賈蓉道:「浪蹄子敢小瞧人,待我這屋子裡再點一爐那春風酥,包不片刻,
定讓我們幾個爺生龍活虎起來。」

  瓊雯啐道:「那鬼東西真是害人不淺!」

  賈蓉邪笑道:「今兒若非因我帶來這好東西,你們豈能這般來勁,又怎得那
些罕世綺趣呢!你瞧雲兒不是爽得連尿兒都標出來了?」

  寶玉聽見,想起方纔的銷魂暢美,的確與平時大不同,心知皆是那春風酥之
奇效,一時饞了,暗想弄些回去放屋裡燃了,也讓襲人享受享受,忍不住對賈蓉
道:「那香你有多麼?可否送我一點?」

  賈蓉忙道:「此物雖然十分希罕,但若寶叔喜歡,儘管拿去。」說著從衣服
堆裡尋出一隻荷包,遞與寶玉,又叮囑道:「每次只可用一厘,這香甚是厲害,
切切不貪多了。」

  寶玉滿心歡喜,接過荷包,見其上繡著一朵嬌艷欲滴的綠牡丹,做工十分精
細別緻,不似市面之物,贊問道:「好針線,這荷包原先便是配香來的麼?」

  賈蓉聽他一問,猛記起那荷包乃是可卿親手為自已做的,心中生悔,正欲開
口將荷包討回,旋又思及北靜王府之事,想想與可卿當初的如膠似漆甘之如飴,
到如今的同床異夢形同陌路,不禁一陣心灰意懶,遂胡亂應道:「沒錯,也是個
風流濁物!」

  寶玉沒聽出他的雙關之意,道:「我倒覺得這荷包叫裡邊的東西給玷污
了。」手上把玩著,越瞧越是喜歡,遂取過衣服將之收入袖裡。

  羅羅一直摟著寶玉,忽咬著他耳朵道:「小色鬼,你也要用這東西去害人
麼!」

  寶玉與她低聲笑道:「打算拿來害你呢,日後去尋你,便要帶著哩。」

  羅羅芳心蕩漾,把粉拳輕輕捶他,笑道:「你敢麼!」

  兩人糾纏著嬉耍調笑,漸覺困乏。

  羅羅受了寶玉的玄陽至精,只覺週身酥綿暖和,舒服得眼睛發澀,慵懶懶地
摟著男人,不一會兒便已甜甜入夢。

  寶玉瞌睡了一會,忽地清醒過來,四下悄然無聲,原來全都已經睡著了,望
著滿床東倒西歪的男女,忽感荒唐不經,想起襲人前陣子的殷殷叮囑,心裡更覺
不該,悄悄拿開羅羅的粉臂,起身尋了自已的衣衫穿上,躡手躡足走出暖閣,路
過幾間屋子,皆見有赤裸男女交股而眠。

  寶玉出了薛蟠的院子,望著滿天的星星,踟躇道:「這會子哪裡有車回城去
呢?」旋又思道:「便是沒車,我也要趕回去睡,免得又惹襲人生氣。」

  況且這幾天一直沒機會施展輕功,此時正好盡興,當下默默思念那股神奇之
氣,片刻間,忽有一股氣流自胸口傳入體內,頓覺神清氣爽,他又回憶白婆婆與
凌采容所授之法,駑駕那氣流循行各穴,身子剎那輕盈了起來,走了幾步,便已
能凌空飛起,當下大步流星地往都城方向奔去。

  不一會兒,寶玉已奔出了紫檀堡,沿途嗅著草木清芳,欣賞著夜色幽景,一
路倒也不乏樂趣。

  他的輕功前些天已能跟殷正龍不分上下,此時連奔數里,只覺那氣息綿綿不
絕地從胸口流入,不但毫無疲累,反而愈奔愈速,愈奔愈暢,不知不覺中已進了
一層新境界。

  寶玉正心暢神怡,眼中忽然掠入一道城牆,定睛一看,竟是已到了都城之
外,想起紫檀堡離城約有二十里路,心中暗自訝異:「好像還沒半個時辰,怎麼
就到城外了?」

  寶玉奔至城牆前,才想起此時城門已閉,不禁又煩惱起來,心道:「唉!終
究還是要惹襲人生氣的,今晚怎樣都無法趕回去睡啦。」對著城牆怔怔地呆了半
響,忽發奇想道:「何不試一下,看看能否躍得上去。」

  仰首朝城頭望去,竟覺這牆並不太高,當下退後數十步,先把體內氣息運轉
得盈盈暢暢,猛地發力往前疾奔,尚距城牆七、八步時,便以兩足頓地,向上奮
力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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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特別感謝aliang73兄幫我捉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蟲子。

  toy兄和含情慾亂兄的見解都十分中肯,謝謝,歡迎有空多交流。「平衡
點」的確不好把握,是此文目前最大的難題,在五冊下半部及第六冊已有重大改
變,希望努力沒有白費。

  第四十二、四十三回貼在海岸線,並在書海留芳區收了1-50回的目錄及
1-5冊的封面圖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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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四十五回)

            第四十五回  真假寶玉
                 
  寶玉只覺身輕如燕,真若騰雲駕霧般地高高飛起,眼看城頭就到,心中不禁
一喜,體內氣息稍滯,身子便倏地往下沉去……他大吃一驚,忙亂中雙手朝前搭
出,所幸扣住了一角城垛,整個人悠悠晃晃地掛於其上。
                 
  一陣夜風吹拂過來,寶玉回望城下,心中怦怦直跳,想及剛才要是掉下去,
只怕此刻已成了一團肉餅,正待攀垛翻上,忽聽腳步聲響起,忙又掛在垛外不
動,原來是一隊城衛巡邏而過。
                 
  寶玉待他們走過,又挨了許久,耳中再無什麼動靜,這才翻上城頭,躡手躡
腳尋路下城。雖是都城,但終非戰時,守衛並不十分森嚴,溜到梯道轉角處,才
瞧見有幾個軍士或倚或坐在避風處守著。
                 
  寶玉只好躲藏一旁,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他們有散去的意思,心中焦急起
來,忽想起那採花大盜於群雄圍剿中奪路而出的情景,竟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沖
動,趁他們不備,猛地從暗角奔出,竟是疾如過隙白駒。
                 
  幾個軍士守了大半夜,此刻正是最疲倦之時,忽覺身邊一陣風起,似有什麼
東西掠過,定神一瞧,卻又未見什麼異物,不由面面相覷,心裡皆打了個寒慄,
有人強笑道:「怎麼會有風吹到這邊來呢……」另幾人誰敢接他這話,一時齊靜
了下來。
                 
  寶玉奔出老遠,直跑到一條小巷裡才駐足喘氣,想起剛才的所作所為,仿如
做夢一般,心中又是害怕又覺刺激,想道:「我竟能翻城而過哩,真成了那些飛
簷走壁的江湖人啦。」
                 
  他滿懷興奮,一路輕奔,不一會已到了榮國府外,也不走大門,溜到梨香院
這側,正打算翻牆越過,忽見那邊屋頂上似有什麼閃了一下,心中吃了一驚:
「難道又有什麼採花盜來了?」趕忙一步藏到樹後。
                 
  只見一條人影飛掠過來,只在牆頭上點了一下,便躍了進去。
                 
  寶玉暗道:「不好,真是來我家的!」輕輕一縱,也跟了進去,見那人身形
肥大,從背後瞧去,竟有點似曾相識之感,心中納悶起來,思道:「我哪有識得
輕功的朋友?」
                 
  那人前邊縱躍,忽在一處路口停下,東張西望,似在認路,腦袋一轉,側面
給寶玉瞧見,立時把他給瞧傻了,原來那人並非什麼採花盜,卻是剛剛在紫檀堡
一起鬼混的薛蟠。
                 
  寶玉一時糊塗了,心道:「薛大哥怎麼也識輕功?而且我出來時,他明明還
在床上睡覺,如今卻反而先到家了?」見薛蟠站在那裡猶豫,不覺好笑:「看來
薛大哥喝多哩,竟連回家的路都想不起來了。」正要上前招呼,已見他又往前奔
去。
                 
  寶玉見他方向沒有弄錯,悄笑道:「畢竟還沒醉到連家都忘了的地步。」轉
身欲返自已的院子,忽又覺得有什麼不對,在那裡呆了半響,也沒想出個所以
然,心中忐忑不安,不由自主又朝著薛蟠逝去的方向跟去。
                 
  追到梨香院後園,正見薛蟠無聲無息地翻牆越過,寶玉心道:「薛大哥定是
與我一樣,也怕回來晚了被人發覺,所以去學了一身輕功…他倒守得了秘密,竟
瞞得我半點不知。」突又一陣悚然,想到薛蟠大大咧咧的性情,怎麼可能如此,
猶豫了一下,便也翻牆而入,攝手攝足摸到屋邊,便聽香菱喚道:「臻兒,你爺
回來哩,快去弄些湯水來。」
                 
  臻兒從側床上惺忪爬起,應了一聲,披了件小衣去外屋燒水。
                 
  薛蟠卻道:「不用了,這就睡吧。」坐到床邊,眼睛勾勾地盯著香菱瞧。
                 
  寶玉屋外聽了他的聲音,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怪異之感。
                 
  香菱先與薛蟠脫掉外衣,又跪到床前,低眉順目地幫他脫靴,輕聲道:「用
湯水泡會兒腳,最能解乏哩,爺困了只管躺著,一切由妾身來好了。」
                 
  薛蟠再不作聲,片刻間臻兒已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放在床前的鞋踏上。香菱
用手試了水溫,抱了男人的腳放進去,還小心問道:「燙不燙?要不要加點涼
水?」
                 
  薛蟠道:「不用,正好。」
                 
  香菱溫柔地為他搓揉了一會腳,待水溫稍減,便捧起來抱在懷裡,取了一條
軟巾仔細拭乾,搬到床上放好,又去衣櫥裡取了內衣來幫男人更換,弄到底下,
竟見陽物高高昂翹起來,俏臉不覺飛起一抹淡淡地暈紅。
                 
  薛蟠見臻兒端盆出去,一把抱住女人,猛地按倒床上,嘴巴朝她臉上胸口亂
親亂吻。
                 
  香菱喘息道:「不要……不要。」手上輕推男人。
                 
  薛蟠道:「怎麼不要?你不是我女人麼!」
                 
  香菱道:「爺莫生氣,妾身那個昨兒來了,爺竟忘了嗎?」
                 
  薛蟠竟問道:「什麼來了?」
                 
  香菱只道男人要羞她,紅了耳根,嚅囁道:「妾身去喚臻兒來侍候爺好
麼?」
                 
  薛蟠粗息道:「不成,就要你!」手上發力,硬來剝女人的衣裳。
                 
  香菱知道他的脾氣,惱起來可不是說笑的,雖然十分不便,卻哪敢再阻攔
他,只好抓了一條汗巾在手裡備著,任由男人索取。
                 
  寶玉聽屋裡男女聲息喘起,心中明瞭是怎麼回事,暗道:「薛大哥好大的勁
頭,上半夜那樣胡鬧,下半夜卻還這麼有興致。」想起香菱的模樣,雖覺不好,
但又捨不得立時離去。
                 
  忽聽薛蟠道:「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香菱細細聲道:「頭兩天流量自然多些哩。」
                 
  聲音雖然極小,不知何故,寶玉竟能聽清清楚楚,恍然道:「原來香菱來紅
了……哎,薛大哥真是百般不忌,也不怕日後倒霉。」
                 
  過了一會,香菱開始呻吟起來,極是嬌柔迷人。
                 
  薛蟠十分動興,動作越來越大,從女人身子裡掏出一大堆穢物來。
                 
  香菱用汗巾拭了又拭,突然輕叫道:「哎呀!流到床鋪上了…臻兒,臻兒!
快拿條大毛巾來。」
                 
  寶玉聽見臻兒跑進屋去,薛蟠卻仍粗喘個不住,如非已在紫檀堡鬼混了大半
夜,這會兒還真有些受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聽薛蟠悶哼一聲,香菱也跟著嬌啼起來,片刻之後,屋裡
這才歸於平靜,又見臻兒推門出來,喚外屋的小丫鬟起床燒水。
                 
  寶玉此時睏倦已極,正待要走,忽聽薛蟠道:「拿衣服過來,我還要出
去。」
                 
  香菱訝道:「現在就要去?離天亮還有近兩個時辰哩,爺睡一會兒再去不好
嗎?」
                 
  薛蟠沉聲道:「明早有要事,半點耽誤不得,定須提前去準備的。」
                 
  女人沒了聲音,默默服侍他漱洗更衣。
                 
  寶玉心中疑惑又生,暗奇道:「這時候會有什麼要事?難道薛大哥要趕回紫
檀堡去陪雲兒麼?」又覺實在太沒道理。
                 
  不一會便見薛蟠從屋中出來,穿過院門頭也不回的往前行。
                 
  寶玉忍不住又悄悄跟著,那薛蟠到了轉角處,望望四周,倏地又施展輕功,
竄向園後僻靜處,沿著圍牆快步奔行,顯然是想尋一個沒人的地方翻出牆外。
                 
  寶玉緊緊跟在後面,相距不過十幾步,忽聽薛蟠哼起小調來,聲音竟完全變
成了另外一個人的,不禁毛骨聳然,腳下稍滯,將一段枯枝踏出聲響來。
                 
  薛蟠猛地頓住身子,肥大的身軀緩緩轉過來,陰沉沉地遊目四顧。
                 
  寶玉躲在枝叢之中,透過縫隙偷偷瞧他,背後頓有一股寒意沿脊流下,只見
其目光陰騭殘忍,哪裡還是薛蟠的眼神。
                 
  那薛蟠突然身形暴起,反身翻出了圍牆。
                 
  寶玉哪有半點江湖經驗,心中一急,忙從枝叢中躍出,一步縱上牆頭,趁著
月光四下瞧去,哪裡還有那薛蟠的蹤影。
                 
  正在猶豫該往什麼方向追尋,倏地頸後一震,驀地天旋地轉,整個人已從牆
頭栽了下去,昏迷前似乎乜見了薛蟠的大胖臉,正邪惡嘲弄地笑著……
                 
  不知什麼時候,寶玉在顛簸中驚醒過來,身子被人擔在肩上,渾身麻軟無
力,眼中儘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心中一陣恐懼,大叫道:「這是哪兒?快放
我下來!」耳中聽見嗡嗡回音,仿似在一處密封的空間內。
                 
  擔著他的那人只是默不作聲,高高低低一路直奔,黑暗裡似轉了無數個彎,
竟無半點磕碰。
                 
  寶玉連連大叫,不見任何作用,他雖時常荒唐迷糊,卻並非蠢人,便閉了嘴
不再浪費唇舌。
                 
  又顛簸了好一會,突覺那人停了下來,也不知他去弄了什麼,只聽「匡」的
一聲,又有扎扎聲響,好似開了扇極為沉重的鐵門,那人繼續前行,這回卻是斜
斜向下。
                 
  寶玉鼻中嗅著絲絲腐物氣味,心頭一片惶惑:「好像是在地道之內。」
                 
  那人擔著寶玉又走許久,似又連開兩扇鐵門,一把將他摔落地上。
                 
  寶玉跌得五臟翻轉,耳中隱隱聞得水聲,眼前忽然一亮,原那人點著了一支
插在壁上的火把,緩緩轉過身來,面容在火光裡晃動不定,赫然便是那個奇異的
薛蟠。
                 
  寶玉顫聲道:「你……你倒底是不是薛大哥?」
                 
  薛蟠道:「你瞧我哪裡不是了?」臉上笑容異樣古怪,那肥大的身軀忽然一
圈圈削瘦下去,片刻間已不見了三分之一,衣服立顯太過寬闊,都垂皺下來。
                 
  寶玉目瞪口呆,真不知眼前的是人還是鬼了,又見他走到一張放著許多瓶瓶
罐罐的大石床前,取了其中一隻,倒了什麼物事在手裡和著,走到不遠處蹲下,
雙手掬水,往自已臉上潑灑去。
                 
  寶玉藉著火光瞧去,原來那邊竟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難怪剛才聽見水聲,
他又遊目四顧,才知此處異常寬宏,除了這邊的一面青磚牆壁可見,其餘三面及
頂上皆是漆黑一片,想來必是極遠極高,連火光都照耀不到,心中更是訝異:
「都中哪有這樣的地方?」正在迷茫,「瘦」了近半的薛蟠已從溪邊立起,轉身
走回來,笑道:「瞧瞧我又是誰?」
                 
  寶玉凝目瞧去,簡直不能相信自已的眼睛,回來的薛蟠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
個人,竟是正心武館的弟子白玄,不禁張大了嘴巴道:「白大哥?怎麼是你!」
                 
  白玄笑道:「不相信是不是?哈哈,說明我扮得太像了,連你也瞧不出這薛
蟠是假的。」
                 
  寶玉駭然道:「你真的是白大哥?」想起剛才的事,旋又怒道:「你!你竟
扮成我薛大哥的模樣去……去佔便宜!」
                 
  白玄舔了一下嘴唇道:「那大傻子天天往外邊跑,屋裡放著個大美人竟不知
痛愛,我代他憐香惜玉一晚,又有何不可。」
                 
  寶玉忍不住道:「你怎能扮得這樣象的?」
                 
  白玄開懷笑道:「跟你這草包又怎說得明白!江湖中有一本無上秘籍,叫做
《無極譜》,學了不但可以易容,還可以仿聲,更神妙的是能通過運氣移骨改變
形體,修煉到最高境界,別說瘦子變胖子,矮子變高個,就是以老變童也是等
閒。」
                 
  寶玉只覺匪夷所思,道:「那豈不是成了能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了?」
                 
  白玄哈哈大笑:「作《無極譜》之人當年被稱為『千面王』,又何止七十二
變!」
                 
  寶玉瞧他笑得有些瘋狂,心中害怕起來,道:「這是哪兒?為什麼捉我到這
裡來?」
                 
  白玄瞧著他,怪笑道:「若非你偷偷跟蹤我,也沒如今的事,現在嘛……我
倒有了個妙不可言的主意。」
                 
  寶玉毛骨聳然,道:「你想怎樣?」白玄不答,伸手捏住寶玉的下巴,翻來
扭去的仔細觀看。
                 
  寶玉莫名其妙,心中生出絲絲寒意。
                 
  白玄細瞧了半天,才將他放開,搓了搓手,興奮溢表地走到石床前,將其上
的瓶瓶罐罐打開,倒出許多各種顏色的泥狀物,照著一本書籍調弄,間中不時返
身來瞧看寶玉。
                 
  寶玉想不出他到底要搞什麼名堂,又驚又倦躺於地上,昏昏沉沉地幾欲睡
去。
                 
  不知過了多久,寶玉忽覺有人在臉上拍了拍,迷糊中睜眼瞧去,剎那間週身
汗毛豎起,睡意消逝得一乾二淨。
                 
  若是瞧見了什麼厲鬼惡魔,寶玉恐怕也沒這般驚怖,原來他看見的竟是另外
一個自已,宛如平日照鏡子一般,只不過那個是影子,眼前的這個卻是活生生的
人。
                 
  寶玉瞠目結舌,半響方能說出話來:「你是誰?」
                 
  對面那寶玉也露出一樣的驚駭之色,道:「你是誰?」聲音竟也幾無分別。
                 
  寶玉心跳欲停,戰慄不住道:「我知道是你,別蒙人!」
                 
  那寶玉也顫抖道:「我知道是你,別蒙人!」
                 
  寶玉面如死灰,只盼此刻是在夢中。
                 
  那寶玉乍然狂笑起來:「像不像?要是去給你家裡人瞧,有幾成機會能分辯
出真假來?」
                 
  寶玉瞧著他忖道:「像如這種程度,若是我們兩個站在一塊讓人辯認,或許
還有點可能分出真假,若是只有他一個,恐怕誰也不會知道這是另一個人了。」
念到這裡,便再也不敢往下想了,牙關交擊不住道:「你到底想要怎樣?」
                 
  白玄笑道:「說與你聽吧,我自幼便為孤兒,為了活下來,不知受過了多少
冷言白眼多少羞辱折磨,因此,我天天都夢想著有朝一日大富大貴,叫任何人都
不能再羞辱我折磨我……」

  他轉了個身,仰首黑暗,續道:「老天爺總算沒有負我,讓我吃這麼多苦頭
後,先讓我知道了這地方的秘密,讓我找到了足以傲視武林的鳳凰涅槃大法,又
讓我得到了這能變幻莫測的《無極譜》,我白玄出人頭地的日子已為時不遠了,
哈哈哈!」
                 
  原來此處正是前大內司庫府的地下秘庫。三朝元司丁翊為皇家掌管了近七十
年的內庫,其間不知監守自盜與私下截留了多少東西,直至三年前被鎮國公牛清
等數位重臣聯名彈劾,才被滿門抄斬。其後朝庭對這座府第進行了幾次大規模地
搜查,收繳了數量極為驚人的奇珍異寶,皇帝卻認為尚有遺漏,正待下旨掘地三
尺,但因有東太師與前朝數位元老奮力勸阻,只好暫時將這佔地數百畝的府第束
之高閣,在京都的繁花中荒置了三年,至今仍未征挪它用。
                 
  江湖上不知何時開始,漸有了各種傳說,這個說尚未找到的是一件事關皇朝
興衰的聖物,那個道其實是數樣足以傾覆天下的至寶,而皇帝之所以不敢輕舉妄
動,乃因這座府第的地底藏著皇族的龍脈。
                 
  白玄日思夜夢出人頭地,聽了那些傳說,也顧不得是真是假,拼著砍頭的大
罪偷偷進入尋探,機緣巧合,多少行家都勘不破的關鍵,卻叫他給攻破了,竟從
中尋到了鳳凰涅槃大法的秘籍。
                 
  「而你……」白玄又轉回身來,冷冷的盯著寶玉,繼而憤聲道:「一個百般
無用的大草包,憑什麼一生出來就錦衣繡食,憑什麼就能養尊處優,還不是因為
你落在了個好人家,因此,只要跟你對調一下,我便能享受到你的一切,從今天
起,我就是榮國府的尊貴寶二爺,不但可以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修煉鳳凰涅槃,還
可以……」
                 
  他湊近寶玉的臉,淫邪道:「還可以在酒足飯飽之餘享受享受溫柔鄉,嘗一
嘗你屋裡那些嬌婢美妾的滋味,說不定將來還能娶哪家王公將相的千金小姐做夫
人哩。」
                 
  寶玉聽得臉都白了,想起家裡的寶姐姐、林妹妹還有晴雯、襲人、碧痕那些
俏丫鬟,當下幾欲哭出來,道:「你不能……你不能這麼做!」
                 
  白玄眼中滿是嘲弄,笑道:「我怎麼不能?為什麼不能?你瞧,我們的相貌
一模一樣,我們的聲音也無分別,要是我們當中只剩下一個,另一個就是真正的
寶二爺!」
                 
  寶玉心頭升起一股寒意,顫聲道:「你……你要殺了我?」
                 
  白玄點點頭,道:「只有這樣了,這世上總不能有兩個寶二爺吧。」他舉右
手,瞧著它赤紅起來,眼睛移往寶玉,目光裡似乎充滿了憐憫,輕聲接道:「鳳
凰涅槃打在身上會很痛苦,不過,看在你死得冤枉的份上,我出手會盡量重些,
好讓你快點兒死去。」言罷,一掌緩緩朝他胸口印落……
                 
  寶玉身子抖個不住,一片火紅映赤了他那驚恐萬分的俊臉。

紅樓遺秘 (第四十六回)

            第四十六回  粉身碎骨
                 
  瞧著那只赤紅得可怖的手掌緩緩按下來,寶玉心中升起一種死亡的恐懼,突
覺胸前的通靈寶玉處傳來一股熟悉的氣流,麻軟的身子剎那間充滿了活力,猛地
翻滾出去,一骨碌從地上爬起。
                 
  白玄一怔,心道:「我明明點了他身上數處要穴,怎麼連一個時辰都不到就
解開了?」不及細想,一個箭步跨上追擊。
                 
  寶玉心知此時生死繫於一線,轉身就跑,那神秘的氣流源源不絕地從胸口傳
入,此刻為了逃命,速度不知比先前從紫檀堡趕回都中時還要快上多少倍。
                 
  白玄大為訝異,心忖此子武功似乎並不怎麼樣,輕功卻竟然這般出奇的好。
一時追趕不上,只在後邊封迫圍堵,望能將之逼入死角。
                 
  寶玉有如驚弓之鳥般亂奔,昏暗中只見四周黑影重重,待近一瞧,竟是一具
具大小不一的石棺,心頭的驚悚更是難以形容。
                 
  白玄笑道:「這裡有許多空棺材,你自個先挑一個吧。」
                 
  寶玉越往前奔越是黑暗,漸至伸手不見五指,心中惶然無助:「這邊半點光
亮都沒有,九成不是出路,後邊又有那惡人追著,老天爺呀,叫我如何是好?」
他從小嬌生慣養,寵得生性懦弱,更從未經過什麼大風大浪,差點就要哭出聲
來,突然腳下踏空,只聽「噗通」一聲,卻是掉進了水裡。
                 
  白玄聽見,趕忙駐足停下,他知這裡邊有一條地下河,心道:「那小子定是
掉進了河裡,不知他懂不懂水性?」
                 
  寶玉生自北地,絲毫不識水性,一跌入河裡,只覺冰寒刺骨的冷水四下湧
來,慌亂中已灌了幾口,掙扎著冒出水面,才呼吸了半口空氣,身子霎又沉了下
去……
                 
  白玄黑暗中凝耳細聽了一會,聞得河中再無異聲,心中反而猶豫起來:「料
是沉下去了,不知此河有多深?這裡面還有許多地方沒有探明,干係重大,萬一
他沒溺死,麻煩可就大了。」沉吟半響,終究放心不下,脫了外衣鞋襪,沿著河
旁步下水去,觸著冰寒的地河水,不禁打了個哆嗦。
                 
  白玄拜殷正龍為師前,曾在江南流浪過幾年,因而略識水性,此時又修習了
鳳凰涅槃大法,有存息閉氣之能,在河面上尋游了一會,不見寶玉蹤影,便深深
地吸了一口氣,一頭扎入水裡,潛下河底搜尋。
                 
  寶玉灌了許多水,昏昏沉入河底,幸有胸前那塊與生俱來通靈寶玉護著,源
源不斷地供氣與他,身子時起時落地隨著河底的暗流飄行,不知過了多久,忽覺
頂上一片透亮,心中猛然驚覺:「若是再這麼下去,定然溺死無疑哩!」雙手亂
扒,摸索到了河床邊,正巧此處地形甚是平緩,便慢慢攀行上去,十幾步後,腦
袋壓力一減,鼻口竟已露出水面,不由驚喜非常,爬到岸上,還沒吸兩口氣,就
覺胃裡漲得噁心,倏地伏在地上嘔吐起來……
                 
  寶玉嘔盡肚裡的河水,又賠上幾滴青膽汁,這才緩過勁來,身子一軟,仰面
倒在地上,猛見頂上懸著千百燈火,照得四下一片雪亮,眼睛在黑暗裡呆久了,
哪能完全睜開,心中大奇道:「這又是什麼地方?莫不是我死後魂兒上了天?」
                 
  他呆了半天,坐起來四下細看,但見周圍儘是用白石砌成,壁上以五彩畫滿
了奇花異草,怪獸珍禽,數丈以上至頂,畫的卻是無數鬼神,有千手千眼的,也
有三頭六臂的,神情或嗔或喜,或哭或笑,皆畫得栩栩如生莊嚴肅穆,令人心生
敬畏。
                 
  寶玉何曾見過這等景象,瞧得不覺癡了,又見遠處金燦燦的一片,心中好
奇,走過去一瞧,卻是一字排開四具白玉棺材,旁邊堆放著許多金壇玉匣,裡面
盛著金銀、珍珠、玉器、寶石、翡翠、珊瑚等無數奇珍異寶,各種美麗的光芒交
織相映,耀得人目眩神迷……
                 
  寶玉瞠目結舌,如果說剛才是在做惡夢,那麼現在又是在做美夢啦,他用力
捏捏手臂,痛得幾叫出聲,這才相信自已還沒有死,走近前去,猛見那四具玉棺
與所有奇珍異寶皆放在地面上畫的一個大圈子裡,圈內繪著閻羅鬼判牛頭馬面等
陰神,正領鬼役百般烤打熬煉許多幽魂,卻是一副十八層地獄圖,心中覺得怪異
非常,想道:「哪有人在棺材下面繪這種圖的,豈不是咒逝者下地獄麼!若是有
仇,怎麼又堆了這許多金銀財寶在周圍供奉著?」
                 
  白玄換了幾次氣,在河裡搜索甚久,只是找不到寶玉,琢磨道:「河底有一
股暗流,剛好與水面相逆而行,那草包會不會被帶走了?」料定寶玉已無生望,
但他生性從來謹慎,沒尋著屍體便始終放不下心,竟又再次潛入河底,循著那股
暗流摸去。
                 
  白玄潛游了約半里地遠,因此段皆在地底,沒有空間可以換氣,肺裡貯存的
氧氣漸漸耗盡,心中慌了起來:「這河怕是流往地底更深處的。」正要返回,忽
見頂上一片透亮,不禁大奇:「此乃地河,上邊也不過是地底,怎會有光亮?」
急忙浮了上去,腦袋冒出水面一瞧,頓時呆了:「此處怎麼有人點了這許多盞燈
火?」
                 
  他爬上河岸,細瞧那些燈火,只見光芒均勻,毫無晃動,不像是油火蠟焰,
便提氣往上一縱,瞧得真切,抓了一團光芒在手,落地再瞧,竟是一粒混圓的寶
石,有如螢火蟲般地透出光暈來,只是亮度強了許多。心中一凜:「難道是夜明
珠之類的寶石麼?這裡怕不下近千盞,每盞放著一顆,那豈不是便有……」
                 
  白玄心中通通直跳,遊目四顧,突瞧見那邊似有一人立著,急奔過去一瞧,
果然是掉進河裡的寶玉,那髮梢衣邊皆尚滴著水,模樣狼狽不堪,不由大笑道:
「你能逃到哪裡去?今天的忌日已是鐵定無改啦!」正想一掌將之結果,卻見他
呆若木雞,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前方,不覺疑惑,便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瞧見那四
具玉棺旁及周圍無數的奇珍異寶,立時也被鎮住了,猛想起江湖上的種種傳說,
心中又驚又喜:「有人估計丁翊的地底寶庫不只一個,果然沒有猜錯。」
                 
  白玄尋找到第一個地底秘庫時,除了得到鳳凰涅槃大法的秘籍之外,並沒有
其它太多的收穫。他在前邊曾寸縷不餘地搜尋過無數次,卻始終沒有新的發現,
久而久之,也就死心了,不想今日為了追殺寶玉,竟意外地發現了這第二個秘
庫,狂喜中使勁拍了腦瓜一下,大笑道:「哪裡都想透了,怎麼唯獨沒去想這條
河呢!幸好老天終究不負我,又叫一個大草包把我帶到這裡來,哈哈!」
                 
  寶玉見右首第一具玉棺上架著一管碧簫,晶瑩柔潤,好不可愛,精美之度似
非人間之物,不知不覺拔足往前……
                 
  白玄眼角乜見,猛地暴喝道:「憑你也想染指!」一掌疾拍他的背心。
                 
  寶玉胸前的通靈寶玉一顫,心中忽生警兆,向前斜裡滑出,整個人直撲到地
面,才堪堪避過那索命的一掌。
                 
  兩人這麼一擊一逃,離那四具玉棺又近了數步,白玄正要發第二掌追擊,眼
睛忽瞧見左首第二具玉棺上架著的一隻令牌似的物事,不禁一怔,心中霎而狂喜
起來:「莫不是那傳說中白蓮教的掌教之寶——聖蓮令?」疾步奔過去,一把將
那物抄在手裡,臂膀立時一沉,居然甚是沉重。
                 
  寶玉趴在地上,猛瞧見那十八層地獄圖中的因果警示:一名鬼役正用利刃剖
剜貪財鬼的心臟。不禁唬得魂飛魄散,心道:「我怎麼著魔了?那些東西不過是
身外之物,還是快快想法子逃命要緊!」趁著白玄不備,悄悄爬起,慢慢往後退
去。
                 
  白玄細觀那物,果然是一隻長約半臂的令牌,只見其通體晶瑩滑潤,白裡透
碧,正上雕著一朵盛放的蓮花,翻轉背後,卻見刻有兩行小字:「淤泥源自混沌
啟,白蓮一現盛世舉。」

  他心中再無疑惑,不禁狂笑起來:「果然是聖蓮令,哈哈,數年前隨著前白
蓮教主一起銷聲匿跡,多少人苦尋不獲,誰知今日卻落在了我的手裡!」他萬分
興奮,絲毫沒注意到在踏入十八層地獄圖的剎那間,周圍已悄然起了變化……
                 
  寶玉忽覺後邊的河水有些異樣,轉頭瞧去,只聽「嘩」的一聲,竟從水裡冒
出半隻巨大無比的輪子來,其上有筒有鏈,升到一定的高度便頓住不動,輪圈開
始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轉動,初時還只緩緩旋轉,後來卻越來越快,也不知因河
水帶動了它,還是它在捲動河水。
                 
  白玄猶自忘乎所以,高高舉起聖蓮令,仰首凝望著,想到得意處,按不住又
狂笑起來:「天下無敵的鳳凰涅槃大法,變幻無窮的無極譜,再加上這支號令百
萬白蓮教徒的聖蓮令,我白玄何止出人頭地,簡直可以稱霸江湖啦!哈哈哈!」
                 
  寶玉望著那只轉得飛速的巨輪,一時不明所以,忽聽一種平日從未聽過的軋
軋聲響起,從河裡傳往兩邊的牆壁,循目瞧去,才注意到四具玉棺背後所繪的畫
像,細看之下,原來是佛家的十八羅漢,各展降龍伏虎威姿,表情卻與別處大不
相同,皆是一色的猙獰忿怒,心中害怕起來:「莫非此處是什麼聖人的墓穴,被
我們胡闖進來褻瀆了,如今連鬼神都發怒起來哩!」
                 
  白玄如癡如醉,不覺催功運勁,揮舞那支聖蓮令,驀感令中竟生出一股奇怪
的氣流,衝擊得他差點捏握不住,趕忙運起鳳凰涅槃大法,只見令身掠過一道紅
暈,令首突噴出一道淡赤的芒焰來,不禁更是驚喜非常,心忖:「江湖上傳說這
聖蓮令不但能號令白蓮教徒,更有一種把使用者功力放大的奇效,此說果又非
虛。」當下連連運功試驗,竟連河裡冒出個大輪子也無動於衷。
                 
  寶玉聽那軋軋聲越來越響,慌得東張西望,忽見那十八尊羅漢像往旁一閃,
每圖後面皆開出一扇門來,一眨眼彈出十幾條人影,齊往中間撲襲,心中大驚:
「不好!那些羅漢真的顯聖啦!」
                 
  白玄這時才發覺有異,猛見四周有人包抄過來,竟然勢如奔雷疾若飛電,不
及細想,運起鳳凰涅槃朝最先撲到的拍出一掌,只聽「噹」的一聲鳴響,擊中了
那人的肩膀,頓感所觸硬如鐵石,反震得血氣翻騰,不由微微一怔,腦後又有一
股勁風襲至,急忙揮令格擋,但已慢了霎間,才舉一半,肘關已挨了重重一擊,
通條臂膀立時酸麻不已,手中那支聖蓮令捏拿不住,遠遠地飛了出去……
                 
  寶玉人已退到十八層地獄圖的圈邊,處境比白玄好了許多,只有一人朝他襲
來,但他不識武功,毫無抵禦之力,只得施展輕功逃避,慌亂中腳底一絆,整個
人已摔倒地上,那人一擊不中,絲毫未見頓滯,臂如巨鞭般又朝寶玉頭頂砸落。
                 
  寶玉見來勢雷霆萬鈞,嚇得筋麻骨軟,人已來不及躲閃,忽見一物飛砸在地
上,正巧彈跳到跟前,原來正是白玄脫手飛出的聖蓮令,情急中本能地抄住,奮
力往上一格,只聽「豁喇」一聲,竟把那人砍下半條臂膀來,趁著這一閃即逝的
機會,連滾帶爬地逃出老遠。
                 
  那人斷了手臂,卻連哼都不哼一聲,直追到十八層地獄圖的邊緣,才轉回身
去,與餘人合擊白玄。
                 
  寶玉坐在河邊大口大口地喘氣,凝目瞧去,不禁嚇得目瞪口呆,身上浮起了
一層雞皮疙瘩,原來那些所謂的「人」竟然無眉無眼,無鼻無口,混身精赤,從
頭至腳皆是青碧之色,背後皆連著一根可伸可縮可彎可拐的長軸,他便是做夢,
也想不出世上還有這樣的怪物。
                 
  白玄被它們團團圍住合擊,身上霎已挨了數下,心中凜然:「從哪裡來了這
許多高手?」雙掌奮力還擊,打到對方身上,只聽「當當」鳴響,彷彿拍在金屬
物上,這時他才瞧清了那些人的模樣,不由吸了口涼氣,猛地想起了傳說中的少
林「銅人巷」。
                 
  原來丁翊以三朝大內司庫之便,在幾十年裡收羅了無數奇珍異寶,一來害怕
給朝庭發覺,二來擔心被人偷盜,便在他這佔地數百畝的府第下面,悄悄建了
「青龍、白虎、玄龜、朱雀」四個大型秘庫,分類收藏各種寶物,被白玄最先尋
找到的秘庫是「玄龜」,而這個藏著無數金銀財寶與四具玉棺的秘庫便是「青
龍」。
                 
  原本的設計各庫並不相通,而寶玉與白玄經過地河,誤打誤撞地進入這「青
龍」秘庫裡,只是意外中的意外,倒避過了通往「青龍」路上許多極為厲害的機
關陷阱。
                 
  但這「青龍」秘庫中收藏之物非同小可,丁翊還在庫內布下了最後一道也是
最利害的一道機關,名日「伏魔羅漢圈」,乃由當年一名從少林寺叛逃出來的神
秘僧人所設,以十八具青銅鑄造的人偶組成,利用地河的水力驅動,通過水輪轉
換,再經機關軸承的巧妙傳送操控,自動攻擊一切踏入那十八層地獄圖範圍內的
活物,雖然仿自少林寺內的「銅人巷」,但威力之強,卻遠在其上。
                 
  白玄若已練成了鳳凰涅槃大法,今日倒有一戰,但他此時只學了個皮毛,如
何抵擋得住那十八個銅皮鐵骨的怒羅漢,偏偏他剛才貪戀那聖蓮令,一逕走到了
玉棺旁邊,正好位於十八層地獄圖的中心,轉眼已深深陷入那些銅人的層層包圍
圈內,哪裡還能逃得出來。
                 
  白玄擊中那些銅人,最多只是令得它們稍微頓滯,而一旦被它們擊中,千均
機械之力送到身上,卻是下下都分筋錯骨痛徹心肺,心中漸漸慌了起來。
                 
  寶玉瞧瞧手中聖蓮令,見其雖然有稜有角,但並無什麼鋒利之處,不禁納悶
怎能將那銅人海碗粗的手臂斫斷:「不知是什麼東西做成的?竟比銅鐵還硬。」
忽聽白玄悶哼一聲,顯然是挨了重擊,抬首望去,見他有如風中敗絮,在那些銅
人中間東倒西歪,已呈不支之相。
                 
  鳳凰涅槃大法若是擊在血肉之軀上,中者立如烈火炙烤,萬分痛苦,而那些
銅人皆為青銅鑄就,耐得高溫,沒有半點感覺,陣勢絲毫不亂,白玄幾次硬闖突
圍,皆被那此銅人打了回來,漸覺筋疲力盡,心中愈來愈驚:「若再脫不了身,
只怕得被它們活活打死!」腹部突又挨了一下重擊,痛得肝脾似裂,立時慘叫起
來。
                 
  寶玉聽白玄呼聲慘烈無比,心中不忍,朝他大聲叫道:「地上那圈子好像有
古怪,你快想法子逃出來,或許它們就不打人了!」心中盤算若是那些怪物還追
出圈子來,到時便只有跳進河裡逃命了,難道它們也會游水不成?
                 
  白玄哪裡不想逃出重圍,無奈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已,肚裡叫苦不迭,靈光
一閃,突然奮力朝上躍起,剎那間縱過數只銅人的頭頂,眼看就要從空中跳出包
圍,心頭方才竊喜,眼前倏地飛起一條青影,霎已擋住去路,一拳重重地把他擊
回中心。
                 
  白玄魂飛魄散,心臟隨著身子直沉下去:「這些銅人竟能跳起,真是天亡我
也!」只聽「卡嚓」一聲,驀地劇痛鑽心,肘關挨了一下,料是被打斷了,他斗
志崩潰,竟對著那些銅人求饒起來,連呼道:「饒命……饒命……我什麼都不要
啦!」
                 
  寶玉瞧白玄掉回那些怪物當中,慘呼求饒之聲不絕於耳,嚇得渾身直戰,心
道:「幸好我剛才沒有再往前走,否則定然也逃不出來。」
                 
  對面銅人勾拳痛毆,正正地擊在白玄的腹上,打得他彎腰俯首,面上接著吃
了一膝,頓然滿堂開花,涕淚漿血一併爆出,又往後邊仰倒,另一銅人剛好掩
至,一拳揮出,勢如奔雷直襲他背心……
                 
  白玄此刻身上功力盡散,哪能挨得住那千鈞之拳,通體一震,猛見一條海碗
粗的青臂從自已胸膛穿了出來,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地四下狂灑,頓把周圍幾個
銅人都染赤了,喉中悲嘶一聲,就此無聲無息。
                 
  寶玉聽白玄的慘叫聲嘎然而止,不覺毛骨聳然,混身都麻痺了。
                 
  當年的神秘僧人極為心狠手辣,將這「伏魔羅漢圈」設計得殘忍非常,那些
銅人若不將闖入守護範圍之內的活物完全清除,便絕不會停止罷休,白玄明明已
被它們擊斃,卻仍一下下毫不留情地重毆,頃刻間,便把他的屍身擊成血肉模糊
的一攤爛泥。
                 
  直至確定防護圈內再無活物,那十八個銅人這才住了手,並腿斂臂合成殭屍
般的一條,由背後的軸承收回各自暗門之中,外邊的十八羅漢像緩緩移回原位,
猙獰地注視著前面那血淋淋的十八層地獄圖。
                 
  只聽軋軋聲漸稀,河裡的巨輪也慢慢停了下來,續而緩緩沉回水底,一切都
重歸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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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繼請看 (第四十七回)  意外收穫

  在書海留芳添收了51─60回目錄。

  在此謝過s12345兄對拙文的觀感,其中過譽甚多,下邊回答你的幾個
問題:

  一、關於《紅》的設定,可借用出版簡介中的一句:以典雅華麗的紅樓夢為
經,精簡活躍的武俠節奏為緯。這可能令有些原著的紅迷不滿,但加入武俠元素
在元元貼第一篇《襲人》時就有說明,這點是不會更改的了。

  主角是寶玉和北靜王世榮,其他的暫時不說太明白,免得沒了懸念。主線大
約在50─70回之間呈現出來。(我知道展開很慢,在小說裡也算是個奇觀
了,原因是開頭只為了風花雪月而寫,不知道會出版)

  二、總共的章節不知道,因為目前還沒寫完,可能會寫挺長的吧,目前銷路
尚可,所以寫的速度就快一點。

  三、除了《紅》一書外,早有個東方玄幻的《散仙逸史》的構想,積累的東
西甚豐,非常想寫,但現在不可能動筆,因為時間不夠用。







(第四十七回)意外收穫

  寶玉強忍住胸中的嘔意,生怕弄出點什麼聲響,又會把那些怪物惹出來。他
不敢再看那灘地獄圖上的血肉,挨了好一會,方才緩過勁來,想起不久前還生龍
活虎的一個人轉眼已成煙雲,心中感慨無限:「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果
然半點不假,可憐世人多是這般癡癡迷迷,營營碌碌的自尋煩惱!」他與秦鍾平
日就自以為見識過人,素來輕屑那些功名富貴,此刻更是深深地鑽進了牛角尖。

  胡思亂想了許久,寶玉又為眼前的困境發起愁來:「終不成就這麼乾等著,
此處不知在地底下多深,怕是再過一百年也不會有人尋來哩……」忽地想起了黛
玉:「顰顰要是從此見不著我,不知會怎麼樣?」生出滿懷牽掛與好奇,當即回
了些許精神,遊目四顧,瞧了半天,也沒見有什麼出路,心忖道:「不如我還從
河底游回去,那邊肯定是有路出去的。」

  他瞧瞧那四具玉棺周圍的東西,縱是仙玩聖寶,也不敢再有半點留戀了,掂
掂手裡的聖蓮令,想道:「還是帶著這根東西吧,免得遇見危險時手無寸鐵。」
便將之插在腰裡,用汗巾緊緊紮住,整束妥當,這才慢慢步下水去……

  寶玉仗著胸前的靈通寶玉相助,在河底摸了老久,感覺著那股逆流的方向,
終於回到了前面的「玄龜」秘庫。他爬上河岸,又嘔了一肚子水,躺在岸邊歇了
約半盞茶時光,才爬起來尋找出路。

  走到那隻大石床旁,心中不由一動,便過去翻看,只見上面有十幾隻小小的
瓶罐,每隻外邊皆貼了一張註明顏色名稱的小標籤,裡面盛著五顏六色的泥狀
物,想起白玄先前的一舉一動,忖道:「這些莫不是那廝裝扮薛大哥和我時所用
的顏料?」

  又見那邊放著一隻小籐箱,打開來瞧,原來裡面放著一枚碧玉戒子,一隻墨
色小瓶,一柄蟒皮短匕,還有兩本冊子,頭一本書名赫然寫著「無極譜」三字,
寶玉心頭一震:「難道就是那廝所說的無極譜?」忙拿起來翻看,內容果然是教
人如何改形換貌的,共分易容、變形、仿聲、摹態四大篇。

  寶玉越看越覺有趣,簡直欲罷不能,心道:「天底下居然有這樣奇妙的書,
我何不帶回去慢慢看?」拿起第二本書,見封面繪著一片赤焰,當中一隻翱翔鳳
凰,書目卻非行非草,非隸非篆,跡異形奇,不似中原文字,不禁奇道:「這又
是什麼書呢?」

  也翻開來看,立時耳根熱了,原來裡邊面繪著許多圖畫,卻是一個全身赤裸
的異族美女擺出的各種奇姿異態,遺憾的是身上畫了一個個小點,又有密密麻麻
的兩種小字做旁注。一種字體與封面的書目相近,半點也認不出是什麼意思,但
縱橫尚算規規矩矩;另一種字體卻是中土的行楷,繁繁瑣瑣地記著經穴脈絡名稱
等字樣,寫得或歪或斜,有些還覆蓋到那異族女子的圖像上。

  寶玉連歎:「可惜可惜,這些點和字把畫面破壞掉了。」明明是一本絕世武
功秘藉,卻被他當成了異國春宮來看。這淫人把玩了半響,實在愛不釋手,盤算
著把這「春宮」帶回去給秦鍾看,自尋借口道:「反正那廝已殆,這些有趣的東
西留在此處也是毫無用處。」當下把床上那十幾隻小瓶小罐一股腦裝進籐箱裡,
背在身上,繼續尋找出路。

  轉過一面青磚壁,突見那邊有一扇小鐵門,寶玉大喜,忙奔過去推拉,卻是
紋絲不動,再去細看周圍,瞧見旁邊凹處藏著一支黑黝黝的鐵機括,試著用手一
扳,只聽扎扎聲響,那扇門便緩緩往一邊退開了。

  寶玉探頭出去,外面漆黑一片,不能見物,又轉回取了壁上的火把,這才走
出去,行了數十步,再以同樣的方法打開另一扇鐵門,路已開始斜斜往上,周圍
牆壁也越來越顯乾燥,不禁心喜:「此道定是出路無疑了。」

  經過極長的一段甬道,面前又遇一扇鐵門,只比下邊的那兩扇要寬闊許多,
尋著機括打開,剛剛走出,便聽背後扎扎聲響,寶玉回頭瞧去,見那門竟在緩緩
關上,心中訝異:「這扇門怎會自個關閉?古怪古怪。」待門完全關上,他才瞧
清楚外面是一色的白壁,上前仔細瞧看,竟然不見絲毫縫隙,續在周圍搜尋,也
沒能找到任何開展門的機括。

  寶玉用手敲敲那壁,只聽聲音實在,更覺不可思議,若非剛剛才從裡邊出
來,簡直不能相信前面還藏著一扇秘門,彷彿為了證明自已曾經到此一遊,便拔
出腰間的聖蓮令,在粉壁上劃了個圓圈,這才轉身繼續前行。

  轉過十幾間房子,但見四處皆是蛛網厚塵,空無一人,心中納悶非常:「這
到底是什麼地方呢?都中可謂寸地寸金,怎會讓這麼多房子虛置?」

  直到出了中門外,立在坍墀上回首一瞧,看見門楣上歪斜著一隻大匾,書著
「三朝元司」四個大字,這才恍然大悟,許多疑惑剎那間都解開了:「原來是被
朝庭封掉的前大內司庫府,難怪會有這麼多空房子,都中私下皆傳此處藏有秘密
寶庫,尚未被官中發現,不想我卻親自探歷了一回。」

  此時天際已朦朦發亮,一陣清爽的晨風迎面拂來,頓覺心曠神怡,想起昨夜
的驚險奇遇,宛若大夢了一回。

  寶玉施展輕功一路飛奔,到了榮國府外,尋人稀處躍牆而入,先悄悄溜去鳳
姐兒後院的小木屋裡,把那聖蓮令與籐箱塞入床底,出來復鎖好門,這才匆匆趕
回自已的院子。

  襲人整整擔心了一晚,負氣躺在床上不肯起來,倒是晴雯聽見動靜,迷迷糊
糊地起來幫他更衣,歎道:「我的小爺,再這麼胡鬧下去,只怕日後誰都不理睬
你了。」

  寶玉笑嘻嘻道:「別人都忍心,只怕你卻不能。」

  晴雯俏臉一紅,啐道:「我怎不能?我比別人還狠心哩。」碰到他身上,不
由一怔,低聲道:「掉水裡啦,怎麼衣裳都是潮的?」

  寶玉笑道:「你真聰明呢,一猜就著。」

  晴雯哪裡信他真的掉進水裡,只道寶玉胡言亂語,咕噥道:「你還頑皮,小
心叫她知道了,又要給你臉色瞧。」把濕衣都丟在一旁,又跪下去幫他除靴子。

  寶玉忽想起賈蓉給他的春風酥,忙撿起衣服,從袖裡取出那只繡著綠牡丹的
荷包,遞給晴雯道:「明兒替我放在太陽底下曬,小心莫被別人拿去玩了。」

  睛雯接過瞧了瞧,道:「什麼好東西,誰希罕呢。」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
有點佩服那荷包的上的針線。

  襲人於側床上偷偷聽著,隔著紗帳瞧見晴雯手裡的荷包,惱道:「他昨晚定
然去胡鬧無疑的了,那荷包不知又是哪個混賬東西送的哩!」心中又氣又苦,幾
嘔出血來。

  此後便與寶玉冷戰了數日,任之如何低聲下氣甜言蜜語,只是連手兒都不肯
讓他碰。

  天氣愈來愈冷,這日更是陰霾欲雪,寶玉想起近日薛寶釵在家養病,還未去
探過她,便出了院子往北而去。

  到了梨香院中,先入薛姨媽室中來,正見她分派針黹與丫鬟們,寶玉忙上前
請安。

  薛姨媽一把拉了他,抱入懷內,笑說:「我的兒,這冷天難為你還想來,快
上炕暖著罷。」命人去倒了滾滾的熱茶來。

  寶玉問:「哥哥不在家?」

  薛姨媽歎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天天忙不了,哪裡肯在家裡呆一日。」

  寶玉又道:「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媽道:「好些了呢,她在裡間不是,你進去吧,裡間比這外邊暖和,我
收拾收拾就進去和你說話兒。」寶玉便下了炕,來至裡間門前,掀簾邁步進去,
就瞧見寶釵正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鬢兒,身著蜜合色棉襖,玫瑰
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底下蔥黃綾棉裙,一色的半新不舊,毫無奢華之感。

  寶玉道:「姐姐可大愈了?」

  寶釵抬起頭來,見是寶玉,連忙起身下炕,含笑答道:「已經大好了,倒多
謝記掛著。」說著讓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鶯兒去斟茶,一面又問老太太、姨娘
及眾姐姐妹妹們可都好,寶玉一一答了。

  兩人坐在炕上說話,聊了些許時候,寶釵瞧瞧寶玉,忽笑道:「成日家說你
的玉,究竟未曾細細的賞鑒,我今兒倒要瞧瞧哩。」說著挪近他身邊來。

  寶玉忙湊了過去,把那塊靈通寶玉從項上摘了下來,遞與寶釵。

  寶釵托在掌上,只見那玉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又有五色花紋纏
護,正面注云:莫失莫忘,仙壽恆昌。反面注云: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
福。

  寶釵翻來覆去的細瞧,口內喃喃道:「莫失莫忘,仙壽恆昌。」念了兩遍,
乃回頭向鶯兒笑道:「你不去倒茶,盡在這裡發呆作什麼?」

  鶯兒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

  寶玉聽說寶釵有一隻金鎖,只是從未瞧過,忙笑道:「原來姐姐那項圈上也
有字,快讓我賞鑒賞鑒。」

  寶釵面上掠過一抹薄暈,道:「你別聽她的話,沒有什麼字。」

  寶玉見寶釵面似芙蓉,眼如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已翠,鮮媚非常,心
底生出親近之感,拉住她的手,笑央道:「好姐姐,你的不讓看,卻怎麼瞧了我
的呢?」

  寶釵被纏不過,只好道:「還不是因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
天天都帶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麼趣兒。」一面說,一面解了胸口排扣,從裡
面大紅襖上將一隻金芒燦爛的瓔珞掏了出來。

  寶玉接住那鎖觀看,果見其上有兩句吉讖,正面刻著四個篆字,注云:不離
不棄,後邊也有四字,注云:芳齡永繼。他念了兩遍,又念自己的兩遍,笑道:
「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

  鶯兒一旁笑道:「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鏨在金器上……」寶釵不待
她說完,便嗔還不去倒茶,岔開話題又問寶玉從哪裡來。

  兩人此刻處得極近,寶玉聞到陣陣涼森森甜絲絲的幽香,不知系何香氣,遂
問:「姐姐熏的是什麼香?我竟從未聞見過這味兒。」

  寶釵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煙燎火氣的做什麼。」

  寶玉道:「既然如此,這又是什麼香呢?」

  寶釵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上吃了丸藥的香氣。」

  寶玉笑道:「什麼丸藥這麼好聞?好姐姐,給我一丸嘗嘗。」

  寶釵笑道:「又混鬧了,連藥也能亂吃的?」

  寶玉還要糾纏,忽聽外面小丫鬟說:「林姑娘來了。」話猶未了,已見林黛
玉婷婷裊裊地掀簾進來,一見炕上的寶玉,便笑道:「噯喲,我來的不巧了!」
釵、玉二人忙起身讓坐。

  寶釵笑道:「這話怎麼說?」

  黛玉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

  寶釵柳眉悄揚,道:「我更不解這什麼意思了。」

  黛玉笑道:「要來一群都來,要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了明兒我再來,
如此間錯開了來著,豈不天天有人來了?既不至於太冷落,又不至於太熱鬧了,
姐姐如何反不解這意思?」

  寶玉嗅出了點火藥味,卻哪敢插嘴分說,瞧見黛玉外面罩著大紅羽緞對衿褂
子,急中生智,岔開話問道:「外邊下雪了麼?」黛玉卻閉了口不答。

  旁邊的婆子們道:「都下了大半日了。」

  寶玉對跟來的丫鬟道:「取了我的斗篷來不曾?」

  黛玉便道:「是不是,我一來了他就該去了。」

  寶玉陪笑道:「我多早晚兒說要去了?不過叫她們拿來預備著。」

  這時薛姨媽已擺了幾樣點心果品,喚他們出去喫茶。因聽寶玉誇東府那邊珍
大嫂子的鵝掌鴨信好吃,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來給他嘗。

  寶玉吃得津津有味,想起那日可卿的話,笑道:「吃這些東西,須得有酒來
佐才好。」

  薛姨媽便令人去灌酒。李嬤嬤忙上來道:「姨太太,酒倒罷了。」

  寶玉央道:「媽媽,我只喝一鐘。」

  李嬤嬤道:「不中用!當著老太太,太太,哪怕你吃一壇呢,想那日我才走
開一會,不知哪一個沒調教的,只圖討你的好兒,不管別人死活,給了你一口酒
吃,卻葬送我挨了兩日罵。」又轉頭對薛姨媽道:「姨太太不知他那性子,吃了
酒便耍脾性哩,何苦我白賠在裡面。」

  薛姨媽笑道:「老貨,你只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許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
問起,還有我呢。」一面令小丫鬟:「來,帶你奶奶們去,也吃杯搪搪雪氣。」
那李嬤嬤聽如此說,只得作罷,和眾人去吃酒水。

  寶玉見酒送來,急急便要喝,道:「不必去暖了,我只愛吃冷的。」

  薛姨媽忙道:「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寫字手打顫兒。」

  寶釵也笑道:「寶兄弟,虧你每日家雜學旁收的,難道就不知酒性最熱,若
熱的吃下去,發散就快,若冷的吃下去,便會凝結於內,以五臟去暖它,豈不受
害?以後再不要吃那冷的了。」寶玉聽這話說得有理,便放下冷酒,命人去暖來
方飲。

  黛玉一旁磕著瓜子兒,只抿著嘴笑。可巧小丫鬟雪雁送來手爐,黛玉問:
「是誰叫你送來的?」

  雪雁答:「紫鵑姐姐怕姑娘冷,喚我送過來的。」

  黛玉道:「難為她費心,那裡就冷得死我。」接了抱在懷中,眼角乜了一眼
寶玉,接笑道:「也虧你倒聽她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麼她說了
你就依,比聖旨還快些哩!」

  寶玉聽這話,知是黛玉借此奚落自已,卻哪敢多言,只是嘻嘻地陪笑。寶釵
素知黛玉是如此慣了的,也不去計較。

  倒是薛姨媽道:「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的,她們記掛著你倒不好?」

  黛玉笑道:「姨媽不知道,幸虧是姨媽這裡,倘或是在別人家,人家豈能不
惱?好像說人家連個手爐也沒有似的,巴巴的從家裡送個來,不說丫鬟們太小心
過余,還當我素來是這等輕狂慣的呢。」

  薛姨媽道:「你這個多心的,倒有這樣想,我就沒這樣心哩。」說話時,寶
玉已喝了三杯,李嬤嬤又上來阻攔。

  寶玉和寶黛姊妹說說笑笑的,正喝得心甜意洽,哪肯就此不吃,但李嬤嬤是
他奶媽,總不能放肆,只得央道:「好媽媽,我再吃兩鍾就不吃了。」

  李嬤嬤威脅道:「你可仔細哩,老爺今兒可在家,提防著問你的書!」

  寶玉一聽說到他老子,心中立時不自在起來,慢慢地放下了酒。

  黛玉瞧他本來興致盈然,轉眼竟被弄得垂頭喪氣,心底甚是不忍,便道:
「別掃大家的興!舅舅若叫你,只說姨媽留著呢。」瞥了李嬤嬤一眼,接道:
「這個媽媽,自個吃了酒,卻又拿我們來醒脾了!」底下輕推寶玉,悄悄說:
「別理那老貨,咱們只管樂咱們的。」

  那李嬤嬤還不知趣,道:「林姐兒,你不要助著他了,倒是幫著勸勸他,只
怕他還聽些哩。」

  林黛玉冷笑道:「我為什麼助他?我也不犯著勸他,你這媽媽太小心了,往
常老太太也有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裡多吃一口,怎麼就不行了?必定姨媽這
裡是外人,不當在這裡吃的是不是?」

  李嬤嬤聽了,又是急,又是笑,說道:「真真這林姐兒,說出一句話來,倒
比刀子還尖,你這算什麼呢。」

  寶釵也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把黛玉腮上一擰,說道:「真真這顰丫頭的一張
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

  薛姨媽這才對寶玉說:「別怕,別怕,我的兒!來這裡沒好的與你吃,別把
這點東西唬的存在心裡,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吃,都有我呢,姨媽也陪你吃兩
杯,待會吃了晚飯再回去,便是醉了,就跟著我睡罷。」又命丫鬟:「再去燙些
酒來!」

  寶玉大喜,方又鼓起興來,心中暗暗感激黛玉,底下悄悄在她手心裡捏了一
下。

  黛玉俏臉一紅,把手縮了回去。

  又喝了一陣,薛姨媽怕他真的喝多了,千哄萬哄地勸他罷了,命丫鬟婆子上
飯,再喚人做了酸筍雞皮湯,寶玉痛喝了兩碗,吃了半碗碧粳粥。

  眾人吃完了飯,又沏了釅釅的茶來,薛姨媽方放了心。

  雪雁等三、四個丫頭也吃了飯,進來伺候,黛玉見天色不早,便悄聲問寶玉
道:「你走不走?」

  寶玉乜斜倦眼道:「你若走,我和你一同走。」

  黛玉聽了,遂起身道:「咱們來了這一日,也該回去了,還不知那邊怎麼找
咱們呢。」說著,二人便向薛姨媽告辭。

  小丫頭忙捧過斗笠來,寶玉把頭略低一低,喚她戴上,那丫頭將那大紅猩氈
斗笠一抖,沒頭沒腦地罩到他頂上。

  寶玉喝多了酒,就來了少爺脾氣,罵道:「罷!罷!好蠢的東西,你也輕些
兒,難道沒見過別人戴麼?讓我自己來吧!」

  黛玉在炕沿上站了起來,道:「過來,我瞧瞧吧。」寶玉忙就近前來,黛玉
用手幫他輕輕籠束髮冠,把那一顆核桃大的絳絨簪纓扶起,顫巍巍露於笠外,這
才將笠沿掖在抹額上,整理已畢,端詳了端詳,說道:「好了,披上斗篷罷。」

  寶玉聞著黛玉身上發出的絲絲幽香,受用著她的輕撫細籠,不覺心魂皆醉,
只盼此刻能直至永恆。

  一場初雪之後,接連幾日皆是天高雲淡的好天氣。這日午後放學,秦鍾又邀
寶玉一起去寧國府。

  寶玉笑道:「有鵝掌鴨信麼?」

  秦鍾道:「這次是莊戶獻的幾隻野雞,據說深山裡打的,剝了毛掏掉內臟,
扔進滾熱的鍋裡燙,除了鹽,其它佐料一概不放,只六、七成熟就撈起來,上月
我嘗過一回,味道真真鮮美哩。」

  寶玉吞了吞口水,道:「聽起來倒不錯,只是我們一去,又要佔你姐姐的屋
子歇息,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呢。」

  秦鍾道:「那邊屋子有多少,還用得著你勞心麼!何況今日請你過去,也是
我姐姐吩咐的。」

  寶玉聽得心中一跳,脫口道:「真的?莫騙我呢。」

  秦鍾瞧瞧他,笑嘻嘻道:「只是請你過去吃東西,有什麼好哄的,這般大驚
小怪!」

  寶玉面上一熱,不敢再往下說。

  兩人到了寧國府,尤氏早有準備,只陪他們吃了一會茶,便著人燙鍋下雞,
道:「吃完早些去睡,下午還要上課哩。」

  只候了片刻,地上的婆子們從鍋裡撈起雞,可卿跪在炕上,一手擎繩,一手
執箸,扒下一碟雞肉,先送至尤氏跟前,又扒了兩碟子分與寶玉和秦鐘,續而張
羅廚房另做雞湯佐食,倒比那些下人還忙。

  寶玉一嘗那雞肉,果然鮮美無比,且又嫩滑非常,吃得幾連舌頭都欲吞下,
轉眼便已掃了一碟,可卿瞧見,伸手過來取碟子,又接著幫他扒雞肉。

  寶玉心中惶然,對她道:「你自也坐下來吃些吧,這麼我可受用不起呢。」

  可卿笑道:「只要你們兩個好好讀書,便算是謝了我啦。」論輩份她只是寶
玉的侄兒媳,但歲數卻比寶年長了幾歲,跟他說話,口氣一直有如姐弟。

  寶玉從來最聽不得別人勸他用功,要是換了別個,只怕立時便要反唇相譏,
不知為何,今兒聽了,卻是滿懷舒服,又道:「這些野雞果然味道極美,但若能
有幾口酒來佐,恐怕還會更好吃哩。」

  尤氏笑道:「就知你想吃酒,早叫人燙去了,只是須得再吃些肉才喝,免得
等會兒醉呢。」

  又吃一會,果然見丫鬟送了壺燒酒上來,寶玉大喜,與秦鍾相視而笑,兩人
你一杯我一盞,吃得不亦樂乎。

  尤氏也吃了兩杯,道:「我眼皮子好沉,先去睡中覺了,你們慢慢吃吧,記
著別喝多了。」

  寶玉笑道:「大嫂子儘管歇息去,我們再喝幾口就罷了。」話雖這般,卻哪
有照做,待尤氏一去,與秦鍾更是喝得興高采烈,過不多時,已把那壺燒酒喝得
一乾二淨。

  秦鍾挨著他姐姐道:「不盡興不盡興,再叫她們燙一壺來。」

  可卿瞪了他一眼,道:「本不該一壺都喝光的,你卻還想要!」

  寶玉喝得口滑,也幫著說:「還有這麼多肉,沒酒可難吃下去了。」

  可卿道:「我瞧你們也該飽了,別哄我尋酒吃呢。」

  秦鍾有了三分醉意,竟用雙手抱了可卿的腰,臉貼到她胸脯上去,道:「好
姐姐,只再要一壺,反正我們吃完就可以去睡覺,不礙事的。」

  可卿唬了一跳,雖說他們姐弟早已荒唐有時,但此刻屋裡滿是丫鬟婆子,對
面還坐著個賈寶玉,怎可露出這般惹眼綺態,右手正在桌上舀湯,所幸左手還在
桌子底下,把秦鍾腿上使勁擰了一下,狠狠地瞪著他道:「你再不聽話,待我回
去告訴爹爹,瞧他怎麼跟你理論!」

  秦鍾這才發覺失態,忙放了手,把身子坐正。

  寶玉雖然也有些醉意,但那方才一幕卻是清清楚楚地落在眼裡,猛想起秦鍾
曾經告訴過的秘密,驀地口乾舌燥,情不自禁伸手去握可卿的柔荑,道:「姐姐
莫生氣,不過一壺酒哩,我們不喝便是。」


第四十八回  水軒綺夢

  可卿嚇得花容失色,沒等他碰到,手已丟了湯匙,魚兒般地疾縮到桌底下
去,心中怦怦直跳:「該死,他竟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亂來!」粉面飛起一抹紅
暈,為掩羞澀,卻笑道:「真是饞嘴巴,為了一壺酒,竟連輩份也肯降了。」

  地下的丫鬟婆子都笑了起來,孫嬤嬤道:「他們兩個爺這麼想吃酒,少奶奶
就寬一點兒吧。」

  寶玉瞧著可卿,只覺其嫵媚絕倫,不禁癡了。

  可卿道:「也罷,你們再去燙半壺來吧,賺了個便宜兒,我也拼著挨婆婆罵
啦。」瞧見寶玉眼睛無禮,心裡惱了,風流本色不覺悄露,背著眾人,美目睜得
圓溜,直直地望著他。

  寶玉潰不成軍,竟被她那勾魂攝魄的目光逼得低下頭去,心臟突突直跳,周
身血氣翻騰,暗暗自傷道:「這麼一個妙人兒,怎麼偏偏成了我的侄媳婦!」

  半壺酒很快又喝得精光,其中八九是給寶玉幹掉的,秦鍾餳著眼笑道:「只
有這麼點了,寶叔怎麼還搶著吃呢。」

  可卿柳眉微蹙,不為人知的悄歎了一下,席罷竟不親送他們,只命眾丫環婆
子扶了兩人,仍往自己屋裡歇去。

  寶玉在床上躺了一會,突地坐了起來。

  秦鍾關切道:「怎麼了?要吐麼?」

  寶玉已翻身下床,道:「尿尿。」外衣也不穿,便推門出去。他喝了近壺的
酒,發渴又飲多了幾碗雞湯,蓄了一肚子汁水,在廁裡痛快淋漓了一陣,方才出
來,乜見月洞門那邊火紅一片,煞是好看,不覺信步過去,原來都中位於北地,
秋天來得甚早,但見會芳園中紅葉翩翻,景色如畫,一時留連忘返。

  瞧得前面一株白柳橫坡,十分得趣,便續往前游去,上了坡,又見一個清碧
大池,四周種了許多青嫩垂柳,真謂清怡妙境。

  正自賞心悅目,忽見那邊柳蔭裡蜿蜒出一條曲折竹橋來,跨水接到對岸的三
間小軒,只覺別緻非常,便落坡上了竹橋,直走到那水軒前,抬頭看上懸的小
額,楷書著「醉碧軒」三字,品嚼了片刻,步入軒中,但見三面臨水,北面卻有
一堆危石疊成的假山,高高低低種了千百竿鳳尾竹,把紗窗都染得濃綠。

  寶玉只覺五臟如洗,連讚道:「好地方好地方!」又見軒內置有小几竹榻,
几上有泥爐茶具,榻上有竹枕軟氈,鋪設精雅,纖塵不染,心中更是喜歡,掇了
只繡墩倚欄杆坐著,推開一扇紗窗探頭出去,原來軒頂植有薜荔籐蘿綸組紫絳等
籐蔓,錯落有致地倒垂下來,幾遮了窗口,倍添蔭涼,不禁笑道:「會芳園我來
過多少次,怎沒尋著這處神仙妙境?」迎面陣陣微風拂來,肚裡的酒也鬧了起
來,只覺神餳目澀,便軟身躺下昏昏睡去……

  可卿席罷,不知因何,心裡竟悶悶不樂起來,失魂落魄地在園中四下遊蕩。

  路過那只百孽於端的鞦韆,遠遠地望著,居然不敢靠近前去,呆了半響,擰
首走開,心海卻不可遏制地思念起那個人來:「口口聲聲答應要來瞧我,怎麼這
許多天過去了,卻連個影子都不見!」她雖然仍以那顆觀花琳琅安慰自己,但心
底深處已開始慢慢動搖:「小鍾兒說他府中姬妾無數,個個皆有花容月貌,而我
不過是那殘花敗柳,又豈能真的讓他放在心上?」想到心痛處,幾把唇兒咬出血
來。

  可卿滿懷鬱結,長歎短吁地想著念著,眼前忽又浮起了寶玉方纔的神情,一
時不覺癡了,走到竹橋上,踏到腐蝕處,發出「咯吱」一聲,這才猛然驚醒,不
禁十分害怕:「我怎麼又想到這人身上去了?該死該死!」強行收斂心神,瞧瞧
四周,原來已到了醉碧軒面邊的竹橋上,她素有午睡習慣,此際已微覺睏倦,心
道:「軒中長年備有枕席,我便在此處胡亂打個盹罷。」

  可卿懶懶地步入軒內,猛見竹榻上睡著個人,定睛一瞧,不是寶玉是誰。怔
道:「他不是與小鍾兒去我房裡歇了麼,怎麼卻在這裡躺著?」忙轉身要走,又
看他只穿一件大紅棉紗小襖子,下面綠綾彈墨袷褲,散著褲腳,身上也沒蓋被
子,心道:「好糊塗的人,這麼冷的天怕不一下子便凍著了。」

  踟躊了半響,終鼓起勇氣,躡手躡足地走過去,悄悄從榻上拿起一條芙蓉
氈,方欲幫他蓋上,忽一眼瞥見懸於他腰間的荷包,頓覺十分眼熟,心中一跳,
湊近仔細瞧去,只見其上繡著一朵嬌艷欲滴的綠牡丹,針線功夫獨一無二,分明
便是自己親手所做之物,賈蓉天天都貼身戴著的,不禁又驚又羞,略微一想,霎
已明白了幾分,惱恨道:「想不到他絕情於斯,竟將此物胡亂送人!」剎那間按
捺不住,遂一手摘了那只荷包。

  寶玉迷糊中只覺腰上一緊,伸手摸去,發覺已不見了荷包,張眼一瞧,矇矓
見有個女人從前面走開,心中唬了一跳,平日裡常有清客小廝胡搶他身上的東
西,原也不奇怪,只是那只荷包裡藏著春風酥,見不得光的,慌忙從竹榻上跳起
來,追過去拉住,叫道:「還我來。」

  那人轉過身來,手藏背後,裝做不明道:「還你什麼?」

  寶玉此時酒仍未退,見那人鮮艷嫵媚,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黛玉,
不正是曾經夢中會過的仙姬,心中大喜,連聲音都顫了:「仙子姐姐,真的是你
麼?」

  那人道:「什麼?」

  寶玉一把抱住,續道:「那回夢中一別,我便日日夜夜都盼著再見到你哩,
仙子姐姐,難道這又是在夢裡麼?」

  可卿猛記起曾經的綺夢來,心裡驚疑不定:「難道他也做過同一個夢?」只
覺匪夷所思,哪敢接著往下想。

  寶玉跟她臉貼著臉,不住親暱廝磨,道:「仙子姐姐,怎麼不說話?你且教
我個法子,好讓我也能去尋你。」

  可卿渾身酥軟,心裡慌了,嚶聲道:「寶叔請莊重些,怎麼……怎麼輕薄人
家!」

  寶玉聞言大驚,退開上身一瞧,抱住的果然是可卿,頓如從九天之上跌回地
面,慌忙放開她,燒著臉吶吶道:「我……我……」

  可卿深深地吸了口氣,似嗔似嘲道:「你什麼?盡說些胡言亂語的,適才勸
你們別喝太多,偏偏不愛聽,這會兒竟跑到這地方睡大覺來了,若是因此著了
涼,不知多少人心疼哩。」

  寶玉恍恍惚惚,望著可卿臉上的薄薄輕暈,思緒在迷夢與清醒之間不知來回
了多少次:「怎麼她們這等相像,連名字也一模一樣?」只不肯承認自己乃因日
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卿見他仍迷迷糊糊的,心想:「平日裡常聽別人說他頑劣憨癡,瘋瘋傻
傻,果然不錯。」只覺可愛有趣,嫣然道:「你快回屋裡去睡吧,下午不是還要
上學麼。」怕他糾纏,轉身就走。

  寶玉忙又拉她袖子,央道:「把東西還與我吧。」

  可卿道:「什麼東西?」

  寶玉道:「那只荷包。」

  可卿沉了臉,道:「沒拿你的。」摔袖欲走。

  那春風酥事關重大,寶玉糾纏不放,軟聲道:「姐姐莫哄我,明明是你拿去
的,若是喜歡,只把裡邊的東西還我,荷包你仍拿去。」

  可卿心底惱了,暗道:「明明是我親手做的東西,怎麼卻說是你的?」但這
話怎能挑明,只道:「沒有,誰希罕你的東西了,快放手!」

  寶玉有了酒,又怕那裡面的春風酥被她發覺,心裡急了,道:「果真沒有?
待我找一找便知。」當下竟去搜婦人的袖子。

  可卿奮力掙扎,但吃他一碰手臂,嬌軀頓然麻了半邊,驚慌交集道:「論輩
份你可是叔叔,卻怎來輕薄人家?」

  寶玉面紅耳赤,待要放手,卻有些不甘,又瞧見她袒裸出來的一截玉臂白如
凝乳,心中一蕩,更是不捨,轉眼間已從她袖管裡搜出荷包來,笑道:「這是什
麼呢?還說沒拿我的東西。」

  可卿大羞,再也按捺不住,殷紅著玉頸發嗔道:「這可是你的東西麼!那你
且說說它的來歷,明明是我親手做的,怎麼卻成了你的?」說著眼圈兒已紅了。

  寶玉莫名其妙:「那荷包可是蓉兒給我的呀,怎麼成了她親手做的……」想
及此處,心中突地一跳,霎已明白其中原由,賈蓉跟可卿仍是夫妻,此物系她所
做豈有丁點稀奇的,心裡不禁暗暗大罵賈蓉糊塗,這樣的東西怎麼可以送給自
己,忙道:「我……我不知這東西的來歷,否則我也不敢要了。」

  可卿雖與賈蓉形同陌路,但人前還總是擺著夫妻樣子,如今話既說破,料定
寶玉必是再瞧不起自己了,清澈的淚水一湧而出,咽泣道:「他雖已不在乎我輕
賤我,但也不該將此物亂送別人,便是拿剪子鉸爛了,也勝過羞辱於斯!」

  寶玉心想:「賈蓉天天去外邊花天酒地,夫妻倆的感情自然不好了。」當下
道:「想來蓉兒那天準是迷糊了,才把這東西給了我,唉,都怪我都怪我,姐姐
不要難過。」

  可卿冷笑道:「他迷糊?他會迷糊?你無需幫他說好話,我早已不再奢望這
個人了。」想起賈蓉當初拿自己向他老子獻媚,後又為了平息禍端,竟將自己送
與北靜王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頓覺傷透了心,淚水如泉湧出。

  寶玉見她哭得有如嬌花著雨,柔弱不勝,心中泛起無邊憐意,真恨不得可以
將之擁入懷中撫慰,吶吶道:「姐姐再莫哭了,小心傷著身子,蓉兒真真糊塗,
娶了你這樣的妻子,竟不知應去千般惜萬般愛,唉……」暗地裡直歎老天不公。

  可卿聽他話語無比的疼人,又曾有誰跟她說過這樣話,剎那間無窮委曲皆湧
上心頭,倏地伏首在寶玉肩膀上,慟哭道:「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

  寶玉心頭大震,深深吸了口氣,兩臂用力抱住可卿,他性情雖素柔弱不剛,
此刻卻生出一種天地之間再不容誰欺負這個女人的堅毅來。

  彷彿要將這些年積存的所有淚水流個乾乾淨淨,可卿不住地抽搐著,哭得天
昏地暗痛快淋漓。

  瞧著可卿那哭紅的眼皮,寶玉忍不住俯下頭去,心疼無比地吻了吻,把那些
或鹹或淡的淚水都輕輕吮進唇內,這時候又有什麼言語可以勸慰她的?

  可卿感覺到一種從沒有過的溫暖瀰漫心頭,閉著眼睛緩緩抬起了頭……

  不知不覺間,兩人竟以唇相接,吻得如癡如醉。

  可卿戰慄起來,心頭竟生出一種似曾經歷的感覺。

  寶玉銷魂蝕骨,暗對自己道:「我從前一定吻過她了。」又想起了那個永遠
不能忘懷的綺夢。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卿忽地一震,似乎想起了眼前的男人是誰,忙將螓首往
後退開,又羞又慚地望了寶玉一眼,慌亂地垂下頭,細如蚊聲道:「放開我。」
她雲髮絲絲散落,斜貼眉目之間,淚痕猶掛臉畔,那一片狼籍,在寶玉的眼裡卻
有如朝花凝露美玉承珠。

  寶玉心中一陣衝動,反而將可卿抱得更緊,情不自禁地輕吻她的額頭、睫
毛、與耳沿,夢囈般道:「你一定便是那個仙子姐姐了。」

  可卿大哭過一場,心志漸回,不禁害怕起來,雙手輕推男兒,喘息道:「我
們……我們不能這樣。」她站立不住,兩人一起跌倒竹榻之上。

  寶玉貼著可卿那軟綿火燙的嬌軀,情與欲交織催化,週身更是血脈賁張,迷
迷糊糊又來索尋她的朱唇,暱聲道:「姐姐,可知我心裡邊如何地想你麼?」一
只手竟放肆地攀上了誘人的玉峰。

  有如極度的熾熱烈焰,幾把可卿整個融化掉,她已無力抗拒,只哭道:「人
人都欺負我,連你也要欺負我麼?」

  寶玉一驚,慌忙將可卿放開,猛支起身來,心中連連暗罵自己,手足無措
道:「姐姐莫惱,我……我一時昏了頭啦!該死該死!姐姐千萬莫惱。」縱是情
欲滿懷,也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可卿坐起來縮在窗邊,拉住胸前的領口,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息下
來,見寶玉漲得俊面通紅,一副自疚自責模樣,暗思道:「若非我適才把頭靠在
他肩上,也不見得他會亂來。」心中反覺不忍,柔聲道:「都是我不好,傷心起
來,便不知莊重……」

  寶玉忙攔住道:「不是不是,是我……是我該死,見姐姐難過,偏偏幫不了
什麼,本只想陪著說說話兒,誰知……一近姐姐,卻胡思亂想起來,下回再也不
敢了。」

  可卿還欲矜持,忽乜見寶玉肩窩內被自己哭得濕透的衣裳,心裡柔軟之處似
給什麼輕輕地觸了一下,眼中霎又濕潤起來,凝望著眼前的美少年,心亂如麻地
輕歎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寶玉想了想,竟道:「我也不知,只覺得姐姐快快樂樂的,我才歡喜。」

  可卿一聽,不覺癡了。

  寶玉見可卿呆呆倚在窗下,半天不發一言,擔心地輕輕拉了她袖邊一下,
道:「姐姐又在想那些不開心的事麼?」

  可卿思道:「那些衣冠禽獸皆可在我身上任意索取,而眼前這痛我惜我的
人,我卻不能給他歡樂麼?」想到此處,心意已決,當下輕聲道:「寶玉,你過
來。」

  寶玉不知何事,只是聽可卿直呼自己的名字,心中歡喜,忙爬了過去,剛要
發問,卻被一雙柔臂繞住了脖子,一隻濕潤嬌嫩的檀口已吻了上來……

  寶玉心中突突狂跳,雙手微微一推,覺得頸上的粉臂纏繞得甚緊,哪裡還能
堅持,也將可卿抱住,如熾如焚地與她熱吻起來。

  直至有點喘不過氣來,兩人才戀戀不捨地分開,可卿嬌喘道:「你喜歡我是
麼?」

  寶玉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還是用力地點點頭,生怕可卿多心,補充道:
「我心裡雖然如此,但是日後只陪姐姐說話解悶,再也不亂來了。」

  可卿臉上泛起一片迷人的紅暈,美目秋水般晃耀他眼睛,咬唇道:「你不
想?」

  寶玉一呆,哪料得到她竟然這麼問,好一會才答道:「想,不過……」

  可卿又湊首上前,雙臂仍摟著寶玉的脖頸,朱唇與之接吻,這回竟把香舌渡
過,糾纏不休。

  寶玉只覺她那嫩舌如魚兒般在口內活活地四處游索,頓被惹得渾身欲焰如
熾,手腳卻不敢有半點放肆,那滋味真不知是苦是樂,發出了低低一聲悶哼。

  可卿微微退開螓首,喘息道:「怎麼不摸人家了?」

  寶玉道:「不敢再惹姐姐惱了。」

  可卿道:「我不惱了。」身子往前,一對嬌挺軟彈的玉峰緊緊地貼在他胸
前。

  寶玉幾乎崩潰,呻吟道:「姐姐莫可憐我,能與姐姐親近如此,已是前世造
化了。」

  可卿咬了朱唇,雙臂鬆開,嬌軀離了寶玉,道:「若嫌我已是殘花敗柳,那
便罷了。」

  寶玉忙抱住她道:「在我心裡,姐姐便如天仙一般,最最值得珍惜的。」

  可卿輕嚶一聲,鳥兒般投入他懷內,鼻息滾燙道:「那你來疼人家,好好
疼……真的不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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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繼請看(第四十九回)再續前緣

紅樓遺秘 (第四十九回)祝各位新年快活

這裡先祝惡魔島上的朋友們身體健康,新年快活。



第四十九回  再續前緣

  寶玉又驚又喜,這回再按捺不住,嘴唇游吻可卿嬌顏,兩手也放縱起來,上
下胡亂摸索了一番,便迫不及待地探入了她那領口之內。

  可卿環臂抱住寶玉的腰,任由他肆意玩撫兩乳,鼻口中發出了貓兒似地迷人
嬌吟,不知怎麼,一下子便被這個少年惹得渾身戰慄,一種似曾熟悉的莫明感
覺,令她花底悄悄地濕潤了起來。

  寶玉粗喘著,那一對滑如綢緞軟如酥膏的玉乳,也未能令他耐心多久,彷彿
害怕又如那曾經的美夢般,會突然醒掉似的,開始去脫可卿的衣裳,手忙腳亂間
竟解不開她腰上的羅帶。

  可卿輕聲道:「別急,愈弄愈緊啦。」哆哆嗦嗦地伸手到腰上幫著解,一時
居然也沒能松出來。

  寶玉急了,竟將可卿的素羅百榴裙從底下掀起,扒住裡邊的果綠軟紗褻褲,
溜然褪至足踝,一眼瞧見她那嬌嫩嫩、紅粉粉嫵媚潔淨的春灣妙境,只覺撩魂蕩
魄,口乾舌燥地迅速脫了自己的褲子,握住早已睜目晃腦的巨杵,抵到了那一裂
嬌嫩非常的殷紅縫上……眼睛瞧往婦人,悶聲哼吟道:「姐姐……」

  可卿雙頰染霞,心如鹿撞地輕輕點了下頭。

  寶玉便把兩臂抱緊婦人,下體奮力一挺,已被打濕的龜頭破開嫩如凝脂的寶
蛤,緩緩往內刺入……

  可卿媚入骨髓地嬌啼一聲,只覺寶玉昂巨非常,大小竟絲毫不遜北靜王世
榮,轉眼花心已被擒去,魚兒唼喋般貼著龜頭嬌顫顫地蠕動,一陣酸軟由腹下蔓
延到了全身。

  寶玉卻覺所觸皆是嫩不可言,水漿般的似有似無,若非感到了窄緊,幾不能
肯定是否已進入了可卿體內。抽添了一陣,忍不住低頭來瞧婦人花底,但見桃浪
翻紅,瓊花乍吐,自己的大肉棒穿梭其間,真是人間至美至妙的綺景。

  可卿發覺,羞不可耐,急叫道:「寶玉!」一雙玉腿收了起來,想擋住少年
的視線。

  寶玉聽她把自己的名字叫得嬌嗲非常,心都酥化了,銷魂應道:「姐姐。」
忽見那膩如羊脂的玉阜一翕,一縷細細的清膩花汁從蛤縫裡滾了出來,淋得自己
的肉棒油潤光亮。

  可卿見他不解己意,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只好道:「抱我。」

  寶玉忙伏下身去,緊緊擁往婦人,鼻口在她胸口亂拱亂揉,心裡昏昏沉沉地
想:「女人底下個個不同,可卿姐姐又比鳳姐姐、襲人她們清麗許多哩。」

  可卿也是迷迷糊糊,深埋在心底的那個夢漸漸脫柙而出,彷彿又回到了那個
仙闕之內,身上的少年變成了那個魂縈夢繞的人兒,到了最後竟不能分清此刻是
真是幻,手揉著寶玉的頭髮,語柔聲顫道:「你究竟是誰?」

  寶玉糊塗了起來,只道:「你莫非真的是仙子姐姐?」

  兩人如癡如醉,情濃意稠,霎已接過百十餘度。

  寶玉抽得唧唧有聲,只在深處急如流星地抵刺,龜頭下下皆采著花心,明知
這般最容易洩精,卻偏偏貪戀難捨,通體欲焰熾焚,還想瞧婦人的身子,含糊
道:「姐姐,上邊也脫了好麼?」

  可卿嬌媚地撩了他一眼,應道:「想怎樣便怎樣……莫問我。」

  寶玉便把手插到可卿腰裡,卻聽她喘息道:「我來。」見其一手摸到腰畔,
努力了好一會,這回終解下了那條麻煩的羅帶。

  寶玉急忙掀開她上邊的遠山翠紗裳,見婦人裡面圍著只粉綠荷葉小肚兜,襯
得周邊肌膚膩白勝雪,上邊露出半條深深酥溝,心裡喜煞了,一手扯低肚兜,半
只尖尖翹翹的玉乳頓時彈了出來,峰處一粒惹人無比的殷紅椒頭顫巍巍晃動,更
迷人的是其周圍的一圈輕暈,竟若去皮的櫻桃外敷一層蠶膜,又嫩又柔,令人忍
不住想去舔食一番。

  可卿似乎怕他扯壞了肚兜,又反手到後邊解了結子,摘將下來,胸前一對美
得眩目的梨形玉乳終於完整地呈現在少年眼前……

  寶玉愛不釋手的撫玩了一陣,又俯下頭去舔舐峰尖的椒頭和乳暈,塗上一層
又一層滑膩的唾液。

  可卿釵鬢斜墜,癡癡迷迷,把那百樣嬌羞千般香艷都獻了出來,忽問:「你
剛才怎麼喚我仙子姐姐?」

  寶玉這才回了點神志,道:「我夢見過一個仙子姐姐,跟你生得一模一
樣。」

  可卿嬌喘吁吁地斷續道:「你們……你們也這……這樣了麼?」

  寶玉道:「嗯,也是這樣了。」

  可卿又問:「你們說過什麼話兒?」

  寶玉想了想,湊到她耳心,輕聲道:「那時我什麼都不懂,便問她……」

  可卿道:「問她什麼?」

  寶玉頑性一起,猛發暗力,大龜頭在她那嫩滑無骨的花心上重重地挑了一
下,道:「我問她這是什麼?」

  可卿「哎喲」一聲,酸得花容變色,雖然心中驚駭無比,卻哪能再問下去。

  寶玉見她那妖嬈嫵媚,比方才更甚許多,魂飛魄動間豈有多想其他,情不自
禁將之兩條美白如玉的粉腿擔到肩上,一下下大開大合起來,滋味又比先前的深
聳別樣不同,直把婦人抽得美目如絲花蜜橫流。

  寶玉抽添技巧雖然遠遜北靜王世榮,但可卿此時心中充滿了情意,哪怕被他
隨便摸一摸,碰一碰,也覺美妙難言,兩隻穿著綠緞子繡花鞋的腳兒在少年的肩
頭挺得筆直。

  時下天氣甚涼,可卿卻已香汗透胸,寶玉更是大汗淋漓,粘粘膩膩地糾纏不
休。

  寶玉身子突然一僵,股溝內整條酥麻起來,竟有了一陣強烈的洩意,心中甚
為訝異:「我近來皆是十分耐久,怎麼今兒早早又挨不過了?」俊臉漲得通紅,
囁嚅喚了聲:「姐姐……」

  可卿啟眸瞧去,見了寶玉那彷徨神色,不知怎麼,心裡竟愛極了他,慵懶嬌
膩地哼了一聲:「嗯?」

  寶玉悶嗚道:「好像要……要出來了。」身子已頓住不敢再動,龜頭變得靈
敏萬分,竟能感覺出婦人的嫩花心貼著冠系處活潑潑地亂刮亂跳。

  可卿仍癡癡地望著他,迷茫思道:「好眼熟的神情,我到底在哪見過?」

  寶玉見她不吭聲,又道:「姐姐,可……可以在裡邊麼?」

  可卿香魂無主,顫聲道:「親我。」

  寶玉得到玉人應允,心神一鬆,忙俯下頭去與可卿親吻,用力咂往小香舌,
雙手扣往她兩瓣綿股,狠命大弄大創了十餘下,只覺各種奇美異妙紛至沓來,莖
上青莖倏地暴綻,渾身一陣暢快,便洩了個汪洋大海。

  可卿被他顛聳得似那浪裡輕舟,驀覺嫩花心上衝過一股滾燙的熱流,真個美
徹骨髓,蕊眼頓然綻開,蜜牝猛地痙攣起來,嬌嫩的腔肉死死地絞住少年的巨
莖,深處一陣急抖,竟也哆哆嗦嗦地丟了身子。

  寶玉立覺龜頭上被什麼油油軟軟的東西淋了,先是棒首,接著整根莖身都麻
木了起來,幾乎同時,又有一股似酥似麝的異香撲鼻襲來,神魂霎已離竅,再也
吮不住婦人的香舌,只餘底下難休難止地淋漓噴射。

  可卿只覺那一股燙熱似乎沁進了蕊眼裡邊,深深地侵入了體內未知的地方,
她何曾嘗過這種滋味,嬌軀寸寸皆酥,只有欲仙欲死地領受著,陪著男人丟出一
股又一股漿液。

  寶玉洩的是玄陽至精,可卿丟的是純陰之精,皆是萬中無一的珍品,其中交
匯融會之妙,實非筆墨能述。

  兩人一上一下,交疊對注,眼睛時合時啟,矇矓對望,痙攣抽搐了許久,終
於漸漸鬆緩下來。

  可卿四肢攤開,週身骨頭似被抽盡,數卷秀髮垂落額前,真個我見猶憐。

  寶玉聞得滿軒皆香,銷魂思道:「小鍾兒說他姐姐身上有兩樣妙處,果然毫
無誇耀,如今真叫我嘗到了。」想起方纔的種種瘋狂綣戀,心中愈是充滿了柔情
蜜意,雖然週身酸軟乏力,仍禁不住支起身來親吻可卿,輕語道:「真是上天憐
見,才讓我今日能與姐姐恩愛一回哩。」

  可卿依在他懷裡,幽幽問道:「你快活麼?」

  寶玉道:「都快成仙了。」

  可卿又想起先前寶玉的奇言怪語,問道:「你夢見那個仙子姐姐是在什麼時
候?」

  寶玉臉紅了起來,吶吶道:「就是……就是那頭一回在你屋裡睡中覺的時
候。」

  可卿心中一跳,又問:「那仙子跟你說的頭一句話是什麼?」

  寶玉連耳根也赤了,道:「仙子姐姐說『弟弟是誰?怎在此輕薄人家?』」

  可卿呼吸幾停,再問:「那你是怎麼答她的?」

  寶玉道:「我說『警幻仙姑把姐姐許配給我,卻沒告訴你麼?』」心中奇怪
可卿為什麼忽然問起這些。

  可卿悶哼一聲,那綺夢中的每一個情景,她都清清楚楚記在心裡,而寶玉所
述,竟然與她所夢過的絲毫不差。

  寶玉見她神情奇怪,忙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可卿有氣無力道:「最後你是不是掉入一條黑色的大溪中,接著就醒了?」

  寶玉大驚道:「姐姐是怎麼知道的?」那夢最後的情形,他並沒有告訴過任
何人。

  可卿道:「因為我也做過這樣一個夢,夢裡的男子也說了那些話,最後他也
是掉入一條黑色的大溪中,接著我也醒了。」

  一時間兩人皆無言語,曾經做過同一個夢已是再無疑問,皆歎造物玄妙,非
凡人能度。

  半響,寶玉才道:「哪有這般湊巧的!定然是我們天緣早擬,只是各自不知
而已。」

  可卿在他懷裡鑽了鑽,彷彿想藏進他心裡去,幽幽道:「若是如此,怎教我
們今日才得重逢?」

  寶玉吻著她的秀髮道:「雖然重逢甚晚,卻也遠勝於無,殊不知今次之會,
又是上天安排的呢?日後我們定要好好補償回來。」

  卻聽可卿幽幽道:「寶玉,我念你對我一片深情,無以為報,才有今日之
緣,此回已屬荒唐,日後萬萬不可再有,你把姐姐忘了吧。」

  寶玉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堅決道:「絕無可能,與姐姐的恩情我已烙印於
心……」他拍拍胸口,續道:「若要我忘了姐姐,除非有誰將它毀了。」

  可卿猛然想起了北靜王世榮,心中不由悄悄一驚,忖道:「若他知道今日之
事,不知會怎樣呢?」

  寶玉見她心神不寧,問道:「姐姐,怎麼了?」

  可卿望望他,又想想世榮,忽覺兩人有幾分相像,當初見到北靜王時,便已
有這種感覺,當下仔細瞧了瞧寶玉,那眉目鼻口根本無一相同,心中更是奇怪,
竟想道:「若他們倆人此刻都在跟前,我會更愛誰呢?」

  寶玉擔心起來,親親可卿的粉額,急道:「姐姐,你在想什麼?」

  可卿昏昏沉沉思道:「那時跟榮郎在一起,我便醉心於他,此際對著這個
人,卻又欲罷不能了,人家背後罵我水性楊花,莫非我真是那種下流淫賤的女
人?」想起自己的確人盡可夫,心中難過,眼內一酸,生怕給寶玉瞧見,忙從竹
榻上爬起身,趴在窗檻上,朝著對岸的斜柳默默垂淚。

  寶玉見可卿身上寸縷無掛,怕她凍著,忙扯過榻上的細絨氈子,圍住她的身
子,抱在懷裡,立覺玉人削肩在輕輕聳動,慌道:「姐姐,你怎麼哭了?」他也
是無故尋愁覓恨的主兒,想了想,不禁疑心起來,歎了一聲道:「姐姐,若是因
為我纏著,令你心裡不好過,那我日後便不再鬧你了。」

  可卿只覺身上一團溫暖,心頭猛地一顫,迷茫的情感剎那間清晰明朗:「世
榮對我雖好,但卻始於貪戀我的美色,想要了便來尋我,若是不想,十天半月也
沒半點消息,而此際暖著我的這個人,只有他才真正對我呵護備至,無時不刻在
乎我的感受,我糊糊塗塗了多少年,不就是等著這樣一個人兒麼?」想到此處,
不由回首來瞧寶玉。

  寶玉見她玉容殘淚,心中痛極,湊唇吻去,道:「姐姐,教我如何做,你心
裡才能好受些?」

  可卿凝望著寶玉,忽又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採花大盜動情了,心道:
「原來世榮只是他的一個影子,原來我心底一直都在渴望著這個人……只是我已
殘花敗柳,萬萬配不上這個人兒的,唉…若我能帶給他些許歡樂,便算天地造化
了。」當下道:「寶玉,若想我以後還見你,若想要我歡喜,便依我一件事。」

  寶玉喜道:「能讓姐姐歡喜起來,別說一件,便是十件、百件,我也答應,
姐姐快說。」

  可卿道:「我已嫁作人婦,自有倫禮約束,你也在攻讀詩書,日後要出人頭
地的,因此除了……除了偶爾的見一見,再不許再有半點其他的胡思亂想,你可
答應?」

  寶玉哪料到可卿要他答應的竟是這個,心中泛起一片酸澀,忖道:「在她心
裡,或許我只不過是一個貪花戀色的浪蕩爺兒,剛才之事,只不過是她不忍心拒
絕我罷了。」旋又思道:「能偶爾陪陪她,與她說說話,我也該心滿意足了,難
道還想貪得無厭麼!」暗自歎息一聲,應道:「若是能讓姐姐歡喜,我便答
應。」

  可卿心緒理清,不覺一陣輕鬆,把頭靠在寶玉胸前,遊目窗外的美景,一種
從未有過的舒暢油然升起。

  寶玉從後面抱著可卿,瞧見她那瑩白如玉的耳廓,心中生出一股想去親吻的
衝動,無奈想起剛才答應過的話,只好強行忍往。

  可卿忽然輕輕喚了聲:「寶玉。」

  寶玉忙應道:「姐姐,什麼事?」想起下午還要上學,心底真怕可卿就此叫
他回屋去睡。

  可卿道:「雖然我比你年長幾歲,但論輩份你卻是我的叔叔,老喚我姐姐,
你倒吃虧了呢。」

  寶玉心頭一鬆,道:「那怎麼喚你才好呢?」

  可卿俏容暈起,低聲道:「沒別人的時候,你就叫我卿卿吧。」

  寶玉心中一蕩,暗忖道:「怎麼說『沒別人的時候』?難道她還肯單獨見
我?」

  可卿不聞他答,臉上更羞,似嗔似怨道:「不想這麼叫是麼?那好,以後你
還是叫我姐姐好了!」

  寶玉忙道:「要叫要叫,這麼叫最好聽了,卿卿,卿卿,卿卿。」

  可卿笑道:「那也不用一下子喚這麼多聲。」

  寶玉從側後瞧去,見她玉頰如桃,笑時俏臉上弧起的線條迷人萬分,想起剛
才的銷魂,不竟如癡如醉,心中連歎:「唉……緣慳!緣慳!真是緣慳!老天不
爽,卻偏偏教我知了她的滋味。」

  可卿慵懶靠在寶玉懷內,問道:「你的酒醒了麼?」心中暗自奇怪,與世榮
在一起的時候,無時不刻都充滿了可以把人融化的情慾,而與寶玉在一起,卻感
覺到了一種罕有的溫柔恬靜。

  寶玉怕她叫自己回屋去睡,撒謊道:「頭還有一點暈哩。」心中戀戀不捨,
腦袋微微朝前一探,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下邊溜去,從氈子的縫隙裡偷瞧可卿的胸
脯,那一道深深的酥溝,把他的口水都快惹出來了。

  可卿道:「你回屋裡好好睡一會兒吧,下午還要去學裡呢。」又不見答,轉
過身去,股上竟觸到一根硬梆梆熱乎乎的巨物,不由俏顏飛紅,驚訝地望著寶
玉,手兒摀住了嘴上的笑。

  寶玉面上發燙,有些無賴地吶吶道:「是它不聽話,不關我事。」

  可卿低笑道:「怎會這樣的?剛才還……還沒吃飽麼?」

  寶玉精力健旺非常,每與鳳姐兒歡好,至少都梅開二度,只是像今次這麼快
就重振雄風,卻屬少見,自個也不太明白,尷尬道:「我回屋去睡了,一會它便
老實哩。」萬分不捨地瞧了可卿一眼,探手去取剛才脫下的褲子。

  可卿笑吟吟道:「你這麼回去,不難過麼?」

  寶玉又想想答應過的話,咬牙道:「絕不讓它再鬧你了。」

  可卿瞧著他笑道:「你不鬧我,回去鬧我弟弟是麼?」

  寶玉大吃一驚,張著嘴巴,卻連半個字都擠不出來。

  可卿收了笑容,輕聲哼道:「你和我弟弟鬼混,以為我不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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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五十回)

             第五十回 白蓮秘事

  寶玉見了可卿的神情,心知蒙不過去,慌得六神無主,陪笑道:「我們交情
甚好,偶爾……偶爾太過親近了,一時糊塗,才……才……」

  可卿道:「跟他胡鬧時不慌,這會兒卻慌什麼!」

  寶玉垂首道:「姐姐莫生氣,以後我們再也不亂來了。」

  可卿盯著他道:「真的?」

  寶玉柔腸百轉地想了一會兒,終於狠下了心,重新抬起頭來,咬牙道:「真
的。」

  可卿神色漸漸溫柔下來,忽張臂抱住寶玉,嬌靨貼著他的胸口,道:「你們
那樣胡來,就那麼快活麼?」

  寶玉觸著她那粉滑嬌嫩的嬌軀,渾身慾火如焚,偏偏又不敢亂動,真是苦不
堪言,忍不住呻吟道:「真的不再亂來了,我回去只是老老實實地睡覺。」

  誰知可卿竟探手握住了他底下的東西,柔聲道:「漲成這般模樣,你受得了
麼?」

  寶玉痛苦地悶哼一聲,道:「卿卿,再…這樣,我…我…也要摸你了!」

  可卿嫵媚道:「那你怎麼不?」

  寶玉只覺可卿那只軟滑嬌嫩手兒在底下不住輕輕揉弄,神魂顛倒道:「若我
摸了你,那……那算不算是『其他的胡思亂想』?」

  可卿一聽,知他誤會了自己剛才說的話,笑罵道:「呆子!」旋又細若蚊聲
道:「那前邊的一句又是什麼呢?難道你就沒聽見。」

  寶玉記得前面一句是「除了偶爾的見一見」,細細一想,不禁心花怒放,一
把抱住可卿,顫聲道:「好姐姐,我還以為你以後不肯理睬我了。」

  可卿嫩舌輕佻他的乳頭,柔聲道:「所以說你呆呢,以後呀……只要你不胡
來,人家什麼都依你。」

  寶玉滿懷歡暢,嘴巴在她俏臉上亂親亂吻,喘著粗氣道:「姐姐,我們再耍
一回可好?」

  可卿不置可否,只道:「怎麼又叫姐姐,這裡有別人麼?」

  寶玉將可卿按在窗檻邊,底下湊了湊,感覺龜頭觸著那滑膩膩的嬌嫩處,便
用力一聳,巨棒立時破蚌而沒。

  可卿「嗯呀」一哼,聲音又嬌又膩,雙臂搭住他的脖,銷魂受用地閉上了撩
人的美目。

  寶玉口中連聲低喚:「卿卿。」底下綿延抽送,此番不似先前那般迫不及待
大弄大創,而是沉穩有力地搜刮頂刺,每一下皆蘊含著柔情蜜意。

  可卿內裡本就泥濘,不過數十抽,又有新汁鮮蜜膩出,和做一處糾纏,塗得
寶玉肉棒黏濁不堪。

  此時可卿斜靠於窗檻前,圍在身上的絨氈早已滑落,外邊光亮透入,照得她
那嬌軀白晃晃的一團,纖毫可見,竟無半點瑕疵,惹得寶玉一邊聳弄一邊俯下頭
去,在她香肩梨乳上不住親吻。

  可卿時舒時繃,手兒輕輕抓住少年頭髮,快美中脫口道:「和我這樣好呢?
還是跟我弟弟胡鬧好?」

  寶玉至此仍有點不能相信眼前之事,哼哼道:「跟你好…卿卿我快活極了,
以後真的還陪我這樣麼?」吻到婦人乳下,乜見她平坦的小腹下弧起一墳白肉,
肥美如膏,心裡愛煞了,那姿勢嘴巴夠不著,便探手掏去。

  可卿本性風流,得色道:「只可偶爾為之。」正感通體酥融,驀覺玉阜被寶
玉拿住,一根指頭還扣到嫩蛤裡去了,正好勾著尿眼兒,嬌軀猛地一抖,螓首伏
到男兒的肩上,花底冒出一大股稀稀糊糊的濁沫來,間中竟夾纏著絲絲黏稠的白
漿。

  寶玉見可卿身上忽然起了雞皮疙瘩,還以為是因為冷,便撿起掉在竹榻上的
氈子將其上邊圍了,又用脫下來的衣裙包住她兩條粉腿,只露出中間一截繼續交
歡姦淫,殊不知佳人已被他弄丟了一小股。

  可卿臉暈眼濕,軟爛如泥地由寶玉擺佈,心裡酥美難言,迷糊思道:「他才
多大,竟這樣懂得疼人。」

  寶玉還在玩她陰阜,不住地捏來揉去,染得滿手膩似膏塗滑如油浸,心中銷
魂道:「卿卿身子苗條,此處卻這般肥美豐腴,絲毫不遜於我鳳姐姐。」底下的
抽送,漸漸癲狂起來。

  可卿自從與北靜王歡好後,愈來愈是不耐,每每輕易就丟了身子,剛剛小丟
過一回,被寶玉一輪疾抽狠送,股心內竟又有些酥麻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還要掉
精,咬住了唇兒,繃緊了嬌軀,不敢亂動一下。

  偏偏寶玉玩得興起,想起鳳姐兒最喜歡從後邊弄,當下抱起可卿一條玉腿,
也不拔出陰莖,便將她翻過身去……

  這一折騰,險些沒把可卿勾出魂來,她趴在窗檻上,死死地凝著身子,只怕
就此又丟一回。

  寶玉從後邊抱住可卿,兩手分別捂握她的粉乳,下體一陣挺聳,果然爽暢非
常,漸又大弄大創了起來。

  可卿心頭森森然的,丟意愈來愈清楚,苦忍了好一會兒,自知挨不過去,她
先前兩回丟得不生不死,只盼這次能來個痛快淋漓,顧不得矜持羞澀,顫哼道:
「寶玉,我……我……你快一點兒。」

  寶玉微微一怔,見可卿情狀非常,忖道:「不過才幾十抽,難道她便又要丟
了?」心頭似那火裡澆油,當下依言奮力抽聳,巨龜頭下下皆送到她那尖硬起來
的嫩心子上。

  可卿美極,俯在窗檻上,螓首探出,星眼朦朧地瞧著水中魚兒穿梭游竄,只
覺寶玉在她體內的抽插衝刺,與之相映成趣,不由體融魄化。

  寶玉把嘴湊到她耳心,輕聲柔語道:「想丟了麼?」

  可卿嬌慵無力的點了點頭,斷氣似地嬌吟道:「你叫我。」

  寶玉便在玉人耳畔輕輕呼喚:「卿卿,卿卿,卿卿。」同時使盡渾身氣力,
在她蛤內拼根頂刺,只想把這個女人美上天去。

  可卿只覺花眼內是奇癢難禁,丟洩已是迫在眉睫,回過螓首,正想與寶玉親
吻,忽聽有人大叫道:「好哇,白晝宣淫,如今可被我捉住了!」

     ***    ***    ***    ***

  采瓊閣的清晨處處都飄散著令人心曠神怡的花木芳香,世榮早就醒了,卻仍
懶懶地躺在床上不想起來,他瞧瞧懷裡甜睡的嬌美婦人,心頭生出一種「賠了夫
人又折兵」的懊惱感覺。

  他在采瓊閣中已經呆了三天,不但處心積慮的秘密毫無斬獲,反得陪著這個
白藕聖姑日夜荒淫,竟連運功療傷的機會都很少,殘存於肺內的那道劍罡,至今
仍頑固不化地留在那裡,後悔莫及地思道:「每在這裡多呆一天,被人發現的可
能便增加一分,若再這麼下去,別說打探那些秘密,只怕想要逃出宮去,都是遙
遙無期。」念及此處,不覺輕輕地歎了口氣。

  「小心肝,為什麼歎氣兒?」白藕不知何時醒了,嬌慵嫵媚地望著他。

  世榮道:「悶殺我了。」

  白藕兩隻滴粉搓酥的玉乳在他胸前磨了磨,呢聲道:「在這裡不快活麼?」

  世榮道:「日日皆是綿衣繡食,更得聖姑姐姐青睞,豈有不快活之理,但除
此之外,你哪兒都不肯讓我去。」

  白藕道:「不是跟你說過麼,這地方比不得別處,有些丹房經室設有極利害
的機關,動輒傷人性命,而且萬歲爺說來便來的,若不小心驚了聖駕,那可非說
笑哩。」

  世榮道:「便是籠裡的鳥兒,也有放出去飛飛的時候吧,難道你日後都要把
我關在這屋子裡?那……那奴才還是回織霞宮去算了。」

  白藕伸手擰了他臉頰一下,笑道:「好啦好啦,小冤家,今兒便讓你出去飛
一圈,待會我喚凝露帶你到處瞧瞧去。」

  世榮心中一跳,隱隱覺得這是個機會,故作不解道:「聖姑姐姐怎麼不帶我
呢?萬一真不小心撞上了什麼機關,你也好救我。」

  白藕坐起身,風情萬千地挽了挽長髮,笑道:「放心好啦,凝露不會帶你到
那些危險的地方去的。」她取過枕畔的素紗小衣穿上,赤著纖巧秀美的腳兒步下
榻去,走到妝台前坐下,對著菱花鏡梳妝打扮,舉手投足無不令人心動神搖,續
道:「今兒是我師父講經授道之日,每月只有一次,因此姐姐一整天都不能陪你
了。」

  世榮心道:「難怪這淫婦肯放我一天假,也罷,沒有她纏著,正好將這采瓊
閣仔細探一探。」便問:「一整天?今晚也不回來麼?」

  婦人粉面上卻掠過一抹令人難以覺察的紅暈,淡淡應道:「嗯,今晚也不回
來。」

  世榮眼尖,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    ***    ***    ***

  凝露原來就是那日來尋白藕的小道姑,生得嬌俏清麗,又不乏伶俐乖覺,由
她帶著在采瓊閣裡四下遊玩,倒也怡情恣意。

  世榮盯著抱廈內那個數人高的巨型丹爐,裝作好奇道:「姐姐,丹爐造得如
此之巨,我還從來沒見過呢,難到煉丹真用得著這麼大麼?」

  凝露笑道:「你幾歲就進宮了,能有多少見識?我們師祖爺原在的聖宮,有
一對爐子比這還高大呢。」

  世榮一聽,忙順籐摸瓜問道:「聖宮?什麼聖宮?在哪裡呢?」

  誰知這小道姑表面看起來天真無邪,其實內裡卻甚是機警,只答道:「在一
座雲霧很多很多的大山上,噯,說了你也不明白在哪裡。」

  世榮怕她生疑,不敢再追問下去,轉道:「聽人說仙丹極難得哩,這麼大的
爐子,一次能煉多少出來呀?」

  凝露笑道:「仙丹豈能輕易就煉出來的,師祖爺用這只爐子煉製的其實是一
種聖藥,喚做『蓮華丹』,每爐需練三天,一次只能產出百十粒,長服可以強身
健體,延年益壽,令人精力旺盛,皇上很是喜歡,如今朝中許多王公大臣也在搶
著要哩,我們日夜燒煉,都還不夠用呢。」

  世榮聽得冷汗暗流,心道:「若他們在這蓮華丹裡做了什麼手腳,豈非糟糕
之至。」他倒不是替朝庭社稷擔憂,而是害怕大好河山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凝露道:「這爐子不過高大了點,其實沒什麼好瞧的,我還是帶你去另一處
有趣的地方吧。」

  世榮道:「什麼有趣的地方呢?聽說這采瓊閣中有許多利害的機關,我們小
心別撞到才好。」

  凝露微微一怔,道:「許多機關?這皇宮裡最安全不過的,要那麼多機關做
什麼?」

  世榮見了她的神色,也覺奇怪,道:「是你師父說的呀。」

  凝露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旋即明瞭幾分,笑道:「機關倒是有的,不
過只在幾處重要的禁地才有。」

  世榮道:「那你師父為什麼這樣說呢?」

  凝露微笑不答,隔了一會道:「走吧,帶你到別處瞧瞧去。」轉身沿一條花
木茂盛的小道行去。

  世榮見她神情古怪,哪肯作罷,跟上去央道:「好姐姐,你知道為什麼是
嗎?」

  凝露似忍著笑道:「不知道。」

  世榮見她好相處,便拉住她袖子晃了晃,道:「好姐姐,你就告訴我罷。」

  凝露被晃得心馳神搖,瞧瞧他那絕世俊容,終答道:「她呀,還不是害怕你
給我兩位師伯撞見,所以哄你在屋裡呆著。」

  世榮道:「這又是為什麼呢?兩位師伯很凶麼?」

  凝露笑嘻嘻道:「還不明白麼,是怕你被她們哄去屋裡藏了。」

  世榮裝出尷尬之色,道:「姐姐莫取笑我,聖姑怎會因為這個來哄我。」

  凝露望見四下無人,竟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捏了一下,眼中水汪汪地道:「誰
叫你長得這麼俊呢,人見人愛的,偏又是個假太監,在宮裡還不是個寶。」

  世榮心道:「竟來挑逗本王哩,正好引她上勾,說不定對我有什麼幫助。」
故作動情,當下拉住她的手兒,微笑道:「那在姐姐眼裡,我是不是個寶呢?」

  凝露嬌軀一滯,微微喘息起來,剛要說話,恰逢一對黃衣道僮從對面過來,
趕忙將他的手甩開了,兩人默不作聲地繼續前行。

  直至那對僮子走遠了,凝露才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兒?終不成老『你你
你』的叫吧,若是叫公公呢,你又吃虧了。」

  世榮道:「弟弟姓石名木,宮裡的人都叫我小木子,姐姐以後也這麼叫我
吧。」

  凝露道:「石木…石木,嗯,叫小木子不好聽,聽起來倒真似個公公了…」
妙目在他臉上轉了一圈,道:「我就叫你木弟弟好不好?」

  世榮點點頭,笑道:「那你就真的是我姐姐了,姐姐,你說要帶我去個有趣
的地方瞧瞧,在哪兒呢?」

  凝露道:「就在前面呢,你剛才問機關,其實那便是個大機關,不過挺好玩
的。」

  世榮聽得心頭一動,暗忖:「怎會無緣無故設置個大機關,莫不是守著什麼
要緊的東西?」臉上故意露出害怕之色,欲擒故縱道:「既是機關,我們還到別
處去玩吧,莫惹出什麼麻煩事來。」

  凝露道:「放心好啦,這雖是個極厲害的大機關,不過有我在,便一點危險
也沒有了,裡面十分有趣的,可說是采瓊閣中最美麗的地方,不去瞧瞧就太可惜
啦。」伸手牽了世榮,又走了一小段路,轉過假山,便來到一圍繁密高聳的花牆
前。

  世榮抬首瞧去,見那花牆清一色的粉紅,似為人工修剪,形狀與顏色皆十分
整齊,但除此之外,並無其它特別之處,只得胡亂讚道:「真好看吶。」

  凝露道:「裡面才叫好看呢,跟我來。」

  牽著世榮從入口進去,轉了數轉,到了一處寬闊之地,竟如到了一個花洞之
中,果然異常壯觀,四壁皆為一色色花牆,地面滿是矮密的小花,頂上也有花棚
罩住,陽光隔著繁花透進來,映得兩人臉上衣裳五顏六色,美麗非常。

  世榮在南疆見過多少異象,這種奇景卻還是頭一回遇見,心中頗為震憾,瞠
目結舌了好一會,才讚歎道:「好美的景致,真令人分不清天上人間了。」

  凝露微笑道:「還有好玩的地方呢,來吧。」逕自往前奔去,忽然消失在繁
花之中。

  世榮忙跟過去,原來前面另有一條花道,也是四周花牆,卻沒瞧見凝露,往
前走了一節,突見左右各伸出一條花道,不知該往哪條,當下叫道:「姐姐,姐
姐。」

  只聽凝露應道:「我在這兒呢。」

  他便循聲選了一條花道行去,走了一會,又見左右各現出一條花道,只好再
叫:「姐姐,你在哪兒?」

  凝露清脆嬌甜的笑聲響起:「我在這呢,你找不到麼?」聲音竟變成在他後
面了。

  世榮笑道:「姐姐,你在跟我玩捉迷藏麼?」

  聽見凝露笑道:「你來尋我,找著了有糖兒吃。」

  世榮頑心頓起,便又循聲去尋找,這回暗暗留心行過的花道,左一條右一條
地走了片刻,竟然又糊塗了,隱隱覺得其中似有玄機,忖道:「既說這是個大機
關,莫非是個迷魂陣之類的玩意?」當下以學過的五行八卦九宮諸變化默默計算
度量,誰知探究了許久,不但不能識別破解,反而愈感到其中的大變化大氣象,
心中暗暗驚異:「這到底是什麼陣式,竟絲毫不按五行八卦九宮諸法佈置的。」

  正如癡如醉,忽聽凝露叫道:「木弟弟,你在哪?」

  世榮心中一動,故意不答,隔了一會,又聽她叫道:「木弟弟,你聽得到我
說話嗎?」聲音裡已有些焦急。

  世榮仍忍住不吭聲,只聽凝露連聲喚他,聲音充滿了驚慌之意,而且每次皆
是從不同的方向傳來,顯然已在四下奔尋,心中微微一凜:「位置變換得好快,
這小道姑的輕功倒真是不錯。」等了一會,眼前纖影一閃,瞧見凝露從轉角處奔
過,忙一把撲出去,把她緊緊抱住。

  兩人一齊滾倒花地上,世榮壓住她笑道:「可被我捉著了,快賞我糖吃。」

  凝露滿面暈紅,小手拚命捶他,大發嬌嗔道:「哎呀,原來你竟是這麼奸詐
的!害人急死了。」

  世榮見她面上猶有驚慌之色,心中微微不忍,笑道:「有什麼好著急的呢?
最多不過餓死在這裡邊。」

  凝露道:「餓死在這裡邊還好,就怕你僥倖走出去了。」

  世榮道:「走出去便走出去了,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凝露道:「若是走回入口去自然沒事,怕的是你走到另外一端去了。」

  世榮不容她多想,接口問道:「走到另一邊又會怎樣?敢情是阿鼻地獄?」

  凝露道:「另一邊是我師祖爺的丹房,平日便不許人去的,今兒又是每月一
次的講經授道日,萬萬不能打擾的,若你不小心撞進去,我師祖爺惱起來,連師
父都保不住你哩!」想想兀自害怕,拍著胸口道:「真不該帶你到這兒玩的。」

  世榮心念電轉,道:「這地方真是好玩,我走來走去卻怎麼都找不著你呢,
所以只好等你來尋我啦。」

  凝露道:「你壞你狡猾!告訴你罷,這其實是一個迷魂陣兒,喚做『萬花結
界』,乃是我師祖爺親手所設,內有陰陽開闔、乾坤倒置之妙,若你不識其中道
理,即便走到餓死也走不出去哩。」

  世榮試探道:「這麼神奇,若有人不小心闖進來,當真走不出去,便乾脆把
這些花牆毀了,難道還阻得了誰去你師祖爺的丹房?」

  凝露道:「這層自然有想過,那牆裡邊藏著許多報警的傳聲鈴鐺,若有人破
壞,宮中的禁衛自會立即趕來拿人。」

  世榮暗思:「那老妖道的丹房裡究竟有什麼要緊的事物,竟然這般小心設
防?」繼而道:「從沒有僥倖走出去的嗎?」

  凝露毫不猶豫答道:「絕對沒有。」

  世榮盯著她笑道:「那你剛才為什麼還那樣著急?」

  凝露一怔,霎連耳根都紅了,咬牙道:「你還笑人家!唔…快放我起來。」

  世榮見她嫵媚非常,只仍壓住不動,笑道:「糖呢?我已捉住了你,你賞給
我糖兒沒有?」

  凝露胸口起伏不住,凝望著身上的少年,眼波漸漸迷醉起來,忽然微微仰起
嬌嫩鮮艷的小檀口,含羞道:「在這兒,要不要?」

  世榮緩緩吻落,才觸著香唇,小道姑雙臂便纏上了他的脖子,回吻得竟然熱
烈無比。

  世榮別有用心,探手凝露身上,衣裡衣外地溫柔撫慰,把她迷得一塌糊塗,
輕聲道:「姐姐,你好迷人。」

  凝露媚眼如絲道:「你喜歡麼?」

  世榮點點頭,一掌插到她腰裡去了,隔著小衣拿住一團滑膩膩的濕潤處。

  凝露顫聲道:「小冤家,你知道麼?姐姐那日一見到你,便將你藏在心裡邊
了。」

  世榮裝作情動似火,道:「我們回去屋裡吧。」使出銷魂手段,在她花底一
輪勾點揉捏。

  凝露嬌軀陣陣痙攣,底下早已黏膩一片,迷糊道:「這兒不會有別人來,你
先要了姐姐罷,晚上我再去你屋裡睡。」

  世榮便把她剝得精光,見其肌膚白皙如蘭,被周圍的鮮花襯得惹人無比,不
禁十分動興,當即就在這絢麗無比的萬花洞內縱情姦淫。

  凝露雖也學過些許淫功媚術,但如何是世榮的對手,不過半柱香光景,已被
弄丟了三遭,欲仙欲死道:「好弟弟,你怎麼這般強悍?姐姐都流好幾回了,你
卻還……還不出來?」

  世榮道:「你再浪些兒,我便射給你。」

  凝露聞言,妖嬈百呈,直至又丟一遭,卻仍不見男兒的動靜,哆嗦道:「真
要死了,你且饒了姐姐好麼?人家晚上再去陪你。」

  世榮笑道:「那你求求我。」

  凝露實在挨不過,口裡求饒聲如水流出,世榮方放過了她,見其軟爛如泥,
幾欲昏迷,心思一動,忽有了主意,湊過嘴去對著她耳心道:「姐姐,我抱你回
去歇息吧。」

  凝露點點頭,旋又搖搖頭,有氣無力道:「你不識路,走不出去的。」

  世榮幫她穿衣結帶,柔聲哄道:「你告訴我怎麼走不就成了,難道還在這裡
乾等麼?萬一有人來了,碰上了怎麼辦。」

  凝露只覺身子被抱起,心中甜蜜如飴,神魂顛倒間也不加細想,應道:「好
罷,我告訴你怎麼走,千萬別走錯了…」當下把這「萬花結界」的走法說與世榮
聽,什麼遇雙直行,見三左拐,逢四右拐……十分之繁瑣複雜,所幸世榮天資聰
稟,又學過諸般玄機變化,不過多時便已瞭然於胸,心裡更是訝異此陣的奧妙。

  世榮依著凝露所授之法,走了好一會,轉過無數面花牆,終於見到出口,笑
道:「姐姐,你瞧這不是出來了。」卻不見回答,低頭一瞧,原來懷中的小道姑
已甜甜睡去。

  走出花陣,世榮忽覺有些不對,眼前諸物竟與先前大不一樣,那座陣前的假
山無影無蹤,換做的卻是一間間琳宮華室,他只稍稍一怔,旋即明白:「定是來
到『萬花結界』的另一端了。」心中怦怦直跳,思量道:「既已到此,我何不趁
機探它一探?」主意一定,便重新走回「萬花結界」之內,尋了一處隱秘的地方
把凝露放下,怕其醒來壞事,便又點了她身上幾處令之昏迷的穴道,這才走出陣
去。

  世榮已知那葫蘆道長其實是白蓮教的長老級人物,修為必定十分驚人,絲毫
不敢大意,當下將功力運至自身極限,小心翼翼地緩緩搜尋,連過了幾間屋子,
皆沒發現什麼異樣,忽聞前面大屋內隱隱傳來人聲,忙屏息靜氣輕躡過去,貼牆
凝聽。

  只聞一聲嬌啼,有女人顫呼道:「哎呀,還是不行哩!」聲音既嬌又媚,似
欲斷腸。世榮忍不住運功於指,無聲無息地在紗窗上劃了道口子,探目朝內望
去,但見屋內錦堆秀帷,華美非常,其間或坐或臥著數人,唯一的男子正是在藏
錦塢見過的那個宇文長老,週身皮膚潔白如玉,肌肉塊塊隆起,竟不見絲毫多餘
的贅肉,令人難以相信這會是一個四十餘歲男人的身體。

  他盤膝端坐在一隻繡墩上,腿間掛著個寸縷不掛的美婦人,渾身白膩如雪,
正伏在男人的身上不住抽搐痙攣,只從那纖濃合度的背面,世榮也能認出她便是
今早方別的白藕聖姑,心道:「原來老妖道是這樣講經授道哩。」

  旁邊還有兩女,一個雲發散落,墮及股處,身上只餘一隻小巧的肚兜兒,上
邊繪著綠水波紋,浮著幾片紅色的芙蓉花瓣,露著底下細軟柔潤的森森烏草,四
肢修長,斜倚著男人,一條雪臂扶著白藕,麗目緊張的望著某處。

  另一個結著通心髻,斜插一支碧玉簪,桃腮杏靨,身上穿件月白密羅衫,底
下一條透紗花澗紅,跪在旁邊,手上拿著一條大汗巾,捂著兩人交接處,笑嘻嘻
道:「小白藕這回慘哩,掉了這麼多精兒出來。」

  那長髮麗人也道:「師父饒了這小蹄子吧,她都抽筋啦。」

  宇文長老身子一舒,白藕登時從他腿上滑了下去,在被堆上酥成一團。

  世榮瞧見他腿心那物,巨碩非常,似乎不遜自己,上面粘滿了厚厚一層乳白
色的漿液,心道:「這傢伙好功夫,竟把白藕弄得如此大洩。」

  宇文長老哈哈一笑,捋鬚道:「白藕最不肯上進,吃虧自然多些,你倆切莫
學她。」

  拿著汗巾的美人跪到他兩腿中間,為其仔細擦拭穢物,嬌聲道:「師父的大
神鼎功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哩。」

  世榮心中一跳:「神鼎功不過是道家傳說中的東西,難道世上真有其法?不
知威力如何?」

  宇文長老微笑道:「傳與你們三人的小玉爐功,與為師的神鼎功可謂陰陽相
成,若你們肯下苦功,也修煉到為師這等境界,到時我們陰陽雙修,更有勝此十
倍的大快活呢。」

  那長髮麗人雙臂摟住男人的脖子,吐吐舌兒道:「此時都險些兒受不了呢,
更勝十倍,那又是怎樣的光景,豈非把小命都快活丟了?」

  宇文長老道:「紅蓮,待你修煉到那境界時,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奧妙。」

  世榮心道:「這美人既是紅蓮,那另一個定然就是碧荷了,這老怪物艷福不
淺吶,竟收了三個這般惹人的尤物做徒兒。」

  碧荷雙手捧著男人那物,憐愛無限地貼在粉面上,道:「師父,大神鼎功已
經奇妙如斯,那先天神鼎豈非更是出神入化?為什麼還要我們去哄那狗皇帝修煉
呢?可不是白白的便宜了他嗎?」

  宇文長老笑道:「豈能白白便宜他呢!」見三個徒兒不解,又道:「你們都
知我教當今聖主武功蓋世,又是元老會諸尊合力推舉的,為何教中還有一些人口
服心不服?」

  紅蓮道:「這是因為教主並非前教主的親傳,又沒歷代教主皆擁有的掌教之
寶聖蓮令,所以教中偏遠諸系及極樂谷神兵諸將不甚心服,但這跟我們哄那狗皇
帝修煉先天神鼎又有什麼關係呢?」

  世榮聽見「極樂谷」三個字,心中一跳,只盼他們接下去會談及所在地點。

  宇文長老微微一笑道:「修煉先天神鼎是不是得先築一座通天台?」

  三個女徒越聽越糊塗,碧荷道:「恕徒兒愚鈍,這裡面又有什麼關係呢?」

  宇文長老捋了捋美須,道:「待我仔細說與你們聽吧。五年前,教中得到一
條消息,說是前朝後人帶著國璽從南邊入境,意欲收編前朝殘餘的各路勢力,當
時教中諸尊皆認為應去謀求聯合的可能,前教主便帶了教中數十名高手一同赴往
南疆,不想這一去便從此沒了消息,此後教中諸尊不知派了多少高手入疆尋探,
但都沒有找到絲毫線索。而我教規模何等龐大,怎可一日無主,因此元老會就推
立了新的教主。」

  白藕嬌慵無力地趴在被堆裡,奇道:「前教主和那數十名高手的實力何等超
凡,怎麼會一齊失陷?且連半點消息都留不下來?」

  五年前,也正是世榮奉皇帝密令出使南疆的時候,想起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
風雲,竟猶歷歷在目。

  宇文長老道:「這便是最令人不解之處,難怪教中會有人懷疑問題出在我們
自己的內部。」他頓了一下,續道:「元老會雖然推立了新教主,但對於尋找前
教主及那數十名高手的努力,這數年來卻從未停止過,直至三年前,朝庭抄斬了
三朝大內司庫丁翊,我們才獲得一條重要的線索。」

  三徒異口同聲問道:「什麼線索?」

  世榮也凝耳傾聽,生怕漏掉了任何東西。

  宇文長老道:「我們在朝庭的眼線密報教中諸尊,從丁翊府內搜出一本記載
著他所收藏寶物的冊子裡,竟然就有聖蓮令這一項。」

  三個女徒皆輕呼一聲,世榮也悄然聳容,心道:「江湖盛傳丁翊收藏了許多
非同小可的寶物,不想其中竟有聖蓮令。」

  紅蓮道:「丁翊好像從未去過南疆,聖蓮令怎麼會落入他的手裡呢?」

  宇文長老道:「這就不得而知了,這丁翊甚是古怪,幾件江湖上的異事好像
都和他有點干係。」

  碧荷道:「既然有了線索,那我教怎麼不想法子把聖蓮令請回來?」

  宇文長老道:「當今教主得到消息,立即派人潛入朝中繼續尋探,才得知朝
庭並沒有找到那本冊子上所記載的東西,狗皇帝本欲下令掘地三尺,但因東太師
同幾個朝中元老合力勸奏,只是封存了丁翊的府第,時至今日,都未再有任何舉
措。」

  碧荷問道:「這又是何故?」

  宇文長老目遙遠方,緩緩道:「或許是因為一個鮮為人知的傳說……」他頓
了頓,才接著說下去:「在丁翊府第的地底,其實還埋藏著皇朝的龍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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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三峰采戰

  屋內三個女徒及窗外的世榮聞言皆不禁聳容,白藕道:「徒兒明白了,狗皇
帝是害怕掘傷了自家的龍脈,因此才不敢輕舉妄動!」

  宇文長老點點頭,道:「龍脈此說未必屬實,但茲事重大,又乃東太師等幾
位朝中元老所奏柬,狗皇帝縱然只有一分相信,也是萬萬不敢冒險的。」

  紅蓮幫他輕柔地捏拿著肩膀,道:「這麼說來,丁翊故府地下到底有沒有寶
庫,卻是無人真正知曉啦?」

  宇文長老道:「雖無法證實,但此事關我教中至寶聖蓮令,哪怕只有萬一的
希望,也不能輕易略過。」

  白藕問道:「師父,那聖蓮令雖是我教寶物,但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宇文長老道:「豈止重要,聖蓮令能成為本教教主的掌教之寶並非偶然。」

  碧荷道:「傳說它有將使用者功力放大的奇效,這可是真的?」

  宇文長老點了下頭,道:「毫無虛假,我教歷代教主修煉的聖蓮大法,威力
幾可與少林的易筋經、武當的太極拳並駕齊驅,若有了聖蓮令的配合,便可穩操
勝券,更有一樣,若要調動極樂谷的八萬神兵,非它不可。」

  世榮心中一跳,眼都熱了:「又談到極樂谷了,快快說出它在哪兒,好教我
來個先下手為強,把那所謂的八萬神兵殺得片甲不留!」

  紅蓮道:「雖然沒有聖蓮令,但柯教主的話,極樂谷諸將真的敢不聽嗎?」

  宇文長老道:「為了保證對極樂谷的絕對領導權,前教主沈士宇曾頒令谷中
諸將,若無聖蓮令的指揮,教內誰都不能調動神兵,即便是他親來也不行。」

  白藕喃喃道:「無怪柯教主才這樣著急,若誰真的尋著了聖蓮令,豈非一件
天大的功勞!」

  宇文長老道:「在還未徹底查明沈教主下落之時元老會便匆匆推立柯昱為新
任教主,只是當初的權宜之策,為的是避免我教在群龍無首的狀況下四分五裂,
但也因此招惹來教中一些支系的猜忌懷疑,是以柯教主在登位的那一天就親自宣
布,異日若有誰持聖令回來,他便立即退位讓權。」

  紅蓮道:「哎呀!這可不妙,若是謀害了沈教主的仇家得到了聖蓮令,柯教
主是不是也得拱手將位子讓與他?」

  宇文長老道:「這也沒那麼容易,若無我們元老會的支持,即便有誰持著聖
令回來,也不見得能登教主之位。」

  碧荷恍然道:「總之那聖蓮令是件十分關鍵的事物,徒兒有些明白了,教主
請師父潛入皇宮,為的便是打探那地下寶庫的虛實,以便我教日後迎回聖令。」

  世榮忖道:「原來白蓮教中還有這一樁大秘密,那聖蓮令若被我聖門中人得
之,豈非大大有文章可做?」他胸藏大志,想及或許有可能控制那極樂谷的八萬
神兵,心頭不由怦怦直跳,渾身都燥熱了起來。

  宇文長老捋了捋美須,微笑道:「正是,但這只為其一。如今中原雖似四海
昇平,但週遭強敵環伺、危機四伏,東南沿海倭寇橫行成患,西南界外前朝餘孽
蟄伏搔擾,南疆諸族養兵備甲蠢蠢欲動,北面更有強虜壓境,而狗皇帝卻昏庸無
能,罷賢不用,專喜諂佞,且又貪花戀色荒淫無度,今朝早已是積弱不振危如累
卵,把這昏君取而代之,不過早晚的事,以其將這大好河山拱手送與他族,還不
如讓我們自家人得之,聖教積養多年,等的只是一個契機而已,教主命我入宮服
侍狗皇帝,更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裡應外合,鑄就我白蓮盛世!」

  世榮心道:「白蓮教的野心果然非同小可,竟也來跟我聖門爭天下!他們把
這老妖道遣入宮裡做內應,安插在昏君的身邊,倒是一步極利害的奇招。」

  白藕歇了好一會,已有力氣支起身來,在被堆裡嬌慵可人地抱住男人的腿,
膩聲道:「可是師父用那出神入化的先天神鼎功來籠絡狗皇帝,還是太便宜了他
吧。」

  宇文長老笑道:「我只要他築那通天台,到時神功傳或不傳豈非由我。」

  碧荷嬌笑道:「是啊,到時便是胡亂傳些什麼功夫,那蠢東西又怎知是真是
假,最好能引得他走火入魔,腦子弄出些古怪毛病來才妙哩!」

  世榮見她生得十分清麗可人,心中暗歎:「真可謂貌若天仙心如蛇蠍矣!」

  白藕吃吃笑道:「師姐最壞啦,嗯………築那通天台對我們聖教有什麼好處
嗎?」

  宇文長老道:「築一座通天台糜費不下幾百萬兩銀子,國庫早已空虛,到時
昏君只得又下旨搜刮民膏民脂,苛捐重賦之下,百姓還經得起這等折騰麼,天下
一亂,便是我聖教舉事的大好契機了。」

  世榮聽得心中凜然,思道:「原來他們哄狗皇帝修煉那什麼神鼎功,目的便
是為此,哼!天下一亂,是你白蓮教舉事大好契機,又豈非我聖門問鼎中原的大
好時機!這一計策,倒無需去破壞他們。」

  白藕兩隻滴粉搓酥的玉乳貼著男人的膝蓋輕柔廝磨,撒嬌道:「師父呀,前
幾日徒兒已把那狗皇帝哄得神魂顛倒了,但一提及修煉先天神鼎功時,他就說因
有鎮國公牛清那幾個大臣極力反對,所以不敢建造通天台哩。」

  紅蓮蛾眉軒起,雪靨上籠了一層煞氣,恨聲道:「我哄他時,他也這麼說,
看來那幾個老傢伙真是絆腳石兒,何不想個計策廢了他們!」

  碧荷道:「對對對!把那幾個討厭的老東西除掉,狗皇帝到時豈非都聽我們
的?」

  鎮國公牛清一直都是世榮的心頭大患,聽到此處,暗道:「你們白蓮教倘若
能將那老不死除掉,可當真幫我聖門的大忙了。」

  宇文長老沉吟道:「別人暫且不提,那鎮國公牛清乃三朝元老,又是八公之
首,手裡有先帝所賜的勸賢鞭,朝中大臣裡,狗皇帝最怕的便是此人,想要除掉
他,談何容易。」

  紅蓮眼珠子一轉,道:「那我們就來暗的,龍象聖使不是就在都中麼?聽說
冰魄老妖近日也要入都,師父何不請他們出手。」

  世榮一聽,心道:「那日與妖道在藏錦塢見面的,果然是白蓮二聖使中的龍
象使者,江湖上傳說此人的大力龍象功威力驚人,行事又極為狠辣隱秘,他既在
都中,我聖門中人行事可得小心了。」

  宇文長老道:「此也不妥,牛清手下能人異士甚眾,而且聖捕侯小月不日將
回到都中,就算龍象肯出手,也未必能成功,何況教主命他留在都中只是為了接
應我,如非到那最緊要的關頭,萬萬不可暴露的。」

  白藕道:「冰魄老妖呢?那怪物的武功自成一家,詭異得嚇人,麾下又是兵
強馬壯,請他出馬豈非最適合?」

  宇文長老道:「冰魂老妖位列六妖之首,可算是教內前十名的高手,若由他
擊殺牛清,倒也有些成數,但他此番奉教主之命入都,為的是要搶先在極樂谷一
系人馬之前尋獲聖蓮令,怎能分心其他。」

  紅蓮訝道:「極樂谷也有人要來都中麼?」

  宇文長老點點頭,神色凝重道:「極樂谷一系素來疑心沈教主是為教內人所
害,是以一直不肯完全歸服柯教主。他們今次入都,乃是擁護著沈教主之女沈瑤
而來,估計他們也要在丁翊故府上動腦筋。」

  世榮思道:「這下子可熱鬧了,如此多的白蓮教高手一齊入都,加上來捉拿
我這採花大盜的各路人馬,不把都中鬧個天翻地覆才怪哩!」隱隱覺得此際正是
興風作浪的大好時機。

  白藕道:「師父,沈瑤乃前教主之女,冰魄老妖卻是柯教主指派,萬一他們
因為尋那聖蓮令衝突起來,您將會幫哪邊呢?」

  道人緩緩道:「他們皆為聖教中人,怎可偏袒哪邊…」他停了一下,接道:
「但我宇文奇曾向沈教主發過誓,要絕對效忠聖蓮令,到時誰能迎回聖令,為師
便擁護誰。」

  碧荷趴在宇文長老腿間,雙肘支著男人的大腿,手托下頷,蹙眉道:「這麼
說入都的兩路人馬都不能為我們所用嘍,噯喲!頭痛死了,這也不成那也不成,
到底怎樣才好呢?」

  宇文長老微笑道:「要哄得那昏君下決心大撒銀子建造通天台,絕非一件易
事,你們不成,為師還有另外的計策,無需擔心了。」

  白藕幽幽歎道:「都怪我們幾個學藝不精,不能把那狗皇帝收得服服貼貼,
還需師父勞神費心。」

  碧荷吐出香舌,尖處在男人的巨物前端輕舔了一下,膩聲道:「好啦好啦,
今兒可是講經授道之日,紅蓮白藕你們都浪過了,師父該痛一下碧荷啦。」

  紅蓮突然彎下身子,把手往她腿心裡一掏,旋即直立起來,叉開五指,只見
其間濁膩如絲,笑道:「呸!還沒浪就先濕成這樣,數你勁頭最大。」

  碧荷毫不為意,笑道:「就是看了你倆的浪勁兒,我才這樣哩。」抬頭轉向
男人,嬌語道:「好師父,上月你多痛了紅蓮兩回,今兒可不能偏心啦。」

  宇文長老微微一笑,道:「你上來吧,為師先看看你的小玉爐功有沒有進
展。」

  碧荷粉容染暈,美目流彩,喜孜孜地直起身來,忙褪了底下那條透紗花澗
紅,一手搭著師父的肩膀,一手扶住朝天巨莖,蜂腰拆了拆,把玉戶對準龜首,
嬌軀往下一沉,便緩緩將男人的陽物吞食進去……直至近根處,發出「啊」地輕
呼一聲,方才頓住,挨了一小會,便開始套弄起來。

  宇文長老安坐如山,任由腿上的女人妖嬈,瞑目半響,緩聲道:「別貪玩,
你先固好元陰。」

  碧荷卻愈聳愈速,浪哼道:「不管啦,師父個多月沒痛人家哩,讓徒兒先美
一回嘛。」

  宇文長老斥道:「胡鬧!這久蓄之精最為寶貴,怎麼可不經搬運循煉就隨意
丟出來,糟蹋了好東西可饒不了你!」

  世榮修煉的月華精要乃屬採補之類的功夫,房中術已臻爐火純青的境界,心
道:「這老妖物果非庸手,不知他的大神鼎功有什麼奇妙之處?」

  碧荷嬌喘吁吁,四肢如八爪魚般攀緊男人,撒嬌道:「徒兒想死師父啦,只
此一回,下不為例。」

  宇文長老也甚寵這個清麗可人的徒兒,哄道:「陰陽相得,水火既濟,先存
後施,有張有弛,那才更加快美有趣,連這道理你也忘了麼?」

  紅蓮把手探到碧荷股心,尾指在菊眼上輕輕搔了一下,笑道:「她這會子只
想著一個『浪』字,別的哪還記得。」

  碧荷打了個哆嗦,但此刻哪還有工夫理會她戲弄取笑,迷迷糊糊向長老吟絮
道:「師父啊,徒兒這半月裡勤修苦煉,半點不敢偷懶,卻不知怎麼,那小玉爐
功越煉越……越覺得難過,就連晚上睡覺都夢見讓師父痛呢。」

  白藕在被堆裡用綿乳捂煨男人兩腳,嘻嘻笑道:「小蕩婦,那不是晚晚都流
水兒。」

  宇文長老一聽,面露憂色道:「此象可非好事,莫不是你練功的走岔徵兆?
還不快快扃守元陰,待師父幫你察探歸正。」

  走火入魔乃是練功者最忌怕之事,碧荷吃了一驚,忙將心猿意馬拘起,顫聲
道:「師父,可……可嚴重麼?」

  宇文長老道:「也莫怕,只依為師的話去做,自然無事,固好元陰沒有?」

  碧荷粉臂摟住男人的脖頸,點點頭道:「徒兒緊緊守著呢。」

  長老道:「好,為師先為你察探徵候,切莫輕易動興。」

  世榮從紗窗上劃開的口子望進去,見那宇文長老展手摩弄婦人雙乳,旋而經
脅、腰、腹至阜,其勢細膩有致緩急合度,宛如在把玩一件名貴無比的玉器,他
是此道高手,細瞧之下,立知道人手法奇高,一揉一捺,一捂一握間無不是精雕
細琢暗藏玄妙,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過不一會,便見碧荷兩顴紅暈,星眼含餳,只是她心中緊記師父的話,運功
死死固守著驪關。

  長老又湊首過去與她接吻,吮咂唇舌,底下開始緩緩聳動,也不知使了什麼
玄妙功夫,只不過數下,一注清膩蜜液就從婦人的玉蛤縫裡滾了出來,順著男人
的腿蜿蜒而下,還沒流到被子上,已被底下的白藕檀口接住,用舌舔入嘴內。

  碧荷鼻息咻咻,嬌軀輕輕顫抖,玉首不時甩動一下,彷彿已難挨之極。

  世榮心中凜然:「好利害的手段,還沒過百抽,也不見有何動作,便能把女
人撩誘至這地步,真乃搬運循煉陰元的大行家。」

  宇文長老忽道:「為師已勘明你內裡氣脈走岔之處,徵候不大但也不小,這
就為你引導歸正,其間千萬不可丟身子,你且以鎖爐小玉扣守著吧。」

  碧荷含糊應了,合目緘口,似在調息運氣,狀如忍便憋尿。

  又聽道人言:「結蓮勢最能助小玉扣扃守陰元,你為何不用?」

  碧荷忙將兩條如瓷似玉的美腿盤起,環繞男人腰上,嬌媚欲滴道:「徒兒只
想著別被師父弄出來,腦子就不管用了。」

  紅蓮也輕喘了起來,嬌軀緊貼著男人道:「師父要施展化真術麼?」

  宇文長老道:「非此不可,否則難以將碧荷走岔的氣脈導正。」

  紅蓮兩隻雪乳纏磨男人的背膀,嬌聲道:「徒兒不依啦,師父方才在白藕身
上施了一次化真術,如今又輪到了碧荷,人家卻……好久沒有嘗過了。」

  長老道:「莫鬧,你只要好好侍候著,待會自有快活的。」兩手捧住碧荷雪
股,往已一按……

  碧荷「嗯呀」一聲,只覺花心被深深地刺了一下,渾身毛孔皆張,魂不附
體,兩條美腿一跳,所結的小玉扣差點便要散掉。

  道人見狀,對嬌徒低聲吟唱口訣:「提氣入丹田,上向脊脅,起華池……夾
縮下部,按定心神……存想玄關…之下尾閭之穴……」下體有節奏地時舒時展,
動作並不見大,便刺得婦人乍驚乍戰。

  世榮想知他道術深淺,凝耳聆聽,無奈宇文長老聲音極低,又相距甚遠,饒
他功力深厚,也只能聞得斷續之言,雖是管中窺豹,已感其法玄異精妙,竟與自
已的月華精要截然不同。

  但見碧荷香舌半吐,身子嬌顫不住,上邊的月白密羅衫滑落腰際,露出鴿絨
般的細膩美膚,頭頂的碧玉簪斜斜欲墜,那通心髻早已四下散開,縷縷秀髮垂
落,半遮了酥胸,分外誘人。

  旁邊另外兩個嬌徒瞧得心酥神搖,一下一上,一前一後貼著不住纏磨,更添
許多撩人春色。

  世榮剛才在「萬花結界」內與凝露荒唐了一回,卻未洩過,此際瞧了屋中情
形,不覺口乾舌燥,襠內燙熱了起來。

  碧荷忽然哼吟道:「師父,好……好難挨哩,徒兒快……快……嗯呀!」掛
坐男人身上,一副香魂欲化的樣子。

  宇文長老道:「大功即成,你萬不能功虧一簣,待我引出三峰大藥,不但可
將你體內走岔的氣息歸正,還能助你的功力更上一層。」

  世榮一聽,心中立時雪亮:「這妖道要采他徒兒的三峰大藥,怕不是為了自
個受益吧!」

  原來所謂三峰大藥,乃屬道家採補說法,他修習的月華精要中便有細述:上
峰曰紅蓮,藥名玉泉,又名玉液、醴泉,自女子舌下兩竅中出。其色清碧,為唾
之精;中峰曰雙薺,藥名蟠桃,又名白雪、瓊漿,自女人兩乳中出。其色雪白,
其味甘美,為乳之精,若未生產女人無乳汁者,采之更有補益;下峰曰紫芝,號
曰虎洞,又名玄關,藥名黑鉛、月華,自女子玉宮出。其質津滑,觸之麻人,乃
陰之精,三藥之中最為補益。

  男子若能將三峰大藥納於丹田,便可灌溉五藏,左填玄關,右補丹田,生氣
生血,填精補髓,以益元陽。長采久受,更可經脈相通,益壽延年,逍遙雲漢,
游宴黃庭。

  說白了,其實便是搬運循煉女子體內陰元,由口、乳、陰三處采汲出精華,
對男人來說自然大補,對女人而言卻是大虧了。

  碧荷聲音如咽如泣,顫叫道:「可是…可是徒兒……身子裡邊好……好熱,
噯呀!好奇怪了,嗚……身子要…要融掉了……嗚……」只見她雪白的肌膚上泛
起大片大片的紅潮,脖頸下、乳溝心、後腰肌、及大腿根等數處更是殷紅如血,
顯得既怪異又誘人。

  紅蓮驚疑道:「師父要采三峰大藥嗎?那碧荷不是…不是……」後邊的「虧
得很」三字卻不敢說出來。

  道人道:「你們放心,為師識得回榮接朽之術,不但不會虧損碧荷,反而能
令她的功力更上一層樓。」說著漸刺漸疾,也知這嬌徒兒耐不了多久,但因那三
峰大藥搬運循煉愈久愈補,更能吸收女子體內的陰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弄將出
來,當下悄把兩手扶在她腰肢上,十指暗運玄功分捺數穴,令其不能丟洩。

  世榮眼尖心明,才不信他那「回榮接朽之術」的鬼話,暗道:「這妖道好狠
毒,做他的徒兒可吃虧得很吶!」

  碧荷玉首連甩,漲得花容酡紅,兩腿早盤不住男人的腰胯,無奈身上穴道被
制,只是丟不了身子,汪汪涕淚皆出,顫呼道:「嗚……怎會這樣?徒……徒兒
已散了功,怎……怎麼還丟不了呢?嗚……好……好辛苦呀,師父救我!」

  道人默不吭聲,巨莖連連深突狠刺,龜頭挑到女徒兒的花心上,只覺那物腫
脹得宛如新摘魚膘,軟滑潤膩,觸之美不可言。

  紅蓮見師妹身子時繃時舒,似欲從她師父身上掉下來,忙從男人背後伸出雙
臂,將其抱住,喘息道:「妹子莫急,師父正幫你運功調納呢,再忍一忍吧。」

  跪在被堆裡的白藕,從底下瞧見她師父那佈滿怒筋的肉棒進進出出,出時半
露龜首,沒時幾盡莖根,把師姐的嫩蛤百般翻犁揉剖,不覺欲焰如火,呼著滾燙
的鼻息,竟仰起粉面,吐出香舌,去舔舐碧荷股心內的菊眼,含糊道:「好姐
姐,我也幫你弄出來。」

  碧荷目瞪口呆,真不知是苦是樂,左側腰上一鬆,玉首突被師父一手扳住,
檀口隨即給男人的口唇罩住,神魂顛倒間剛要渡舌過去,兩邊唾竅驀地一酸,許
多津液湧了出來,填了滿滿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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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續請看(第五十二回) 姐弟兼收


紅樓遺秘 (第五十二回)

           第五十二回  姐弟兼收

  原來卻宇文長老放了她左腰上的數處穴道,令其先出上峰大藥,唇舌探得醴
泉已產,立展玄通,用力一吸,頓得芬芳滿口。

  世榮見他們口角隱有碧光閃動,心知碧荷上峰大藥已出,益了妖道。

  碧荷媚眼如絲,鼻中吟聲似醉。

  不過片刻,道人便離了婦人香唇,一手捏住她一隻奶頭,一口罩到另一隻
上,右腰側的食指與無名指鬆開,又放了兩處穴道……

  碧荷立覺混身一酥,兩乳猛然鼓脹,似有什麼東西自男人噙住的那只乳蒂一
注注射出。

  宇文長老滿口甘美,連吞數口,才放開這只奶頭,轉首又去吸食另一邊。

  旁邊兩女雖然早已聽聞此道,但還從未被宇文長老采過三峰大藥,這時親眼
瞧見未經孕產的碧荷,一下子便被弄出許多乳汁來,既是新奇又覺有趣,大為佩
服道人的神妙玄功。

  碧荷出了一身香汗,嬌軀無處不膩,濕淋淋的猶如剛從水裡撈出來,整個人
虛脫乏力,幾乎是掛在男人的巨棒之上。

  宇文長老忽離了繡墩,將碧荷按倒在鋪得厚厚的被堆之中,大開大合大聳大
弄,一氣抽送了近百下。

  碧荷嬌啼不住,兩隻白足亂蹬亂踏,急得直哭喚道:「怎麼會這樣?要丟要
丟,徒兒要丟!」

  道人不理不睬,又狠抽猛聳了幾十下,只覺徒兒陰中如膏如淖,心知火候已
到,按在碧荷右腰上的余指盡數放開,底下拚力一聳,龜頭準準地紮在她那腫脹
不堪的肉心子上,隨之使出化真術,悶哼道:「大功告成啦,乖徒兒丟個痛快
吧!」

  碧荷驟然失神,只覺一道極強的吸力直透入玉宮之內,嫩心酸得幾欲壞掉,
整只小腹都痙攣起來,滯了片刻,才嬌嬌顫啼一聲,花眼剎那綻放,噴吐出股股
濃稠如粥的陰漿,丟洩得死去活來。

  旁邊兩女見道人後腰肌肉收束不住,心知他在施展那收魂奪魄的化真術,她
們皆嘗過箇中滋味,一個個瞧得面紅心跳,鼻息咻咻。

  宇文長老美美地領受著,悄運大神鼎功中的采汲秘法,將精華細細吸收,納
入丹田之內。

  白藕見碧荷香舌半吐美目翻白,神色不對,驚慌道:「師父師父,你瞧師姐
變成這樣子了!」

  宇文長老微笑道:「無妨,她這是快美不過,暫入假死之態,待為師施展回
榮接朽之術,將調和之精反哺回去,即能令她轉醒過來。」他連挑三徒,粉香膩
玉,貼體熨肌,也已有那射意,當下鬆開精關,默運玄功,從丹田調出一股雄混
氣勁,和著陽精射了出去。

  碧荷軟爛如泥,目森耳鳴,口不能言,只道就此仙去,倏覺男人用龜頭將花
心眼兒堵住,一道強勁如矢的熱流倏地灌入,嬌軀猛然一震,竟能大聲哼叫起
來,片刻之後,便覺週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隨即昏昏睡去。

  白藕見碧荷似眠非眠、似醉非醉地蜷縮成一團,擔心問道:「師父,師姐可
好了?」

  宇文長老拔出黏滿穢物的肉莖,盤膝而坐,笑道:「她原本就沒事,修習小
玉爐功自會產生幻象,越至深層,幻象便會越來越甚,一直煉到能將幻象控制,
並能隨心所欲的運用制敵,才算大功告成,看來碧荷的進展比你們倆要快,已經
開始出現幻象了。」

  紅蓮訝道:「那方才師父怎麼說她……」

  宇文長老道:「為師看她不肯用功,是以出言警嚇,你們瞧她不是因此得了
許多快活麼,功力還將由此更上一層。」

  世榮見那碧荷雖然神疲態倦,肌膚上卻似泛著一層似有似無的淡淡暈華,果
然是受補增益之象,心道:「妖道竟識得這等神妙的回榮接朽之術,月華精要太
過霸道,若有此法,與我歡好的女人不但可保無虞,或可因此受益也未定哩。」
想起可卿自與他歡好以來,身子每況愈下,不覺憂心如焚,暗暗盤算如何才能將
那回榮接朽之術偷學到手。

  白藕撲入道人懷裡,大發嬌嗔道:「原來如此,師父好偏心吶,徒兒可不依
哩。」

  紅蓮也隨之擠入,在男人胸前撒嬌,哼哼道:「人家也不依,師父老是偏寵
碧荷。」

  宇文左擁右抱,攬著兩個千嬌百媚的徒兒,大笑道:「你們三人,為師哪個
不寵!已修習了大半天,先喚人去弄些酒菜來,養養精神,今晚繼續修煉,到明
兒天亮時,包管叫你們都欲仙欲死脫胎換骨,哈哈!」

  紅蓮應了一聲,從男人身上滑下來,往世榮這邊走來,卻是到牆邊拉動繩子
打了個鈴。

  世榮急忙縮低腦袋,蹲伏窗下,心知她是招喚下人進去侍候,生怕被撞見,
便悄悄躡步離開,復轉入那「萬花結界」中去,背起被他點了穴道的凝露,依著
她所授之法,朝另一向的出口摸去。

     ***    ***    ***    ***

  寶玉與可卿魂飛魄散,一齊轉首瞧去,卻見秦鍾閃進軒來,撲上竹榻,一手
拿了寶玉,一手捉住他姐姐,笑道:「你們倆什麼時候好上的?快活了幾回?都
快快給我招來!」原來他在屋裡久候寶玉不歸,生怕他醉倒在路上,便起床出來
尋找,四下不見,走出老遠,才在這醉碧軒裡擒獲兩人。

  可卿羞澀萬分,恨不得能立時尋個洞兒藏進去,酡頸緋顏道:「我……我…
沒……你快走!」情濃之際,忽著了驚嚇,那股迫於眉睫的丟意早逃到爪哇國去
了。

  秦鍾嘻皮笑臉道:「哎呀呀,有了心上人,便不認得自家的弟弟啦。」扭頭
朝寶玉道:「好呀!上回說不敢,今兒卻把我姐姐這樣了,原來是在哄人呢!快
招快招,到底偷過幾回了?」

  寶玉陪笑道:「久慕佳人,今方得幸相逢,以酬夙願,只此一回耳。」

  可卿聽寶玉此際還文縐縐地胡扯,耳根都紅了,大嗔道:「快放我起來!」

  秦鍾笑道:「機緣難得,這會兒絕不會有人到這來,再玩一會又何妨,好姐
姐,我也來!」上前與寶玉一起擁住可卿,嘴巴朝她臉上髮梢亂香亂拱。

  可卿通體酥軟,哪有力氣相拒,嚶嚀道:「求求你們,不要鬧了。」

  秦鍾道:「姐姐莫羞,我與玉哥哥早就盼著這一天呢,今兒便遂了我們的心
願吧。」說著朝寶玉霎霎眼,呶了呶嘴。

  寶玉會意,也十分捨不得可卿,底下又輕輕抽送起來。

  可卿雖曉得寶玉已知她們姐弟亂倫,仍猶羞不可耐,渾身如燒,眼波似醉,
呻吟道:「不可以……不可以……」

  秦鍾雙手捧起姐姐俏臉,朝她櫻唇吻去,含糊道:「怎麼不可以?我們三人
相親互慕,如此一起銷魂快活,便是天然天意,最為至情至性的,睬那些無聊透
頂的禮教倫常做什麼!」

  可卿被兩人前後夾攻,幾乎崩潰,哪裡還能去反駁她弟弟的強詞奪理,心裡
只覺今日極背綱倫,萬萬不該,惶愧與快美交加,羞澀與刺激作對,真不知是苦
抑樂如何是好。

  秦鍾見姐姐嬌顏如桃,美艷得不可方物,心中愛慾如火,吻過香肩酥乳,底
下已勃然發起,挑得襠如高蓬,當即解開腰頭汗巾,褪下褲子,又朝寶玉打了個
眼色。

  寶玉知他意思,想起兩人那夜如何一起狎弄鳳姐兒,不禁一陣銷魂,便把玉
莖拔出,將可卿抱起,翻轉過來……秦鍾會心一笑,悄悄從他姐姐背後掩上。

  可卿昏昏沉沉地被他倆人擺佈,花穴中的燙杵忽然離去,頓感空虛難過,正
自悵然若失,又覺前後有物堵住,分別抵於花溪菊眼之上,心中狂跳起來,顫聲
叫道:「不要……」話音未落,那前後之物已同時發力,一齊往自己體內突入。

  可卿只覺漲滿欲裂,卻又充實暖燙,美得險些兒叫出聲來,雙手不由扶住了
寶玉的肩頭。

  前邊仍由寶玉穿溪尋源,但因莖肥龜碩,加上秦鍾於異道壓迫,縱然已潤如
油浸,也難一蹴而就。

  秦鍾寶貝纖長堅硬,雖摘的是後庭花,道旱路窄,卻能後發先至一搶到底,
刺到腸頭,令可卿大顫了一下。

  待到前邊的寶玉擒到桃源嫩心,可卿「啊」的一下,終忍不住哼了出來,聲
音既嬌又媚,她只想拚命壓抑,卻愈是蕩人魂魄。

  哥兒倆已有在小木屋裡連袂大戰鳳姐兒的經驗,當下各據綺地,你進我退,
你來我往,甚為默契,順暢中偶爾卡殼頓滯,更攪得可卿魂飛魄散。

  秦鍾抬眼望著寶玉,神情恍惚,悶哼道:「我們三人,終得一起銷魂哩。」

  寶玉也覺如夢似幻,若在前一天,此情此景怎能想像,即便是做夢也都絕然
不敢的,噫聲道:「天下之樂,只怕莫過於此了。」

  秦鍾在後任意索取,加以用舌舔耳掃頸,寶玉於前極力的奉承,又俯頭吃那
紅艷艷的奶頭兒,可卿週身骨頭仿似被盡數抽去,癱軟於兩個男兒中間,身上的
毯子雖然早已滑落,卻感溫暖如春,舒美萬分,心中惶意漸淡,不覺輕輕哼吟起
來。

  寶玉柔聲問道:「卿卿,你可冷麼?」

  可卿搖了搖頭,聽見她弟弟背後笑道:「好親熱哩,這麼喚我姐姐呢。」心
中既羞又甜,身子一暢,從玉蛤裡滾冒出一大股滑滑的蜜液來,流得三人腹腿皆
膩。

  兩少年見狀,心頭有如火裡添油,底下一齊大力抽聳,只把可卿弄得似哭似
笑,身兒魂兒沒個安排處。

  寶玉還道最近十分耐久,先前囫圇吞棗,不明怎麼一下子便洩了,此際細細
品味,才知可卿不俗,只覺她那花房之內滑似凝脂,嫩如魚腸,肉莖宛如在一塊
戳不爛弄不壞的豆腐中抽插,龜頭前端更屢屢碰著一粒軟中帶硬的妙物兒,一觸
骨頭便是一酥,美得股心突跳不住,竟又有些洩意滋生出來。

  可卿身子不似鳳姐那般豐腴,寶玉與秦鍾一前一後分道齊馳,中間彷彿只隔
著一張吹彈得破的薄薄皮兒,一溝一壑感覺十分之清楚明顯,兩人相視而笑,不
時相互砥礪較勁,你頂我揉你來我往嬉戲不休,箇中滋味,筆墨難描。

  可卿哪曾嘗過這種滋味,燙著俏臉,餳著眼兒,想到一個是素來最痛愛的弟
弟,一個更是心底最得意的人兒,此刻竟一前一後,齊將那最羞人亦最撩人的東
西深納於身,只覺渾身通泰,透骨酥麻,方才驚跑的丟意又漸清晰,無可遏制,
情不自禁間探首往前,火燙的櫻唇在寶玉胸膛上亂親亂吻。

  寶玉也一陣意亂情迷,兩手捧起可卿的俏臉,把嘴罩到她檀口上……

  可卿雙臂摟住男兒脖頸,軟滑香舌不時悄吐過去,讓他吸吮憐愛,心中銷魂
漸濃,陰內花心上的妙眼悄然綻開,軟軟嫩嫩地將龜頭輕啜淺咬。

  秦鍾在後邊瞧見姐姐纖腰繃束,股肌收緊,又感其肛內油肥一片,腸頭腫脹
如李,似乎到了那要丟的光景,忙道:「姐姐要流了麼?我們三個一起來吧。」

  可卿渾然不覺,滯凝著嬌軀,眉目之間儘是嫵媚之情妖嬈之色,她本就美若
仙妃,此刻更是嬌艷絕倫,寶玉前面瞧著,不覺筋麻骨軟,驀地渾身一酥,暗叫
不好,陰莖暴跳不住,已陡然射出精來……一滴一滴都甩打在女人的花心子上。

  可卿驟覺嬌嫩上一燙,週身汗毛皆豎,「唔呀」一聲,兩乳緊貼住前面的得
意人兒,嬌嬌戰戰地哆嗦起來,她本就呼之欲出,突受了寶玉的玄陽至精,哪裡
還挨得過,剎那也掉了身子,這回不比先前兩遭,股股濃陰如漿排出,丟得花容
失色,三魂杳杳七魄悠悠。

  後邊的秦鍾頓感姐姐股內劇烈收束,糾結如箍,絞得肉莖美不可言,下體狠
命往前一挫,龜頭怒紮在那油滑的腸頭之上,悶哼一聲,也隨之翕翕然地射了起
來。

  三人我抱你你抱我,我纏你你纏我,丟洩得天昏地暗欲罷不能。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秦鍾道:「真好,我們這叫做水乳交融,三個竟是一齊
洩的。」

  寶玉卻道:「卿卿,你可好麼?」

  可卿依在他胸側,吃羞道:「有什麼好的,被你們兩個小魔王纏磨死了。」

  秦鍾做狀朝空氣中嗅了嗅,笑嘻嘻道:「這麼香,姐姐你一定流了許多,卻
還說不好。」

  可卿大羞,伸手去擰弟弟,薄怒道:「你再胡說!」她身子乃那萬中無一的
純陰之體,花漿內含著奇香,此際軒內香氣格外濃厚,顯然方才丟精極多。

  秦鍾身子一滾,翻到寶玉另一側躲著,仍嘻皮笑臉道:「我有亂說麼,玉哥
哥可是最清楚不過,問問他便知哩。」

  可卿欲追過去,眼睛觸著寶玉的目光,便罷了手,垂了螓首,鑽到他脅下。

  寶玉見她臉上潮紅如霞,怔怔道:「卿卿,你真好看。」

  可卿羞得捂捂臉蛋,只覺火燙一片,身上也感暖融融的好不舒服,不禁暗自
奇怪,此前她與世榮每回歡罷,身子皆是十分冰涼乏憊,簡直是天淵之別。

  寶玉環臂將玉人圍住,親了親她粉額,只覺心暢神怡,道:「今日之緣,不
知是多少世修來的造化。」

  可卿嬌白了他一眼,幽幽道:「我們姐弟倆,才是前世欠你的!」

  寶玉心中貪戀無比,出神思道:「如此銷魂,不知能有多長久?」對可卿
道:「卿卿,往後我常常過來瞧你可好?」

  可卿嬌羞滿眼,春意酥慵,卻搖頭道:「若要如此,以後我連你都不見。」

  寶玉頓時洩了氣,精神全沒了。

  可卿見寶玉滿臉失望之色,心中不忍起來,想了想,忽湊首過去,檀口貼著
他耳心道:「你忘記我跟你說過什麼了嗎?」

  寶玉一呆,不知她指哪句話,聽她輕輕接道:「偶爾為之哩……你與我弟弟
一起好好用功讀書,以後或可……或可偶爾為之。」

  秦鍾叫道:「好哇!說什麼呢?竟連我也瞞著。」撲將過去,擠在兩人中
間。

  可卿咬住櫻唇,盯著寶玉,彷彿在瞧他明不明白。

  寶玉默念著「偶爾為之」四個字,不禁神魂皆酥,哪睬秦鐘,只對著可卿傻
傻而笑。

  可卿忽想起一事,忙道:「哎喲,你們倆下午不是還要上課麼,再不快去,
怕是來不及了。」

  秦鍾一把將她抱住,糾纏道:「這等銷魂纏綿,機緣難得,我們下午不去
了。」

  可卿只是不許,沉下臉道:「別鬧。」坐起來逕自穿了衣裳,又來幫寶玉束
發著衣,瞪著弟弟,道:「你還不快點!」

  秦鍾怕她真惱了,只好也起身穿褲子。

  寶玉趁可卿不備,悄悄把那只繡著綠牡丹的荷包藏入袖內。

  三人整束妥當,可卿生怕被人撞見,道:「我歇會兒再走,你們先回屋裡,
取了書就快快上學去。」又瞧著寶玉正色道:「這幾日,你可不要過這邊來
了。」

  寶玉哪敢違拗她的意思,與秦鍾戀戀不捨地離開,走到門口,回頭瞧去,見
可卿坐在榻緣,一雙妙目正呆呆地望著這邊,那臉上的迷人紅潮猶未褪去,不覺
癡了。

  可卿嘴角翹起,微微一笑,似含甜甜情意,揮手催促快去。

  寶玉踏上竹橋,迎面拂來一陣清風,吹得衣袂飄飄,想起方纔的銷魂,心中
如癡似醉,對秦鍾喃喃道:「你姐姐不讓我過來啦,不知何時,才能再……再見
著她了。」

  秦鍾微笑道:「過不半月,便是中秋,到時來東府這邊給老太太請安,你說
她去不去?」

  寶玉聞言,立時一振,卻道:「哎,這些日定是難熬之極了。」

  秦鍾瞧瞧他,忽淡淡道:「我姐姐畢竟是有夫之婦,你可別太……太執迷
呢。」

  寶玉胸口如遭重重一擊,面色灰敗,走著想著,竟欲掉下淚來。

     ***    ***    ***    ***

  此後一連數天,寶玉坐臥不寧,時而傻笑時而歎息,或偶爾對著空處喃喃自
語,真如著魔一般,所幸他素來如此,屋裡的丫鬟婆子都瞧慣了的,也沒誰去疑
他。

  這日已臨中秋,寶玉愈感難熬,盤算如何打發時光,欲尋鳳姐兒去小木屋裡
胡鬧,竟覺無甚趣味,心中突然一動,想起那日從丁翊故府地底秘庫得獲的東
西,還未曾仔細玩賞,一時起了興致,便走出屋子,往鳳姐院後的假山而去。

  寶玉到了小木屋前,打開鎖進去,從床底下拖出那隻小籐箱,放在梳妝台
上,把裡邊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玩看。

  最惹眼的是那把蟒皮短匕,寶玉取出握柄一拔,但聽「錚」的一絲悅耳金
鳴,驟覺寒氣襲來,鼻中一酸,忍不住就打了噴嚏,定睛瞧去,只見那刃部如水
清冽,幽幽地泛著冷入骨髓的光芒,猛想起那夜採花五盜遇見正心武館眾弟子之
時,「午夜淫煙」滿連便是用這把匕首將白玄的九節銀鏈槍絞得粉碎,記得正心
武館的大弟子鄒遠山喚它作「美人眸」,心道:「好名字好名字,劍如其名矣,
明明是那採花盜的寶貝,怎麼卻放在了白玄的箱子裡?」

  寶玉朝妝台角處輕輕一揮,一小塊木頭登時被切下,掉落在地毯上,他咂咂
舌,忖道:「好快的刀子,切木頭竟如切豆腐一般,與書上說的昆吾太阿青犢含
章相比,只怕也差不了多少。」起身走到屋角的木壁前,往前一送,那匕首便無
聲無息沒入,直至吞口處方才止住,他何曾遇過這等鋒利的刀子,只覺十分新奇
有趣,旋又想到那日在地底的秘庫裡,白玄若是帶著這把「美人眸」,恐怕也不
會被那些無眉無眼、無鼻無口的怪物活活困死,當下把匕收回鞘中,藏入懷內,
打算明日拿去給秦鍾玩看。

  坐回妝台前,睨見籐箱角落處一隻碧玉戒子,純淨溫潤,質地極佳,鑲工也
甚為精細,拿起來把玩了一會,越瞧越覺喜歡,便順手戴在右手的無名指上,續
又翻看箱裡的東西,直至拿起那冊《無極譜》,這才停下手來。

  寶玉當日初看此書時,就覺十分有趣,想起白玄依著此書假扮薛蟠和自己,
不但惟妙惟肖,竟連聲音也能幾乎一樣,簡直就像孫悟空的七十二變,心中神
往,反正此時正無聊,當下脫了靴子,捧著書倒在鳳姐兒那薰得香噴噴的床榻
上,倚著被堆一頁一頁慢慢細看。

  書中共分易容、變形、仿聲、摹態四大篇,各篇裡邊又有觀察、制料、描
畫、練氣、移骨等許多章節,寫的都是教人如何改變容貌體形,並仿摹他人,初
看令人覺得匪夷所思荒誕不經,但接著細看下去,卻又感其精妙玄奧,甚有道
理,似乎並非癡人說夢。

  寶玉看到一節教人如何肺中運氣、摹仿聲音之時,只覺妙不可言,情不自禁
學著照做起來,喉中竟能發出一些平日裡從未有過的聲音,練習到後來,試著摹
仿薛蟠那粗裡粗氣的聲音,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不由把自己嚇了一跳。

  定下神來,又去摹仿秦鐘的聲音,也是幾能一樣,喜得抓耳撓腮,心中十分
得意,思道:「等明天見了小鍾兒,便用這聲音嚇嚇他。」

  又往下看,只瞧得如癡如醉,欲罷不能,待到眼中模糊,抬起頭來,才發覺
四下昏黑一片,原來天色已晚,心想老太太那邊的晚飯去遲了,母親又要責怪,
忙把書放回籐箱內,復藏入床底之下,正要推門出去,忽聽外邊有人道:「咦,
這裡怎麼有間小屋子?」

  寶玉嚇了一跳,心道:「不知是誰走到了這裡?千萬莫撞進來才好,否則見
了這裡面的佈置,不起疑才怪哩。」趕忙將門從內輕輕閂上,耳朵貼著門板凝聽
動靜。

  又聽一人道:「興許是堆放雜物的房間吧,建在這等偏僻之處,怕是沒什麼
人來的,唔,我們正好借來歇歇,吃點東西,待晚些再接著尋那婆娘。」

  寶玉聽這兩個聲音十分陌生,不似府中之人,心中害怕起來:「莫不是又有
採花賊摸進來吧?」當下把懷中的「美人眸」掏出,戰戰兢兢地握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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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竹林血戰

  先前那人道:「也好,肚皮正餓得咕咕叫呢,這榮國府真他媽大!在裡邊尋
個人比那大海撈針還難,偏又只能偷偷摸摸地來,累死俺啦!老程,你去留些記
號,莫叫老畢等下找不著我們。」

  寶玉心中奇怪:「這兩人摸進來是為了找人麼?」

  聽那老程道:「留個屁!老畢又不傻瓜,約好在這假山旁碰面,才多大的地
方,怎會找不著?要留記號你自個去!」

  先前那人笑道:「老畢就是呆哩,上回在寧波府幹事,不就走丟過麼,這榮
國府不知比那巡撫府大上多少倍,只怕他連這假山都尋不回來呢。」

  老程啐道:「蠢貨一個,師父偏老讓他跟著咱們……」

  話沒說完,突聽一個粗渾聲音響起:「操你娘!罵誰呢?」

  老程應道:「我罵蠢貨,誰接口了?」

  那粗渾聲大罵道:「怎麼老損人?你那張臭嘴巴遲早要遭報應的!」

  老程聲音也粗了起來:「老子愛損誰就誰,說你蠢也沒冤枉你……」

  寶玉皺皺眉,心中生厭,聽先前那人忙攔住道:「莫吵莫吵,師父交待的事
要緊,老畢你那邊可有收穫?」

  原來是老畢到了,他氣呼呼道:「瞧老杜的面子再讓你一回,否則今日定跟
你沒完!」頓了一下接道:「說我蠢,嘿嘿,那婆娘倒叫我尋著了,到底是誰蠢
呢!」

  老杜道:「尋著了?好傢伙,在哪?」

  老畢道:「那婆娘裝扮成個四、五十歲的下人,聽小丫鬟們喚她做白婆婆,
我已在路上留了記號,離此不算太遠。」

  寶玉一聽「白婆婆」三字,心中立時一跳,暗道:「這三人要尋的原來是
她,難道他們是凌姐姐的師兄弟麼?也要來跟她追討師門遺失的寶貝?」

  老杜喜道:「好極,這回算你功勞最大,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尋她,那婆
娘既是百寶門的人,定然擅長機關暗器,我們可得小心了。」

  寶玉心道:「聽他們口氣,好像並非百寶門中的,那又是些什麼人呢,怎麼
也來跟白婆婆為難?」

  只聽「錚」的一聲金屬細響,那老程哼道:「尋著她,我們立即痛下殺手,
叫她使不出陰謀詭計。」

  老杜道:「但切切不可傷了那婆娘的性命,師父還要從她身上追尋一樣重要
事物,關乎我教大計,若是弄砸了,我們三個誰也甭想活命,走吧。」

  寶玉聽腳步聲響起,由近而遠,片刻之後,便再無任何動靜,心中舒了一口
氣,暗道好險,剛才他們若是撞進屋來,發覺有人偷聽秘密,怕不立時把自己殺
了,愈想愈怕,額上出了一圍冷汗。

  續而細想他們三人的談話,不禁又為白婆婆擔憂起來,忖道:「她雖只是個
下人,但畢竟是南安郡王府推薦過來的,而且又教過我輕功,怎可任之不管?」
猶豫半響,終下定決心:「那三人對這裡邊並不熟悉,我或可趕在他們之前,請
婆婆她老人家躲一躲。」當即出了小木屋,把門鎖了,施展輕功,往白婆婆的居
處疾奔去。

  到了李紈的院子,也不答理眾丫鬟婆子,逕自奔入,四下卻不見白婆婆,心
中驚疑不定:「難道已著那三個賊人的算計了?」

  碧月聽小丫鬟說寶玉來了,正在院子裡亂撞亂闖,忙從屋裡出來,叫道:
「二爺什麼事?這般慌慌張張的?」

  寶玉卻反問道:「白婆婆呢?她在哪兒?」

  碧月道:「我也不知哩。」朝院中的眾丫鬟婆子喚道:「喂,有誰知道的,
快快告訴二爺。」心中好生納悶,寶玉怎麼會急著找個婆子?

  廊上有個小丫鬟應道:「婆婆她剛剛才出去的,但不知去哪兒了。」

  寶玉滿頭大汗,問道:「可瞧見她往哪個方向去的?」

  那丫鬟往西面一指,道:「好像是這邊。」

  碧月道:「二爺先進屋裡喝杯茶,我喚人尋她來見你。」

  寶玉擺擺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尋她去。」話音未落,人已奔出了院門。

  碧月咬咬唇兒,凝望著門口,想起上回寶玉在屋裡調戲她的情形,不覺悄然
暈了臉。

  寶玉往西追尋,瞧見初遇凌采容的那片小竹林,心中一動,便奔了進去,忽
聽前面似有人聲,忙駐了足,躡手躡腳地悄悄摸過去。

  轉過幾簇竹叢,便聽見一個女人道:「錦袍鑲刃,冰魄老妖到了麼?」正是
白婆婆的聲音。

  寶玉鬆了一口氣,心道:「婆婆她似乎還未遭到暗算。」

  隨即聞一男聲響起:「對付一個婦人,何須煩勞他老人家親來。」

  寶玉又往前幾步,拔開竹叢,從縫隙中瞧去,只見三名男子以「品」字形圍
住白婆婆,身上皆一式月白色錦袍,那袍邊袖口在月光下白芒閃閃,仔細一瞧,
竟是一圈圈鋒利的薄刃,顯得怪異可悚。

  白婆婆一聽冰魄老妖沒來,臉色似乎微微一舒,又道:「老妖物沒來,那風
雪十一刃又來了幾個?」

  南首一個錦袍男子面無表情道:「就我們三個,你還嫌少麼?」

  白婆婆微笑起來,道:「老妖物也忒小瞧人了…哼,你們從院內跟到這裡,
到底意欲如何?」

  東首男子道:「白湘芳,我們奉師尊之命,特來請你前往一敘。」

  白婆婆道:「我跟白蓮教從無瓜葛,與老妖物也是素昧平生,有什麼好敘
的,若他真想見我,怎麼不自己來?」

  西北首男人陰惻惻道:「若我師尊親自來,你可就沒這麼好受了,去或不
去,但憑一言。」

  白婆婆道:「本來嘛……去瞧瞧老妖物什麼模樣也是無妨,但你們這幾個混
帳徒兒好生無禮,婆婆我也就沒什麼興致了。」

  三男目中凶光一閃,東首男子道:「既然如此,那就恕我們得罪了。」

  那「了」字一出,立見白影倏動,三人已同時出手,快慢竟然毫無差遲,團
團白影夾著絲絲寒芒襲向中間的白婆婆。

  白婆婆似乎沒料到對方來勢這般快速,臉色微微一變,身子舞動,腳步游
走,一連幾個閃避,居然沒能脫出包圍,頃刻間數圈銀芒已飛到了她脖頸處……

  寶玉又驚又急,居然瞧出一處空隙,心道:「白婆婆只消往右後退去,便可
避開,她怎麼卻向後邊直退,哎,是了,她後邊又沒長眼睛,怎麼能看得見?」
心念自能有如電轉,但要出聲示警卻哪裡來得及?

  電光石火間,先聽一聲皮革撕裂之聲,然後「叮叮」數響,白影銀芒霎然消
逝殆盡,現出周圍三個錦袍男子,依舊以「品」字形圍住中心之人。

  只見白婆婆手上已多了一長一短兩把劍,那長的不過近尺,短的只如匕首,
劍刃細窄,皆是薄如蟬翅。

  猛聽「啊」地一聲,西首男子顫聲道:「她……她……她的……臉!」短短
一句話,竟似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說將出來。

  寶玉也掠見白婆婆臉上似有變化,凝目望去,剎那間魂飛魄散,原來她面上
竟掀開了大半邊皮肉來,搖搖晃晃的垂於臉側,在清冷慘然的月光之下,顯得無
比的恐怖嚇人。

  東首男子厲聲道:「老畢!你殺了她?」

  西首那男子哆嗦道:「沒……沒……有,我……我……已及時收……收了手
了呀。」

  忽聽白婆婆輕輕怪笑起來,道:「憑你們這點道行,還殺不了姑奶奶!」反
手一挑,竟用左手的短劍將自己垂掉下來的臉皮掀了出來。

  寶玉毛髮盡豎,渾身皆軟,死死地閉上了眼睛,眼前那種情形,實已超出他
能承受的界限。

  四下一陣死般的寂靜,過好一會,才聽有人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還
好,是她的面具。」

  另一人接道:「百寶門除了擅長機關暗器,還有一樣最拿手的便是易容術,
我們怎麼忘了。」

  寶玉心中大奇,只一時不敢睜眼,又聽那老畢說道:「好標緻的娘兒,剛才
嚇我一大跳,待會捉住了,定要先拿來樂一樂。」

  寶玉聽到「好標緻的娘兒」這句,按捺不住,張目望去,只見白婆婆容顏盡
改,竟由一個年近五十的半老徐娘變成了一個三十不到的美婦人,原來略顯富態
的闊面已換成一張線條柔美的鵝蛋臉,不但其上的皺紋一概不見,膚色更顯嬌嫩
白淨,同樣還是先前的月光,這回卻映耀得她美若仙妃。

  寶玉目瞪口呆,忽想起在順豐樓上,凌采容曾告訴過自己,這白湘芳不過比
她大七、八歲,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化裝成個老太婆罷了,當下拍拍腦袋,暗
道:「凌姐姐說她容貌美麗,果真沒錯。」

  白湘芳揚劍指向那個老畢,怒道:「好賤的舌頭,小心我割下來餵狗了!」

  東首那男子道:「大伙別犯迷糊,快快拿了她,才好回去見師父。」三人便
又將袍舞起,剎那間又見白影如雪飛捲,銀芒如電切割,一齊襲向目標。

  白湘芳剛才稍一大意,幾吃大虧,心知這三人出手著實迅捷,當下凝神應
對,只見她倏來倏往,身形飄飄緲緲,如煙如霧,那長短兩劍或虛或實,甚是詭
奇,這回有兵器在手,雖是以一敵三,卻絲毫不落下風。

  寶玉只覺賞心悅目,目光只隨她轉,悄然讚歎道:「唐時的公孫大娘舞劍,
怕不就是這風采?」

  那三個男子若論單打獨鬥,沒一個能是白湘芳的對手,但他們為同門師兄
弟,長年一起練武,之間的配合可謂默契非常,攻守中相助互補,是以雙方一時
相持不下。

  白湘芳心底不禁有些焦躁起來,思道:「聽說這風雪十一刃專門修習一個叫
做『風雪地獄』的陣式,威力巨大,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了得人物栽在他們手裡,
如今他們只露面了三個,便已能跟我打個平手,倘若另外幾個趕來了,我哪還脫
得了身?」

  她稍稍分神,立即險象環生,好幾次差點就要被那些銀芒割著,心中卻仍猶
豫不決:「那件寶貝雖然不可輕易示人,但今兒實在凶險,只好用了再說,罷了
立刻離開這榮國府,另尋別處藏身就是。」主意一定,長短兩劍便不再攻出,反
而收束範圍,緊緊地守住門戶。

  老杜喜道:「這婦人快支撐不住啦!大夥兒加把勁。」

  老畢也叫道:「這麼美的娘兒,拿下來定要玩個通通透透,才可帶她去見師
父。」

  三名男子精神大振,攻勢更狠更疾,把錦袍揮舞得如雪團一般。

  眼見那包圍圈越收越窄,白湘芳左撐右擋,似有不支之象,寶玉在竹叢後邊
大為著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啊」的一聲大叫,場中形勢已起了變化,老
程一手摀住右眼,從戰圈中跌退出來。

  接著老畢也大叫道:「是什麼?」一陣手忙腳亂,突然身子一滯,左臂似被
什麼東西纏住,臉上顯出驚駭之色。

  寶玉莫名其妙,凝目瞧去,只見白湘芳柳腰婀娜擺動,似乎在駕御什麼東
西,扯得老畢東倒西歪,步子猛然扎不住,身子直往前跌去。

  白湘芳冷笑一聲,右手長劍迎去,聽得割骨聲響起,劍鋒已從老畢肩膀後穿
出。

  老杜大驚,箭步奔上,兩臂齊揮,袖口利刃一上一下直削婦人眉頸。

  白湘芳腰中一擺,便將老畢整個人甩開去,長劍從他肩胛處解放出來,「叮
叮」兩下,擋住了老杜的攻勢,左手短劍從底下遞出,悄襲對方的腹部。

  老杜武功在三人中最高,反應極快,身子一扭,人已轉到白湘芳的右側,袍
角一揚,斜斜疾削她腰際,誰知襲到離身數寸之時,竟不知被什麼阻住,勁道散
去,憑空垂落下來。

  白湘芳抓住這一閃即逝的機會,右腕一旋,長劍反斬對手脖頸。

  老杜大驚,足底急蹬,正待暴退,大腿處突然一緊,身子陡然頓滯下來,眼
見利劍迎面斬到,豈由細想,舉臂便迎,剎那一陣劇痛鑽心,一大蓬血花半空飛
灑,料想那條手臂九成九離了身子。

  白湘芳女人心性,怕被鮮血濺著,飛步往旁跨出躲避,不料那老杜困獸猶
鬥,另一臂閃電般揮出,一掌印在她側肋處。

  只聽「啪」的一聲輕響,白湘芳人已跌出數步之遠,直至撞到一桿粗竹方
止,她背靠竹子凝息自檢,只覺傷處並不十分疼痛,肋骨似乎未斷,想是那老杜
斷臂後功力大打折扣,不由舒了口氣,放下心來,微笑道:「逼我使出了這件寶
貝,你們也別想活著離開啦。」

  寶玉憑著月光凝目望去,這才瞧清楚她腰間垂下一條長長的繩狀物,竟然晶
瑩如水似有似無,此際靜靜的蜿蜒於地,尚令人難以查覺,無怪先前舞動之時,
便若無影無蹤了。

  老程手捂右眼,一縷觸目驚心的鮮血蜿蜒面上,顫聲道:「這是什麼鬼東
西?」

  白湘芳笑道:「既是死定的了,也不妨告訴你們,這寶貝叫做『如意索』,
又叫『如意神龍』,乃我百寶門中的至寶,據傳是本門開山師祖當年三下怒江,
勇擒蛟龍,取其筋所制,是以刀槍不壞,水火不侵。」

  老畢抱著受傷的肩膀大叫:「胡說八道!胡說八道!這世上哪裡真的有龍?
我不信!」

  寶玉卻出神忖道:「天地既有鬼神,怎麼就沒有龍?這繩子通體透明,凡世
哪有這樣的東西?多半真是龍筋做的哩,只是哪吒三太子何等神通,才能擒龍奪
筋,難道她師祖爺也有那翻江倒海的本領麼?」旋又想道:「凌姐姐說她偷了門
中的寶貝,莫不就是這件東西?」

  白湘芳直起身,緩緩朝三人走來,笑吟吟道:「人家才懶得睬你們信不信
呢……下地獄去問閻王爺他老人家吧。」

  寶玉見白湘芳笑靨如花,怎麼也不相信她真要殺人,心道:「這姐姐長得好
看,卻喜歡嚇唬人哩。」

  白湘芳自言自語道:「唔,先殺誰好呢?」目光遊走三人之間,最後停在老
畢的臉上,輕聲道:「你的舌頭最壞啦,那就先殺你吧。」提起長劍,倏地往他
胸口疾電般刺去……

  老畢傷得不輕,心料這一劍萬難避過,閉了眼大罵道:「臭婆娘,待我師尊
將你碎屍萬段吧!」孰知一句話完完整整的吼完,卻仍沒有中劍,睜眼瞧去,只
見白湘芳面如白紙,劍尖離自己胸口不過數寸,卻始終沒刺過來,心中大奇,忽
聽旁邊的老杜喜叫道:「她著了我的冰魄大法,快挨不住啦!」

  老畢知他這師兄的冰魄大法已修煉至第二層,有那凝血凍脈的威力,又見白
湘芳身子微微發抖,心中一動,撫著肩膀的手奮力一揮,袖子竟把她手上的長劍
捲了過來,不禁狂喜,大叫道:「她真不行了,大伙快上!」說著一連甩出幾
袖,雖然勁道大不如前,但已掃得美婦人搖搖欲墜。

  老程見狀,不理眼中血流如注,也拚力掩上夾擊,袖口袍邊的利刃綿延削
割,使的儘是最凶狠的招數。

  白湘芳只覺肋處有如捂著一塊寒冰,此際為了抵禦兩人的瘋狂攻擊,無暇運
功化解抗衡,那寒勁四下散開,凍得血液幾凝,動作大為緩滯,手腳也使不出力
氣,苦苦支撐了數合,左手的短劍也被奪去,心中幾乎絕望:「千辛萬苦才得到
這件至寶,想不到今日卻喪在這幾個屑小的手裡!」

  寶玉見白湘芳面無血色,身子宛如醉酒般歪來斜去,心中駭異:「那冰魄大
法是什麼妖術?竟立時把她變成這模樣了。」猛見老畢一袖從側面悄然掩至,利
刃在她那雪頸上映出一圍亮白的光圈,不禁大驚,叫了一聲,拔出美人眸便撲了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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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五十四回)

            第五十四回  絕處逢生

  老畢突聞風聲襲來,一股寒氣刺得臉側皮膚繃緊,心頭一驚:「這婆娘竟有
幫手!」不及細想,轉手揮袖迎擊,只聽「哧啦」一陣細響,袖子及其上所鑲的
薄刃竟如紙般被割開,掌心倏地劇痛,一樣利物已深深刺入,大嗥一聲,身子往
後疾退。

  寶玉一擊得手,心中「砰砰」亂跳,還沒定下神來,就見另一名錦衣人揮袖
襲來,剎那已至面前,眼中銀芒亂飛,不知如何招架,急亂中持匕格擋,竟是順
豐樓上凌采容使過的那招「輕波九轉」,只不過凌采容用的是掌,他用的卻是那
柄分金斷玉的美人眸。

  老程已知對方手中兵刃鋒利,並沒打算正面硬碰,使的都是虛招,誰知寶玉
這招使來竟然絕妙非常,不由分說便把自己身形捲入,只覺道道寒氣迎面襲來,
心中大驚,不得不將虛就實,揮袖卷奪,立聽裂帛聲響起,指尖一陣劇痛,急忙
往下一躺,從地上滾出老遠,魚躍起身,舉手一瞧,五指中已不見了三指,不禁
悲鳴一聲。

  寶玉立在那裡,只覺脖子上微微辣痛,用手一摸,瞧見手上有血,不由身子
發軟,想是匕首短小,雖然鋒利無匹,卻沒能完全防往對方的長袖。

  三名錦衣人相顧駭然,見寶玉一下子便重創了兩個,只道來人是個高手,皆
想今夜無望得手,互打了眼色,一齊朝竹林外逃去。

  寶玉鬆了口氣,見白湘芳委頓於地,忙奔了過去,道:「婆……姐姐,你怎
麼樣了?」他見白湘芳年齡似乎三十不到,便將婆婆的稱呼改成了姐姐。

  白湘芳見寶玉不追,心中叫道:「不可放他們走!」卻哪裡有力氣出聲,一
急之下,體內的寒氣四下流散,頓如墜入冰窟之中,立時昏迷過去。

  寶玉不知如何是好,想起在書上看過的法子,便用拇指在白湘芳人中掐了一
會,仍不見她醒來,躑躅半響,想來想去,也只有把她搬去小木屋再說,當下從
地上撿起那長短雙劍,把那條似水般透明的如意索捲起,盤回婦人腰上,將其背
起,只覺背上軟綿如酥,立在那陶醉了好一會,這才拔足走出小竹林。

  到了小木屋,寶玉開鎖進去,將白湘芳放在床榻上,先去梳妝台前照鏡子,
只見頸上劃了長長一道,所幸割得不深,血也凝住了,這才放下心來,復轉回床
前,瞧著其上的美婦人怔怔發呆,忖道:「怎生將她弄醒才好……否則這麼睡到
明兒,萬一鳳姐姐過來碰著,那可就有口說不清啦!」想了老半天,心中忽然一
動:「對了,上次凌姐姐教我那運功療傷的法子,不知對她有沒有用?」

  寶玉將白湘芳扶坐起身,雙掌抵在她背上的「神通穴」,心中默默思念那股
神奇之氣,過不片刻,胸口倏暢,一道暖流澎湃湧入,滌蕩週身,當下依著凌采
容所教之法,將之源源不斷地傳輸過去。

  約莫半柱香後,白湘芳「唔」地一聲,悠悠轉醒過來,只覺背後有一股暖洋
洋的氣流湧入神通穴,綿綿不絕地流蕩全身,頓感體內寒意大減,不禁萬分訝
異,又靜心納受一會,才出聲道:「寶二爺,原來你內力如此深厚,奴家倒瞧走
眼了。」

  寶玉喜道:「姐姐,你可好些了?」雙掌離了婦人的背心,接道:「我內力
深厚麼?這法子其實是凌姐姐教與我的。」

  白湘芳聽得莫名其妙,問道:「凌姐姐?哪個凌姐姐?」心中不可思議:
「這小子才幾歲,內力竟可與有幾十年修為的武林高手相媲美。」

  寶玉道:「凌姐姐就是你師妹呀,這法子就是上次她跟你打架後教我的。」

  白湘芳吃了一驚,道:「凌采容那小賤人?她……她怎麼會教你內功?」心
想就是她教你,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月時間,豈能修煉成這等深厚無比的內力。

  寶玉道:「那日她跟你分別後,我在牆外又碰上了她,見她傷得極重,便帶
她到這裡來歇息哩。」

  白湘芳面色變得極為難看,沉聲道:「你救了她?」

  寶玉道:「白姐姐,我也不清楚你們究竟因為什麼不和,但俗話說冤家宜解
不宜結,萬事皆以和為貴,你們又是同門師姐妹,為何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呢?」

  白湘芳緊張起來,道:「那賤人一直跟你在一起麼?她在哪兒?」心忖若是
那小賤人此刻來撿便宜,自個可要吃大虧了,猛想起那條如意索,探手一摸,所
幸還在腰上。

  寶玉聽她仍罵凌采容為賤人,不由皺眉道:「姐姐莫罵了,她只在這兒歇了
一夜,怕被你尋著,第二天就走了,唉……我也不知她這時候在哪兒哩。」說到
此處,臉上不覺露出思念之色。

  白湘芳盯著他的臉道:「你可沒騙我?」

  寶玉奇道:「騙你?騙你什麼?」

  白湘芳鬆了口氣,道:「對了,你怎會使我門中的碧波掌,是凌采容那賤…
是她教你的麼?」

  寶玉道:「沒有,是那日在順豐樓上,我見凌姐姐教訓一個惡人,招勢十分
好看,不知不覺就記在心裡邊了。」

  白湘芳心道:「真真胡說八道,碧波掌何等精妙,豈有被你瞧上一瞧就學去
的道理!」忽想起當日寶玉一下子就學會了她胡亂傳教的輕功,不禁有點動搖起
來,暗忖道:「莫非眼前這小子是個百年不遇的學武奇才?」

  寶玉忽問道:「姐姐,適才那三個惡徒是什麼人?為何……」

  白湘芳猛省起眼前狀況,立時驚慌起來,打斷道:「這兒可不能再耽了,快
走快走!」起身下榻,一腳方才著地,驀覺身上虛脫乏力,輕哼一聲,復委頓於
榻。

  寶玉忙一把扶住,道:「姐姐身上有傷,可不宜亂動呢。」

  白湘芳道:「不管這些了,那三人的師父冰魄老妖十分陰狠毒辣,武功又
強,若是被他追來尋著,奴家性命定然難保。」她面上滿是驚惶之色,掙扎著又
要起身。

  寶玉發愁道:「可這三更半夜的,往哪裡去呢?近來都中在捉拿採花盜,街
上到處都是巡城馬隊,萬一給碰著了,只怕一時說不清哩。」

  白湘芳只是急著要走,焦灼道:「煩勞二爺幫忙雇輛車,奴家這就出城去,
走得越遠越好。」

  寶玉道:「這會兒城門早關了,哪裡出得去?」

  白湘芳悶哼一聲,頹然癱靠在床欄上。

  寶玉忙安慰道:「姐姐請放心,府裡有許多房屋,這屋子又在極偏僻處,一
時半會,他們未必尋得著哩。」

  白湘芳道:「二爺不知江湖上的事情,那幫人定然識得極高明的追蹤之術,
只要留下一點點蛛絲馬跡,他們便能尋找來的。」秀眉緊鎖地接道:「唉……反
正此刻沒別處可去,只有挨得一時算一時了,但願吉星高照吧。」

  寶玉道:「這裡畢竟是王公府第,量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亂來,倘若真鬧
大了起來,官府還不來拿人?況且外邊又有正心武館的弟子,萬一不行,我便去
請他們相助。」

  白湘芳搖搖頭,道:「那些武館弟子哪是他們的對手,冰魄老妖名列白蓮六
妖之首,武功怪異非常,當今武林,怕是沒幾個人能制得住他。」

  寶玉心忖:「那老妖當真那樣可怕麼?敢情比地底寶庫裡的那些青色怪物還
要嚇人。」他似乎在哪裡聽過「白蓮六妖」這話,一時卻想不起來,問道:「他
們是江湖上的強盜麼?為什麼來跟姐姐為難?」

  白湘芳道:「他們是白蓮教的,比強盜可怕多了。」

  寶玉沉吟道:「白蓮教?」突然記起當日跟賈璉去正心武館時,聽殷琳與幾
個師弟說起的那段驚險經歷。

  白湘芳道:「這白蓮教,始於南宋初年,傳說乃吳郡沙門茅子元所創。元末
曾與明教一起轟轟烈烈地起義反元,勢力一時極為鼎盛,直至朱元璋得了天下
後,頒旨清剿解散,方轉入地下發展。當初傳的都是教人如何積德行善、三皈五
戒,時至今日,卻已面目全非,那些教徒盡幹些傷天害理的勾當,不知害得多少
人家破人亡。只是奴家與他們從無瓜葛,如何也惹得他們尋上門來呢?」

  她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已隱隱知道白蓮教是因何而來了。

  寶玉道:「想起來了,我曾聽說過江湖上有個叫做劍妖的惡人,荒淫無恥動
輒殺人,好像就是這個白蓮教的。」

  白湘芳道:「沒錯,劍妖也是白蓮六妖之一,劍術之強可列當世二十名內,
不過他尚不及那個冰魄老妖可怕。」

  寶玉聽得害怕,心中忽然一動,道:「對了,城西十幾里處有個紫檀堡,我
朋友在那裡有幾間房子,姐姐或可去那裡避一避,不過也得待到天亮後,城門開
啟才去得了。」

  白湘芳神情凝重的道:「也只有這樣了,但願能躲得過今晚。」忽盯著寶玉
道:「寶二爺,奴家不過是個下人,你……你為什麼要冒險救我?」

  寶玉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他適才腦袋發熱挺身而出,八、九成是因為白湘芳
的美貌,但這豈能實話實說,支吾道:「嗯……這個……這個……你教我輕功,
又是凌姐姐的師姐,我自然應該幫忙的。」

  白湘芳點點頭,道:「原來是因為她哩。」

  寶玉道:「也不全是呢…」只怕越描越黑,轉言道:「姐姐,你比我年長,
喚我名字就行了。」

  白湘芳微笑道:「奴家一個下人,直呼名字你不是吃虧了?」

  寶玉道:「姐姐,不用再蒙我了,你來我家,不過是為了躲避那些仇家,江
湖之上,說不定姐姐是個名揚四方的俠女呢。」

  白湘芳輕歎一聲,思緒仿似飄出老遠,半響不語。

  寶玉見狀,不敢再往下說,只道:「姐姐請歇息吧,明兒才有精神趕路。」

  白湘芳瞧瞧四周,忽有些忸怩道:「寶……寶玉,你……你在哪裡歇呢?」
原來她見屋裡只有一張床榻。

  寶玉見她雪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甚是迷人,不覺多瞧了兩眼,笑
道:「我回我屋裡去睡,要不那些丫鬟又要鬧了。」

  白湘芳脫口道:「這樣最好……」說了一半立覺不該,便又說:「嗯,你真
好,謝謝你。」

  寶玉最聽不得美人稱讚,週身骨頭一輕,道:「姐姐不用客氣。」從床緣立
起,往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忽聽白湘芳背後喚道:「寶玉。」

  寶玉忙轉回身,問:「姐姐,什麼事?」

  白湘芳停了停,才道:「明天你可要早點來呀。」

  寶玉見她眼中充滿企盼之意,心頭一熱,道:「姐姐放心,明兒天一亮我就
立刻過來。」

     ***    ***    ***    ***

  這夜睡前,寶玉叮囑晴雯明早喚他起床。

  天氣甚冷,晴雯將屋角火盆上的銅罩揭起,拿灰鍬將熟炭埋了一埋,拈了兩
塊素香放上,蹩眉道:「起那麼早做什麼?」

  寶玉道:「你們不是老說我賴床麼?打明兒起我就改過來。」

  晴雯過來幫他更衣,道:「才不信你轉性了呢,準是要上那兒玩去,嗯……
襲人素來起得早,你怎麼不吩咐她?」

  寶玉悄聲道:「你沒見她這幾日不大睬我麼。」

  晴雯也小了聲音,抿嘴笑道:「你到底哪裡惹惱了她?」

  寶玉道:「還不因為那夜回來得晚唄。」

  晴雯笑道:「那你還不快快哄她好起來?」

  寶玉道:「怎麼沒哄,什麼法子都用過了,哼!人家不領情,我也懶得再費
神了。」

  晴雯道:「有個法子,定能叫她領你的情,想不想聽?」

  寶玉道:「什麼法子?你說。」

  晴雯笑吟吟地道:「你呀……再哄她到你床上去一次,保管第二天起來就好
了。」

  寶玉漲紅了臉,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俏丫鬟,心道:「上山多,終遇虎,
那次跟襲人胡鬧到天亮,果然被她發覺了。」

  晴雯卻轉首望向別處,猶自笑嘻嘻的,臉上紅霞薄染,於融融燭火中動人之
極。

  寶玉心頭微微一蕩,他從來不敢輕薄這辣丫頭,此際按捺不住,怪叫一聲,
道:「好呀,我也哄你一次,瞧瞧明兒變怎樣了。」伸手往她腰上攬去。

  晴雯輕巧一閃,嬌笑道:「哄我做什麼?人家又沒跟你急,哄了也是白
哄。」話音未落,人已蝶兒似地飛出屋子去了。

  寶玉渾身皆熱,咬牙悶哼道:「浪蹄子浪蹄子!」旋又想道:「若她當真是
個浪蹄子,本少爺可就美死啦!」

     ***    ***    ***    ***

  第二天一早,晴雯便來喚寶玉,誰知這主兒卻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哼哼道:
「莫鬧莫鬧。」

  晴雯跺腳道:「小爺,你不是要人叫你麼?」

  寶玉迷迷糊糊道:「不用了,讓我再睡一會兒。」

  晴雯不知這主子早上有什麼事,心中急了,伸手到他腰裡呵撓,笑道:「我
瞧你起不起來!昨夜口口聲聲說定要早起,今兒就變成這樣了,怎麼也饒不了你
哩。」

  寶玉吃癢,笑了出來,身了不住扭避,人便漸漸清醒,惺忪間見床前的晴雯
雲發松挽,衫垂帶褪,身上披著一條淡綠素紗繡冰梅襖,裊裊娜娜地立於床前,
一股春睡捧心遺風,只覺美不可言,忽一伸手,把她拉入帳內,道:「早上這樣
冷,你卻穿這點兒就起來了,不怕著涼麼。」

  晴雯怕壓著他,跪坐床緣,道:「人家還要睡呢,你可清醒了?」

  寶玉道:「別回你床上了,這邊睡也一樣,我被窩裡正暖和哩。」掀起被
子,一把將她包了進去。

  晴雯面上一紅,掙扎欲起,卻被寶玉緊緊抱住,頓然渾身酸軟,叫道:「你
做死麼,快放手!」

  寶玉笑道:「渥一渥,暖和了便放你走。」

  晴雯道:「再不放我就叫哩。」

  寶玉嘻皮笑臉道:「襲人就在那邊,你叫你叫。」

  晴雯望望襲人的床,倒不敢動了,一安靜下來,只覺週身舒暖,十分受用,
只是鼻中嗅著男人身上的氣息,不免有些心慌意亂,暈著臉道:「賴皮。」

  寶玉道:「怕你凍著,卻反怨我,冤枉吶。」

  晴雯道:「你早上不是有事麼?還不快快去辦。」

  寶玉貼著晴雯的身子,只覺軟綿溫膩,又見其嬌羞憐怯的神情,不禁神魂顛
倒,早把去見白湘芳的事丟到爪哇國去了,道:「有什麼事?沒事沒事,咦,你
的手冰成這樣。」在被裡握住了她的手。

  晴雯心頭一暖,道:「你真沒事麼?害人蠍蠍螫螫地等天亮。」

  寶玉眼勾勾地瞧著她,見其眼內似有紅絲,心痛道:「你熬了一夜?快睡快
睡,補些兒回來才好。」

  晴雯身子鬆緩下來,一陣目澀神倦,眼中汪汪的,輕輕打了個哈欠道:「那
我睡會兒,待會你叫醒我。」

  寶玉應道:「好,放心睡吧,我叫你。」

  晴雯鼻口縮在被裡,過不會兒,便香香甜甜地睡去。

  寶玉卻再無睡意,只靜靜地看著懷內女孩,心中又憐又愛,輕撫其發,先前
的一腔熊熊慾火,此際竟然消逝無蹤。

  不知過了多許,聽得襲人那邊輕咳一聲,聲音雖小,但屋中極靜,晴雯立時
醒了過來,驚慌道:「哎呀,你怎麼不叫我?」

  寶玉道:「早著呢,別人都還沒起來,你再睡一會兒。」

  晴雯心中稍定,瞧了襲人那邊一眼,道:「我回去睡。」

  寶玉道:「這裡不是一樣麼,何必跑來跑去?身子才暖和一會兒,豈不又涼
了。」

  晴雯臉皮最嫩,心想過一會若叫人撞見,真真要被笑死了,雖然十分不捨,
也不敢再耽下去,道:「涼就涼唄,丫鬟的命就這樣。」待要起身,驀覺寶玉的
手臂攬在腰上,耳根一燙,身子酸軟,竟坐不起來。

  寶玉心頭一熱,道:「誰說的,你怎麼就是丫鬟的命?儘管睡著別動,我瞧
你將來準是個奶奶命哩。」

  晴雯只覺這話輕薄無比,剎那間又羞又惱,又想起那夜聽見他戲喚襲人「娘
子」,脹紅了臉道:「我可沒這福氣,也不是那個能睡這張床的人,放手!」使
勁兒一掙,已從寶玉臂彎裡脫出,掀起被子踏足落地,幾步回到自己的床前,鑽
進帳去。

  寶玉目瞪口呆,仿如從天堂掉入地獄,想了大半天,也不知自己又說錯了什
麼,心中無比的惶惑難過,漸感沒意思起來,思道:「平日就常常惹顰兒生氣,
連屋裡都惱了襲人,這會子又得罪了晴雯,我想跟她們親近,卻總弄得這般不自
在,罷!罷!罷!往後不再惹她們就是。」

  他鬱悒難抑,逕自穿衣起床,走到院庭裡踱步,此時天剛蒙亮,院子裡的丫
鬟婆子都還未起,也沒人理睬他,愈感寂寞蕭索,不覺出了院子,漫無目的地四
下遊逛。

  來到賈璉院子旁,心忖:「又好幾日沒尋鳳姐姐了。」想起與她的種種銷魂
歡娛,自言自語道:「還是與她一起才輕鬆自在哩,什麼時候再去小木屋……」
猛然想起白湘芳昨夜之約,叫道:「哎呀!我怎麼忘了?」趕忙往賈璉院後的假
山奔去。

  白湘芳正在小木屋中等得焦急,見他便道:「怎麼現在才來?還以為你忘了
呢。」

  寶玉怎麼好意思說自己賴床,訕訕笑道:「怎麼會,只不過太早來也沒用,
城門還沒開哩。」

  白湘芳只急著要走,道:「寶玉,你先去僱車,等趕到城門時,也差不多開
了。」

  寶玉道:「也好,這就走。」瞧了瞧她,道:「姐姐,你能走動麼?」

  白湘芳點點頭,兩腳落地,竟費了好大力氣才站立起來,面色慘白道:「那
冰魄邪功好生利害,我調息了整晚,也沒能將那掌力化掉。」

  寶玉見她走得搖搖晃晃,忙上前扶住,道:「姐姐,還是我背你吧。」

  白湘芳面上一紅,還未答應,已被寶玉背起,心想若不如此也沒別的法子,
只好將就了。

  寶玉背著白湘芳走出小木屋,正要鎖門,忽想起昨日與那三個惡人打鬥,雖
以鋒利無匹的美人眸大佔便宜,但也因其的短小脖子上挨了一記,想起在丁翊故
府的地下秘庫中,用聖蓮令將青色怪物那碗口粗的臂膀斬掉,心中一動,忖道:
「還是帶著防身吧,那東西也有分金斷玉之功,又比美人眸粗長許多,拿在手裡
更好使些。」

  主意一定,對白湘芳道:「姐姐,我進去拿樣東西,你且等一等。」扶她在
旁邊的草地坐下,復進屋去,從床底下尋出那支白裡透碧的聖蓮令來,用一條大
汗巾蒙住,別在腰上,這才出去將門鎖了,復背起白湘芳,走到外圍的牆壁,尋
一個偏僻處躍了出去,在街上雇了一輛大車,往城門趕去。

  誰知才出街口,猛聽後邊有人叫道:「師兄,快截住那輛車子,賤婆娘在裡
邊!」另一個也叫道:「別給她逃了!」

  車內兩人吃了一驚,掀起車窗簾子望去,只見街旁的小面鋪中躍出幾個錦衣
人,紛紛對車伕大吼道:「停車!停車!」後邊大嚷大叫追來的兩個,其中一人
斷了一臂,傷處纏著厚厚的紗布,正是昨夜圍攻白湘芳的三個惡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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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絕世佳人

  白湘芳心道:「不好了,他們昨夜沒有再進府搜尋,卻是在這外邊把守,等
著我自投羅網。」

  寶玉嚇得面如土色,思道:「昨夜只有三人,已不易打發,如今多了七、八
個出來,怎麼抵擋得了?」忙從袖裡取出一錠銀子,塞給車伕,道:「不用找還
我了,快跑快跑,他們都是惡人,追著了大家吃虧!」

  車伕見那幫人凶神惡煞地趕來,心中也害怕,又得了銀子,當下一拽韁繩,
驅車急奔。

  這時一大清早,街上行人不多,馬車奔速甚快,誰知那幫人個個輕功了得,
大呼小叫追來,腳下卻絲毫不慢,眼看漸漸就要趕上。

  白湘芳悄歎了口氣,暗自試著運功提氣,體內的寒氣頓然四下亂竄,心中凜
然:「若要強行運功,只怕內臟皆得大傷,就算今天不死,日後也要躺上個三、
五年了。」

  時下天氣甚冷,寶玉卻滿額發汗,從腰上拔出那支聖蓮令來,哆哆嗦嗦地握
在手裡,那包在外邊的汗巾滑落下來,掉在車上。

  白湘芳睨見他手上拿著的東西,猛然劇震一下,目不轉睛地瞧了半響,身子
竟然顫抖起來。

  寶玉見狀,吃了一驚,道:「姐姐,你身上的傷發作了麼?」

  白湘芳卻答非所問,顫聲道:「這……這是什麼?」

  寶玉記得白玄拿著這令牌之時,曾說過「聖蓮令」幾字,只不能肯定,應
道:「好像叫做聖蓮令吧。」

  白湘芳呼吸幾欲停窒,又道:「你是從……從哪裡得到的?」

  寶玉心中著急,道:「這些說來話長,回頭我再告訴姐姐,那幫惡人就快要
追上來了,怎麼辦才好?」他毫無江湖經驗,此際全沒了主意,只盼白湘芳能教
他如何,卻見她目光發直,只勾勾地盯著自己手上,有如著魔一般。

  聽得後面有人大喝道:「趕車的,還不快快停下,待會連你也殺了!」聲如
耳邊炸響,寶玉從車窗望出去,見那幾個錦衣人已趕至離車數步之距,不禁嚇得
渾身發軟。

  這時街角轉處,幾名軍官騎馬過來,週身衣甲鮮明,面上卻微顯疲態,寶玉
眼角掠見,轉首凝目一瞧,立時大喜,忙呼道:「馮大哥,快來救我!」

  那幾名軍官聽見有人叫喚,皆往這邊看過來,為首一人,正是前日跟寶玉在
紫檀堡一起鬼混的馮紫英,他一瞧是寶玉,頓然笑逐顏開,叫道:「鬧什麼呢?
哥哥是苦命人,早早便得去幹事,你寶貝少爺一個,怎麼也一大早起來了?」

  原來驍騎營一部近日出城操練,馮紫英身為指揮之職,也隨軍開拔,在行營
裡苦熬了幾日,終耐不住辛苦枯燥,昨夜與幾個將領偷偷溜回城中尋歡作樂,這
時剛從溫柔鄉里出來,正欲趕去城外行營。

  寶玉往後邊那些錦衣人一指,叫道:「快救我,他們在追我!」

  馮紫英眼睛一瞪,道:「誰敢碰榮國府的公子,不要命了麼?」策騎往前,
插在馬車與那些錦衣人之間,喝道:「你們過來!」他身後幾名軍官也紛紛跟著
怒喝:「站住!站住!」

  那些錦衣人奔速甚疾,眨眼已到跟前,瞧見惹來了幾個軍官,心中皆是一
凜。

  馮紫英大喝一聲,手中馬鞭「叭」地抽去,罵道:「耳朵聾了麼,沒聽見老
子叫你?」

  為首那錦衣人揮袖迎擊,只見銀芒一掠,霎將馬鞭削斷。

  馮紫英吃了一驚,怒罵道:「大膽惡徒,安敢反抗耶!」丟掉殘鞭,「唰」
的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劍,他旁邊一名軍官動作更快,已一劍往那錦衣人刺去。

  錦衣人輕哼一聲,手臂一圈,袖子捲住長劍,竟硬生生將那軍官從馬上扯
下,摔到地上。另一個錦衣人揮袖往他脖頸削去,卻被為首那人伸手推開,道:
「別殺他。」

  馮紫英與那幾名軍官哇哇大叫:「反了!反了!竟連軍爺也敢殺,大伙上
吶,拿了回去仔細拷問!」紛紛提刃上前,氣勢洶洶地策騎斬刺。

  那幫錦衣人居然不怯,縱步硬往前衝,寒聲道:「讓開,否則真把你們宰
了!」

  馮紫英乃神武將軍馮唐之子,自幼便習槍棒騎射,但如何是這幫人的對手,
數合間已被逼得手忙腳亂,其餘幾個軍官也被殺得七零八落,身上接連中招,被
那些錦衣人袖口袍邊上鑲的薄刃割得血花飛濺。

  寶玉在車內瞧得心驚,尋思道:「這幫人竟連官兵也敢打,被他們捉住可非
說笑哩。」眼見馮紫英幾個抵擋不住,不由大為著急。

  突聞隔街蹄聲大作兵刃鏗鏘,路口轉處,奔出一隊四、五十人的軍士,疾往
這邊包抄過來,原來他們這麼一陣打鬥,已將附近的巡城馬驚動。

  馮紫英漸漸不支,心中正暗自叫苦,眼角瞥見那隊巡城馬奔來,大喜呼道:
「快來捉拿反賊呀!」稱呼中竟把那幾個錦衣人由「惡徒」提升到了「反賊」。

  旁邊的幾名軍官也是精神一振,紛紛叫道:「兄弟們快來,將這幫反賊通通
拿了,他奶奶的,居然敢襲擊我們驍騎營的人!」

  幾個錦衣人見那隊巡城馬個個身披重革,手持長兵,皆是戰時裝備,人數又
多,雖然急著要擒白湘芳,也明白什麼叫做「雞蛋碰石頭」,心知再討不了好,
相顧呼嘯幾聲,一齊往後退卻。

  馮紫英威風凜凜地大喝:「哪裡逃!」一提馬韁,驅騎上前追殺,誰知一名
錦衣人倏地轉身,縱躍半空,雙袖齊揮,閃電般斜削下來。

  馮紫英只見前邊銀芒暴長,慌忙舉劍格擋,誰知聽得一聲馬嘶,底下坐騎突
然歪倒,身子頓時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摔落地上,長劍也脫手飛出,幸他反應
甚快,一咕碌朝旁滾出數步,才沒被倒下來的馬身壓住,待到爬起身來時,已是
面青唇白,狼狽萬分。

  那些巡城馬已風馳電掣地奔至,數柄泛著寒光的細刃長刀一齊挑去,雖然迅
若疾風,卻全都落了個空,那錦衣人幾個縱躍,已在數丈之外。

  馮紫英滿身塵土地呆在那裡,瞧見倒在地上的坐騎不住抽搐,馬脖子上竟被
那錦衣人用袖刃割開個大口子,鮮血汩汩流了一地,不禁肝膽皆寒,他打娘胎裡
出來,還從未遇到過這等凶險,只覺兩腳綿綿發軟,半步難移,忖道:「從前聽
那些江湖上的種種神奇傳說,只當做胡說八道,原來……原來並非全是胡編亂造
的。」

  頃刻間,那幾個錦衣人已逃出視線,只聽前邊有軍士大叫:「他們跳上房頂
啦,這幫人也識得飛簷走壁!」另一名統領嗷吼道:「勾鐮手在哪裡?快上快
上!」原來前些時拿不住那個能高飛高走的採花盜,如今每隊巡城馬都配備了幾
名長柄鉤鐮手。

  寶玉跳下車,瞧見倒在血泊裡的那匹馬,驚得撟舌不下,朝馮紫英道:「馮
大哥,你受傷了沒有?」

  馮紫英抹去臉上濺著的馬血,強笑道:「這幾個惡徒身手倒也了得,奈何不
了我,竟對馬兒下毒手,媽的,他們是什麼人?為啥要追你?」

  寶玉心想這件事跟你可說不清楚,含糊道:「我也不知哪裡得罪了這幫人,
聽說他們好像是什麼白蓮教的,在江湖上專幹些傷天害理的勾當。」

  馮紫英道:「白蓮教的?什麼鳥幫會!」瞧瞧寶玉接道:「他們莫不是認錯
了人?為了得到那採花大盜的懸紅,這兩月從外地來了許多江湖人,如今都中魚
龍混雜,街上天天有人打架鬧事哩!」

  寶玉心裡掛記白湘芳的傷勢,見馮紫英沒事,便道:「大哥你先忙著,改日
我做個東道,好好答謝大哥今日相救之恩。」

  馮紫英擺擺手道:「什麼話,你我哥兒倆還客氣什麼,不過……」他面露狎
笑,壓低聲道:「你若真要請哥哥,咱們就去薛大呆子那,還要他去喚那幫浪姐
妞兒來助興,哈哈!」

  寶玉笑道:「好,好,一言為定。」

  忽聽遠處有人叫道:「勾住了一個,在這邊在這邊,大伙快來!」

  馮紫英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道:「我去瞧瞧,拿回營裡,定叫他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不等寶玉回答,人已急奔而去。

  寶玉回到車上,吩咐車伕快走,入廂去看白湘芳,見她面如白紙,渾身不住
哆嗦,驚問道:「姐姐的傷又發作了?」

  白湘芳有氣無力道:「寶玉,你再幫……幫我療一次傷。」原來她剛才見形
勢危急,強自運功提氣,引動了體內的冰魄寒氣。

  寶玉應了一聲,在白湘芳身後盤膝坐下,放下手裡的聖蓮令,兩掌抵住她背
上的「神通穴」,將從心口流入的氣流傳輸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湘芳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道:「好些哩,寶玉,你又幫了
奴家一次。」

  寶玉收回手掌道:「姐姐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倘若這樣能對姐姐的療
傷有好處,我多做幾回都無妨的。」

  白湘芳側身靠在廂壁上,見他神采奕奕,暗暗納罕:「這般幫我運功療傷,
最為消耗內力,他卻絲毫不見疲態,真是奇了……啊!莫非與那東西有關?」她
心中始終掛記著一個大秘密,目光落在那支聖蓮令上,道:「寶玉,這令牌讓奴
家瞧瞧好不好?」

  寶玉忙將放在身側的聖蓮令遞過去,道:「姐姐儘管拿去瞧。」想起先前白
湘芳瞧見這東西時的古怪表情,忖道:「這聖蓮令究竟有什麼來歷,她怎麼好像
挺感興趣?」

  白湘芳接過凝目細瞧,只見其通體晶瑩滑潤,白裡透碧,正上雕著一朵盛放
的蓮花,翻轉背後,又見刻有兩行小字: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心
中再無疑惑,雙手微微顫抖,忍不住又問:「寶玉,這支令牌是從哪裡得來
的?」

  寶玉心想那丁翊故府可是被朝庭禁封之地,擅自闖入,可是殺頭的大罪,怎
好說與人知,更何況那地底秘庫裡的恐怖遭遇,有如惡夢一般,實在不願再提
起,當下含糊道:「那個地方,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所在,姐姐見過這東西嗎?」

  白湘芳深知那地方事關重大,見寶玉不肯說清楚,心底愈發肯定,裝作若無
其事,將令牌遞還給他,淡淡道:「沒見過,奴家見這令牌很是別緻,所以問一
問哩。」

  寶玉見她不往下說,也樂得不談這話題,支起車窗簾子,瞧瞧外邊,喜道:
「已經出城了,量那幫惡人再追不著我們了。」

  白湘芳忖道:「那也未必,只是此後離都中越遠越好。」她怔怔瞧著窗外,
似乎是在欣賞路旁景致,其實心中卻電閃過無數念頭,揣測著寶玉究竟知道多少
那個地方的秘密,如何才能從他口裡哄套出來。

  寶玉今晨起得早了,此時一鬆懈下來,不覺有些目澀神餳,靠著廂壁打了個
哈欠,眼中頓然淚汪汪的,往紫檀堡的這條路並非大道,行人稀少,模糊中忽見
對面過來兩騎,形狀十分奇異,忙睜大眼睛瞧去,差點沒笑出聲來,扯了扯白湘
芳的袖子道:「姐姐快瞧,好怪趣的兩個人哩。」

  白湘芳轉頭,從他那邊窗口望去,只見兩人並肩騎馬過來,左邊一個粗眉小
眼,虯髯戟張,頗有幾分威武之氣,只是身材異樣肥胖,一個幾頂常人兩、三
個,胯邊掛著只大布袋,圓鼓鼓沉甸甸的瞧不出裝了什麼東西,底下坐騎甚是高
大膘健,但負著此人,猶似不堪重荷;更奇的是右邊那人卻矮小如侏儒,不但四
肢均短,五官也都擠在一起,唯獨眼內兩顆漆黑珠子賊溜溜的活靈活現,腰上別
著一支黑黝黝的小鐵鎬,兩廂比襯,果然有些滑稽,無怪寶玉覺得好笑。

  寶玉悄笑道:「這兩人各自一方,已是奇觀,如今還湊做一對上路,真是活
寶現世哩。」

  白湘芳卻一眼瞧出這兩人並非凡夫俗子,忙低聲喝止:「別亂說話。」他們
聲音雖然極小,那兩人卻似聽見一般,目光齊往這邊射過來,寶玉被那大胖子的
小眼睛一瞪,不禁有些膽戰心驚。

  大胖子一提韁繩,策騎奔到寶玉這輛馬車前,忽然喝了聲「咄!」拉車的兩
匹馬立時如遭極大的驚嚇,飛蹄狂奔起來,車把式連連大聲御喝,也不能制住,
馬車霎間與那兩人交錯而過。

  寶玉聽那「咄」的一聲並不十分響亮,心中卻猛覺一陣悶翳,無比難過,顛
簸中死死抓住廂內扶手,早已驚得面青面綠,聽見後邊那胖子哈哈大笑,似乎十
分得意。

  馬車直奔出里許地,方才漸漸緩下,車伕用袖拭去滿額大汗,叫道:「兩位
客官沒事吧?他娘的,真是邪門了,那肥豬鬼叫一聲,馬兒就不聽話啦!」

  白湘芳廂內斥道:「再別胡亂說話!那兩人是江湖上的高手,小心他們又來
找麻煩。」

  車伕忙閉了口,他今日這趟生意可謂驚險連連,若非寶玉銀子給得慷慨,怕
是早不願意做下去了。

  寶玉撫著胸口,道:「那……那個大叔好厲害,只叫了一聲,馬兒就嚇得這
樣。」

  白湘芳道:「你不懂,江湖上最忌諱的便是亂說話得罪人,動輒以兵刃相見
哩,方纔那般,人家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沒事吧?」

  寶玉咂咂舌道:「好些了……嗯,一言不合便動刀動槍,江湖上豈非凶險得
很?」

  白湘芳面無表情道:「江湖上過的就是刀頭舐血的日子。」心忖:「那胖子
剛才一喝,便能震人心魄,定是獅子吼之類的功夫。」思索著江湖中的成名人
物,卻一時想不出那兩人是誰,忽見前面塵土揚起,又有兩騎疾奔過來,眨眼間
已到了跟前,她目力極好,一個照面,已瞧清來人模樣,兩人一高一矮,年紀皆
在三十出頭,高者雙目炯炯,英氣逼人,矮的滿面精悍,機警靈敏。

  寶玉探頭去瞧,兩騎已斜刺裡從馬車旁奔竄而過,那高個子回頭乜了一眼,
目光有如電射,瞧得他心裡打了個突。

  白湘芳心道:「這兩人也是高手,真真奇怪了,只短短一程,就接連遇見了
四個……」目送那兩人遠去,猛睨見高個子背上懸著一支短物,雖有布兜罩住,
形狀卻顯現出來,似乎是一把鷹爪手之類的兵器,心中一跳,突然想起幾個人
來,尋思道:「白蓮教四將軍之首誅天麾下有五大先鋒,名號分別為虎、熊、
鷹、犬、鼠,莫非這高個子是其中的鷹,矮的是犬?而先前遇見的兩個就是熊和
鼠?」越想越覺得像,續思道:「江湖上傳聞,五大先鋒不動則已,動即五人齊
出,若沒猜錯,後邊應該還有一隻虎過來。」

  寶玉心中嘀咕:「那人的眼睛好厲害,只看了我一下,心臟怎麼就跳得這般
快?敢情也是江湖高手哩。」轉首去瞧白湘芳,見她滿面凝重之色,似在思索著
什麼。

  又行了數里地,離紫檀堡已剩不到一半的路程,聽得前邊馬蹄聲響,又見兩
騎過來,白湘芳心中怦怦直跳,凝目望去,但見右邊那人,年約四十左右,渾身
筋肉虯結,身高膀闊,形象極是威武,額頭深深的三道橫紋,一道縱紋,彷彿是
個「王」字,奇特非常。

  白湘芳心知此人定是那個虎先鋒無疑了,暗暗吸了口涼氣:「這五大先鋒是
誅天麾下一等一的高手,素來極少在江湖上走動,此時怎會在這裡出現?依他們
所行的方向判斷,似要趕往都中,不知什麼大事把他們惹來了?」又去看左邊那
人,卻是個六、七十的老頭,又瘦又矮,彎腰佝背,兩頰深陷,面色蠟黃,發如
枯草,騎在馬上不住地咳嗽。

  那老頭病弱得似乎一隻腳已踏進棺材裡,但白湘芳卻覺此人高深莫測,比那
五大先鋒還要可怕許多,稍略思索,猛想起誅天麾下有個人稱「病狐」的智囊焦
慕鳳,不但武功高強,更是足智多謀見識卓超,傳說中便是這副半生不死的模
樣。

  白湘芳心中驚疑不定,倏地暗叫不好:「這許多白蓮教高手接連入都,莫非
是衝著我來的?一個冰魂老妖業已吃不消,而今又加上這幫厲害人物,白蓮教也
太瞧得起我了。」生怕放下窗簾太過著跡,忙低了頭,挪後靠在廂壁上,直待那
兩騎遠去,才悄悄鬆了口氣,她摸摸纏在腰上的如意索,心道:「白蓮教一下子
出動這麼多高手,看來是勢在必得哩,這段時間,都中是萬萬不能回去的了。」

  到了一處三岔路口,寶玉探頭出去,指點車伕如何行走,驀地目瞪口呆,如
遭夢魘,但見那邊道上兩名少女騎馬過來,衣衫一白一綠,皆為十五、六歲模
樣,綠衫少女頭挽雙髻,明眸皓齒,肌膚勝雪,放在哪裡都算個稀罕的美人兒,
但她身畔的白衫少女,竟然更加嬌美絕倫明艷無雙,顧盼之間,天地也似為之亮
麗。

  寶玉最見不得美女,魂魄剎那消融了一半,心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女
子,若論美貌,鳳姐姐、凌姐姐、寶姐姐,甚至卿卿和顰兒都不及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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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五十六回)

第五十六回  天籟魔音

  時下已近中秋,野外許多雜樹葉子都已染成金黃,楓樹更是一片火紅,在道
路兩旁交疊織錯,燦爛似錦,兩名衣袂飄飄的少女置身其間,真如畫中仙子一
般。

  白湘芳見寶玉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外邊,還道又來了什麼奇人異士,側身從他
那邊窗口瞧出去,立時一呆,她雖是女人,且平素對自己的美貌甚是自負,這時
也不禁為那白衫少女的無雙容顏傾倒。

  兩名少女策騎走近,乜見車伕和車廂內公子的饞相,倒也不十分在意,這種
情形她們遇得多了,豈能個個計較,正要與馬車交錯而過,恰巧一片楓葉翩翩飄
落,宛如舞倦的蝶兒般粘在了白衫少女的秀鬢上……

  寶玉只覺那景象動人非常,不知不覺伸出手去,兩指輕輕拈住那片楓葉,從
白衫少女的髮鬢上拿了下來。

  兩名少女面色一凝,綠衫少女嬌聲怒叱道:「臭小子,你不想活啦!」一隻
手已摸到了腰間。

  寶玉吃了一驚,方省自己失態,心道:「好厲害的姐姐,這樣就不讓我活
了。」正要開口陪罪,誰知指尖火燙,一道炙熱沿著手臂疾傳上來,眨眼已至胸
口,悶哼一聲,腦瓜裡便如打翻了漿糊罐般一塌糊塗,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話
來。

  兩名少女見他拈著楓葉的那隻手倏地赤紅,轉瞬連臉上脖頸都脹得殷紅如
血,不禁神色大變,白衫少女道:「楓葉上有毒!」

  綠衫少女手裡已多了一對晶瑩剔透的透骨刺,抬頭朝上望去,怒喝道:「什
麼人?滾出來!」但見楓葉隨風搖曳,哪裡有什麼人。

  寶玉便如發高燒般,只覺通體火燙,腦袋中昏昏沉沉的,一個堅持不住,在
廂內頹然倒下。

  白湘芳見其情狀,心中驚疑不定:「難道是那令人聞之色變的炙血炎?這榮
國公子的小命不保了!」

  已聽外面那白衫少女沉聲道:「兜兜,是藥尊的炙血炎,小心那些楓葉!」

  綠衫少女雙手揮舞,將數片從半空飄落的楓葉穿串在透骨刺上,策騎護在白
衫少女的身前,滿面惶急道:「小姐,這兒危險,我們快去跟焦老爺子他們會
合。」

  白衫少女點了下頭,道:「走吧。」提韁往前奔去,回首又望了週身赤紅的
寶玉一眼,不禁暗自驚駭,心想方纔若非這輕薄公子伸手去拿楓葉,自己什麼時
候用手一拂,便立時著了道兒。

  白湘芳見她們遠去,也催促車伕快走,只盼快快離開這險地。

  車伕沒看到廂內寶玉的可怖情形,渾然不知眼前凶險,直到看不見兩女,這
才戀戀不捨的重新趕路,心想:「剛才定是遇著仙子了,世上哪有女人能長得這
麼好看。」

  車內的白湘芳手足無措地望著寶玉,絲毫不敢碰他,思道:「藥尊用毒,可
列當世三甲之內,炙血炎更是他最厲害的毒藥之一,中後全身鮮血如沸,若非其
親手救治,必在一時三刻內燒干而亡,誰也沒辦法破解。」心中一陣黯然疚歉:
「這小子屢次救了我,而今我卻無法救他,唉……誰叫他色迷心竅,要去碰那女
孩子。」細細回想剛才情形,卻理不出半點頭緒。

  她正沉思,忽聽寶玉一聲呻吟,不禁嚇了一跳,心想中了炙血炎,絕無僥倖
之理,把眼望去,見其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又哼道:「好熱好熱呀!」這時適逢
車子轉向,陽光從窗口射進來,照到他的臉上,那赤紅之色竟似淡了許多。

  白湘芳十分詫異,心道:「莫非他中的毒並非炙血炎?」但始終不敢去碰觸
寶玉的身體,發呆了一會,又去觀察他的臉頸,見那赤紅之色幾乎消褪不見,忙
輕喚道:「寶玉,你覺得怎樣了?」

  但聽寶玉道:「不知怎麼了,身上好熱,噫……我怎麼躺著呢?」掙扎著坐
了起來,胸口與背心處的衣衫已被汗水浸得濕透。

  白湘芳心中歡喜,道:「你真沒事麼?」

  寶玉摸摸自己的脖子,道:「還是好熱,口也渴得很,莫非我病了麼?」這
色人身上才好受了一些,立即掛念起剛才的白衫少女,問道:「那……那兩個姑
娘走了麼?」

  白湘芳瞪了他一眼,道:「還想著她們,你適才差點就被她們害死了。」

  寶玉奇道:「她們要害我?」

  白湘芳道:「那也差不多,你輕薄無禮,若不是代替她們挨了暗算,諒她們
也要給你好看。」

  寶玉滿面通紅,這回倒不是又中了什麼毒,有些狼狽道:「代她們挨了暗
算?我剛失去知覺,便是著了暗算麼?哎呀!有人要害她們是麼?」

  白湘芳點頭道:「多半又是江湖中的恩怨糾葛,你……你又急什麼?差點連
小命都莫名其妙賠上了,還想多管閒事麼?」殊不知寶玉有個外號就叫做「無事
忙」。

  寶玉牽腸掛肚那個白衫少女,卻不好意思再說。天下的美女,彷彿都是這色
人的姐姐妹妹,有人要害她們,他豈能不著急。

  忽聽車伕外邊叫道:「客官,紫檀堡到了,要在哪裡停車?」寶玉忙探頭出
去認路,指點行到薛蟠的院前,與白湘芳下了車,對門口的小廝道:「你們薛大
爺在家麼?」

  那小廝見他衣著光鮮,焉敢怠慢,答道:「不在哩。」

  寶玉一陣踟躕,那小廝已依稀記起他曾跟程日興一起來過,忙道:「不敢請
教公子尊姓大名?我們奶奶在家,待我進去稟報。」

  寶玉雖覺有些不便,但總不成就這麼乾等著薛蟠來,於是說了姓名由他進去
稟報。

  白湘芳問:「此間主人是你朋友麼?可妥當的?」

  寶玉道:「是我表兄,最妥當不過的,姐姐儘管放心在這裡歇息養傷。」

  白湘芳望望四周,心忖:「這兒甚為偏僻,倒是個藏身之地,且離都中不
遠,過一段時間,或可再潛回去……」眼睛不由自主瞟了瞟寶玉腰間的那支聖蓮
令。

  過不片刻,小廝回來,神色愈是恭敬,道:「我們奶奶有請。」領了寶玉與
白湘芳進去,到了廳上,又有丫鬟端茶遞水,坐了好一會,才見弄雲娉娉裊裊進
來,朝寶玉盈盈道了個萬福,說:「什麼風兒,一大早就把寶爺給吹來了?」

  寶玉忙還禮,問起薛蟠,弄雲道:「他呀,可不是天天都來的,即使要來,
也是晚上才來。」一邊說,一邊笑吟吟地瞧白湘芳。

  白湘芳只垂著頭,瞧那女人的衣著打扮,又聽了她說的話,立知不是什麼良
家閨秀,粉面微熱,心忖:「定是寶玉那表兄在外邊養的粉頭,該死,竟把我藏
到這種地方來。」轉念一想,又覺這樣也好,倒不易被白蓮教的人找著。

  寶玉沒想薛蟠不在,白湘芳那些奇事總不能跟弄雲實說,剛才在外邊匆忙想
了個借口,道:「這姐姐是我一個朋友的夫人,最近身子不適,想到城外來散散
心,托我幫忙找個地方,不知這兒能不能騰出間房子住些天?」

  弄雲笑道:「怎麼不能呢,他不是也住在寶爺家裡麼,這地方想用多久就多
久,寶爺無須客氣。」那個「他」自然指的是薛蟠了。

  寶玉連忙道謝,聽弄雲又道:「這紫檀堡雖是鄉村野地,但風景甚好,想要
散心,挑這地方就對了,寶爺請稍待,這裡常備有乾淨客房,我著人安排去。」
當即張羅下人去收拾房間,不一會便將白湘芳安頓下來。

  寶玉對白湘芳道:「姐姐安心在這裡養傷,過幾日我再來看姐姐。」

  白湘芳眼珠子一轉,道:「你可一定要來喲,奴家身上的傷沒全好呢,到時
還要請你幫忙療傷哩。」

  寶玉連應:「一定一定。」辭出房來,見弄雲竟在外邊等著,忙上前說話,
道:「叨擾嫂子啦,只往幾日,待她身子好些就走。」

  弄雲笑吟吟道:「寶爺到底偷了誰家的娘子?卻藏到這兒來啦。」

  寶玉慌忙道:「嫂子莫亂說,她是我朋友的夫人呀。」

  雲兒笑道:「人家的娘子想出來散心,還須你找地方麼,哄誰呢!」

  寶玉脹紅了臉,也覺自個的借口經不住推敲,一時啞口無言。

  弄雲纖指輕輕一點他胸口,嬌聲道:「瞧你表面斯斯文文,骨子裡呀,卻也
跟那人一樣不老實的,唉……男人嘛,又有哪個不貪花戀色的。」

  寶玉見她似嗔非嗔嫵媚非常,不由想起那夜的鬼混,心中砰砰亂跳,期期艾
艾道:「這個……這個……容我以後再仔細告訴嫂子吧。」

  雲兒輕橫了他一眼,道:「才懶得聽你撒謊哩,昨日鄉人來賣山裡新采的野
耳、野菇和竹筍,味道極鮮甜的,你中午就在這兒吃罷?」

  寶玉見她眼中大有企盼之色,差點就要答應,但覺薛蟠不在,終究不妥,便
道:「下午還要上課,改日再來叨擾嫂子吧。」

  弄雲咬唇低低咕噥了一句,寶玉沒聽清楚,問道:「嫂子說什麼?」

  雲兒揮揮袖兒,發嗔道:「都欺負過人家了,還……沒膽鬼!走吧走吧。」

  寶玉面紅耳赤,慌慌張張地辭了婦人,狼狽萬分的逃了。

  出了紫檀堡,在路口遇見早上載他們來的車伕,問坐車回城否?寶玉搖搖
頭,逕往道上行去,沿途欣賞風景,看著楓葉從空中飄飄落下,想著來時遇見的
兩個畫中仙子,不由如癡如醉。

  不知行了多久,忽聽遠處隱隱有笛聲響起,曲調柔媚婉轉,蕩空飄來,寶玉
心中奇怪,思道:「這荒郊野地的,誰在這裡吹笛子呢?」駐足細聽了一會,只
感心旌動搖,不知不覺順那笛聲尋去。

  漸漸地走離了道路,那笛聲愈來愈是清晰,寶玉略通音律,聽那曲調怪異之
極,竟與宮、商、角、徵、羽五階截然不合,更不知吹奏的是何曲,入耳卻覺撩
魂蕩魄,想起從前看過的志怪野史,心道:「難道遇上了狐仙不成?不知是長得
什麼模樣?」他著魔似地往前行去,被野地裡的荊棘草刺劃破了褲子,割傷了肌
膚,也渾然不知。

  驀聽叮叮咚咚數下,又有一道琵琶聲響起,混入幽幽笛音之中,聲聲震人心
魄,寶玉頓然面紅耳赤,百脈賁張,週身無比難受,此時已進了一片野楓林,轉
過幾株大楓樹,不禁一怔,原來空地上盤膝坐著數人,為首一個正是先前遇見的
那個白衫少女,她雙手把持一支碧潤潤的玉笛,橫在唇邊嗚嗚吹著,後邊卻是那
個綠衫少女,雙手抵在她背上,其後接著個風燭殘年的病容老頭,一個額現虎威
紋的大漢,一個英氣逼人的中年人,一個滿面精悍的漢子,一個虯髯戟張的大胖
子,一個四肢短小五官湊在一起的男子,皆是早上趕路時遇見過的,每人雙手抵
在前一個的背後,一字長龍地排坐成隊,個個神情凝重。

  寶玉心中大喜,道:「想不到在這兒又遇上了,原來姑娘吹笛子這麼好
聽……」眼中只餘白衫少女的美麗容顏,卻沒留意他們姿勢奇怪,不知不覺走近
前去,那些人眼角乜見,面上一齊露出緊張之色,但仍保持紋絲不動。

  寶玉走到離那白衫少女三、四步之距,笛聲陡變,曲調更是纏綿婉轉柔靡非
常,竟如女人歎息呻吟,又似低語叫喚。

  寶玉呆了一呆:「天底下哪有這樣好聽的聲音?」渾身一酥,忽然胡思亂
想,時而似在水軒裡與秦可卿顛鸞倒鳳,時而似在小木屋內跟鳳姐兒尤雲滯雨,
眨眼又回到了當初與襲人初嘗滋味之時,曾經的纏綿銷魂一幕幕皆浮上心頭。

  正如癡如醉,又聽錚錚兩下,聲如裂帛,寶玉悚然一驚,諸般幻象倏地消散
殆盡,愕然轉首瞧去,這才看見那幫人對面還坐個年約六、七十的老婦人,一襲
褚衣,指甲如鉤,滿面乖戾之色,懷裡正抱著一把墨色玉琵琶撥彈,聲音雖稀,
卻屢屢穿破笛聲穿入耳內。

  寶玉凝神一聽,原來褚衣老婦彈奏的乃是琵琶古曲《十面埋伏》,此際正到
《點將》節段,曲調鏗鏘有力,發出幾下金戈鐵馬的肅殺之聲,立時把笛聲中的
綺媚之意沖淡了許多。

  白衫少女那邊諸人面色一凜,似齊運功催鼓,那笛聲更是勾魂奪魄,漸又蓋
過了琵琶聲,寶玉見那褚衣老婦五指仍在拔彈,卻再也聽不到半點琵琶聲,大感
有趣,正想說話,笛音已飄飄渺渺地流蕩心間,忽而又迷糊起來,只覺滿懷甜
洽,綺思潮起,這回彷彿在那「點翠台」上跟鳳姐兒露天宣淫,才到妙處,忽而
變成與可卿在仙闕之中翻雲覆雨。

  寶玉深陷於幻象之中,殊不知兩邊人馬的拚鬥已至最凶險階段,褚衣老婦神
情漸厲,已撥彈至《埋伏》節段,琵琶聲雖幾乎被笛聲蓋住,其實卻處處暗藏殺
機。

  白衫少女面上浮起淡淡暈紅,其後諸人頂上也隱現白氣,最末端的矮小男子
脖筋凸起,身子微微打顫,似有些不支之色。

  寶玉手舞足蹈,正與可卿溫存,忽覺喉中腥甜,嘴角似有什麼流了出來,隨
手一揩,手背上染得鮮紅,他也渾不在意,模模糊糊見黛玉坐在前邊吹笛子,神
態罕有的嫵媚,大喜道:「顰兒,原來你笛子吹得這樣好……」伸出手,搖搖晃
晃地向那白衫少女走去。

  白衫少女已認出這人正是先前輕薄自己的倒霉鬼,見他伸手摸來,就要碰到
自己身上,心中不禁大急:「這小子明明中了炙血炎,怎麼還能活著?方纔他無
意中救了我,這下卻要被他害死了!」原來她全力運功吹笛,與對面婦人抗衡,
已有些支持不住,此際再抵禦不了外界的絲毫干擾,若是就此崩潰,輕則自己走
火入魔,重則被敵人的琵琶聲擊斃,後邊諸人也將難逃噩運,驚惶焦急之下,笛
聲已微微走調。

  對面的褚衣老婦立時抓住機會,五指飛速輪動,錚錚錚的撥了幾下,把《項
王敗陣》節段彈將出來,琵琶聲突變得酸楚激越悲壯蒼涼,剎那淹沒了笛音。

  景致如畫的楓林頓似變成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壯烈戰場,白衫少女最後邊
的矮小漢子悶哼一聲,往後仰倒,虯髯胖子把頭一歪,橫噴出一大口鮮血,雙手
離開了前邊同伴的背心。

  寶玉眼看就要觸著黛玉,忽然琵琶聲大作,前邊美景頓然消散無蹤,不禁悵
惱交集,又聽那琵琶聲如厲鬼淒嚎,心臟突突狂跳,好像要從胸腔內蹦出來,難
受非常,轉身對那褚衣老婦大叫道:「別彈了!」嘴巴明明在張合,卻半點聽不
見自己的聲音。

  褚衣老婦目含嘲意,繼將《十面埋伏》中的絕段《烏江自刎》彈奏出來,曲
調更如淒風愁雨萬鬼齊哭,白衫少女俏面脹得殷紅,背後諸人,頭頂猶如蒸籠,
一縷縷熱氣直往上冒,他們剛才八人合力尚處下風,此時少了兩人,更是難以支
撐,心中皆暗暗叫苦。

  寶玉雙手捂耳,但怎麼阻得了那驚鬼泣神的琵琶聲,心頭魔障倏生,竟回到
那陰森可怖的地底秘庫之內,瞧見白玄正被那些青色怪物團團圍住,轉眼毆擊成
血肉模糊的一團……他嚇得渾身直顫,心速已至極限,只覺痛苦難當,不由彎下
身去,就在這生死一線間,胸口懸玉處忽有一股暖流注入,團團護住了心脈,種
種慘怖幻象齊逝不見,猛省起這一切皆為那褚衫婦人的琵琶聲所致,便跌跌撞撞
地往她走去,狂叫道:「不要彈了不要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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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聖令重現

  白衫少女已抵禦不住,心神竭瘁,只想就此放棄,忽見寶玉一手伸出,在那
褚衣老婦肩頭推了一下,驀覺琵琶聲驟滯,週身壓力大減,心中生出一線希望,
急忙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絕好機會,重振笛聲,眨眼之間,已牢牢控制了局勢。

  原來褚衣老婦為了一舉擊殺諸敵,已將功力提至自身的最高境界,人與琵琶
融為一體,在渾然忘我之際,不防還有人能在這時候走近身邊,在肩膀上推了一
下,猝然間心神大亂,幾乎走火入魔,又被白衫少女的笛聲趁機攻襲,頃俄全線
崩潰,「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來,整個人萎靡於地。

  寶玉觸著褚衣老婦,猛覺一道巨力貫透身上,也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頓時
跪坐地上。

  白衫少女放下笛子,面上猶余淡淡的紅暈,背後諸人散了功,那綠衫少女顧
不得拭抹淋漓香汗,即上前問:「小姐,你沒傷著吧?」

  白衫少女道:「沒有。」一雙妙目移到寶玉身上,心想:「若不是這倒霉蛋
幫忙,只怕今日全軍盡墨矣……」

  褚衣老婦也在瞧寶玉,咳嗽道:「好!好!好!年紀輕輕內功便如此了得,
想不到極樂谷除了……咳……除了誅天將軍,竟還有這等高人,能在沈大小姐的
《小霓裳曲》和老身的《十面埋伏》中間活下來的,這世上恐怕不多吧。」

  白衫少女不答反問:「魔音鬼母與藥尊早已淡出江湖,今日卻都來跟小女子
為難,怕是柯百愁才請得動吧?」

  褚衣老婦也不答,目光掃過白衫少女背後幾人,只道:「今日留不住沈大小
姐,老身也不想多管閒事了,只誠心奉勸一句,都中正是風雲際會之時,大小姐
金玉之軀,縱有名滿江湖的病狐先生及五大先鋒護駕,怕也不……咳……不見得
妥當哩,實不宜前往涉險矣。」

  那病容老頭果然是病狐焦慕鳳,他淡淡應道:「焦某等人雖然不才,但大將
軍另有周詳安排,豈勞尊駕費心。」

  魔音鬼母「呃」的一聲,又吐出一口鮮血,道:「既是如此,老身就此別
過,沈大小姐,都中之行前途莫測吶,還望好自為之。」

  白衫少女輕哼一聲,道:「不管是誰請你來的,回去告訴他,今回即便是天
塌下來,也阻不了我入都。」

  魔音鬼母不再說話,用墨玉琵琶支起身子,顫顫巍巍地走出野楓林去。

  綠衫少女跺足急道:「就這麼讓她走了?」

  白衫少女收起碧玉笛,道:「現在誰能留得下她?」

  綠衫少女轉頭瞧去,見病狐焦慕鳳與五大先鋒皆在盤膝打坐,個個神態疲弱
不堪,訝然道:「焦老爺子,你們全都受傷了?」

  白衫少女道:「縱未受傷,也是消耗甚巨,你內力最淺,反而沒什麼大
礙。」她又乜了寶玉一眼,對綠衫少女道:「兜兜,你去瞧瞧他怎麼樣了。」

  綠衫少女走到寶玉跟前,道:「喂,我家小姐問你怎麼樣了!」

  寶玉曾聽人說:「少時嘔血,歲必早卒。」適才吐了一大口血,心中十分害
怕,忽聽見白衫少女問起自己,立時精神一振,忙站起身,答道:「我沒事我沒
事。」眼睛直往人家姑娘臉上睃。

  眾人盤膝運功,見寶玉說站就站起來了,除了嘴角掛著一縷血絲之外,再無
其它受傷之象,個個心中大為駭異:「這少年竟有如此修為,剛才他在兩方中
間,所受壓力應是最大,此刻卻似沒什麼大礙,不知是什麼來歷?」

  白衫少女面上飛起一抹淡淡紅霞,她素來最容不得別人輕薄,但這小子畢竟
兩次救了自己,才沒發作,哼了一聲,道:「兜兜,你再問他是誰?為什麼要幫
我……我們?」

  兜兜見寶玉瞧她小姐瞧得眼睛都發直了,秀目一瞪,雙手叉腰擋往其視線,
大聲道:「聽見沒有?我家小姐問你話呢!」

  寶玉嚇了一跳,忙應道:「問什麼?」

  兜兜道:「你叫什麼名字?」

  寶玉道:「我叫寶玉。」

  眾人仔細打量他,見其眉清目秀,輕裘寶帶,美服華冠,掩不住一股雍容華
貴之氣,思索「寶玉」之名,江湖上並無這麼一個少年高手,皆料這名字定是胡
編亂造的。

  兜兜又道:「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寶玉道:「幫你們?」他毫無江湖經歷,實在不明白剛才所遇之事,反問
道:「幫你們什麼?」

  兜兜面龐幾乎貼到他鼻子上,一字一字道:「幫我們打跑那老妖婆!」

  寶玉道:「原來是問這個,我聽那老婆婆琵琶彈得十分刺耳,不如你小姐的
笛子吹得好聽,忍不住推了她一下,想不到她就走了,唉…其實不太應該的。」
心想這女孩子跟家裡的辣晴雯倒有幾分相像,說話的樣子也是凶巴巴的。

  眾人面面相覷,心想這少年定是不願實言相告,病狐焦慕鳳調息已畢,起身
走到寶玉跟前,拱手道:「小兄弟真人不露相,今日仗義出手,助我們擊敗武林
中人人聞之色變的魔音鬼母,真是英雄了得,將來傳到江湖之上,必定人人驚歎
哩。」話語極是謙恭客氣。

  寶玉還是頭一回聽人這麼跟他說話,雖沒全部弄懂,但對那什麼「仗義出
手」「英雄了得」還知是稱讚的話,眼角偷溜白衫少女,見她正望著自己,心中
十分興奮,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忙作揖還禮,含糊道:「豈敢豈敢,老先生不用
客氣。」

  焦慕鳳道:「今日大恩,容後再報,小兄弟要往哪裡去?」

  寶玉道:「我回都中。」

  焦慕鳳「哦」了一聲,道:「我們也要去都中,既然同路,何不做個伴?」
心中卻想一路上諸多阻撓,此時已方人人功力大耗,若再遇見什麼敵人,這少年
倒是個強助。

  寶玉大喜,道:「很好,我們一起走。」

  當下一行人出了野楓林,走回道上,路邊幾株樹下拴著八匹馬。焦慕鳳問:
「小兄弟,你的馬呢?」

  寶玉道:「我沒騎馬。」

  虯髯胖子已認出他是那個早先遇見的公子哥,笑嘻嘻道:「小兄弟,那你跟
我共乘一騎吧?」

  寶玉吃了一驚,想起他喝一聲,就把自己乘坐的馬車嚇得狂奔數里,哪敢答
應。

  旁邊的矮小漢子見狀,朝胖子笑道:「你馬兒已夠受的了,再加一人敢情是
想累死它!」轉頭對寶玉道:「小兄弟還是跟我乘一騎好了。」寶玉趕緊答應,
上了馬坐在矮小漢子後邊。

  眾人起行,一路上,寶玉見那病狐先生及五大先鋒皆對白衫少女恭敬異常,
心中奇怪:「這些大叔大伯年歲最少的也有三十出頭,怎麼卻對個小姑娘如此,
看樣子她又不像是什麼官家小姐大戶千金,對了,白姐姐說他們是江湖人,莫非
這姑娘是個有本事的大俠女麼?嗯…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人兒又怎麼可能呢…」
旋又一想:「凌姐姐也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那日在順豐樓上,卻不是把一個凶
神惡煞般的大漢子耍得團團轉麼。」眼睛頻頻往白衫少女的身上睃,只覺連她的
背影也美不可言。

  兜兜對白衫少女悄悄道:「小姐,那小子老是偷偷看你。」

  白衫少女嬌顏微暈,沒好氣道:「我有什麼法子,這人畢竟幫了我們的大
忙,總不能像上次對那個什麼公子般把他眼睛挖了。」

  兜兜道:「挖了?這倒霉蛋眼睛雖然賊忒忒的,但倒不似那個倚梅公子那樣
討厭。」

  白衫少女心裡也曾喚寶玉「倒霉蛋」,聽了兜兜的話,頓時「噗哧」笑出聲
來,道:「倒霉蛋?」

  兜兜道:「不是嗎?他貪圖小姐的美貌,先替我們捱了劇毒,不知怎麼沒
死,方才又莫名其妙的撞到楓林裡來,差點就做了個不明不白的冤死鬼,這不叫
倒霉蛋叫什麼?」

  白衫少女嫣然道:「對,我們以後就喚他倒霉蛋。」

  兜兜奇道:「以後?以後我們還要見他麼?」

  白衫少女耳根倏紅,道:「不見!要是他又稀里糊塗地撞上來,我們就罵他
倒霉蛋。」

     ***    ***    ***    ***

  路上矮小漢子問:「小兄弟,你是都中人麼?」

  寶玉道:「是。」

  矮小漢子又問:「你家住都中哪裡?」

  寶玉不願說對他說是榮國府,只道:「我家在城西,大叔如何稱呼?」

  矮小漢子道:「我姓蔣,單名一個隆字。嘿嘿,小兄弟你的內功倒很好呀,
不知修習的是哪派功夫?」他猶不死心,想從寶玉口中探出點底細來。

  寶玉道:「我也不大清楚,好像叫做什麼百寶門吧。」他想只有白湘芳和凌
采容教過自己運功駑氣之法,這身「內功」定然是她們所授的,而她們的門派也
就是自個的門派了。

  蔣隆一聽,心忖:「原來這小子是百寶門的,但傳聞百寶門擅長機關暗器,
內功似乎並不怎麼樣吶,而且其門人多在嶺南一帶出沒,極少踏入中原的,這倒
有些奇怪哩。」

  寶玉問:「蔣大叔,你們準備要往哪兒歇腳呢?」

  蔣隆道:「我們要去朝陽莊,小兄弟聽說過這地方沒有?」

  寶玉一怔,道:「然當聽過,都中連婦孺都知道這個地方哩,他們莊上十分
橫行霸道,平民百姓半點都不敢惹的,你們認識朝陽莊的人?」

  蔣隆道:「我們找崔朝陽。」

  寶玉渾身不自在起來,道:「他……他是你們的朋友麼?」

  蔣隆哂然一笑,道:「朋友?他呀,就連給我們大小姐提裙角都不配呢!」

  寶玉心中詫異,趁機問:「不知你們小姐名諱如何稱呼?」

  蔣隆道:「敝上姓沈,閨名不敢擅稱。」

  這時一行人已到都中,進了城門,又往城東而去,沿街都是酒肆、飯館、鹽
棧、油行、香店、銀莊、布行,各種事物羅列無數,車馬聲、小販吆喝聲夾雜一
起,十分之繁華熱鬧。

  蔣隆顯然是頭一回來都中,雀躍之情洋溢於表,瞧見前面一個攤子,地上放
著一口大鐵鍋,鍋內有許多黑乎乎一條條的東西,綿延盤滿鍋中,一股又膻又臭
的氣味從鍋裡直騰竄出來,攤上擺著數只舊桌破椅,正有幾個車把式模樣的人在
大塊朵頤。

  蔣隆不禁嚥了口唾沫,問道:「這賣的是什麼?」

  寶玉料不到他會對那東西感興趣,笑道:「這是煮羊腸子,十分粗糙之物,
不過也有許多人喜歡的。」

  蔣隆道:「粗糙之物才好,大口大口嚼著來勁。」喉頭又動了一下,似乎饞
極。

  寶玉忙道:「蔣叔若是喜歡,日後閒暇時,我們尋家地道的去吃。」平日
裡,他哪會多看那煮羊腸一眼,但此際肚子裡另有只小算盤,想道:「這位饞嘴
大叔跟小仙子是同伴,多半會住在一起,到時我來找他,興許能再看見小仙子
哩。」

  蔣隆大笑道:「妙極妙極!」旋又一歎道:「此次入都,要辦的事很多,怕
是沒什麼空閒的時候了。」

  正說著,前邊突然亂了起來,聽得馬鞭「叭叭」脆響,有人喝道:「滾開!
滾開!瞎了眼麼,見我們崔老爺來了還不快滾!」頓見街人亂跑,街上的小販們
顧不得收拾攤子,便拔足急躲,那賣煮大腸的地攤位置擺得稍出,立時被衝倒碰
翻,鍋裡的熟腸滾潑一地,桌上的杯碗也砸得粉碎,又有個小孩「哇」的一聲大
哭起來,不知是不是身上挨了鞭子。

  寶玉又驚又怒,見十幾騎人馬旋風般奔至面前,為首一人搶先滾下馬背,四
肢伏地,大聲道:「屬下該死,這幾日皆派人在城外等候,卻皆未能接著大小
姐,還乞大小姐恕罪!」後邊的十幾名褚衣漢子也跟著下馬,跪了一地。

  沈小姐秀眉微顰,在馬上淡淡道:「起來吧。」

  病狐先生焦慕鳳更是眉頭大皺,心想此行甚秘,你卻在大街上亂張風頭做什
麼!沉聲道:「先去莊上再說。」

  那人應聲:「是。」誠惶誠恐地站起來,只見其年約四十左右,身子略微發
福,皮膚白淨,唇上短鬚修剪得十分整齊,一襲寶藍緞蝠紋長衫,帽子正前嵌著
一方水藍板玉,打扮跟尋常員外沒什麼兩樣,只是一雙眼睛雖然低低垂下,卻掩
不住其內的炯炯光芒。

  寶玉心知此人便是都中第一大賭坊的老闆紫氣東來崔朝陽,愈感奇怪,忖
道:「蔣大叔果然沒吹牛,崔朝陽在都中威風八面,如今到了這沈小姐面前,卻
連腦袋都不敢抬高點,小仙子到底是什麼大來頭呢?」

  正思間,忽聽有人大喝道:「是那小子!」寶玉循聲望去,見街邊一家酒肆
前站著數名錦衣人,其中一個舉手指著自己,正是早上沿街追殺他和白湘芳的那
幫惡人,不禁大驚失色,哆嗦一聲:「不好啦!」滾下馬背,轉身就逃。

  蔣隆回頭,奇叫道:「小兄弟,怎麼了?」酒肆前那幾名錦衣人已飛步追
來,紛紛叫喝:「臭小子!把那婆娘藏到哪去了?」「媽的,昨天傷了我們三個
兄弟,今早又害死一個,定要捉來大卸八塊!」「這次莫再叫他逃了!」

  崔朝陽怒容滿面,朝那幫錦衣人暴喝道:「怎麼回事?統統給我站住!」他
身後的十幾名褚衣漢子一齊亮出兵刃,上前阻攔。

  有那麼多人幫忙,寶玉心中稍定,轉首望去,卻見那幾名錦衣人竟從阻擋他
們的一眾褚衣人頭上飛躍過,凌空往自己撲來,頓然又驚得面無人色,撥足急
奔,正從一騎身邊掠過,肩膀上一緊,整個人便被拽住,抬頭一瞧,原來拉住他
衣服的正是仙子般的沈大小姐,立時酥了半邊身子,急叫道:「姑娘快逃!」

  沈小姐見他那副窩囊相,跟先前在楓林裡那隨心所欲的瀟灑模樣判若兩人,
心中納悶,發嗔道:「跑什麼?」

  雖是大冷天,寶玉的額頭卻冷汗直冒,道:「他們追……追過來了。」

  沈小姐猶不放手,道:「你內功那麼強,還怕這幾個三腳貓的貨色麼?」

  寶玉眼角瞥見有個錦衣人已奔至數步之距,顫聲道:「他們……他們凶狠得
緊吶,連官兵都敢殺哩!」話未說完,已見頂上白影一晃,一道寒芒已映在沈小
姐那白如美玉的俏臉上,不由魂飛魄散,剎那間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勇氣,大喝
道:「不要!」從袍內撥出聖蓮令縱身迎去,令尖正點在錦衣人的腰側。

  那名錦衣人悶哼一聲,從半空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寶玉隨之落地,見其餘幾名錦衣人竟然已被病狐焦慕鳳及五大先鋒分別制
住,不由大喜,笑道:「原來你們這樣厲害的!」

  眾人卻目瞪口呆地一齊盯著他,彷彿看到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物般,嘈雜紛
亂的場面登時變得鴉雀無聲。

  寶玉一愣,囁嚅道:「怎麼啦?」

  病狐焦慕鳳喃喃道:「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見令如見教
主……」突然滾下馬朝寶玉曲膝跪倒,旁邊的五大先鋒和丫鬟兜兜也急忙下馬跪
地,崔朝陽口中唸唸有詞,猶豫了一下,終也下拜,手下的十幾名褚衣漢子見
狀,立時跟著紛紛伏跪於地,頃刻間,寶玉周圍跪了黑壓壓的一片,唯獨那沈大
小姐仍在馬上,只是嬌軀不住的發抖,秀眸凝視著寶玉手中的聖蓮令,眼眶內已
是淚水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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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五十八回)

第五十八回  冰魄老妖

  寶玉既是驚訝又覺得意,別人還罷了,想不到在都中威風八面的崔朝陽竟也
朝自己跪下,他手足無措地呆在那裡,想破腦袋也不知怎麼回事。

  沈小姐噙著淚水下馬,緩緩向他步來,櫻唇不住地顫動,似乎要說什麼,突
然聽得一聲陰惻惻地怪笑,一條白影倏地落在寶玉跟前,輕喝道:「拿來!」

  寶玉本能地舉令一格,又聽對方「咦」了一聲,胸口已著了一掌,力道並不
猛烈,整個人卻立時如墜冰窟,手上的聖蓮令捏拿不住,霎給奪去。

  病狐焦慕鳳驚喝道:「冰魄老妖!」從腰間撥出一把極短的怪刀,縱身撲
前。旁邊的五大先鋒也紛紛亮出兵器圍逼,怒喝道:「你敢搶奪聖令!」「快放
下!」

  寶玉縮著身子不住打顫,這才看清場中多了一個白髮白鬚白袍的老人,皮膚
也潔白如玉毫無血色,站在那裡,猶如聳立著一具寒氣四散的冰塊。

  沈小姐嬌顏含煞,斥道:「那不是你該拿的東西,放下來!」

  冰魄老妖打了個哈哈,妖聲妖氣道:「老夫奉教主之命,來都中請回聖令,
為什麼拿不得?老夫這就將聖令送回聖宮去。」聲音中似也蘊藏著寒意,叫人聽
入耳內,雞皮疙瘩便不由自主地浮了起來。

  焦慕鳳道:「若說將聖令送回聖宮,也得由沈大小姐自己送,你這麼橫搶蠻
奪,豈非欺主犯上!」

  冰魄老妖悠然道:「請回聖令事關重大,沈大小姐可行,老夫奉教主之命當
也可行,焦先生可別拿大帽子壓人哦。」

  虎先鋒許昆手持執一把九節銅鑭,鑭首斜斜指地,沉聲道:「可這聖令乃是
由我們先得,你這麼硬搶過去,便是欺主犯上!」

  冰魄老妖哂然一笑道:「此話又怎講?聖令剛才明明是在那小兄弟的手上,
如今我拿過來了,怎麼是你們先得?」

  兜兜忍不住道:「這小兄弟名叫寶玉,是我們一起的,聖令在他手裡,也就
該算我們先得!」她轉頭望向寶玉,問道:「寶公子,你說是不是?」還以為寶
玉就是姓寶。

  寶玉凍得牙齒交擊不住,哪裡答得了話,但見兜兜滿目企盼之色,便強打精
神點了點頭。

  鼠先鋒蔣隆等人心知寶玉中了冰魄大法,甚是擔憂,但此際卻無人敢分心去
照顧他。

  冰魄老妖哈哈大笑起來,道:「這位小兄弟是你們的人?還是待老夫告訴你
們吧,他可不姓寶,而是姓賈,乃是榮國府的二公子,若說先遇著他便算是一夥
的,老夫幾個不爭氣徒兒昨夜已經會過他啦,那麼這小兄弟該算是我的人。」原
來他三個徒弟去捉拿白湘芳,被寶玉壞了好事,還以為是什麼高手相助,已連夜
探查了一番。

  兜兜俏面一紅,心裡痛罵寶玉在楓林中怎麼不連姓一起說出來,以致現在鬧
了個大笑話,還落得個授人與柄。

  寶玉心裡大罵:「老怪物!鬼才是你的人。」卻哪有力氣開口爭辯,覺得周
身血液似乎都快要凝結了。

  眾人一時無言以對,又聽那冰魄老妖道:「沈大小姐別著急,待我將聖令送
回聖宮,教主他老人家自會給您個交代。」

  沈小姐氣得面色發白,貝齒咬碎道:「這…這聖令是我爹爹的東西,豈能憑
你幾句花言巧語就拿走!若不留下來,別怪本小姐不客氣。」原來她正是白蓮教
前教主沈士宇之女沈瑤,此番率領極樂谷一部入都,便是為了尋找聖蓮令而來。

  病狐焦慕鳳及五大先鋒聽見沈瑤此語,皆往前踏上一步,只待一聲令下,便
要動手。

  寶玉聽見,心中大悟:「原來這令牌是沈小姐爹爹的東西,難怪她一看見就
淚水漣漣的,想來這件東西定是她爹爹的心愛之物,她才這樣著急,唉,我怎麼
不一早就拿出來呢,弄得現在被別人搶去了!」忽又想起一事,暗叫不好:「這
支令牌原是供奉在一隻玉棺之上,莫非……莫非她爹爹已……已……」

  冰魄老妖微笑道:「老夫可沒膽子跟大小姐動手,這就告辭,改日再去極樂
谷登門謝罪。」話音未落,身形倏地旋起,帶起一陣襲人的寒風。

  病狐手中的怪形短刀、虎先鋒的九節銅鑭、熊先鋒的大鐵椎、鷹先鋒的鷹爪
鋼手、犬先鋒的雙短拐、鼠先鋒的小鐵鎬立時一齊招呼過去,他們皆知這冰魄老
妖武功獨樹一幟,乃教中一流的高手,因此一動手即使出自己最狠辣的招式。

  只聽冰魄老妖怪笑聲不絕於耳,身形猶如一股風雪般在眾人當中到處亂刮,
忽而東忽而西,忽而南忽而北,竟沒有一件兵器能沾著他的衣角。

  紫氣東來崔朝陽卻於旁立著不動,原來他表面的身份是都中第一大賭坊的老
板,其實又是白蓮教三十六分堂之一的天祐堂堂主,而冰魄老妖為當今教主所
派,沈大小姐卻是前教主之女,幫哪邊都覺十分不妥。

  病狐焦慕鳳所使的怪形短刀叫做勾魂斬,招招奇詭非常,出刀又以輕柔飄忽
見長,攻了十餘合,每每看似就要得手,末了卻總是撲個空,心底暗暗吃驚:
「五先鋒個個身手不弱,這許多兵刃一齊使開來,還能剩下多少空間,老妖物卻
能進退自如毫髮無損,難怪有人認為他的武功在教中可排入前十名內。」

  冰魄老妖今次奉命入都尋找聖蓮令,只道必是千辛萬苦,孰料今日卻輕易得
手,想到辦成了這件大事,榮華富貴自不用說,日後還能更得教主重用,心中喜
難自禁,不願再多做無謂糾纏,忽一掌朝前面的熊先鋒魏劭拍去。

  魏劭見他終於出招,不敢絲毫托大,舉起大鐵椎一迎,居然接了個正著,不
由一喜:「竟敢用手來碰我這力道千鈞的兵器,擦著一點,立教你分筋錯骨!」
誰知掌心一冰,倏從椎柄上傳來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流,直循手臂而上,剎那想起
江湖上傳聞冰魄大法的種種厲害,心中大驚,踉蹌後退,包圍圈頓然撕開了個口
子。

  病狐焦慕鳳與虎先鋒翁辛志見勢不好,不約而同急忙插上補位,卻已遲了一
瞬,冰魄老妖飛身穿出,怪笑道:「諸位慢玩,老夫失陪了,這聖令你們去跟教
主他老人家討吧!」

  犬先鋒常彥昆見他這一逃,勢必難以追上,將短拐懸在一名錦衣人頭上,喝
道:「若不將聖令留下,我立將你這些徒弟統統斃了!」

  冰魄老妖腳步不停,輕哼道:「儘管下手吧,只是今日殺我一個徒兒,老夫
他日便宰一百個極樂谷的人報答。」

  常彥昆心知這魔頭說到做到,一時倒不敢真的動手,見沈瑤已縱身追去,只
好與病狐焦慕鳳等人隨後奔趕,這麼稍稍一遲,立馬拉下了大段距離。

  崔朝陽猶豫了一下,也率眾手下趕去,一時街面上只剩下寶玉和那幾名錦衣
人。

  寶玉只覺身上越來越冷,瞧見那幾名錦衣人伏在地上,不知他們已被點了穴
道,心想:「若等他們回過神來,怕不將我捉去吃了。」趕忙溜入旁邊的小巷,
跌跌撞撞地逃了。

     ***    ***    ***    ***

  回到榮國府,寶玉直往自己院內奔去,在廊下撞著麝月,見狀驚問道:「怎
麼了?臉色這樣難看。」寶玉不答,逕自進了裡屋,一頭鑽進被窩裡。

  晴雯瞧見,因還在生今早的氣,本不想睬他,又覺有些奇怪,忍不住道:
「穿著靴就上床,被子弄髒了自有人洗是不是?」卻沒聽見她公子吭聲,走過去
一瞟,只見寶玉抱著被子不住發抖,立時嚇了一跳,道:「怎麼冷成這模樣?敢
情才從冰水裡撈起來呢。」

  伸手去寶玉額頭摸了一把,只覺冰如涼水,晴雯更是慌了,朝外邊急喚道:
「襲人襲人。」手已被公子拉住,一把拽進被窩裡去了,立怒道:「又要胡鬧
麼,快放手!」

  寶玉顫聲道:「冷死我啦。」

  晴雯見他面如白紙,不似裝模作樣,心裡一軟,便由他抱著,哭喪著臉道:
「你倒底怎麼了?」

  這時襲人已同麝月跑進來,見狀一怔,驚問道:「怎麼了呢?」

  晴雯滿面羞紅,從寶玉懷裡掙脫出來,惶急道:「不知得了什麼病症,身上
冷得冰塊似的,我們快回太太去,請大夫來瞧瞧吧。」

  襲人上前摸摸寶玉額頭,也嚇了一跳,就要去外邊叫小丫鬟去報與王夫人,
卻被他拉住,牙齒交擊道:「不是病,你們莫驚動別人。」

  襲人急道:「這還不是病?身上半點熱氣都沒有啦。」

  寶玉只覺週身皆冷,唯獨胸口略為暖和,心中一動,忖道:「白姐姐受了這
樣的傷,我用那氣流幫她醫治,她便好了些,何不用那氣流來醫自己試試看
呢?」便對襲人幾個道:「你們莫慌,再等一會,若是不好,就去回太太,先倒
杯熱茶來喝。」

  晴雯忙去倒茶,襲人想了想:「明兒便是中秋,此時報與太太,必是闔府驚
動,的確麻煩之極。」當即冷靜了些許,叫麝月去弄熱水,自己又去櫃子裡搬了
一床棉被出來,都蓋在寶玉身上。

  寶玉努力凝神靜氣,默默思念那神奇氣流,過不片刻,一股暖流便從胸口注
入體內,果然立見成效,身上寒意頓時大減。

  約莫過了盞茶時間,寶玉身上寒冷幾乎去盡,回過神來,見襲人與晴雯正一
人一邊扶著自己灌熱茶,神情皆是極為關切,想起她倆這幾天正跟自己鬧彆扭,
難得享受如此溫柔,心中偷偷大樂,仍裝做半生不死的模樣,將茶慢慢喝了,一
臂從被底伸出,悄悄將晴雯柳腰抱住,口中呻吟道:「我要死啦。」

  晴雯本要掙開,一聽公子的話,眼圈立紅了,任他抱著道:「別亂說,不過
一時之症,稍加調理,自然就好。」

  襲人也是泫然欲泣,抽噎道:「早上出去時不是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變成
這樣子?」

  寶玉道:「你又不理睬我,怎麼知道我早上怎麼樣?」

  襲人俏面微微一紅,道:「我哪裡不睬你了,早上……早上……」下面的話
卻說不出口,原來寶玉早上將晴雯拉入帳內時她已經醒了,心想一大早便這麼來
勁那還不算好好的麼。

  晴雯飛霞滿面,若在平時,早對寶玉大發嬌嗔了,但此刻滿懷皆是柔情關
切,怔怔道:「莫不是早上衣服穿得太少,出去著涼了?」

  寶玉淒然道:「興許是吧,唉……若你們都不理睬我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
思。」這淫人面上哀聲歎氣,心中卻十分恣情洽意,晴雯肯讓他這麼乖乖抱著,
真是稀罕無比的事。

  襲人急道:「誰不理睬你啦,不過因為你老是回來太晚,跟你鬧鬧兒罷
了。」

  寶玉道:「那你是理睬我了?」另一臂也從被底探出,將她腰兒摟著,樂得
幾乎快笑出聲來。

  襲人點點頭,一注清澈的淚水已沿著臉龐滑下,柔情萬端道:「我哪裡會真
的不理睬你呢,你快快好起來吧,以後不再鬧你了。」

  寶玉心滿意足,轉頭望向晴雯,道:「那你呢?理不理睬我?」

  晴雯道:「我?我哪有不理睬你。」

  寶玉盯著她,趁機大耍無賴:「若我還跟……還跟你那樣,你……你生不生
氣?」

  晴雯耳根紅透,挨了半響,方細不可聞道:「不……不生氣。」

  寶玉心頭蕩漾,還要趁機便宜她們倆,見麝月端了一臉盆熱水跑進來,飛快
地絞了條毛巾,遞與襲人道:「快趁熱敷一敷,或許會舒服些哩。」望著床上的
公子,眼中也儘是無限的關切。

  寶玉心中大為感動,再不忍讓她們擔心下去,拿起襲人的手,放在自己額頭
上,笑道:「你們都對我好,我一下就好多了,你摸摸我還冰不冰?」

  襲人感覺他額頭已有微溫,不禁十分歡喜,破啼笑道:「果然好些哩,你別
動,只在被窩裡暖著,我再去喚人熬碗薑湯來喝。」轉身出去了。

  晴雯雙手合什,瞑目道:「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小爺你真真嚇死我們
了。」

  寶玉道:「我真的好了,不信你也摸摸。」又捉了她的綿手兒放在額頭。

  麝月問道:「怎麼會這樣的?」

  寶玉笑道:「料是今早衣服穿少了,你過來摸摸我要不要?」

  麝月見他笑得奸詐,只離他遠遠的,嫣然搖頭道:「已有兩個摸過了,我再
摸一摸,只怕便得燙起來哩,那又不好啦。」

  晴雯一聽,趕忙把手兒從公子掌中抽出,羞不可耐地掙出他臂彎,站起來
道:「一碗薑湯也弄這麼久,我瞧瞧去。」一道煙溜出去了。

  寶玉躺在床上,思忖今日所遇的種種奇事,彷彿做夢一般,猛想起明兒便是
中秋,可卿說不定會過這邊來,憶及半月前的水軒銷魂,不禁癡了。

  這夜所夢,儘是與可卿婉轉纏綿顛鸞倒鳳。

     ***    ***    ***    ***

  次晨,寶玉早早便起床,在屋裡東摸摸西弄弄坐立不安,不時喚小丫鬟去打
聽東府的人過來沒有。

  襲人只好跟著起床侍候,晴雯卻仍賴在被窩裡,顰眉道:「小爺,東府那邊
縱然過來,也沒這麼早呀,您安靜一會兒成不成?」

  寶玉心裡思念可卿,哪能靜得下來,道:「好好,我到外邊去,免得你瞧著
眼煩。」出了院子,漫無目的地亂逛,穿過花廳,瞧見園子裡搭了戲台,猛想起
秦鍾說過的那個馳名天下的琪官兒,心道:「哎呀,忘了求老祖宗去請那蔣家班
哩。」正在出神,忽見佳蕙跑來,道:「東府那邊過來了。」

  寶玉忙問:「那……那蓉哥兒媳婦來沒有?」

  佳蕙瞧了他一眼,心中奇怪:「怎麼別人都不問,卻單單問她一個?」答
道:「不知哩,是聽李嬤嬤說的。」寶玉擺擺手,逕往老太太處趕去。

  進了屋,見地上已站滿了一眾東府那邊的姬妾媳婦,正由尤氏領著向老太太
請安,寶玉把眼急急一掃,已瞧見那魂縈夢繞的人兒,心中一顫,既是歡喜又是
迷醉,直到鴛鴦過來叫了一聲,才驚省過來,聽她道:「一大早就犯迷糊呢?老
太太喚你過去哩。」

  寶玉忙到賈母跟前請安,這時恰逢薛姨媽與寶釵來了,便趁著眾人說話偷瞧
可卿,見她正往這邊望來,目光觸著自己的視線,又低下頭去了。

  熱鬧了一陣,王夫人說:「屋子裡人多了氣悶,大家到園子裡看戲去吧。」
於是眾人擁著賈母出屋去了。

  寶玉混在人群裡,悄悄靠近可卿,想與她說說話兒,誰知她卻只顧低頭走
著,緊緊跟在尤氏身畔,毫無可趁之機。

  園子裡早已擺了十來席,備了酒果茶點,正席旁邊放了一隻透雕夔龍護屏矮
足短榻,上邊靠背、引枕、皮褥俱全,一頭還擺了一張極輕巧的洋漆描金小几,
几上放著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類,乃是專為賈母所設。

  眾人坐下,賈母請薛姨媽點戲,薛姨媽又讓與尤氏先點,眾人相互推讓一
陣,才點了《劉二當衣》、《滿床笏》等幾折賈母愛看的熱鬧戲。

  寶玉坐得離可卿甚遠,更無機會親近,心裡急得有如熱鍋螞蟻,在那裡悄自
長吁短歎,怔怔地看了一會戲,幾個姐妹離座過來,探春道:「寶哥哥,這些戲
早就看熟了,接下幾折也沒什麼新鮮的,我們要去那邊玩兒,你來不來?」

  寶玉正感沒趣,偏又捨不得離開,道:「你們先走,我過一會再去。」

  好容易才熬至近午,鳳姐兒問賈母午飯要在哪裡吃,賈母懶得動,道:「就
這兒吧,省得來回挪。」

  鳳姐兒忙與李紈吩咐丫鬟婆子擺碗安箸,張羅廚房上菜,眾人便在園子裡用
了飯。

  寶玉悶悶不樂,趁人沒注意,連喝了幾杯燒酒。

  飯畢,鳳姐兒笑道:「這會兒剛剛熱鬧過,睡不著覺的,不如我們斗牌
罷?」

  賈母一聽,正合心意,應:「好啊。」轉頭對尤氏道:「難得你們婆媳倆過
來,做一處玩玩吧。」

  尤氏笑道:「我是非得睡會兒中覺不可,要不下午睜不開眼睛的。」指了可
卿,說:「讓這孩子給你們湊數去。」

  賈母便不勉強,鳳姐又請了薛姨媽,一起回到上房,小丫鬟聽說主子們要玩
牌,忙在桌上鋪下軟氈,四人坐定,洗牌告,玩了起來。

  寶玉苦苦等到中午,心裡盼著眾人散去後,能有機會跟可卿說話,這時見她
又被拉去陪老祖宗玩牌,差點沒哭了出來,這癡人在園子裡呆了半響,還是不甘
就此作罷,便又跟進賈母屋裡去,強顏笑道:「我幫老太太看牌,免得被鳳姐姐
混去了。」賈母自是十分喜歡,拉他在身邊坐下。

  鳳姐兒笑罵道:「老祖宗不知已贏了我多少去,你還要幫著,難道眼裡只認
得老太太卻不認我這姐姐麼?」

  薛姨媽對她笑道:「應該的應該的,等你孫兒也像他這麼大的時候,自然明
白這道理沒錯。」

  賈母笑摟著寶玉,道:「等那猴子的孫兒也這樣大的時候,都不知何年何月
了。」

  鳳姐兒知老太太取笑自己不生兒子,臉上微微一紅,笑道:「哎,認了認
了,別人悶聲發大財,我只悶聲破大財罷啦,免得輸了錢又招惹難聽話,何苦
呢。」

  賈母呵呵笑道:「你若覺得不忿,自己快快去生一個兒子出來,也不用瞧別
人的眼紅了。」

  局間眾人談笑風生,可卿卻只是瞧著牌,偶爾嫣然淺笑,半點不敢往寶玉處
望去。

  鳳姐兒跟可卿素來最是要好,互相深知性子的,見她竟沒有趁機打趣自己,
不似平日的活潑鮮辣,心中微感詫異。

  寶玉裝作幫賈母看牌,初時尚有些節制,到後來只是癡癡望著可卿,口水差
點兒沒掉下來,不想被鳳姐兒瞧見,心中愈覺奇怪,再去看可卿,見她似乎神不
守舍,牌也是亂出,放了好幾回瞎炮。

  不知薛姨媽是否也覺察了,忽瞧瞧寶玉笑道:「你今兒倒有些奇怪,怎麼只
守在這裡,不跟姐妹們玩去?」

  鳳姐兒也意味深長地笑道:「我都奇怪呢,等著糖兒吃麼?」

  老太太便道:「不用你侍候了,換鴛鴦來幫我看牌得啦,酒氣那麼重,適才
定是偷喝了不少酒吧?睡一會中覺去。」

  寶玉心裡有鬼,滿面皆燙,聽她們這麼說了,再不好意思賴下去,便向幾位
長輩請了安,依依不捨的離開,出去時猶回頭偷望了可卿一眼,見她耳根似乎兀
紅,心中不禁一蕩。

  寶玉到了外邊,滿懷皆郁,暗歎道:「卿卿好容易才過來一次,但今日看樣
子是無望單獨見面的了,唉……還是無緣吶,老天爺啊老天爺,既然無緣,為何
偏偏又讓我們夢中相會呢,教人這樣難受!」總不甘心走遠,只在賈母屋子附近
來回踱步。

  上房內四人仍繼續玩牌,可卿屢屢點炮,輸得一塌糊塗,賈母卻胡了最多,
樂呵呵的十分高興,本來慣睡中覺的,此際竟無半點倦意。

  這時李紈從園子裡忙完進來,立在賈母旁邊陪著說笑。可卿忽道:「大嫂子
也來玩會兒,我輸得頭都昏了,去洗把臉再來。」

  賈母笑道:「哎,放你去睡覺了,眼睛都亂晃呢,不用再來陪我們啦。」

  寶玉一走,可卿就自然了,笑道:「我只洗把臉就回來,老祖宗贏了錢不讓
人翻本麼?」

  賈母笑得合不攏口,道:「你來你來,等你哩。」

  可卿出了上房,先去旁間洗了臉,又走到外邊,沿著穿廊緩緩走了一圈,呼
吸院子裡的新鮮空氣。

  其時已是午後,除了幾個在屋裡侍候的丫鬟婆子,別的下人大多睡了,院子
裡靜悄悄的,可卿在廊下看了一會籠子裡的畫眉,不知怎麼,心中一陣悵然若
失,方要回屋裡去,忽聽後邊有人小聲叫道:「卿卿,你可出來了,等得我好苦
啊。」

  可卿嬌軀一震,不用回頭,已知是誰叫她,心臟幾乎都快蹦出來了,卻咬了
咬唇兒,仍往屋裡走去。

  寶玉好容易才見她出來,怎肯就此放將回去,忙一把捉住她的手兒,急道:
「我們好容易才遇著,你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走?」

  可卿全然不理不睬,繃著臉甩了甩手,寶玉只緊緊地握往,惶然道:「到底
怎麼啦?說與我聽,也好幫你解解悶。」

  可卿小聲道:「你放手,我還要進去玩牌呢。」

  寶玉心中涼透,道:「你不願見我了麼?那只須明明白白的說一句,以後我
便再也不鬧你了。」

  可卿半響不語,突然轉身嬌嗔道:「適才你傻了麼,若被她們看出端倪來怎
麼辦?」

  寶玉頓然大喜,心想原來是為這個生氣,忙陪笑道:「她們只顧玩牌,怎會
發覺呢。」

  可卿道:「呆子!別人還好,鳳嬸嬸人精兒一個,你那樣子又怎麼逃得過她
的眼睛。」想起剛才屋裡的情形,心中仍有餘悸,不由又羞又惱。

  寶玉嬉皮笑臉,湊近低聲道:「別生氣了,下回我一定小心。」

  可卿俏臉生暈,道:「還想下回,下回我就不過來了。」她雖然說得端莊,
但那神態舉止,自有一股天生的風流嫵媚透出,瞧得寶玉幾乎癡了,情不自禁張
臂將其抱住,柔聲道:「你若真的不再理睬我,明兒我就出家當和尚去。」

  可卿嫣然一笑,旋又繃了臉,道:「我不理睬你了。」寶玉心神蕩漾,猛一
口罩住她的櫻唇,不由分說,便強索香吻。

  可卿掙扎了幾下,身子就軟了,雙臂繞在寶玉的脖子上,如火如焰地與他一
起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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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翠屏偷歡

  兩人這一吻,真是如癡如醉難解難分,舌頭如魚兒般你來我往地游梭唼喋,
渾不知身在何處。

  過了許久,可卿才努力將男兒推開,嬌喘道:「吃飽了麼,快走吧,我跟她
們說洗把臉就回去的。」

  寶玉道:「不行,沒吃飽呢!」把她拖到穿廊轉角處,又強行親吻起來,肚
裡明明有千百句話要說,偏偏嘴上太忙。

  可卿也想極了這個夢中人兒,此際雖然滿懷擔心害怕,終無法狠下心腸拒
絕,癡癡迷迷地又與寶玉熱吻了許久,嬌軀早已寸寸酥掉,站立不住,整個人幾
乎都癱在他身上。

  寶玉道:「卿卿,這些日來我可想死你了,差點就想過去東府那邊尋你。」

  可卿嚶聲道:「我也是,白天晚上都……都……唔……」她原想矜持一點,
不想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這樣子。

  寶玉見她雙頰如火,眼波似醉,嬌艷不可方物,手上忍不住放肆起來,所觸
皆是滾燙一片。

  可卿覺察,嚶聲道:「不要……不要……」

  寶玉卻愈演愈烈,隔著衣裳一把握住了她的酥乳,用力揉捏撫慰,嘴也湊到
她雪頸裡親吻。

  可卿背靠牆壁,嬌弱無力道:「寶玉,我真的該進去了,快跟卿卿說會話
兒。」

  寶玉悶哼道:「不能走不能走,卿卿,我越來越經常夢見你了,昨夜又夢著
了呢,只是你飄飄忽忽的捉不住,可急死我了。」

  可卿不住柔吻他額頭,心醉神迷道:「世上真有在夢中相會的法子就好了,
那時卿卿夜夜都來陪你。」

  寶玉抬起頭來,又吻可卿的柳眉、眼瞼、睫毛,喃喃道:「好容易才過來一
趟,今兒定要讓我記清楚你的每分每寸,夢裡或許能清晰些呢。」

  可卿聞言一呆,細細咀嚼他的話,不由泫然欲泣:「這才是真正疼我的人
兒,這才是我真正的得意人兒,卻偏偏不能長久。」北靜王世榮跟她說過多少貼
心話兒,只比寶玉有過之而無不及,更贈與絕世明珠,卻從不曾令她生過此念,
可見天緣玄妙,實非常理測度。

  寶玉鼻息火燙,另一隻手已塞入了婦人的腰巾內,熾熱無比地愛撫著她那滑
軟平坦的小肚兒。

  可卿雖然萬般不捨,終還有一絲理智,嬌吟道:「你……你明兒過去尋我
吧,現在……真的不行……嗯……嗯……噯呀!」原來衣內的手掌已往下滑,不
知被哪根指頭勾到了嬌嫩處。

  寶玉中指先至,食指隨之,鑽入蚌肉縫內,立刻潤濕了,滑滑膩膩地有如油
浸,感知對方也動了情,更是慾火如焚,迷糊道:「卿卿,我要你……我要你,
這會就要……」

  可卿用力甩了甩玉首,惶急無助道:「若……若是叫人撞見,那可就……就
死了。」

  寶玉充耳不聞,鼻子在她酥胸裡拱著,所嗅皆是芬芳異香,腦子幾已壞掉。

  可卿只覺他下體逼迫過來,一物隔著衣裙緊緊抵在小腹上,已是雄渾若杵硬
翹如石,驀地春情暴發,一股熱膩從內裡湧出,流了男兒滿手,羞不可耐地嬌哼
道:「害死我了。」

  寶玉不語,將手抽出,身抖氣顫地剝她衣裳。

  可卿心知逃不過了,眼角乜見廊下有幾塊滿是綠苔的巨石,旁有篁竹數叢相
掩,圍得一副翠屏似的,還算隱秘,便咬著男兒的耳朵嬌喘道:「去那邊。」

  寶玉如聞聖音,立將酥軟如泥的可人兒抱起,幾步走到那幾塊巨石後邊,把
她放在茸茸嫩茵上,繼續剝裳解帶。

  可卿捉住上邊的衣裳不讓脫,鼻息咻咻道:「就這樣好了,冷呢。」其實心
裡怕的是有人過來,收拾不及。

  寶玉已是心滿意足,聽可卿說冷,忙將外袍脫下,圍住她上邊身子,這才掏
出已如擎天柱般的玉莖,把她兩條玉瓷般的美腿分抱腰側,顫顫巍巍地對準流涎
掛漿的蛤口,一槍挑了。

  可卿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肚兒,嬌嬌悶哼一聲,只覺男人的雄物刮過許多嬌
嫩,猛頂在心子上,頓美得魂魄都散了。

  那銷魂情狀,正有半闕《鴛鴦譜》形容:

  羅裙半卸,繡履雙挑。眼迷離而纖手勾勞,腰閃爍而靈犀緊湊。覺芳興之甚
濃,識春懷之正熾,是以玉容無主,任教蹈碎花香,弱體難禁,持取翻開桃浪。

  寶玉采著花心,癲狂了數十抽,只覺腿酸氣促,這才稍緩下來,乜著可卿底
下已是濁蜜橫溢狼籍如淖,不禁心酥神蕩,便用兩手捧起她玉股,仔細瞧那交接
妙狀,但見赤珠嬌顫紅脂亂揉,真是天地間最迷人的景象。

  可卿大羞,卻默不作聲的任之輕薄,心想:「若這樣便覺快活,都讓你瞧去
又何妨?」一雙妙目只凝視著心中的得意人兒,望著他那貪婪霸道的神情,不覺
一陣醺醺迷醉。

  其時正是午後,陽光明媚,兩人身子都白如美玉,被周圍的綠石、翠竹、碧
茵襯映,實是撩人非常,你朦朧朧地瞧我,我迷糊糊地望你,更覺快如泉湧甘之
如飴。

  怎奈天下好事皆短暫,尚不到百抽,寶玉便覺精意酥濃,再也慢不下來,抽
添之勢愈送愈疾,巨莖出則隱現蛤口,沒則盡陷花宮,龜頭連連重挑可卿的嫩
心。

  可卿面如塗脂,眼中濕汪汪的似欲滴出水來,一隻手兒放在口前死死咬著,
另一隻卻茫然無措,時而勾住男人,時而又推男人,偶爾還在嫩茵上亂抓,扯了
幾株草兒在掌心內。

  寶玉見狀,真是愛極了這可人兒,底下密密抽聳,口內還不住低喚卿卿。

  可卿雖然銷魂萬分,卻總擔心有人路過聽去,嬌聲哄道:「別說話,親
我。」

  寶玉忙俯下頭去吻她,姿勢略滯,不能盡興,乾脆將其兩條美腿高高舉起,
又往前邊推去,開開的壓至她香肩兩側,果然立時大暢,巨莖下下皆能送到花
心,不但覺得十分好使力,更能將交接處的綺景盡收眼底,猛想起那次與可卿夢
中相會,還有個仙妃姐姐傳授他房中秘術,好像就有這麼一個式樣,只是記不得
叫做什麼名兒了。

  可卿鬢亂釵斜,背底早已揉亂一片嫩茵,突然「哎呀」一聲,身上雞皮疙瘩
浮起,忍不住嬌呼道:「好深。」

  寶玉悶哼道:「這樣好不好?」竟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出她深處那粒花心子的
形狀,龜頭碰一下便木一下,種種酥美層層堆積起來,洩意更濃。

  可卿顫聲道:「你喜歡,我便喜歡。」嬌軀隨著男人的頂刺時繃時舒,兩隻
豐潤飽滿的梨型雪乳不住嬌晃,其態之美,豈是筆墨能摹。

  寶玉粗喘道:「卿卿,我……我要出來了。」

  可卿點點頭,道:「嗯,快來吧。」她正擔心出來太久惹人起疑,當即將粉
股高高撅起,忍著酸麻,悄把嫩心子送與寶玉的燙龜頭頂揉,只盼快快哄完心上
人兒,才好趕回老太太屋裡去。

  寶玉又道:「你呢?要來沒有?」心中不免有些慚歉,只覺這次著實太快
了。

  可卿美眸含餳,卻細聲道:「你喚我,小小聲,不要讓別人聽去。」

  寶玉記得上次在水軒內,可卿要丟之前,也是要自己叫她,心想:「原來卿
卿喜歡這樣。」當即把嘴貼到她耳心,對著輕輕叫喚:「卿卿,卿卿,卿卿。」

  可卿頓時如中魔魘,本覺還須百十抽的光景,但聽耳中的叫喚一聲比一聲溫
柔,驀地渾身酥透,一聲不吭,居然就先於寶玉丟了身子,從花眼內吐出股股稠
漿,奶油般軟軟地塗在男人的棒頭。

  寶玉悶哼一聲,本就迫在眉睫,如此哪還挨得過,往下拚力一蹲,脹如巨李
的龜頭緊緊頂住女人的嫩心子,頓感週身通泰,一股股燙漿迸射而出。

  可卿只覺花心眼兒被揉得大開,裡邊的嫩物似給觸著,癢得五臟皆顫,更感
一滴滴燙漿打入,透得極深,不禁魂魄俱銷,差點兒便要叫出聲來,死命忍了片
刻,終還是挨不過去,忙一口咬住男人的肩頭。

  寶玉卻覺一股酥麻驟然襲來,初只在龜頭,轉瞬莖身也染,接著整個腹下都
木了,絲毫未感肩頭之痛,又聞得周圍滿是濃濃奇香,不由陶然欲醉。

  兩人一個丟的是純陰至精,一個洩的是玄陽至精,皆是萬中無一的珍品,感
受自然與尋常大不相同。

  不知過了多久,寶玉柔聲輕喚:「卿卿,你可好麼?」

  可卿宛如醉酒一般,四肢攤開,一聲不吭。

  寶玉見她目餳神迷,心中既是憐惜,又是疼愛,時下天氣甚冷,便用衣袍將
其密密包住,緊緊抱在懷裡。

  又過了好一會,才聽可卿軟軟道:「快扶我起來,出來太久,她們准生疑
哩。」

  寶玉道:「不管她們了,你再歇會兒。」

  可卿哪肯,只急著要起來,寶玉拗不過,只好放她坐起,見其一副嬌慵不勝
的模樣,心中憐愛更是愈濃愈郁。

  可卿手軟腳軟地穿衣系裙,又仔細整好鬢髮,對寶玉道:「你瞧我還有哪兒
不妥麼?」

  寶玉微笑道:「都很好,只是臉兒還有點紅哩。」

  可卿嬌白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卻覺腿彎一軟,差點就跪倒下去。

  寶玉慌忙扶住,吃驚笑道:「竟乏得這麼狠,你還是坐一會再走吧?」

  可卿滿面暈紅,咬唇嗔道:「還不是你適才……適才那樣壓人家的腿,你扶
我走幾步就好了。」

  寶玉心中不捨,道:「卿卿,還有好多話沒說呢,我明兒就過去看你。」

  可卿道:「不要了,今天這樣欺負人,還……還覺得不夠麼。」

  寶玉道:「你還是不想見我。」

  可卿道:「若我真不想見你,適才也不會出來了。」

  寶玉心中一蕩,道:「不管了,剛才你說明兒去你那的,可要反悔麼?」

  可卿急著要走,無奈道:「好啦好啦,拗不過你呢,只是上學時可別心慌慌
的。」

  寶玉盯著她道:「我心慌慌的什麼?」

  可卿作狀捶他,嬌嗔道:「不知道!快走哩。」

  寶玉扶著她,正要走出石群,忽聽可卿低低驚呼一聲,忙轉頭看去,見其垂
首瞧著下邊,滿面驚慌之色,原來羅裙上洇濕了一大塊,正在明顯處,不由也傻
了眼。

  可卿叫苦不迭:「死了死了,這樣子怎麼出去!」拿了汗巾不住擦汲,那濕
印卻仍桃花盛放般美麗著。

  寶玉反而歡喜起來,笑道:「那我們就先別出去,在這兒再待一會兒。」

  可卿這回當真把拳捶他,哭喪著臉道:「都是你害的哩!」

  寶玉心念急轉,突然想到一處,道:「有個地方,絕對妥當的,且離這兒不
遠,我們先去躲一躲,待這裙子晾乾了再說。」

  可卿眼淚差點兒就要掉下來,急地連跺腳兒:「已經耽擱好一會了,再不回
去,她們還不找我!」

  寶玉哄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估諒牌局早就散哩,人家只道你已經睡覺
去了,誰會來尋你,若她們真的還在玩,你就更不能回去,免得她們問起,你如
何作答?」

  可卿何等蘭心慧質,仔細一想寶玉的話,覺得倒有些道理,只因自己做賊心
虛,才一個勁地往牛角尖裡穿,稍定道:「可是去哪兒躲呢?園子裡到處都有
人。」

  寶玉道:「你跟我去就是,包管無人撞見。」

  可卿總管寧府內務,萬務皆打理得井井有條,才能決斷絲毫不遜鳳姐兒,此
刻卻全沒了主意,只得依了寶玉,用一條汗巾捂了濕處,跟著他躲躲閃閃,盡尋
人稀處行走,所幸正是睡午覺的時候,路上並未碰見什麼人。

  兩人轉過幾處院廈,來到一座假山旁,寶玉道:「到了,就是這兒。」

  可卿仔細一瞧,原來密密的籐蘿中藏著一間小木屋,果然十分隱秘,像是花
匠堆放雜物的屋子,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寶玉笑道:「進去便知。」從袖中取出鑰匙,開鎖推門,請佳人進去。

  可卿進去一瞧,頓然愕住,原來裡面雖小,但那梳妝台、春凳、小几、香
爐、立鏡、羅帳、臥榻、紗衾、繡枕、琉璃燈等用品卻一概俱全,地上還鋪著一
張軟綿綿的西洋絲絨毯,佈置得異樣華麗舒適,不禁訝道:「這兒究竟是什麼地
方?」

  寶玉笑嘻嘻的,正盤算怎麼哄過去,可卿眼尖,已瞧見梳妝台上的脂瓶粉
盒,道:「好似女人住的地方哩。」

  寶玉心知隱瞞不住,只好說:「這其實是你鳳嬸子安排的房子,專供夏天納
涼用的。」

  可卿奇道:「她的房子……你怎麼會有鑰匙?」倏地雙頰飛紅,想起那日在
屋外聽她弟弟跟寶玉說的話,霎已明白此處定是這風流少爺跟那美辣嬸子的銷魂
窩了。

  寶玉支吾道:「我見她這房子十分別緻,便討來借用一陣,久了就忘還她鑰
匙哩。」

  可卿心中既羞又酸,再不吭聲。

  寶玉忽一把將其抱住,動手脫她裙子。

  可卿忙捉住腰頭汗巾,嗔道:「又胡鬧什麼!」

  寶玉笑道:「脫下撐開來晾,才能幹得快些哩。」

  可卿聽得有理,更知這淫人企圖,但見小木屋十分隱蔽,周圍十幾丈內都是
樹木,倒可放心,嬌白了他一眼,鬆開手,低低輕罵道:「小魔王。」

  寶玉便將可卿羅裙脫下,撐在小几上晾著,轉身將之抱起,放到鳳姐兒的香
榻上,然後自己也脫了靴子,上床跟她睡在一起,拉過錦被蓋住。

  可卿羞道:「你衣服又沒濕,怎麼也跑上床來?」

  寶玉笑嘻嘻道:「外邊好冷,被子裡暖和些。」

  可卿道:「剛才那樣,無遮無攔的,怎麼不見你說冷呢?」

  寶玉道:「怎麼不冷,只是有只火爐兒抱著,方才挨過來哩。」

  可卿縮縮嬌軀,道:「現在又抱爐子又蓋被子,豈不是太熱了?」

  寶玉道:「越熱越好呢,這麼冷的天,誰會嫌熱呀。」越發糾纏她。

  可卿道:「我嫌哩,我怕熱,你別碰我……」話沒說完,已被寶玉捧住螓
首,如熾如焰地吻了,她略微一掙,立曉無力回天,嚶嚀一聲,粉臂纏住了男兒
的脖子。

  兩人躺在床上耍花槍,訴衷情,卿卿我我君憐妾愛,原本天緣暗結,此時又
經歷了兩番濃雲密雨,更是如膠似漆親密無間。

  寶玉道:「適才你可比上次乏多了,半天起不來。」

  可卿嬌羞道:「還不是你害的。」

  寶玉道:「我上回也害你,這回也害你,怎麼卻乏得不一樣呢?」

  可卿美目朦朧道:「你適才……射了好多吧?你跟上回不一樣,我也就跟上
回不一樣了。」

  寶玉心想:「這半月裡沒跟襲人和鳳姐兒胡鬧,才積存了這麼多。」在她耳
心悄問道:「為什麼我不一樣你就不一樣了?難道我射的多,你便乏得厲害?」

  可卿抬起頭,紅著耳根,咬著男兒的耳垂說:「你的東西會醉人哩。」

  寶玉聽得心魂蕩漾,探手摸她花底,道:「反正裙子要等好一會才能幹透,
這會兒又沒什麼事,我們再醉一次好不好?」

  可卿搖搖頭,道:「不好,沒事就不能說說話兒麼?我們好容易才見著一
次,你說些貼心話給人家聽。」

  寶玉跟她貼在一起,肌膚廝磨,只覺軟滑溫膩,底下陽物漸又雄起,笑道:
「邊飲邊聊,豈不更妙?」

  可卿也極留戀那銷魂滋味,剛才囫圇吞棗地草草一偷,的確不算盡興,此刻
無甚憂慮,被裡又溫暖如春,情慾早已暗生,聽他用個「飲」字,心中更是迷
醉,雙手卻緊緊捉住被子,道:「那你答應明兒別過去找我,人家就再陪你……
陪你醉一次。」

  寶玉此刻哪裡還有定力,只求能痛痛快快地跟她癲狂一回,喘道:「好好…
明天不過去就是。」心裡卻想:「明天不去也罷,我只後天去。」

  可卿嬌聲道:「你可別賴哦。」雙手便放了被子。

  寶玉推開被子,趴起壓到婦人嬌軀上,又脫她的小衣,笑嘻嘻道:「這回還
冷不冷?」

  可卿嫵媚應道:「熱死了。」

  寶玉慾火熊熊,遂將她身子剝得一絲不掛,只見整個嬌軀宛如美玉雕就,纖
濃合度渾然無瑕,玉莖頓在褲內勃翹朝天,挑了個高高的帳篷。

  可卿睨見,竟伸手過來摸握,輕喘道:「這麼快又硬了。」

  寶玉解下扎腰汗巾,寬衣褪褲,也脫了個精赤,見可卿望著自己的寶貝,眉
梢眼角儘是陶然春意,心中一酥,忽挪身過去,將那怒筋虯布的巨棒大咧咧地豎
在她面前。

  可卿如何不知其意,嬌乜了得意人兒一眼,便用柔荑輕輕扶住,跟著抬起螓
首,顫啟朱唇,媚吐丁香,以沫相濡。

  寶玉心中迷糊思道:「她竟用嘴來親我這根東西……」不知怎麼,居然在這
時候,倏想起可卿乃是賈蓉的老婆,自己的侄兒媳,平日裡叫自己叔叔的,剎那
間泛起一種不可名狀的快美來,既感驚悚,又覺淫穢,還有一絲不敢細想的罪惡
邪念,震憾之度,遠遠在鳳姐兒、襲人、羅羅當初吻他之上。

  可卿細細舔吮,從龜頭到莖根,沒漏掉一寸地方,心中充滿柔情蜜意,只覺
這根東西實是天底下最可愛最惹人的寶貝。

  寶玉呻吟一聲,噫聲道:「這兒妙極。」

  可卿舌尖正點在他冠溝裡,聞言便連連塞入縫內,輕輕佻掃頂刺,不過片
刻,竟乜見那龜頭上馬眼中泌出一滴透明的珠子來,滾滾晃動,不由芳心酥壞,
舔舐得更是細密溫柔。

  寶玉渾身戰慄,兩手在她玉峰上亂拿亂揉,把兩隻滴酥搓粉的美乳捏得千形
萬狀,悶哼道:「卿卿,我真愛狠你了。」

  可卿見龜頭上那滴珠子愈積愈大,顫顫欲墜,忍不住一舌捲去,不想惹得男
兒呈狂,一杵撬開檀口,直插喉嚨深處……

  寶玉肉棒何等巨碩,幾下抵刺,便見婦人面赤目翻,幾乎喘不過氣來,無奈
著實快美,又貪戀了十餘下,方才作罷。

  可卿喘吁不住,撫頸嬌嗔道:「在這裡嗆死了我,瞧你怎麼跟鳳嬸子交
代!」

  寶玉笑道:「我只照實說了,告訴她我勾引了你這侄兒媳,在這裡偷歡,不
小心弄死了。」

  可卿聞言,神色大變。

  寶玉見狀,立知闖了大禍,心中痛罵自己的胡言亂語,一時不知該如何挽
回。

  誰知可卿卻嬌笑道:「弄死了侄兒媳不打緊,可別氣壞了嬌嫂嫂,那才可惜
哩。」

  寶玉一呆:「可惜什麼?」

  可卿似笑非笑道:「可惜若把嬌嫂嫂氣壞了,就不肯再跟小叔子偷歡了
唄。」

  寶大吃一驚,擎天柱幾乎軟掉,吶吶道:「你……你說什麼?」

  可卿笑吟吟地望著他,悠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寶玉面紅耳赤,心想定是秦鍾把鳳姐兒的事告訴她的,忙抱住她道:「好卿
卿,千萬莫告訴別人。」

  可卿喘息道:「小淫賊,哥哥的夫人,侄兒的老婆,都叫你偷著了,你可受
用?」

  寶玉見她嫵媚無比,驚意盡去,底下的肉棒旋又勃然翹起,盯著她道:「小
鍾子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可卿卻反問:「你什麼時候偷了她的?」

  寶玉哪敢跟她就此理論下去,耍賴道:「原來你早知曉了,卻來拿來唬我,
該罰該罰!」身子下挪,抱起她雪膩雙腿,分壓兩邊,龜頭抵住嫩蛤,猛地一槍
挑了。

  可卿嬌哼一聲,不甘示弱道:「你會害怕麼?我瞧什麼花兒刺兒都興你採
呢!」

  寶玉聽她言中似有醋意,更不敢放她說下去,腿股猛擺,連連深突,龜頭下
下都刺在她那嫩不可言的花心子上。

  可卿顫聲道:「你別碰我,咱們接著說話。」

  寶玉哪肯給她機會,更是狂顛亂樁個不住,笑道:「就這麼說。」

  可卿渾身酸軟,五腑麻癢,哪裡還能開口,玉臂搭出,又勾住了男人的脖
子。

  兩人心中皆已觸著那連想都不敢想的禁忌,此番交接,更是銷魂異常。

  寶玉一氣癲狂過百,累得粗喘如牛,終不支緩下。

  可卿從未遇過他這般勇猛,幾乎泌出精兒來,被他這麼一緩,頓覺渾身難
過,四肢死死纏住男人,目餳魂迷道:「我要丟了。」

  寶玉一聽,想起先前翠石屏裡那淫褻奇姿,心中意猶未盡,遂又將她兩腿高
高舉起,推壓至她香肩兩側,繼續奮力抽聳。

  可卿又羞又爽地挨了二、三十下,淫情濃極,忽道:「你也這樣玩她麼?」

  寶玉脫口道:「誰?」

  可卿道:「你那嬌嬸子。」

  寶玉怕她吃醋,道:「怎麼又說她了。」下邊大力突刺,只盼能轉移她的注
意力。

  可卿快美無比,嘴裡卻仍不依不饒道:「告訴卿卿嘛。」

  寶玉不想糾纏,只得支吾道:「好像不曾。」

  可卿嬌哼不住,竟又問:「你說她身上哪裡最好?」

  寶玉滿面發燙,柔聲哄道:「這會莫說她了,我們自己快活要緊。」

  可卿風流本色盡露,媚眼如絲道:「你說你說,就要你說,人家聽了才更快
活。」

  寶玉見她浪得妖嬈絕倫,不禁心魂皆酥,剛想說了,忽聽一人笑道:「你要
快活,卻怎麼老扯到別人身上去呢?」

  兩人魂飛魄散,轉頭望去,見門已被推開,一個美婦人正笑吟吟地瞧著這
邊,鳳眼柳眉,粉面含春,不是鳳姐兒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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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六十回

             第六十回 雙美鬧榻

  床上兩人目瞪口呆,可卿羞不可遏,急將寶玉推下身去,扯過被子連頭一塊
緊緊蒙住。

  鳳姐兒狠狠瞪了寶玉一眼,卻仍笑道:「我說怎麼洗把臉就洗這麼久呢,原
來是洗到床上來了。」

  寶玉笑央道:「姐姐饒命,千萬別聲張。」

  鳳姐兒繼續笑道:「適才還納悶,你們兩個怎麼在老太太屋裡眉來眼去的,
果然大有文章哩。」

  寶玉心念電轉,猛從床上跳下,赤身裸體就來捉鳳姐兒,將她一把摟住,抱
回床上。

  鳳姐兒驚叫道:「你做什麼!」手腳不住亂掙。

  寶玉只死死抱住,陪笑道:「你來多久了?」

  鳳姐兒秀目睜圓,道:「不久,剛好瞧聽見有人說要丟了。」

  可卿在被裡偷聽他們外邊的說話,聽見這一句,真是羞得無地自容。

  寶玉軟聲道:「好姐姐,你不會把這件事兒告訴別人的是不是?」

  鳳姐兒道:「哼,那可得瞧我心情了。」

  寶玉聽她話有轉機,忙道:「姐姐心情怎樣才好呢?我都依你。」

  鳳姐兒睨了被子一眼,悠然道:「只有一個依我,定然好不起來的。」

  可卿掀開被子,扯了一條衫子披在身上,就在榻上朝鳳姐兒盈盈跪下,暈紅
滿面道:「我也依嬸嬸,求嬸嬸開恩。」

  其實鳳姐兒跟可卿素來最為要好,況且自己跟寶玉也有一腿的,哪會跟他們
較真,只不過呷了醋兒,才要趁機鬧一鬧他們,道:「這可是一生的大把柄兒,
日後若是敢得罪我吶,瞧你們怎麼死哩!」

  可卿忙道:「從前就不敢得罪嬸嬸,今後就更不敢了。」

  鳳姐兒見她香汗微濡,雲鬢蓬鬆,模樣動人之極,笑道:「好個小美人,難
怪能勾去我寶兄弟的魂兒。」

  可卿急道:「不是我……不是我勾引他的,是……是……嬸嬸你只問他。」

  寶玉笑道:「是我勾引她的,姐姐莫冤枉好人。」

  鳳姐兒見他回護可卿,心中大泛酸意,瞪著他道:「天底下,就數你最風流
呢,連侄兒媳也敢偷!」

  可卿聽她說得不堪,心裡大羞,一時急了,忍不住道:「他單單偷侄媳麼,
不是還偷嫂子哩。」

  鳳姐兒聽她反唇相譏,面上一熱,冷笑道:「偷嫂子誰見著了?偷侄媳卻是
被捉現成的。」

  寶玉見她們竟鬥起嘴來,心中暗急:「這兩個都不是好惹的人物,東、西府
裡各掌半邊天的,真鬧起來可不是說笑哩。」

  可卿也是人精兒一個,心想這時候如果只一味退讓,日後可真的要被她欺死
了,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轉,忽笑道:「偷嫂子的確沒見著,不過前幾日小鍾兒跟
我說偷了個俏嬸嬸,卻不知是不是真的?」

  鳳姐兒頓軟了下來,上前捏住可卿的臉,笑道:「好呀,反挾制起我來了,
如非今兒拿著你們,日後倒教你騎到我頭上去呢。」

  可卿笑得甜甜的,道:「再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給嬸嬸一個臉兒瞧哩,
只求嬸嬸別老笑話人家。」

  鳳姐兒嘖嘖道:「小蹄子,好厲害的一張嘴兒,真叫人又愛又恨呢。唉,說
來說去我們都吃虧,只便宜了那兩個小魔王。」轉眼瞪寶玉,嬌叱道:「還不快
放手!」

  寶玉見可卿三、兩句間,便已扭轉局面,不由大為佩服,悄悄在她手心裡捏
了一下,對俏嫂子笑道:「這一放手,姐姐說不定就跑了。」

  鳳姐兒道:「我走了你們才好……才好繼續快活。」

  寶玉笑嘻嘻道:「那姐姐也得跟我們快活一回,這叫做『投名狀』。」

  鳳姐兒道:「什麼『投名狀』?」倏地滿面飛霞,大聲道:「快放開我!」

  寶玉緊緊按著,上下其手,在她身上游梭摸探。

  鳳姐兒掙扎起來,卻被他一把按倒榻上,剝衫解帶,身子不禁酸軟,叫道:
「你敢碰我!」乜見可卿正瞧著自己微笑,羞得雪頸亦紅,悶哼一聲,咬牙道:
「你們兩個小鬼,答應不跟人說的,怎麼……怎麼……嗚……可害死我了。」

  寶玉笑道:「卿卿是小鍾兒的姐姐,又不是什麼外人。」一掌插到她腹下,
拿住一團肥美無比的軟肉大力揉捏,不過數下,手指便給不知從哪裡湧出來的膩
汁潤濕了。

  鳳姐兒殺伐決斷何等瀟灑乾脆,榮國府內誰不怕她幾分,偏偏卻敵不過個連
下人都不怎麼怕的小叔子,被他擒住要害,身上立刻寸寸酥軟,半點反抗不了,
羞得扯過錦被,蒙在頭上。

  可卿嬌笑道:「好嬸嬸,既然我們都是吃虧人,你別取笑我,我也不去笑話
你,被子裡可氣悶得緊哩。」她心中愈來愈定,反打趣起鳳姐兒來。

  寶玉心想今兒不大鬧這嫂嫂一回,定是不妥了,當下雙手捏在鳳姐兒腰裡,
雙膝頂開她兩腿,奮力一頂,巨莖已破脂而沒。

  小木屋內頓又春意融融,兩個仙妃般的美人兒互相揶揄取笑,你鬧我、我羞
你,最快活的當然是寶玉,左擁右抱左右逢源忙得不亦樂乎。

  鳳姐兒這半月來都沒機會跟寶玉偷歡,一腔雲情雨意早已積得飽濃,剛才偷
瞧了他倆的荒唐,此際再被這麼大弄大創,不過百十下,便覺丟意如濤洶湧,顧
不得可卿在旁,竟嬌呼道:「再……再快一點點兒,要……要……」

  可卿乜眼瞧將過去,只見鳳姐兒白馥馥的一團酥阜揉蠕不住,底下裂開一道
粉縐縐、紫艷艷的縫兒,裡邊紅脂突起,潤膩油滑,最奇的卻是一條嬰指般大小
的嫩肉,竟從蛤嘴裡伸出,嬌嬌顫顫地趴在寶玉的巨棒上,隨著出入哆嗦纏繞,
不禁駭然:「這是什麼東西?若是陰蒂子,怎麼會有這樣大?」

  寶玉聽鳳姐兒呼快,奮力疾抽,更震得那條小嫩肉亂跳亂顫,幾絲膩汁甩濺
飛起,粘掛在他陰毛之上,著實淫糜撩人。

  可卿瞧著那裡的奇景異象,聽著鳳姐兒的氣喘聲嘶,不由面紅耳赤,情慾暗
湧,想起適才被寶玉狂抽亂聳的滋味,更是情難自禁。

  鳳姐兒美極,又呼:「上……上去一點,嗚……再往……往上邊一……啊!
哎呀!」聲音如啼似泣,令人不能不遐思綺想裡邊的情形。

  可卿通體滾燙,不知不覺挪近寶玉身側,把嬌軀貼在他臂上,感受著他的奮
起振動,也覺好受得多。

  寶玉覺察,轉頭瞧去,見可卿嬌顏如火,鼻息咻咻,眼勾勾地盯著自己跟鳳
姐兒的交接處,知她情慾惹動,一手放開鳳姐兒的玉峰,悄悄轉到她股後……

  可卿嬌軀一震,媚眼如絲地把臉貼在他胸側,一副十分受用的情形。

  鳳姐兒卻總覺不能盡興,手牽腿繞要寶玉俯身下去,哼哼道:「你抱抱我,
要來了。」

  寶玉方要依言壓下,卻聽可卿悶哼一聲,又轉頭去看,見她微噘嘴兒,一臉
幽怨,顯然是不高興自己捨她而去,心中好不為難,一時踟躕不決。

  鳳姐兒急了,嬌呼道:「哎呀,你怎麼還不下來?」

  寶玉忙在可卿耳邊哄道:「你嬸子快丟了,我把她弄出來立刻就來陪你。」

  可卿閉著眼搖搖螓首,雙手抱著他手臂只是不肯放,兩腿也緊緊夾住他那只
尋幽探秘的手。

  寶玉見她神情可愛之極,正感不捨,忽覺一股油滑的汁液淋到手上,知其情
欲真飢渴得狠了,偏鳳姐兒又在底下催促,不由大為著急,心頭忽然一動,想起
鳳姐曾給他看過的那冊《玩玉秘譜》裡邊,有一幅「東風齊借力」,畫的便是一
男御二女,思道:「那姿勢妙極,我早想哄襲人和麝月試試,這會兒何不借來用
一用?」心中興奮,便扳鳳姐兒的股兒,示意她翻過身去。

  鳳姐兒只道寶玉還記得自己喜歡的姿勢,嫵媚地睨了他一眼,便依依順順地
翻身趴在錦被上,兩股嬌嬌翹起,只期玉杵來幸。

  誰知寶玉卻一把抱起可卿,將她仰面放倒在鳳姐兒背上,笑道:「都乖乖的
別亂動,待我跟你們耍個妙趣兒。」言罷,一手扶住可卿,一手握了巨杵,復插
入鳳姐兒的玉蚌內。

  可卿覺得姿勢荒唐,嬌嗔道:「你做什麼?」卻見寶玉在下邊飛速聳刺了十
幾抽,便拔出那粘滿穢物的玉莖來上邊插自己,倏地耳根紅透,細聲叫道:「不
要,好……好髒哩。」

  寶玉哪裡聽她的,勇往直前插入嫩蛤,一言不發地疾聳了二、三十抽,又拔
出肉棒去下邊攪鳳姐兒,如此這般,來來去去時上時下,轉眼便過了百多抽。

  鳳姐兒跟可卿哪曾嘗過這種滋味,只覺淫糜猥褻之極,皆羞得無地自容,偏
又感到快美萬分,捨不得掙拒。

  可卿美目餳迷,嬌吟道:「你真是個小淫賊!竟想出這麼個法來玩我們。」
嫩蛤張翕,淫蜜直冒,滴落到下邊鳳姐兒的玉蚌處,跟她泌出的濁液混做一股,
又流淌到被子上,粘黏得東一塊西一塊。

  寶玉只覺刺激非常,笑道:「這玩法可不是我想出來的,你嬸嬸的一冊春宮
裡邊就有,我只不過借來用用罷了。」

  鳳姐兒本距至美處已是不遠,如今被他這麼來來去去的聳弄,竟一時洩不出
來,那種欲丟不丟的感覺久久縈繞陰內,真不知是苦抑樂了,趴在底下死死咬著
被子,挨了許久,突覺一下被挑得狠了,整粒花心頓時酸壞,終於吐出陰精來…

  誰知寶玉卻剛好拔出,要去弄上邊的可卿,聽得鳳姐兒底下欲仙欲死地嬌啼
一聲,一大股白漿猛地從她玉蛤裡排了出來,噴塗得三人下體一片狼籍。

  寶玉才知不好,慌忙將玉杵插回她花房,把龜頭緊緊抵在花心子上。

  鳳姐兒已是丟得不生不死,急得雙足亂蹬,嬌啼不住道:「你害得人你害得
人……」

  寶玉知她丟身子時最喜男人抵住花心子不放,口中連哄,底下狠頂,傾力撫
慰良久,才稍平了美人之嗔。

  可卿笑道:「嬸嬸來了麼?勁兒這麼大,都把人掀下來了。」

  鳳姐兒大羞,推推寶玉,道:「你快去弄她出來,也讓我瞧瞧這小蹄子的浪
樣兒!」

  寶玉應是,捉住欲逃的可卿,壓在枕上也是一番大弄大創。

  可卿適才要丟之時被鳳姐兒壞了好事,自然耐不了多久,美極間忽想寶玉的
肉棒上粘滿了別的女人的陰精,既覺髒穢無比,又感刺激之極,嬌呀一聲,也丟
了身子,模樣嬌美絕倫,連鳳姐兒見了,也不由怦然心動,笑道:「小蹄子果然
浪得緊,吾見猶憐哩。」忽然鼻子嗅了嗅,訝道:「咦,怎麼這樣香?從哪兒來
的?」

  寶玉邊弄可卿邊笑道:「是她精兒的味道。」

  鳳姐兒見她那被寶玉插住的蛤縫裡迸出一絲白如乳酪的漿兒來,便用指醮了
一點兒,立感微微麻人,更是詫異,送到鼻間聞了聞,果然有濃濃奇香撲來,忖
道:「她這陰精可不得了,定是書上所說的珍品。」又笑道:「嘖嘖嘖,這東西
不單單香,還會麻人,若我是男子,定要給迷死了。」

  可卿丟罷,緩過神來,便跟鳳姐兒鬧做一團,兩人羞來羞去,百媚橫生,寶
玉十分動情,笑道:「你們都美了一回,我卻還憋著呢,誰再來陪我?」

  兩女仍顧自己嬉鬧,皆指對方說:「適才你不是最急麼,你去陪他。」

  寶玉見她們渾不把自己當回事,作狀大怒,一把將兩人按倒,笑喝道:「既
然如此,我還是一塊上了,免得誰再著急。」

  直惹來兩女齊聲輕啐:「小淫賊!」卻是任他百般輕薄,旖旎風光比先前更
甚。

  鳳姐兒雖然吃可卿的醋兒,但想:「寶玉是這兩府裡的唐僧肉,哪個女人不
想吃上一口的?連她也陷進來了,可見並非只我一個荒唐,日後若有什麼差池,
也有個好商量的人哩。」她跟寶玉偷情,心底一直惶惑難安,如今得了個棋逢對
手的伴兒,立覺安心了不少。

  可卿更喝著鳳姐兒的醋,但此時見寶玉荒唐,心裡反倒好受了一點,思道:
「寶玉是什麼樣的人,我又是什麼樣的人,自個人盡可夫殘花敗柳,卻還想要霸
住他麼!」接著又暗自慶幸:「好彩今兒撞破的人是鳳嬸子,若是換做別個,那
我可是死定的了。」

  兩女原本就極為要好,皆佩服對方的才能,此時聯榻共侍寶玉,一旦釋懷,
愈覺惺惺相惜,感情又好了一層。

  寶玉、鳳姐兒、可卿三個皆是人中龍鳳,這番難得的偷歡相會,自是濃雲密
雨銷魂無度。

  鳳姐兒耍得興濃,見寶玉洩了兩次之後,似有疲態,忽道:「我這裡有樣助
興的寶貝兒,要不要拿出來玩?」

  寶玉正在弄可卿,道:「是什麼?早該拿出來了。」

  可卿也道:「難得有嬸嬸入眼的寶貝,讓我開開眼兒。」

  鳳姐兒便用羅裙圍了下身,落床走到梳妝台前,從最下面的抽屜裡取出一隻
小籐箱,抱回床上,打開箱蓋,從裡邊取出一條火紅紅的大軟巾來,正是賈薔前
些送與她的房中秘玩「欲焰紅羅」。

  寶玉道:「就是這東西麼?上次我見姐姐用過的。」

  可卿見那軟巾雖然色澤鮮艷質地極好,但也沒什麼特別奇處,問:「這是什
麼?」

  鳳姐兒笑道:「試了便知,先讓你享受一回。」叫可卿略抬身子,把那軟巾
塞入她股下墊著。

  可卿只覺股下那條巾上有陣陣溫熱傳上來,初時還不怎樣,過了半盞茶後,
便薰得整個身子都熱了,心裡也變得懶洋洋的,嬌哼道:「怎麼會這樣的?這巾
子倒有點古怪。」

  寶玉在上邊抽聳,漸覺可卿的花徑裡燙熱起來,淫水隨出隨干,竟變得光滑
非常,裹得陰莖好不舒服,道:「上次鳳姐姐裡邊也忽然變成這樣,原來是這紅
巾子作怪哩。」

  鳳姐兒笑道:「妙不妙?」

  寶玉刺到可卿深處,龜頭頂到花心子,竟感變得軟爛無比,頓美得連骨頭也
酥了,悶哼道:「極妙,這條巾子到底是什麼東西?」

  鳳姐兒得色道:「這寶貝叫做『欲焰紅羅』,聽說是天津『點花樓』秘製的
房中聖品,大約只做了二十幾條,專賣達官富戶,據說是用了上百樣稀罕藥材蒸
煮三年才成哩。」

  可卿只覺陰內比平日裡敏感了許多,寶玉的每一次抽插,皆感清清楚楚,花
心被龜頭挑到,渾身便是一酥,才沒幾下,竟差點要排出精來,顫哼問道:「嬸
嬸從哪裡弄來的?」

  鳳姐兒面上微微一紅,怎能跟他們說是賈薔送的,便含糊道:「還不是他從
外邊弄來的唄。」

  兩人只道鳳姐說的「他」是指賈璉,絲毫不感奇怪,寶玉已射了兩次精,本
感有點麻木,這時又興動如火,一陣狂搗,弄得可卿如風中卷絮,叫快不絕。

  鳳姐瞧得無比動興,底下淫水橫流,便在寶玉大腿上悄悄捏了一把,咬著他
耳朵道:「你也來玩我一會。」

  寶玉便把她放到在可卿旁邊,股下也墊了一角那「欲焰紅羅」,剛才是上下
交攻,這回卻是左右穿花,細細端詳雙美,俱是絕世之姿,這個露出千般韻致,
那個更有萬種風情,當下百般狂蕩,時而蜻蜓點水,時而狂抽亂插,齊把兩個美
人兒送上天去。

  可卿爽得忘乎所以,忽迷糊哼道:「寶玉,你要怎樣?」

  寶玉一時不明,問:「什麼?」

  可卿道:「你想卿卿怎樣?」

  寶玉見她簡直媚入骨子裡去了,便道:「你把股兒抬高給我瞧。」

  可卿便以手自擎雙足,彎腰舉股,將花陰仰天翹起,盡獻於寶玉眼底,嬌喘
道:「小魔王,還要怎樣?」

  寶玉大起大落,把俏婦人的玉蚌犁得開合不住,想了想,竟道:「你叫我叔
叔。」

  可卿嬌軀一震,雪膚上浮起片片紅暈,半響無聲。

  寶玉邪欲滿懷,再難自禁,催促道:「快叫。」

  可卿哆嗦一下,細不可聞地喚道:「叔叔。」

  鳳姐兒聽見,用指在臉上刮了刮,羞她道:「好浪的小蹄子。」

  可卿「嚶嚀」一聲,把頭埋到她懷裡,撒嬌道:「是他鬧的。」

  鳳姐兒吻她粉額,喘息道:「莫非他要你喚爹爹你也叫?」

  可卿迷迷糊糊,不知如何是好,仰首嬌嗔道:「壞嬸子,他都瘋魔了你還惹
他麼!」

  鳳姐兒見她兩瓣櫻唇紅艷艷地嬌顫著,著實可愛,忍不住低頭吻去。

  可卿接著,毫不閃避,反倒熱情如火地迎上,一對香舌你游來我口中,我渡
去你嘴裡,旖旎萬端。

  寶玉瞧兩個女人竟摟做一團,吻得如魚得水天昏地暗,心頭興動欲狂,來來
去去地在雙美花底猛抽亂插,又道:「再叫。」

  可卿只覺陰內嫩心亂跳,已是要丟光景,嬌聲又一句:「叔叔。」

  寶玉愛極了這可人兒,俯身抱住,底下繼續縱情突聳,似欲將之洞穿。

  鳳姐兒一旁聽見他們亂倫穢語,心頭也如火上澆油,拉他過來,竟低低嬌哼
道:「你玩不玩嫂嫂?」

  寶玉悶哼一聲,將杵刺入亂搠,只覺她陰內一收一放急急抖動,絞得肉棒美
不可言,興起處,猛一提力,突的壓下,幾將花心挑破。

  鳳姐兒只覺爽利無比,身上雞皮疙瘩直浮,叫道:「心肝兒,你再這般幾
下,我便死了。」

  寶玉青筋現額,神魂飛越道:「你願不願意?」

  鳳姐兒顫應道:「心甘情願!」拱腰舉臀,拼著極度的酸麻,來迎男人。

  可卿星眸微張,乜見她蚌內那條小嫩肉又尖尖翹出,情不自禁伸手過去,用
兩指捏住,嬌喘吁吁說:「老跟人家搶,才有些意思,就被你弄沒了,瞧我怎麼
收拾它!」輕輕一捻,頓將她嬸子揉得魂飛魄散。

  寶玉聽見,按捺不住,又轉去弄她。

  片刻之後,鳳姐兒急著又要,寶玉便挪來移去,這邊幾十抽,那邊也得幾十
抽,幾忙得喘不過氣來,真是:

  雙美聯袂鬧香榻,不放公子半刻閒。才向嬌娃蚌裡挑,又見媚娘那邊邀。

  寶玉來回奔波,力漸不支,有心先弄掉一個,便在鳳姐兒身上多加鼓搗,驀
聽她嬌啼一聲,果先丟了,這回再不敢大意,只抵住她那肥肥美美的心子不放。

  鳳姐兒渾身寸寸美透,嬌呀道:「這回最好!」幾欲仙去。

  好一會後,待鳳姐兒美過,這才移師可卿身上,此次終能專心致志,下下皆
是盡根而沒,直搗得她桃瓣吸動,紅脂浪翻,再不須催促,嘴裡連呼「叔叔」,
寶玉漸覺精意襲來,哼道:「卿卿侄媳,想丟沒有?」

  話音剛落,便聽可卿顫啼一聲,嬌軀不住地打擺子,跟著莖頭一麻,心知這
侄媳丟了,忙把龜眼往她嫩心子裡狠搓猛揉,不過數下,頓感精至,玉莖青筋暴
脹,卜卜跳動,也射出一股股滾燙燙的精來。

  可卿身顫舌冷,陰精亂迸,丟得死去活來。

     ***    ***    ***    ***

  三人疲憊已極,昏昏沉沉睡了許久,才聽鳳姐兒慌張叫道:「哎呀!這麼暗
了,今晚園子還有筵席,我得趕快去張囉哩。」顧不得週身酸軟,就起身束髮穿
衣。可卿也忙爬起,道:「我跟你去。」

  雙美整理妥當,互相仔細檢視一番,也不叫仍賴在床上的寶玉,便帶上門,
匆匆忙忙逕自去了。

  寶玉又躺了一會,漸覺尿意迫人,直熬到實在頂不住了,這才戀戀不捨地從
被窩裡爬起來,穿上衣服,手軟腳軟地出了小木屋,去草叢裡痛快淋漓了一陣。

  他舒心愜意的走回徑道,見已是晚霞滿天,正盤算該去老太太處還是回屋讓
襲人捏肩捶腿,忽聽後邊一個輕柔嬌甜的聲音響起:「寶玉。」

  寶玉心中大震,回頭瞧去,只見柳樹下立著個長髮及腰的少女,一襲白衫,
面露微笑,其時夕陽如血,麗輝斜撒,襯映得她嬌美絕倫,不是昨日遇見的沈小
姐是誰?不禁又驚又喜,訝道:「姑娘怎麼在這裡?」心想:「今兒究竟是什麼
好日子?先是卿卿來了,跟著鳳姐兒自己送上門,此時竟又遇見了這羞花閉月沉
魚落雁的小仙子。」

  沈瑤道:「你家可真大哩,找了好半天才瞧見你。」

  寶玉更是喜難自禁,道:「你是來找我的?」

  沈瑤道:「不找你,人家來這兒幹什麼。」

  寶玉見她昨日愛理不理的,今日卻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只覺暖洋洋醉醺
醺的,一時渾不知身在何處,道:「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瑤麗目盯著他,道:「人家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寶玉萬想不到她竟會軟語相求,一腔熱血倏地上湧,週身都熱了,頓感就算
為之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心甘情願,當即一挺胸膛,慷慨激昂道:「姑娘只管說,
只要我能辦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這少爺從來嬌生慣養,性情懦弱畏艱,如
此英雄氣概,實乃生平頭一遭矣。

  沈瑤俏顏一展,登時百媚橫生,歡喜道:「就知道你很好,昨天那支令牌你
是從哪裡得來的?」

  寶玉略一踟躕,不知該從何處說起,又聽沈瑤道:「那裡是不是在一個很深
很深的地方?」不禁訝然:「你怎麼知道?」

  沈瑤不答,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帶我去那裡。」

  寶玉「啊」的一聲,頓時給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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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六十一回 銷魂陷阱

            第六十一回  銷魂陷阱

  沈瑤秀目一瞪,薄嗔道:「怎麼了?」

  寶玉額頭冷汗冒出,好一會才道:「那……那地方去不得的。」

  「怎去不得?剛才還口口聲聲答應,這麼快就反悔了?」沈瑤俏臉繃起,卻
愈顯明艷逼人。

  寶玉不由自主回想起當日情景,扮成自己的白玄被那群青色怪物活活圍毆而
亡的恐怖場面猶歷歷在目,面無人色道:「不是……只是……別的我都答應,去
那裡真的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沈瑤盯著他道:「因為那裡是處禁地?」

  寶玉反問:「你知道是哪裡?」

  「被朝廷抄封的前大內司庫府對不對?」

  寶玉心頭一震,道:「原來你都知道,那還敢去?若被官中知曉,那可是殺
頭的死罪呀。」

  沈瑤道:「你不是都去過了?我們悄悄地進去,只看一下就出來,誰又會知
道。」

  寶玉搖頭道:「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嗚……不要去……不要去……」

  沈瑤急道:「哎呀,你這人說話怎麼吞吞吐吐不清不楚的,到底怎麼不行你
快說呀!」

  寶玉使勁甩甩頭,彷彿欲丟掉那無比駭人的一幕,哆嗦道:「老實跟你說了
吧,那裡有許多嚇人的妖怪……」當下把白玄如何將自己劫持到那裡,所遇的恐
怖之事與如何僥倖脫困的經歷跟沈瑤草草說了一遍。

  沈瑤聽了個大概,雖然其中尚有許多不明之處,但心中已是又驚又喜,暗忖
道:「丁翊故府的地底果然有秘庫,聖蓮令又是從那裡得來,爹和娘的下落定能
由此尋出些線索!」

  寶玉心有餘悸道:「如非老天爺憐見,令我沒能靠近那堆奇珍異寶,否則也
必定跟那白玄一樣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哩。」心想:「這沈小姐不知為什麼急
著要去,難道就是為了那些東西?不對不對,這麼一個落凡仙子,豈會為那些俗
物動心呢。」

  沈瑤心知那些青色怪物八九是守庫機關,也懶得跟寶玉說明,對他道:「不
怕,你只管帶我去,那幾個與我同來的叔伯們也一塊去,他們個個都是武功高強
身懷絕技的好手,到時呀,什麼妖魔鬼怪都奈何不了我們的。」

  寶玉仍白著臉,「但那些怪物可不是什麼江湖匪盜呢,只怕…只怕不是……
不是活人哩……」

  沈瑤跺跺腳,嬌嗔道:「我說沒事就沒事,包管你好好的去好好的回,連根
毛兒都少不了的,你,你不相信我的話是麼?」

  寶玉忙道:「不是不是,沒有沒有,只是那地方實在太……」

  沈瑤截住道:「那就帶我去!」驀覺自己口氣有些生硬,便踏前挽住寶玉一
臂,輕輕搖了搖,軟聲道:「求你啦。」

  寶玉身子立馬酥了半邊,腦子也壞了大半,什麼恐懼驚怯皆拋到九霄雲外,
一股豪氣直衝胸臆,脫口應道:「好吧,我帶你去。」想想又加一句:「不過千
萬要小心。」

  沈瑤笑逐顏開,頓如嬌花盛放,週遭美景也為之遜色:「對啦,昨天你挨了
那老妖物一掌,傷得怎麼樣了?」

  寶玉見她面露關切之色,更是如沐春風醺然欲醉:「沒有傷著,只是當時覺
得身上有點冷,回來在被窩裡暖一暖就好了,你們追上他沒有?」

  沈瑤心中暗暗詫異:「冰魄大法凝筋結脈,傷過多少江湖高手,豈是在被窩
裡暖一暖就能好的?這小子的內功的確不凡,嗯……否則他又怎能在魔音鬼母的
《十面埋伏》和我的《小霓裳曲》中間活下來?」應道:「沒有,那老妖物輕功
超凡,我們攔不下他。」

  寶玉見她神色黯郁,惋惜道:「我不知那令牌是令尊的東西,否則一早還給
你就好了。」

  沈瑤白了他一眼道:「誰叫你不拿出來給人家看!」

  寶玉啞口無言,心想:「你又沒問,我怎會無端端拿給你看?」旋而再想:
「人家怎知我身上有那東西呢,既然不知,怎麼會問?」對這色人而言,只要人
家姑娘長得好看,說出來的話大多不會沒道理。

  沈瑤恨恨道:「哼,讓他暫且高興去,總有一天會叫他笑不出來的!」接著
對寶玉道:「你今晚去朝陽莊找我好不好?朝陽莊你知道在哪裡吧?」

  大名鼎鼎的朝陽莊都中誰人不知,寶玉應道:「知道……」停了一下卻問:
「今晚就要去了?」

  沈瑤點頭道:「對,今晚就去。」心忖事關重大,免得夜長夢多。

  寶玉吞吞吐吐道:「那地方在地底極深,且又錯綜複雜,恐怕一時半會回不
來的,要不……要不我們明天早上再去,若是今晚無法趕回來睡覺,屋裡的那些
丫鬟婆子多半又要鬧了,弄不好被誰捅到老太太那兒可就糟了。」他怕襲人鬧的
確不假,其實更是因為可卿今晚說不定會在榮府這邊過夜,肚子裡盤算再尋機去
見她一次。

  沈瑤秀眉微顰,心裡老大不樂意,但想丁翊的地底秘庫必定機關密佈,下去
查探絕非兒戲,能有多一點時間準備也好,便展顏一笑,「那好吧,你今晚好好
睡覺,明早再來朝陽莊找我,可不許忘了哦。」

  寶玉點點頭道:「放心,一定記著的,嗯……敢問姑娘如何稱呼,我明天去
找你時,也好請人通報。」這色人拐彎抹角,只想知道這沈小姐的芳名。

  沈瑤道:「我姓沈,你明早過去只要說找沈小姐,自然就會有人帶你去見我
的。」

  寶玉心中一陣失望:「還是不能知道這小仙子的芳名。」

  沈瑤瞧瞧他道:「那我走了?」

  寶玉戀戀不捨道:「我送你出去。」

  沈瑤道:「不用啦,記著明天喲,對了,這件事你千萬不要跟別人說,免得
惹禍上身。」

  寶玉點頭,見沈瑤轉身離開,心中更是惆悵,正對自己道:「怎麼了?明早
就能再見到她的,難受什麼!」忽見走出數步的小仙子轉回身來,朝這邊嫣然一
笑:「我叫沈瑤,以後你叫我阿瑤吧。」說完輕煙般飄上樹梢,眨眼不見。

  寶玉呆在那裡,心中喃喃自語:「阿瑤…阿瑤……原來是瑤池仙子下凡來,
果然果然……難怪難怪……」

     ***    ***    ***    ***

  因為時候晚了,寶玉便回屋裡胡亂用了飯,飯罷又去尋可卿,但見東府的眾
婆媳姬妾大多都在,卻獨獨不見佳人俏影,便悄悄拉了無甚心機的金釧兒到一邊
問:「蓉哥兒的媳婦呢?怎麼不見她。」

  「她呀,說是身子不舒服,晚飯也沒吃就先回東府去了。」

  寶玉一怔:「怎麼會?下午不是還好好的麼?」

  「誰知呢,蓉奶奶臉上赤得跟火燒一般,眼神也發眩,二奶奶就叫人送她回
去了,敢情是受了風寒哩。」

  寶玉悶悶不樂地回屋,襲人正在燈下做針線,見狀笑道:「怎麼著,今兒中
秋,又喝酒又看戲地玩了一整天,這還不高興?」

  寶玉含糊應道:「有點累了。」當夜早早便睡下,躺在床上不免胡思亂想,
不知可卿是真的病了,還是因為怕自己又去鬧她,這才尋借口匆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寶玉漸漸迷糊,恍惚中似又到了醉碧軒裡,瞧見可卿靜靜地
幽立在紗窗前,心中大喜,正欲上前叫喚,突從半空中落下一個流藍淌綠的鬼面
人,也想不起在哪遇過,就見他一把抱住可卿,挾起就奔。

  寶玉大驚,急追上去,相距卻愈來愈遠,前邊也越來越暗,彷徨間一瞧,四
周竟放著一具具大小不一的石棺,陰森森的十分可怖,再一抬頭,已不見了鬼面
人與可卿的蹤影,正自驚疑不定,猛地從黑暗中躍出一群無鼻無眼無口的青色怪
物,水洩不通地團團圍住,條條海碗粗的巨臂力道萬鈞地一齊毆擊過來……他驚
恐萬分,轉身就逃,驀見一條青色巨臂從胸口穿膛破出,暴起一大蓬觸目驚心的
殷紅。

  寶玉大叫一聲,猛坐起身來,周圍的那群青色怪物霎然齊逝,紗帳掀開,一
條俏影現於眼前,上來將他抱住,連聲輕喚:「不怕不怕,我們在這裡。」

  寶玉定了定神,才知抱住自己的是襲人,只覺背上被冷汗冰濕一片,半晌說
不出話來。

  又有一人掀帳探身進來,卻是睡眼惺忪的晴雯,怔怔地看著他問:「怎了?
做噩夢呢?」

  寶玉喘息道:「天亮了?」

  「早著哩,夢見什麼了?出這麼多汗。」襲人邊問邊用軟巾幫他抹拭。

  寶玉不答,心中惶惑明天還要不要去朝陽莊。

     ***    ***    ***    ***

  朝陽賭坊位於都中酒色財氣最旺的逍遙街,朝陽莊卻遠離繁華,座落在毫無
塵囂的玉柳巷中。

  寶玉在巷口下了車,漫步而行,但見巷中數十步才有一戶,皆為朱門脂牆,
顯然儘是富貴人家,兩邊又有綠柳成行,濃蔭連綿,清爽怡人,心中愜意:「久
聞這裡是都中的世外桃源,果然不假,繁華中能存此幽雅,難得難得!」

  正迤邐前行,忽想起羅羅來,心頭一跳,思道:「好像她說就住在這巷子裡
呢……」旋憶起紫檁堡那夜的銷魂,渾身一陣發熱,續想道:「答應要去看她,
怎麼卻忘了呢,嗯,等過幾日閒了,定要來這尋她。」

  胡思亂想間,旁邊大門前忽有一人走過來,作揖恭聲道:「小的如沒記錯,
公子就是榮國府的寶二爺吧?」

  寶玉收回魂來,見那人一身下人打扮,衣服質地卻甚好,顯然是大戶人家的
僕役,點頭道:「你是誰?怎認得我?」

  那人笑道:「小人胡慶,是朝陽莊的奴才,因前日見過您,所以老爺特吩咐
我在此迎候寶爺。」

  寶玉微微一怔,問:「你家老爺是哪位?」

  胡慶道:「敝上便是朝陽莊崔莊主,寶爺這邊請。」言罷躬腰揚手,斜側身
子做了個請勢。

  寶玉扭頭朝旁邊那大門望去,見門楣上橫著一隻巨匾,寫著「朝陽莊」三個
大字,不由啞然失笑,心道:「原來已經到了,我卻還往前走哩。」當下跟著胡
慶進去。

     ***    ***    ***    ***

  胡慶引著寶玉入莊,又有小轎來抬,過了幾道門,轉了幾轉,在一間雕樑畫
棟的大屋前停下。

  寶玉想及又能見到小仙子,心中怦怦跳動,隨胡慶進屋,卻聽他對丫鬟道:
「去請夫人,榮國府賈公子到了。」不由一怔,暗自納悶:「怎麼是夫人?難道
那沈姑娘年紀輕輕便嫁人了?」

  又有丫鬟獻茶,寶玉已沒了心思,魂不守舍呆坐椅上,忽聽一串銀鈴般的笑
聲響起:「原來都中還有個這麼了得的小英雄,今兒倒要瞧瞧是個什麼模樣。」
只見一群丫鬟婆子擁著個華裳美婦從側門進來,年約三十左右,但見眼若秋水,
面似芙蓉,肌膚若雪,鴉鬢油亮,真可用天上仙妃來形容。

  寶玉忙立起身,心道:「這美人的容貌可跟我鳳姐姐比一比哩。」又覺有點
眼熟,只稍一想,便記起上次在摘星園見過,當時那個冷少俠好像稱她為「賭林
大家千手仙娘崔夫人」什麼的,頓時省悟:「原來是崔朝陽的老婆,無怪那胡慶
說『請夫人』。」心中釋然,渾身一陣輕鬆,不覺眉花眼笑。

  崔夫人走近,麗目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寶玉一陣,朗笑道:「哎呀,不單英
雄了得,還好生俊俏呢。」遂朝公子盈盈一襝,嬌聲道:「賤妾乃是崔朝陽的內
人,這廂有禮了。」

  寶玉聽她稱讚,心中好不舒服,連忙還禮,道:「夫人好,豈敢當此謬讚。
不知沈小姐是否在府上?」

  崔夫人道:「在哩,不過還沒起來呢,公子請先用茶,稍坐一會妾身再著人
去請。」話語雖平常,聲調卻是十分的柔媚動聽。

  寶玉重新坐下,心中不免有點奇怪:「就是沈小姐還沒起來,招呼我的也該
是崔朝陽呀,怎麼來的卻是他老婆呢?嗯……這些江湖上的人物,行事自然跟世
俗人家不太一樣的。」

  崔夫人在旁邊坐下,笑吟吟地瞧著寶玉,又道:「昨日聽外子說公子助沈大
小姐擊敗武林中人人頭痛的魔音鬼母,賤妾好生仰慕,心想我們都中什麼時候出
了這樣一個小英雄,怎麼就從來沒遇見過呢?再叫人仔細去打聽,不料卻是榮國
府的二公子。」

  寶玉心道:「我們遇見過的,只不過你對我沒印象罷了。」恭聲應道:「不
過是胡亂撞上,湊巧幫了點忙而已,哪能算什麼英雄。都中這麼大,小子凡夫俗
子一個,夫人沒見過也不奇怪。」

  崔夫人道:「公子真是過謙了,您不知這件事是如何了得哩,要是傳到江湖
上去呀,怕是誰聽了都會咂舌不已的,妾身今兒早早就起來恭候,便是為一睹少
俠的風采呢。」邊說邊將美目往他臉上撩。

  寶玉一陣飄飄然,心中暗自得意:「那日去摘星園看戲,這美婦人只跟那個
冷少俠他們說話,連瞧都不瞧我一眼,今日卻對我這般客氣了,呵呵,居然還稱
我為少俠……我也成俠了。」

  他正要客氣,卻聽崔夫人命人換茶:「都冷了,快去換熱的來。」又朝身邊
的一群丫鬟婆子道:「你們都去做事吧。」

  眾下人應了,一齊退將出去,屋裡一時只剩他們兩個,崔夫人瞧瞧寶玉,忽
問:「聽說公子今天過來,是要來帶大小姐去一個地方?」

  寶玉點頭應:「是。」

  崔夫人道:「大小姐昨兒告訴外子,說準備今早去前大內司庫府,那……那
地方就在裡面?」

  寶玉又點了下頭,心中隱覺奇怪。

  崔夫人出神道:「難道那地下寶庫的傳說是真的?」

  寶玉遲疑了一下,他雖時常迷糊,心智卻是不笨,忖道:「她這麼問,可見
沈姑娘沒把全部的事情告訴崔朝陽哩,那我要不要如實回答她?」

  崔夫人續道:「公子進去過那個地方是嗎?」

  寶玉見她麗目盯著自己,亮亮的眸子裡似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不由一呆,脫
口答道:「可能吧。」

  崔夫人嬌嗔道:「什麼可能呀,去過就是去過,沒去過就是沒去過,公子說
話怎麼不幹不脆的?叫人摸不著頭哩。」

  寶玉只覺她神態可人之極,心中一蕩,忙解釋道:「那次卻是糊里糊塗進去
的,因此不敢肯定那地方究竟是不是夫人所說的地下寶庫……」

  崔夫人目光閃動,嬌聲道:「這麼說,公子一定是進去過的啦,裡邊都有些
什麼東西呢?是不是很有趣?跟人家說說嘛。」

  寶玉又是一呆,心想她怎麼把「賤妾」改成了「人家」呢?

  崔夫人見他不語,繼而暱聲催道:「噯喲,你怎麼不說了呢?真真是急死人
啦,都中好多人都在說這個地下寶庫的故事哩,公子快跟人家講講嘛,一定很新
鮮哩。」語調神態,竟若那閨闈內的撒嬌弄癡。

  寶玉不由一陣神魂顛倒,對此色人而言,女子這模樣最是親切可愛,當下將
在丁翊故府地底秘庫裡所看到的奇景大略說了一遍。

  崔夫人聽得目不稍瞬,忽道:「真有那麼多寶貝?要是人家也能親自看一眼
多好……對了,那入口是在什麼地方呢?一定很難才找著的是吧?你是怎麼找到
的?」她連發數問,臉上不覺露出一絲迫不及待的神色。

  寶玉兀地一省,心道:「哎呀,我怎麼說了這麼多?沈姑娘不知樂不樂意?
她昨天可是叮囑我莫告訴別人的。」旋又安慰自己,這崔夫人是崔朝陽的老婆,
崔朝陽又是沈姑娘的屬下,多半沒什麼大礙。

  「怎麼又不說話了?哎,你這人真是的!說到有趣的地方偏偏就急人家。」
崔夫人星眸含嗔,嬌聲催促道。

  寶玉意欲不答,無奈臉皮太嫩,不大好意思回絕這熱情招待與稱讚自己的美
婦人,支吾道:「嗯……挺難找的,讓我想想是在哪裡啊……」

  崔夫人呼吸微促,引導道:「入口那兒有沒有什麼記號或特別的東西?」

  寶玉心念一轉,便道:「夫人等會一同去嗎?待我去到那裡,或許才能記得
怎麼走哩。」

  崔夫人微微一愕,旋而嫣然道:「妾身老聽人傳說那地下寶庫裡藏著許多奇
珍異寶,不過有些好奇罷了,哪裡會真的去瞧,那種地方呀,說不定會有什麼妖
魔鬼怪呢,噯,不聊這個啦。」

  寶玉聽見「妖魔鬼怪」四字,臉色微微一變,頓想起那群無鼻無眼的青色怪
物來,不覺有些口渴,便把几上的茶拿起來喝。

  崔夫人眼珠子一轉,竟斜過身來,伸出柔荑按住他的手,嬌笑說:「都冷了
你還喝,等一等,下人就換熱的來哩。」

  寶玉一陣慌張,忙把茶碗放下,誰知婦人那軟綿溫膩的柔荑仍覆於他的手背
上,聽她又道:「對了,聽都中的人皆說榮國府的二公子出世時乃是銜玉而生,
那玉上面還有許多字跡,因此就取名叫作寶玉,不知是不是真的?」

  寶玉不敢硬把手抽回來,漲紅著臉點點頭,心中微感奇怪:「我銜玉而生之
事竟傳得如此之廣麼?連她也知道哩。」

  崔夫人道:「居然是真的,世上竟有這等新奇異事,人家還道是胡編亂撰的
呢,嗯,那塊玉你有沒有戴在身上呢?」

  寶玉道:「不值什麼,但家裡人都說那玉是命根子,因此不敢離身的,從小
就一直戴在身上。」

  崔夫人露出一副小兒女之態,嬌憨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寶貝呢?讓人家瞧
一眼可好?」

  寶玉便趁機抽手回來,摸到衣領裡去欲把頸上的通靈寶玉摘下來給婦人看。

  崔夫人竟離座挨到他身前來,微笑道:「不用拿出來了,天這麼冷,小心凍
著哩,我就這麼瞧瞧好了…是這塊麼?」說著湊首過來,把眼往公子領口裡望,
一隻柔荑已探入其內拿住了通靈寶玉。

  寶玉只聞一股細膩的甜香襲來,更是心慌意亂,眼睛掠見婦人垂頭露出的一
截雪膩鵝頸,趕忙把眼閉上,又覺婦人的那隻手兒在衣領內摩弄,撩得脖頸絲絲
發癢,心臟不由噗通亂跳。

  「通靈寶玉,莫失莫忘仙壽恆昌,一除邪祟二療……」崔夫人輕聲念著,似
欲瞧得更清楚些,香軀又往前湊,竟輕輕挨上了男兒的身子。

  寶玉悶哼一聲,哆嗦道:「夫人……」襠內烘熱起來。

  「好漂亮的玉呀,咦,公子怎麼了?」婦人抬起螓首,詫異地望著他。

  寶玉喘息道:「還是待我取下來吧,才好讓夫人瞧得仔細些。」

  崔夫人眼波流轉,忽然「噗哧」嬌笑,膩聲道:「你下邊可還藏著什麼寶貝
呢?這麼硬梆梆地硌人。」

  寶玉驀感底下已不知何時勃起,隔著衣褲抵在婦人軟綿的身上,慌得疾往後
退,不想崔夫人仍握著通靈寶玉,似猝不及防,竟被扯得跟著跌過來,「噯喲」
一聲撲入他懷中。

  寶玉忙將婦人雙肩扶住,顫聲道:「夫人小心。」

  崔夫人卻便軟軟倚在他身上,也不站直,輕喘道:「小壞蛋,你想調戲人家
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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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洩露玄機

  寶玉慌道:「夫人萬莫說笑,小子怎敢冒……」

  婦人酥腹一揉,磨得少年愈發挺拔,吃吃嬌笑道:「你不敢,怎麼它卻頂著
人家呢?」

  寶玉額頭冒汗,身子續往後縮:「夫人請站好,我要放手了。」

  崔夫人竟將雙臂繞上他脖子,眉梢眼角儘是春色,悄聲道:「別怕,這兒沒
人,我若不叫,誰都不敢進來的。」

  寶玉愕然道:「夫人,你……你……」只覺鼻間那股甜膩的香氣更是濃郁。

  崔夫人微微嬌喘道:「小冤家,想不想要?」裙底玉腿略抬,軟軟地廝磨著
男兒的突起。

  「夫人緣何……緣何……?」寶玉口乾舌燥,著實不敢相信眼前之事,這貴
婦人可是都中第一大賭坊老闆崔朝陽的女人呀。

  崔夫人用手在他臉上輕輕擰了一下,嬌聲道:「因為人家好生仰慕你這個小
英雄哩,偏還長得這般俊俏,叫人一見呀就情難自禁了,來,快疼姐姐一下…」
她聲音膩中帶澀,兼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嬈,只教聽者心酥神迷。

  寶玉猶難置信眼前的荒唐,但此子天生最色,乃那古今往來的第一淫人,豈
能逃得過這濃情似火風情萬千的美婦人之誘,身上欲焰如焚,心頭迷迷糊糊,不
知不覺中已摟住酥腰。

  婦人螓首湊上,朱唇微啟,軟軟地印到男兒嘴上。

  寶玉接住,稍微糾纏,又覺一條滑舌如魚兒般游了過來,活潑潑地挑逗自
己,週身除了一根東西尚硬,餘者皆軟了。

  銷魂了一陣,崔夫人忽然分開,拉了寶玉的手,悄聲道:「小冤家,跟我
來。」

  寶玉早已神魂無主,便隨她而去,卻是轉到屋角的一面八折屏風後邊,只見
那裡放著一張供人小憩的窄窄春榻,上邊枕被俱全。

  婦人坐下,縮起雙腿斜倚榻上,拉拉少年,嫵媚道:「發什麼呆?」

  寶玉呻吟道:「夫人,我們……我們……」最後一絲心智已如風中殘燭。

  崔夫人稍加力氣,便把他拉倒在嬌軀之上,一臂纏繞其頸,一手竟探到底
下,喘息道:「叫我姐姐……」

  寶玉再難把持,當下與之胡天胡地起來,不過一會,兩人已是羅帶盡解衣裳
零亂。

  只聽婦人低呼道:「天吶,怎麼這般大啦?」

  寶玉燙著臉,只顧上下其手,只覺這美婦人身上著實豐腴,比鳳姐尚有過之
而無不及,心道:「小鍾兒最喜歡這樣的婦人,若他此刻在這,定要迷死了。」

  崔夫人愛不釋手,心中一酥一酥的,又歎道:「瞧不出你外表斯斯文文的,
寶貝卻是這般嚇人。」她閱人甚多,卻從未見過這麼巨碩的寶貝。

  寶玉捫撫她兩乳,竟然握不能攏,豐碩之度真是所遇女人之最,低目偷視,
見其峰頂紅梅周圍一圈粉暈也甚巨闊,別說幾個胡鬧過的小丫鬟,便是鳳姐兒也
略遜一籌,滿懷新鮮,底下更是硬如鐵鑄。

  婦人見他目光發直,便將粉膩的酥峰挺起,微笑道:「想不想吃一吃?」

  寶玉便覆唇其上,咂吮起來,手又往下探去,滑過綿腹,竟摸到一團高高墳
起的肥物,忍不住用力一揉,只覺酥如脂膏,滿掌都麻了。

  婦人玉軀嬌顫,吃吃笑起來:「小壞蛋,好癢的。」也不知說是上邊還是下
面。

  寶玉心中微詫:「怎麼沒有半根毛兒?難道是薛大哥他們說過的白虎麼?」
暗覺有趣,更是貪戀,揉捏不休,驀感尾起三指被一縷滑膩粘到,便順手塗到婦
人那團肥物之上。

  只是片刻,婦人便不笑了,身子輕抖個不住,喘息也愈急愈濃,忽哼道:
「莫耍了,快來疼姐姐。」

  寶玉但覺其底已如油浸,滑不留手,再聽她嬌喚,心中一蕩,便先脫了自己
的褲子,又來褪婦人羅裙,待剝下褻褲,便瞧見一隻飽滿如饅的雪膩肥阜,其上
竟然纖莖不生,剎那魂銷骨酥,百脈賁張。

  崔夫人嬌羞道:「不要看,人家這兒最難看了。」雙手摀住了少年的注目
處。

  寶玉脫口道:「怎會?真真美不可言矣,姐姐讓我再瞧一瞧。」

  婦人道:「你哄我麼?我那……那男人可是常數落人家的。」雙手已慢慢松
開。

  自古便有白虎剋夫之說,寶玉卻毫不在乎,道:「我卻覺得姐姐這裡誘人之
至。」忍不住俯下頭去,用舌舔舐了一下。

  崔夫人大顫了一下,雙手拉他上來,嬌聲又催:「心肝快來,姐姐愛煞你
了。」

  寶玉筋氣瀰漫,當下揮戈而上,棒首觸到微啟的蛤心,便覺異樣的潤滑肥
嫩,誘得奮力前刺,眨眼間已如扎入一團油脂般無聲而沒。

  婦人上身弓起,僵了數息,方才重新跌回榻上,終得嬌哼出來:「爽利死
人。」喘了片刻,又忍不住嬌呀顫啼:「好深,頂著姐姐了!」

  寶玉一邊狠聳一邊癡迷:「這定是書上所說的白虎了,薛大哥他們常歎玩了
那麼多女人,卻從來不曾碰上一個,不想今日卻叫我給遇著了。」一下插得深
了,龜頭刺到一粒軟中帶硬的滑潤嫩物,料是花心,卻不是鳳姐兒肥美巨碩的那
一類,倒與襲人的有幾分相似。

  崔夫人口中嬌聲不斷:「真好真好!小心肝,想不到你竟這麼好!」她色誘
寶玉,乃因另有所圖,不想卻遇著了根絕世寶貝,幾乎下下能頂著花心,不禁又
驚又喜,週身寸寸酥壞。

  寶玉心道:「這美嬌娘身子比我鳳姐姐還要豐腴,花心卻生得這般小巧玲
瓏,可見女人的心子未必如體形矣。」他低頭眼勾勾地望著交接之處,見婦人那
兩瓣肥蚌張翕不住,裡邊的殷赤嫩物隨著自己的抽聳碎裂翻吐,著實美不勝收奇
趣無比,又忖:「這白虎果然甚妙,不單男人的進出之勢看得一清二楚,又能將
女子陰戶的綺麗變化盡收眼底,真真令人銷魂哩。」

  婦人突地大哼一聲:「噯呀!嗚……這下好……好狠,酸死人哩,啊,不
要……」似乎挨將不過,兩條粉膩的玉腿猛地夾緊了少年的腰。

  寶玉竟清清楚楚地瞧見一注微濁的蜜汁從蚌縫中滾湧而出,流淌自己的肉棒
之上,隨著抽動轉眼打磨成膠白的黏漿,心頭有如火裡澆油,兩手支著榻面,傾
勢壓上,幾把婦人逼下榻去。

  崔夫人美極,雙手死死扳住榻緣,固住身子搖股迎送,縱聲哼吟:「啊!
啊!真好,你怎麼下下能弄著人家的?真好!真好!啊!絲……啊……」她素來
淫亂,面首極多,間中不乏善射之士,床技淫術皆盡遠勝這少年,卻從未有哪個
能似今次令她如此快美著迷。

  寶玉見她忘乎所以,聲音越來越高,雖說此時屋內再無別人,但這女人終究
是別人的夫人,自己畢竟是在別人家裡荒唐胡鬧,瞧了一眼屏風,忍不住道:
「夫人小聲些,莫給人聽去哩。」抽聳速度不覺稍稍放緩。

  婦人便急了起來,兩隻穿著粉綠繡鞋的小腳兒四下亂蹬,星眸亂晃大發嬌嗔
道:「不要停不要停,你壞!人家不管了!」那模樣竟如小兒女撒嬌般癡蠻可
愛。

  寶玉見狀,耐不住重新癲狂起來,只殺得崔夫人似那:顛狂柳兒隨風舞,輕
薄桃花逐水流。一下挑得狠了,又聽她嬌啼一聲,聲音既長又亮,怕是連屋外都
能聽見,不禁一陣心驚脈跳,但覺快感反而成倍遞增,更是刺激無比,昏昏思
道:「無怪世上那麼多人放著家裡的女人不愛,偏偏挖空心思去外邊偷葷舔腥,
原來箇中滋味的確奇美……」

  那張春榻平日只供一人小憩,甚是窄小,兩個人擠在上邊難免稍嫌侷促,枕
被早被推落於地,婦人也幾次險些滑墜,數回欲丟,卻因僵著身子始終不能盡
興,便對公子膩聲道:「心肝兒,這樣不好使力,我們且下去弄,姐姐換個樣兒
與你耍。」

  寶玉便跳下榻,見崔夫人兩腳跟著落地,轉過身去妖嬈地趴在榻緣,用力拱
起線條柔美的粉股朝著自己,心中會意,當下挺杵揉上,一槍挑了。

  婦人銷魂吟哦,一輪交接後,淫聲浪語又漸流出:「嘖嘖嘖!小冤家小冤
家,你這寶貝真真太妙了,怎麼弄怎麼耍都美死人哩。」

  寶玉心中得意,在後邊恣意挑聳,見花底蜜液橫溢,豐潤異常,一時動興,
便用手掏了,塗滿她那肥美綿股,任之油油膩膩地挨貼腹上,好不淫糜。

  崔夫人頭伏榻上,鬢上珠釵搖顫,忽失聲央道:「心肝兒快些,有些意思
了。」一手竟不由自主摸到自個下邊,指尖壓住花蒂飛快地揉了起來。

  寶玉聞言,趕忙大力鞭撻,抽送之勢原本就速,此時更是疾如流星,心中迷
糊思道:「又要嘗到一個女人的瓊漿了……」

  轉眼便過數十抽,寶玉汗流浹背,忽乜見婦人底下露出的自慰玉指,其上流
滿蝸涎,不由欲蕩如狂:「好姣的女人!」抽聳的力道再拼盡了幾分,龜頭下下
皆送到她池底那粒嫩肉球上。

  婦人突然靜了下來,嬌軀寸寸繃緊,花房陣陣糾結,驀地打擺子似地哆嗦起
來。

  寶玉頓感肉棒被捏握得美不可言,接著前端麻起,便有一股溫軟漿液襲了過
來,心知婦人已丟,忙低頭瞧去,只見花縫中迸出絲絲白漿,塞也塞不住,轉眼
已塗滿兩人的交接處,粘黏得周圍一塌糊塗。

  好一會後,婦人才緩過勁來,覺察寶玉竟仍堅如磐石,不禁又驚又喜,讚聲
道:「小心肝,真瞧不出你這般厲害呢。」

  寶玉臉熱問:「姐姐可快活麼?」瞧著滿腹狼籍,心道:「好豐潤的女人,
絲毫不遜我鳳姐姐哩。」

  崔夫人直起嬌軀,凝脂般的粉背貼住寶玉,反手摟他脖子,意猶未盡地嬌喘
道:「美死了,還要,姐姐還要。」底下玉股柔柔拆動,又再撩惹男兒。

  女人丟過之後,陰內變得無比的軟爛滑燙,寶玉細細感受,彷彿每一下抽
添,玉莖都會陷入花房的嫩瓤之中,美得不禁哼出聲來:「姐姐好軟……」

  崔夫人卻覺敏感非常,似乎連男人莖上的浮筋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出來,回
首咬公子的耳朵:「是你的寶貝太硬哩,刮得人心兒都快……快蹦出來了。」

  兩人皆覺對方十分可人,從榻側復弄回榻上,又從榻上再糾纏到地面,真個
難捨難分,難分難解。

  昨日雙美鬧榻,荒唐了大半個下午,寶玉不知被勾去了多少精力,因而此時
甚能持久。

  崔夫人卻因頭回碰上這種珍奇男兒,不覺淫情蕩漾魂酥體麻,短短半柱香
內,竟又丟了兩遭精兒,對之而言,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心裡懶洋洋的,眼餳氣
緩道:「小魔王,姐姐真的要化掉了,你怎麼還不肯出來?」

  寶玉其實已是強弩之末,喘息道:「好姐姐,這就來了。」把婦人一腿抱
起,高高架於榻緣,只留其另一腿支地,從後邊發狠抽刺。

  崔夫人淫蜜直冒,沿著獨立的腿兒蜿蜒淌下,腳上的粉綠繡鞋早已濕透,眼
濕面赤地顫哼道:「小色鬼,竟這麼玩,好……好羞人哩,什麼都……都叫你給
瞧去了,嗚……快來吧,哎呀!好像……好像又要……又要……」

  寶玉俯身壓上,上邊緊貼著婦人那軟綿如酥的身子,底下又狂送了數十抽,
眼角乜著貼在她粉額上的一卷濕發,驀覺渾身通泰,透骨酥麻,一股股滾燙的玄
陽至精已如水銀乍裂般迸出。

  崔夫人如絲媚眼忽然睜開,喉底大聲哼吟,嬌軀鮮蝦似的向後弓了起來,嫩
背粉股緊緊地挨著男兒的身子,失聲嬌呼道:「怎會這樣的!」花心眼兒竟被麻
開,霎又大丟了一回。

     ***    ***    ***    ***

  雲收雨散,兩人擠在窄窄的春榻上呢喃溫存,崔夫人慵懶懶地把玩著公子胸
前的通靈寶玉,低聲問道:「你射出的東西好……好奇怪,怎麼會那樣的?酥麻
死人哩。」

  寶玉燙臉道:「我也不知……姐姐覺得可好麼?」想起可卿也說過他的陽精
會醉人,心忖:「難道我的東西跟別人有什麼不同麼?」滿懷疑惑,卻不好意思
問出口。

  崔夫人只覺週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嫵媚道:「也不知好不好,只是把人家
的魂魄差點兒都化掉啦。」

  哪個男子不喜歡女人如此讚歎,寶玉自是十分歡喜,愈覺這姐姐真是個妙人
兒,心中生出親近之感,他遊目四顧,彷彿置身於夢幻之中,忽想:「這婦人可
是崔朝陽的女人呀,才剛剛識得的,怎麼就跟我荒唐起來了?」猛然記起沈瑤之
約,失聲道:「哎呀,不知沈小姐起來沒有?莫讓她等急了呢。」當下就要坐起
身來。

  崔夫人用酥胸將之壓住,不肯放他起身,含嗔道:「急什麼呀,還早著呢,
她若是醒了,自然會有人來報的,你儘管放心好了,嗯……再躺一會嘛,陪人家
說說話兒。」

  寶玉只好作罷,囁嚅道:「方纔……方才一時昏了頭,冒犯了夫人,真是該
死!」

  崔夫人「嘖」地一笑,暱聲道:「我若不願,你冒犯得了麼?是人家勾引你
的,別怪自己。」朱唇柔吻他心口,接道:「姐姐這麼喜歡你,一見面就把什麼
都給了你,日後你可會惦記著人家?」

  寶玉忙點頭應道:「不知何緣,才蒙姐姐厚愛,今日之賜弟弟自會銘記於
心。」他雖頗有艷緣,但對方不是虛無飄渺的夢中仙子,便是人盡可夫的青樓姐
兒,而鳳姐兒、可卿與身邊的幾個小丫鬟,卻算是他自家的女人,像今天這種在
別人家裡跟別人老婆荒唐的艷遇,可謂從未有過的經歷,自然如飲醇醪,不覺醺
然欲醉。

  崔夫人纖指在他胸前畫圈圈,道:「小魔王,你一定玩過許多女人吧?」

  寶玉紅了臉,道:「沒有。」

  崔夫人盯著他笑:「撒謊呢,你生得這麼俊,單是你家裡的小丫鬟就不肯放
過你。」

  寶玉苦惱道:「可她們都不大願意跟我親近哩。」心中不由浮起晴雯、鴛鴦
與平兒幾個辣丫鬟的俏麗容顏。

  崔夫人道:「才不信哩,你若是沒什麼經歷,剛才豈能堅持得那樣久?人
家……」粉靨火燙地貼在他的胸上細聲接道:「人家流了四回才把你哄出來。」

  寶玉只好招出一點:「只偶爾跟屋裡的一、兩個小丫頭胡鬧過。」

  崔夫人嗔道:「好啦好啦,不問你這個了,男兒大丈夫風流點有何不可,何
須這麼吞吞吐吐的。」

  寶玉心道:「可我偷嫂子偷侄媳這些能跟你說嗎?」

  崔夫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對了,你繼續講故事給人家聽好不好?」

  「什麼故事?」寶玉一時沒反應過來。

  崔夫人道:「地下寶庫的故事呀,你真的進去過嗎?人家真有點不信哩。」

  寶玉此時對她已是全無戒心:「若是真的從沒進去過才好呢,害我老是做噩
夢。」

  「為什麼?」崔夫人露出一副興致勃勃的表情。

  寶玉當下又把在四具玉棺旁遇上那群青色怪物的遭遇講與她聽。

  「那些東西真的沒鼻沒眼麼?豈不是嚇死人了!不信不信,你說那玉棺材旁
邊有許多奇珍異寶,那你怎麼不帶些出來?」崔夫人天真道。

  「我怎麼還敢走過去?再說逝者的東西拿了總是不吉利的。」

  崔夫人斜乜著他,嬌聲道:「還是不信,都是一面之詞,也沒有什麼信物,
哎,人家就當你在講故事好了,接著說呀。」

  寶玉微微漲紅了臉,道:「我有帶出來一支令牌,就是前日被那什麼冰魄老
妖搶去的那支,對了,我出來後,還在牆上畫了個圈子做記號呢。」

  崔夫人身子一震,脫口道:「你在出口處畫了個圈子?」嬌軀不能自已地微
微輕顫。

  寶玉道:「這還不信?可惜沒法帶你去瞧一瞧。」

  崔夫人悄悄深吸了口氣,人已冷靜下來,眉梢眼角儘是笑意,懶聲道:「人
家去瞧幹嘛,聽你講講也就是了,想不到你這小傢伙還真有些經歷呢。」

  寶玉還要再說,忽聽遠處似乎有人叫嚷,猛省起前眼狀況,瞧瞧婦人,小聲
道:「姐姐,要不我們起來吧?躺好久了。」

  崔夫人已有斬獲,便笑嗔道:「好啦好啦,放你起來罷,沒良心的,快活夠
了就急著走,嗯……大小姐也該起來了。」當下兩人便起身穿衣,婦人自個整理
完畢,又來幫寶玉。

  兩人攜手才從屏後出來,便聽胡慶在外邊高聲道:「哎呀,蔣爺您怎麼過來
了?」

  寶玉心中噗通亂跳,暗想:「這人一直在門外麼?不知聽見了什麼沒有…」

  又聽一人粗聲粗氣道:「賈公子是不是在這裡?」卻是蔣隆的聲音。

  胡慶道:「大小姐起來了麼?蔣爺請稍候,待小的通報一聲。」

  寶玉忙叫道:「蔣大叔,我在這裡。」

  話音未落,門已被推開,進來之人四肢均短形如侏儒,果然是極樂谷五先鋒
中的鼠先鋒蔣隆。

  寶玉慌忙迎上前,作揖道:「蔣大叔。」

  蔣隆望了他一眼,轉頭對崔夫人道:「夫人怎麼把賈公子請到這邊來了?」

  崔夫人微笑道:「妾身怕大小姐還沒起來,所以請賈公子先過來喝杯茶,順
便一睹小英雄的風采呢。」

  蔣隆哼了一聲,面無表情道:「大小姐早就起來了,賈公子請跟我過去
吧。」也不與崔夫人告辭,拉了寶玉便往外走。

  崔夫人後邊禮了一福,嬌滴滴叫道:「蔣爺走好,賈小英雄日後閒時請再過
來喝茶哦。」

  寶玉回頭應了一聲,見她朝自己眨了眨眼,模樣嫵媚之至,心中不禁一蕩。

     ***    ***    ***    ***

  走過兩間院子,蔣隆忽悄聲問:「那女人找你去做什麼?」

  寶玉面上一紅,含糊道:「沒做什麼,只聊些閒話。」

  「她有沒有問你那地下秘庫的事?」

  寶玉一愕,道:「有啊,不能告訴她麼?」

  「你都告訴她了?」蔣隆盯著他反問。

  寶玉見他目光甚厲,哪敢照實回答:「只聊了一點兒吧。」

  蔣隆道:「小兄弟,以後別人問起這件事,你切切不可多說,即便是崔朝陽
也不行,以免惹禍上身。」

  寶玉點點頭,心中不覺有些奇怪:「崔朝陽不是跟你們一起的麼?」

  兩人邊走邊說,不一會便到了一個大院子,寶玉來到堂上,瞧見沈瑤、兜
兜、病狐焦慕鳳及其他四先鋒皆在,忙上前行禮。

  蔣隆道:「賈公子早就來了,卻被那女人請去她那邊喝茶了。」

  沈瑤反應極快,立問寶玉:「她問你地下秘庫的事是嗎?」

  寶玉見她一襲墨色緊身衣,盤髮束腰,露出的一截瑩白玉腕上纏繞著幾圍黑
綢帶,模樣跟前兩日比較,另有一種賞心悅目的嬌俏明麗,不由望呆了,心道:
「原來女子可以這麼穿戴,真是清爽怡人矣……」

  兜兜大聲道:「喂!倒霉蛋,我們小姐問你話呢!」

  寶玉嚇了一跳,剛要說話,忽聽門處有人宏聲道:「屬下求見大小姐。」卻
是崔朝陽的聲音。

  病狐焦慕鳳豎起一指放在唇前,示意眾人噤聲,又朝沈瑤點了點頭。

  沈瑤道:「崔堂主請進。」

  寶玉心中納悶:「沈姑娘怎麼不稱他老闆或莊主什麼的,卻喚他做『堂
主』?」

  只見紫氣東來崔朝陽從外大步踏入,走到沈瑤面前,恭恭敬敬躬身施禮道:
「屬下已將車子備好,不知大小姐何時動身?」

  寶玉臉上發燒垂目於地,剛剛才跟人家的老婆胡鬧,心裡自然難免有點發
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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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六十三回 不歸之路

            第六十三回  不歸之路

  沈瑤大剌剌地點一點頭,道:「時候已不早了,我們這就走。」說著從椅上
立了起來,旁邊眾人紛紛拿起已備諸物。

  崔朝陽忽然拜伏於地,朝沈瑤叩首道:「屬下曾受先主聖恩,至今未報,日
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此次之行,凶吉難測,請求大小姐帶上屬下,以供左右
驅策。」

  寶玉一旁聽見,心中納悶:「聖恩?這『聖』字指的可是皇上,他怎麼能亂
用。」

  沈瑤轉目望向病狐焦慕鳳,見他微微搖了下頭,便溫言道:「崔堂主的心意
本座瞭解,只是你奉教主之命坐鎮都中,事關重大,萬萬不能有絲毫閃失,此次
之行,你就不必去了。」

  崔朝陽臉上微露失望之色,起身立在一旁,眾人便擁著沈瑤步出大堂。

  寶玉心道:「教主?什麼教主?難道他們是什麼教會的人?」也跟著走了出
去。

  一行人到了院外,只見前面停著兩輛簾幕低垂的大車,沈瑤與兜兜先上了一
輛,五先鋒坐了另外一輛,寶玉正在猶豫,見焦慕鳳過來微笑道:「賈公子跟我
一起吧。」卻是帶他上了沈瑤的車子。

  寶玉心中歡喜,眼睛忍不住又往人家姑娘臉上亂晃,沈瑤裝作不知,兜兜卻
狠狠地盯著他,只差沒出聲痛斥而已。

  過不一會,車子晃動,知已起行,沈瑤問道:「焦伯伯,那丁翊故府守衛可
嚴?」

  焦慕鳳道:「聽崔朝陽說,抄封那年有許多官兵駐守,但這後兩年就愈來愈
松,把守官兵分批撤出,到現今已基本沒什麼人看守了。」

  沈瑤點點頭,轉目望寶玉道:「你在那裡邊可有看見守衛的人?」

  寶玉答道:「沒有,一個也沒看到,到處都是蛛網塵埃,想來很久都沒人進
去過了。」

  焦慕鳳咳嗽了一聲,道:「話雖如此,我們仍須小心,這麼要緊的地方,怕
是還留有些暗哨的。」

  沈瑤忽小聲道:「焦伯伯,你覺得崔朝陽有什麼不妥麼?」

  焦慕鳳沉吟道:「他以前雖受過沈教主的恩惠,也跟極樂谷素來甚密,但這
幾年他受柯百愁的重用,從一個小小的副香主迅速提升到堂主,心裡到底向著哪
一邊,終究未明,因此屬下以為,此行還是不帶他為妙。」聲音也壓得極低,顯
然是怕給外面的車把式聽見。

  兜兜插嘴道:「我瞧他有些不妥,嘴巴裡老是那麼漂亮堂皇的,多半不是好
人。」

  寶玉奇道:「為什麼?」

  兜兜秀目一瞪,「為什麼?你敢情見過花言巧語的好人?」

  寶玉滯住,心想:「這姑娘甚是武斷,以後在她跟前說話可得小心點,免得
無端端被認做壞人。」

  沈瑤道:「崔朝陽武功稀鬆平常,在教中難以排入五十名內,雖說辦事十分
精明幹練,但這樣的人材教中比比皆是,都中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會輪到他坐
鎮呢?此也是疑點之一。」

  焦慕鳳道:「正是,大小姐明鑒,如非是因為他在都中有些根基,便說明他
跟柯百愁另有密切關係。」

  寶玉忍不住問:「請問焦伯伯,你們是什麼教的呢?」

  焦慕鳳與沈瑤對視一眼,便即答道:「公子是我們的恩人,此次又冒險幫我
們的忙,既然問起,老夫自當如實相告,我們的教會叫做白蓮教,乃……」

  寶玉一聽「白蓮教」三字,不禁發出「啊」的一聲,剎那間臉都白了。

  沈瑤望著寶玉問:「怎麼了?」

  兜兜冷笑道:「敢情他聽過我聖教的威名哩!」

  寶玉吶吶道:「你們……你們真的都……都是白蓮教的人?」

  病狐焦慕鳳道:「公子聽說過我們白蓮教是麼,為何如此著緊?」

  寶玉想起白湘芳說過的話,不覺額頭髮汗,斷續道:「我聽別人說,白蓮教
的人都是……都是……」

  兜兜秀目睜圓:「都是什麼?」

  寶玉道:「有人說……說白蓮教從前是好的,只是如今卻……卻變壞了,教
中之人專幹些傷天害理之事,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哩……」他見旁邊三人都
望向自己,不由心中發虛,忙補充道:「這些都是從別人口裡聽來的,也不知是
不是真的。」

  沈瑤怒容道:「專幹些傷天害理之事?這是誰說的!」

  焦慕鳳道:「賈公子,這裡有些誤會了,我教始於南宋初年,教義教人積德
行善、三皈五戒,尊崇眾生平等,最恨奸邪之徒,因屢與貪官污吏作對,不時起
事反抗,被歷代朝廷視為魔教,並嚴令禁止,由此我教不得不轉入暗處,以避官
府緝拿,平素行事自然有些隱秘詭異,武林中的所謂正大門派也多視我們為旁門
左道。」

  「加上本教向來廣收教徒,這些年更有些急功近利,凡有才能者無論善惡皆
納入教內,其中難免夾雜了些為非作歹之輩,仗著武功了得濫殺無辜姦淫擄掠,
有人背後罵我們白蓮教這也不奇怪。」

  寶玉道:「原來如此,那就好那就好,我瞧你們一點也不像壞人哩。」這句
話倒是肺腑之言,在他看來,沈瑤和兜兜這兩個美人兒便若那天上仙女一般。

  沈瑤恨恨道:「我教行事素來雷厲風行,手段自然狠辣了點,一些被我教懲
治過的惡徒宵小乘機四處煽風點火大肆造謠,添油加醋地抹黑本教,令那些所謂
正道門派與我教處處為敵,這幾年來更是漸成水火,哼,難道我們會害怕麼!」

  寶玉旋而想起在正心武館聽過的故事,道:「對了,你們教裡是不是有一個
叫做劍妖的?聽說這人真的很壞。」

  兜兜一聽,便脫口說:「那該死的惡賊呀,小姐得知他在嶺頭鄉做下的那樁
大慘案後,便立即稟報教中元老會,請求派人去拿他回來懲辦,結果等了近半年
不見動靜,於是就自己悄悄去追蹤他……」

  寶玉奇道:「追蹤他做什麼?傳說他劍術十分高強,且又凶殘好……好色,
跟著他豈不是很危險?」說著不禁擔心地望了沈瑤一眼。

  兜兜得色接道:「他劍法好麼?只怕接不住我小姐十……」

  沈瑤卻已出聲打斷:「賈公子不是教中之人,你說這些做什麼!」

  兜兜吐吐舌頭,便不再說了。

  沈瑤道:「那惡賊的確是教中敗類,我教的名聲給他毀了不少,所幸的是,
聽說他數月前在泰山腳下為武當冷然所誅。什麼地方,人一多了自然就會良莠不
齊,不單我教,即便那些所謂的正道門派,也不見得個個都是好人吧,公子以為
如何?」

  寶玉道:「對對,姑娘說得是,不可一概而論。」心想白蓮教既能有這兩個
如花似玉的小仙子,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四人廂內聊著,忽覺車子停住,聽車把式在外邊低喚道:「此處耳目較少,
各位就從這裡進去吧。」

  眾人下車,見車子已停在一道圍牆外,四周果然十分僻靜,不見店舖行人,
正是潛入丁府的好地方。

  焦慕鳳遊目周圍一圈,朝沈瑤點點頭,沉聲道:「進去吧,大家都把備用之
物帶好。」

  眾人低聲應了,當下便以那兩輛大車為屏障,各自施展出輕功,先後躍過牆
去,方才站好,就聽馬蹄聲響起,皆知那兩輛車子已快速離去。

  沈瑤等人望望周圍,但見遍地儘是枯枝敗葉,房屋遊廊多有坍損,牆上的腐
苔已污成塊塊黑斑,四下靜無人聲,一派荒涼淒楚凋零敗落的景象,眼下雖是陽
光明媚的早上,卻仍令人覺得陰森可怖。

  兜兜不由自主地往眾人中間挪了挪,噤聲道:「不過三年的光景,怎麼就破
敗成這模樣?」

  沈瑤問寶玉:「從哪兒下去?」

  寶玉道:「大家請跟我來。」領著眾人穿過數個院落,進入一間大堂。

  那裡邊四圍的窗門盡皆緊閉,光線甚差,模模糊糊的難以見物,走進裡間,
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便聽焦慕鳳道:「點火把。」

  鷹先鋒許昆取出火刀、火石、火絨等物,先點燃了火折子,熊先鋒魏劭從背
上的大布袋裡取出數支牛油火把分與眾人,各自接了火種,這才繼續往前走。

  丁翊故府的房屋極多,寶玉東張西望,領著眾人穿過一間又一間屋子,一時
找不到那個在牆上留下記號的房間。

  犬先鋒常彥昆忽然駐足,沉聲道:「這間屋子剛才來過了。」眾人當中數他
最擅長機關器械,記憶力十分驚人。

  寶玉摸摸頭,暈道:「是麼?那怎麼走回來了?」眾人面面相覷,明明是他
帶的路,如今卻反而來問別人。

  兜兜急了,跺足道:「倒霉蛋!你怎麼沒頭蒼蠅似地帶我們亂轉,入口到底
在什麼地方?」

  病狐焦慕鳳立斥:「不許無禮!」轉首對寶玉道:「別著急,這裡邊房屋很
多,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也不奇怪,嗯……請公子回想一下,那入口有沒有什麼特
別之處?」

  寶玉額頭微汗,忙道:「我出來時,曾在牆上劃了個圓圈的,不知怎麼找不
到了。」

  「圓圈?」兜兜一聽便叫了起來。

  寶玉嚇了一跳:「對呀,怎麼了?」

  兜兜道:「我剛才好像在哪兒看見過!哎,你怎麼不早點兒說出來,也好多
幾雙眼睛幫著瞧呀。」

  常彥昆點頭道:「我也有點印象,當時就覺得那牆壁上的刮痕有點奇怪,讓
我想想是在哪呢……」他只沉吟了一會兒,便對眾人道:「跟我來。」當下轉身
尋去。

  沈瑤等人知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皆靜靜地跟在後邊。

  又穿過許多屋子,常彥昆再次停下,舉起火把照向一面牆壁,轉頭問寶玉:
「賈公子,是不是這裡?」

  寶玉上前一瞧,歡聲道:「沒錯,就是我上次出來後劃下的圈子,剛才到過
這裡麼,我怎麼沒留意?還是這位大叔仔細。」

  鼠先鋒蔣隆微笑道:「小兄弟,我們在江湖上行走過的是刀頭舐血的日子,
自然得時時提著神兒,比你仔細一點也不奇怪。」

  熊先鋒魏劭也笑道:「他可是隻狗兒哩,找東西認路的本事自然比別人強那
麼一點點,小兄弟,入口在哪?」他們心知已到了地下秘庫的入口前,不覺有些
興奮,言語間輕鬆起來。

  寶玉指著那面劃著圓圈的牆壁道:「就是這裡,我就是從這裡出來的,一出
來後它就自己關上了。」

  眾人皆想此處定是藏著暗門,紛紛上前查探,鼠先鋒蔣隆用一把小鐵鎬四下
輕輕敲擊。

  一會之後,蔣隆盯著那面無絲毫縫隙的牆壁道:「聲音都是實的,若賈公子
沒記錯的話,這扇暗門定然極厚。」

  鷹先鋒許昆已查看了屋中的每一個角落,「奇怪,周圍好像沒有什麼異樣之
處。」

  犬先鋒常彥昆也毫無收穫,遊目四顧道:「設計這扇門的人定是個機關大行
家,如非賈公子說是這個地方,我真不相信這裡會有什麼蹊蹺。」

  屋中之物早被朝廷抄繳得一乾二淨,空空蕩蕩的,一目瞭然,眾人細查了許
久,居然沒發現半點可疑之處,心中皆微微著急。

  沈瑤望寶玉道:「你沒記錯地方吧?」

  寶玉心中納悶,答道:「沒有,我明明就是從這兒出來的。」

  常彥昆沉吟道:「機關中有一種單向門,進與出的方向皆是固定的,莫非…
賈公子出來的這扇門就是只能出不能進的單向門?入口其實並不在這裡?」

  他是機關的大行家,眾人一聽,不禁大為洩氣,這等於說寶玉提供的線索並
無用處了。

  病狐焦慕鳳忽道:「常將軍,你瞧這扇窗子有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眾人一聽,紛紛順他目光望去,只見那壁上有扇富貴人家常見的鏤花小窗。

  寶玉卻感奇怪:「焦伯伯怎麼稱他『將軍』?白蓮教會有什麼『將軍』?」

  兜兜道:「沒什麼奇怪的呀,這窗兒一進來就瞧見的。」

  常彥昆凝視了片刻,突然眼中一亮:「還是軍師厲害,我怎麼就沒留意!這
扇窗子的確有點古怪。」

  沈瑤冰雪聰明,此時也已看出蹊蹺來,微露興奮道:「別的窗子都結了蜘蛛
網,而這扇卻沒有……」

  兜兜剎那即反應過來,接住叫道:「這便是說有人不時來動這扇窗子!」

  常彥昆道:「待我瞧瞧。」當下走近前去,那扇窗子並不高,他只一舉臂便
能夠著,手握住窗格子上下左右試著扳動,忽聽「匡」的一聲暗響,接著有沉沉
的扎扎聲響起,眾人面前的牆壁已開始緩緩下沉,轉眼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甬道口
來。

  虎先鋒翁辛志擊掌道:「是了,入口果然在這裡!」眾人皆盡雀躍。

  焦慕鳳沉聲道:「大家可要小心了,此後的每一步,說不定都會有危險。」

  當下一行人魚貫進入甬道,虎先鋒翁辛志、犬先鋒常彥昆兩人走在最前面探
路,鷹先鋒許昆斷後,他在門邊凹處尋著一支黑黝黝的鐵機括,反手扳動,便見
那扇巨門緩緩升起,直至完全閉合。

  蔣隆感慨道:「這三朝元司府的房屋沒一千也有八百,窗子更是不計其數,
誰會一個個去留意呢,入口機關這等隱秘,無怪朝廷抄查了許久也沒找出來。」

  沈瑤對寶玉道:「你說是正心武館的一個弟子把你捉到這裡邊來的?」

  寶玉應道:「是的,他叫做白玄。」想起那夜經歷,心中猶有許多疑問。

  沈瑤也心存疑問,似自語道:「不知他是怎麼找出這個入口的?」

  眾人順著甬道前行,只見地勢斜斜向下,周圍牆壁愈來愈見潮濕,鼻中嗅到
陣陣腐物氣味,皆知定是到了地底極深之處。

  突聽翁辛志在前面叫道:「賈公子,這裡有四扇鐵門,不知該進哪一個?」

  寶玉忙走上前去,見眾人望著自己,眼中皆有詢問之色,不由傻了眼,搔頭
道:「我從底下出來時,記得一共經過三道門,當時只知一味往上行走,卻沒留
意是從哪扇門出來的。」

  眾人一聽,皆大感頭痛,要知這類機關密佈的秘庫往往只有一條真正能到達
目的地的通道,餘者皆是誘人走錯的死路,一旦挑錯,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沈瑤望著那四扇一模一樣的小鐵門,無可奈何道:「既然如此,那就碰碰運
氣吧,我們先從左邊第一個探起。」

  常彥昆應道:「是!」先行上前查看左首第一扇小鐵門,很快就在旁邊找著
機括,用力一扳,便聽扎扎聲響起,門頁已往一邊縮進去。

  眾人小心翼翼地進去,虎、犬兩先鋒仍然在前探路,寶玉見此段甬道皆是青
磚砌就,似與上次走過之處沒什麼不同,心忖:「往下走,再過一道小鐵門,應
該就是放著許多石棺之處。」

  走了一會,眾人忽聽背後扎扎聲響起,似有極沉重的東西移動,犬先鋒常彥
昆反應最快,叫道:「不好!」人已飛速往回奔去。

  眾人臉色一變,紛紛掉頭急奔回去,寶玉呆了一下,便已落在後頭,待他追
上之時,見其他人皆已駐足立定,原來甬道中多出一面石牆,將來路完全封住。

  翁辛志與蔣隆上前,各持兵器敲砸,但聽聲音十分沉實,不約而同道:「怕
是極厚……」

  熊先鋒魏劭大聲道:「待我來!」眾人兩邊讓開,見他放下背上的大布袋,
又解開繫在腰間的大鐵椎,穩穩紮了個馬步,暴喝一聲,雙手掄起上百斤的巨椎
猛朝那面石牆砸去……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石牆竟然紋絲不動,牆面只被砸去一小片石屑。

  魏劭心有不甘,掄椎又猛砸數下,收效仍然極微,每次皆是只砸下一小片石
屑,眾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照這樣的進度,沒等把門砸開,恐怕就全都餓死在此
了。

  病狐焦慕鳳道:「無須再浪費力氣了,設計這道門的人必有算此在內,用兵
器定是砸不開的,歸路既然已絕,我們只有繼續往前,另尋他路。」

  沈瑤等人心知九成九是進入了殺機遍佈的死路,脫困決非易事,但他們個個
是身懷絕技藝高膽大之人,也沒氣餒,提起精神繼續前行。

  又走了甚長一段,寶玉忽見前端青磚已盡,四壁裸露出岩石泥土,上邊佈滿
了類似苔蘚、地莖、蕨類等從未見過的植物,不由叫道:「這通道不是我上回走
過的那條,我沒到過這裡!」

  兜兜沒好氣道:「現在才知道有什麼用,已經回不去啦。」

  寶玉聽到「已經回不去」這幾個字,面色不由微微一變。

  沈瑤瞪了兜兜一眼,對寶玉柔聲道:「不過是進來的路被堵住罷了,我們這
就尋別的去,公子放心,我們定能送你回去的。」

  寶玉聽她聲柔語軟,心中怯意立時大減,強笑道:「我上次也曾以為回不去
哩,結果不是好好到家了,上蒼總有好生之德,不是有一句話叫做『天無絕人之
路』麼。」害怕歸害怕,但這吉利話總是說得越多越好。

  走在最前面的虎先鋒翁辛志聽見,用力揮了一下手中的竹節銅鞭,哈哈大笑
道:「小兄弟,好一句『天無絕人之路』,老子身經百戰,什麼凶險沒經歷過,
可從來就沒被絕過,心裡最信奉的便是這句話!」

  眾人邊走邊說話,抑悶略減,行至一處,見前面植物甚繁,幾遮了去路,心
中皆暗暗擔憂:「千萬莫是盡頭才好。」

  兜兜忽道:「焦老爺子,這次來之前,教中不是曾得到一條消息,說這地下
秘庫裡有五條神龍看守麼?」

  鼠先鋒蔣隆笑道:「那不過是個傳說罷了,嚇唬人的,世上哪會真的有龍!
小兜兒莫害怕,若是真的有啊,你蔣叔叔也有本事手到擒來。」

  兜兜越走越慢,秀眸凝視著前面的茂密處,咬唇道:「人家也不信有什麼龍
的,只是……只是這樣的地方,不知會不會有什麼蟲子蛇兒哩。」

  翁辛志笑道:「兜兜原來是怕這個,那待我先掃一掃,什麼蟲呀蛇呀自然都
嚇跑了。」當下提起竹節銅鞭往那植物的茂密處撥去,才掃了兩下,倏聽「鐺」
的一聲鳴響,銅鞭竟被震了出來,幾乎脫手飛出。

  眾人一驚,立時四下散開,各執兵器凝神以待,卻見前邊再無絲毫動靜,半
晌之後,鷹先鋒許昆沉聲問道:「是什麼?」

  翁辛志緩緩提起竹節銅鞭,垂目乜了一眼,見鞭身多了一道清晰的斫痕,應
道:「不清楚,好像被什麼重型利物砍了一下。」

  許昆道:「待我再試試。」將手裡的鷹爪鋼手一抖,前端的鋼爪突然飛出,
直射入前面植物的茂密處,又聽「鐺」的一聲,鋼爪已被擊落墜地,他忙用力一
拽,那鋼爪便飛了回來,原來鋼爪與把手之間有一條細細的鐵鏈連著。

  寶玉仍沒看見那茂密處究竟有什麼東西,心中害怕起來,但見沈瑤手持玉笛
靜靜的立在自己的左前方,心忖道:「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兒尚且不怕,我又慌
什麼,若給她知曉,豈不看輕於我。」當下強忍著懼意,拚命定住兩條微微發抖
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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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0】《紅樓遺秘》 第六十四回 誰是天子

第六十四回  誰是天子

  許昆瞄了鋼爪一眼,也見其上有清晰斫痕,對眾人道:「可能是斧,或是大
砍刀,力道極重。」

  病狐焦慕鳳咳嗽一聲接道:「沒有呼吸,可能是機關。」沈瑤一行人中,要
數他功力最為深厚,耳力自然最強。

  常彥昆道:「我猜出大概是什麼玩意兒了。」朝熊先鋒魏劭招了招手,道:
「你幫我,咱哥倆一起破掉它。」

  兩人一齊往前走去,常彥昆先在那茂密處之前仔細觀察了一會,又跟魏劭說
了幾句什麼,然後把一支短拐護在胸前,另一拐慢慢地往前伸去,驀聞「鐺」的
一聲響起,蓄勢待發的魏劭剎那也揮出手中巨椎,立聽更大的金屬碰撞聲鳴響,
似已擊中什麼東西。

  常彥昆回頭向眾人招手道:「過來吧,沒事了。」

  眾人走了過去,蔣隆用鐵鎬扒開那些不知名的地下植物,便見一把彎彎曲曲
的刀狀物橫在半空,尾部連在旁邊的一片石壁上。

  寶玉奇道:「這是什麼東西?」

  常彥昆道:「一把被砸彎了的大鍘刀,我用鐵拐誘它出來,老魏用椎將其擊
毀。這機關叫做『死不瞑目』,專藏在隱秘之處砍經過的人,速度快,力道重,
受者往往是一刀兩段。」

  眾人聽得暗吸涼氣,沈瑤點點頭,道:「大家千萬要小心,後邊可能還有更
厲害的機關。」

  餘人齊聲應是,心中不由暗暗慶幸,皆想方纔若非兜兜怕蛇,翁辛志用銅鞭
去幫她開路,走在最前面的第一個人,怕是已經身首異處了。

  眾人繼續前行,周圍的枝葉莖蕨越來越繁雜茂密,皆是從未見過不知名的地
底植物,虎、犬兩先鋒用鋼鞭與鐵拐在前不住抽擊試探,比先前更加小心謹慎。

  這一段通道甚是狹窄,起先尚能容兩個人並肩行走,後來空間越來越小,只
能容一人俯身通過。

  兜兜忍不住道:「前邊不會是沒路了吧?」眾人皆默然不語,因為這問題誰
也回答不了。

  忽聽翁辛志在前邊叫道:「好了,這裡別有洞天哩!」

  眾人一聽,皆加快腳步趕上前去,只見前眼豁然開朗,火光竟照不到邊際,
蔣隆道:「好寬闊,不知是個什麼所在?」但聽回聲嗡嗡,仿似在巨大的山洞中
傳蕩。

  熊先鋒魏劭身材最是肥大,方才貓著身子鑽行了許久,早已腰酸氣悶,此時
不由精神一振,伸臂舒腰笑道:「不會是到了丁翊的寶庫裡吧?」說著將手中火
把高高擎起,卻仍看不清楚周圍狀況,忽聽空中「噗噗噗」幾聲細響,仿似鳥兒
拍翅之聲,心中微微一詫:「這地底絕不會有什麼鳥兒,莫不是蝙蝠……不對不
對,這麼深的地方恐怕也不會有蝙蝠吧?」正在納悶,火光忽照見一隻形若烏鴉
的東西飛來,通體血紅,眨眼間已飛至面前……

  這時其他人也已看見,心裡皆浮起一種怪異的感覺,焦慕鳳叫道:「小
心!」

  魏劭手中的巨椎已一揮而出,準準地擊中那只紅鴉,只聽「叭」的一聲,便
見竹架、綿紙、簍框、粉末等物從空中四下散落,不由一怔,啐道:「什麼鳥玩
意,這等不經碰!」

  沈瑤驀想起進京路上遭遇藥尊以喂毒楓葉施以暗算的經歷,急忙提醒:「小
心有毒!」

  鷹先鋒許昆眼尖,幾乎同時叫道:「還有一隻!左上。」

  魏劭心中一凜,他身形雖然十分肥巨,但敏捷度卻絲毫不差,聞言另一臂立
即朝左上揮出,手中的火把正好掃中悄然襲至頭頂的飛鴉,眾人方覺慶幸,倏聽
一聲霹靂,黑暗中猛炸出一大團火球,剎那籠罩住了魏劭。

  眾人大驚,一齊奔上援救,火焰中的魏劭掠見又有一隻紅影飛至,急喝道:
「都別過來!」拚力將最先奔至的鷹先鋒許昆一把推開,手中的巨椎與火把四下
揮擊,又聽一聲巨響,另一團火球在半空炸開,完全吞噬了魏劭那肥巨非常的身
體。

  虎、鷹、鼠三先鋒齊把外衣脫下,拿在手裡拚命拍打魏劭週身的火焰,常彥
昆卻一掌將他推倒在地,顧不得兩手被灸,奮力猛翻動他身子,大叫道:「快滾
快滾!」

  兜兜與這幾個叔伯感情都極好,急得一旁跺腳直哭:「怎麼辦怎麼辦?魏叔
叔你一定要挺住呀!」

  寶玉何曾見過這等慘烈景象,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突然指著空中大叫道:
「你們快看,還有……還還還有許多!」

  沈瑤與緊護在她身邊的病狐焦慕鳳抬頭望去,心頭皆是一寒,只見黑暗中又
悄現出七、八隻通體如血的紅鴉,正攜帶著死亡的氣息朝眾人滑翔過來……

     ***    ***    ***    ***

  時如流水,北靜王世榮在采瓊閣中已耽了一月有餘,每日不是陪白藕顛鸞倒
鳳,便是悄悄運功療傷,殘存在他肺頁中那道異常頑固的劍氣終於漸漸化去,功
力已恢復了近七成,心中愈生不耐:「我許久不歸,府中有紫姬坐鎮,尚無大
虞,但聖門中強人甚多,若無我主持,久了必生不測,這幾日定要尋機逃出宮去
才是,唉……劍罡的威力也真驚人,一劍就叫我養了這麼久!」

  時下正值午後,白藕從外邊回屋,淨過手漱了口,脫下玄葛袍,散去紫鳳
髻,換了一條誘人的冰梅銀紅紗,便迫不及待地上床鑽進被窩,雙臂摟住世榮的
脖子,嬌聲道:「好冷好冷,快幫人家渥一渥。」

  世榮正盤算逃逸之策,心不在焉地抱住她,懶聲道:「外邊又下雪了麼?」

  白藕瞧了瞧他,不答反問:「怎麼了?又魂不守舍的。」

  世榮尋借口道:「我有點想回織霞宮了。」

  白藕一聽,不由大為緊張,盯著他道:「我這裡沒有織霞宮好麼?哦,你有
小情人在織霞宮是不是?」

  世榮不動聲色道:「沒有,只是出來久了,想回去瞧一瞧。」

  「莫哄我,不放不放,人家決不放你走!」婦人撒嬌道。

  世榮苦笑道:「那我就不走,其實這邊也不錯,只是悶了點。」

  白藕道:「你還嫌悶,我現在不是讓你到處去了麼,又叫凝露陪你……」她
忽然咬住男人的耳朵悄聲道:「連她都給你玩了,你還覺得不好?」

  世榮一怔:「什麼?姐姐莫亂猜……」

  白藕打斷道:「哼,瞞得了我?你們偷了幾回在哪兒偷的,她全都跟我招
了。」

  世榮臉上微熱,吶吶道:「我們……我們一時糊塗了,才……才……」

  白藕淡淡道:「緊張什麼,我若怕你們胡鬧,那天就不會叫她帶你出去
了。」

  世榮笑起來,手按在婦人腰上:「原來是你故意的,那可怪不得我了,害人
提心吊膽呢。」

  白藕嬌聲道:「還不是怕你悶哩,小心肝,姐姐可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呢,只
要你安心的留在這兒,日後姐姐便教你許多一輩子都受用的奇妙功夫,再去求皇
上給你加官晉爵,包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世榮裝作十分歡喜,抱住婦人樂呵呵道:「真的?姐姐真好,我哪兒都不去
了。」抬首去親吻她耳心脖頸。

  白藕一陣酥軟,迷醉道:「人家未入宮時,週遭求者無數,卻從沒把哪個放
在眼裡,誰知那天一瞧見了你,不知怎麼,心裡便好生喜歡哩……」

  世榮陪著甜言蜜語,在她耳畔柔聲道:「我也越來越覺得姐姐親切呢,姐姐
一不在,心裡便覺少了什麼似的。」他府中有幾十房姬妾,早已修成風流情聖,
哄女人快活對之而言可謂小菜一碟。

  兩人相擁一陣熱吻,白藕滿懷皆暢,雙臂忽然撐起被子,嬌挺酥胸讓少年
瞧,膩聲道:「小心肝,你說姐姐穿這條紗子好不好看?」

  世榮望著從紗裡透出來的兩點鮮艷紅梅,歎聲讚道:「若隱若現,霧裡看
花,惹煞人了。」

  「這是用餘杭新貢上來的浸霞羅剪的,據說宮裡才做了七、八條,萬歲爺前
幾天過來,一下子便賞了我兩條。」婦人得色道。

  「哼,天下都是他的,要什麼沒有。」提起皇帝,世榮不覺露出一絲妒意。

  白藕瞧瞧他,忽然吃吃笑了起來:「你吃他的醋兒麼?」

  世榮猛然一省,忙掩飾道:「我只是一想到他……他欺負姐姐,心裡就不快
活。」其實卻是一想到天下還是那窩囊廢的,心裡就不快活,極其不快活。

  「人家可是當今天子吶,傻小子。」白藕笑瞇瞇地輕擰他的臉。

  「話雖如此,可我就是不樂意。」世榮目遙窗外,思緒不知已飄蕩何處。

  「好大的膽子,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你一個敢吃他的醋兒哩。」婦人只道世
榮是因她而吃醋,心中歡喜,妖媚地乜了他一眼,玉手摸到下邊,鑽進褲裡握住
少年的寶貝,嫩掌只捋幾下,便感之迅速雄壯起來,轉眼已膨脹滿手。

  世榮心道:「我豈止敢吃他的醋,我還敢奪他天下哩!」

  白藕見他默不作聲,臉上現出複雜的神色,既似不屑又似不服,心裡驀然生
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也不知是震憾還是迷醉,酥胸緊緊貼了過去,微喘道:「小
心肝,莫吃他的醋,他的女人此刻不是在你懷裡麼?有些時候你比他還威風哩,
就像……就像到了這種時候,他便只剩下乖乖聽人家擺佈的份兒,而人家呢,卻
只有聽你擺佈的份兒。」

  這話倒是不假,世榮就曾親眼看見皇帝被她當做馬兒騎著玩,心中不由樂了
起來,暗罵道:「狗皇帝!天下暫且再寄你手裡幾年,待我聖門萬事俱備之日,
便是你亡國滅朝之時,眼下我這未來天子再給你加頂綠帽子!」當下翻身將婦人
反壓胯下,一手扒去兩人褻褲,膝頭頂開她雙腿一槍便挑了。

  白藕「哎呀」嬌啼一聲,只覺痛快無比,顫聲道:「好…好狠心的小冤家,
這……這麼凶!」

  世榮感其花徑只是微微泥濘,三分潤滑中倒帶著七分艱澀,但覺美味異常,
問道:「痛麼?」

  婦人薄嗔道:「不才怪呢!」雪滑的四肢卻如籐蔓爬樹般緊緊纏住男兒,底
下還蛇挺起來,彷彿欲讓他刺得更深。

  世榮便奮勇直前,一推至底,龜首不偏不倚正挑到女人的嫩嫩的心子,不禁
打了個激靈。

  白藕渾身一酥,檀口刁住男兒的肩膀,悶唔道:「停!停!」

  世榮頓住攻勢,笑道:「姐姐今兒怎麼這般弱不經風?」

  婦人手兒在他腰畔擰了一下,嬌喘吁吁道:「誰叫你這樣猴急,人家還沒…
還沒……你便這麼狠!」只覺嫩心酸不可耐,敏感得似乎連男人龜頭的形狀都能
清清楚楚地感覺出來。

  世榮探手到底下一抹,又收起來送到她面前,兩根沾黏著蜜液的手指分分合
合,拉出一條條銀亮的細絲兒,含笑道:「還沒濕是麼,這又是什麼?」

  白藕玉容生暈,閉眼嗔道:「壞死了你,當初還斯斯文文的,如今卻越來越
壞了呢!」酸意一緩,淫情便熾,底下夾著男人逕自扭動起來,喘息繼道:「叫
人恨不得愛又不能,總有一天,姐姐會……會給你玩死哩。」

  世榮道:「你可願意?」每一次征服女人,他都喜歡這麼問。

  「願意願意,只要你捨得,現在給你弄死都願意!」白藕說著喘著,在底下
如離水的魚兒般亂挺亂扭,用花房內的嬌嫩瓤肉密密實實地磨擦男人。

  世榮道:「這可是你說的。」當下按住婦人大弄大創。

  白藕秀眸乜晃烏雲散亂,口中連哼不住:「好深!啊…好深!爽利死人。」
蚌中膩液如漿滑出,早已塗遍兩人交接處。

  世榮抽聳百度,將婦人扳起翻過,讓她趴伏枕上,又從後邊挺刺,下下提至
蛤口,沒達花心。

  白藕雙手抱枕,螓首亂搖,只覺少年接連直刺幽深,嫩心幾欲酸掉,漸漸有
些挨不住,忍不住叫道:「輕點呀,痛哩,你當真要弄死姐姐麼?」

  「你不是說聽我擺佈的麼?」世榮喝道,更是變本加厲,硬如鐵鑄的巨碩龜
頭連連撞擊婦人那粒滑嫩的花心。

  白藕只得咬了唇兒苦苦挨著,嬌呀道:「聽你的聽你的,你真肏死姐姐好
啦!」蛤中淫蜜如泉湧出,將阜下床單濕透了一大片。

  世榮見她股心處堆積了一汪濃稠漿液,煞是淫糜,隨手用拇指抹去,一朵沾
雨帶露的粉嫩菊兒便露了出來,只覺好不可愛,心中突然一動,當下將玉杵從蛤
中拔出……

  白藕面伏枕內,驀覺男人抽退離去,不禁渾身難過,才知剛才的難挨實是味
美,急得兩隻腳兒在被堆上亂蹬亂踢,悶哼道:「別心疼姐姐,不要停不要停好
象快來了!」

  世榮笑哄道:「不停不停,只換個地方玩兒哩。」手擎怒杵,巨碩的棒頭抵
住菊心,猛然用力一聳,龜首已壓入了近半粒。

  白藕頓然花容失色,才明白這小心肝要幹什麼,只覺菊眼如割似裂,急忙反
手來推男人,顫呼道:「不要,不行不行!」

  世榮將她緊緊按住,底下仍奮力攻城,笑道:「姐姐不喜歡我了麼?」

  白藕痛得幾欲暈厥,淚水已在眼眶內打轉,她從前閱人雖多,但卻不喜此
道,後庭從未被開墾過,如何受得了世榮這等凶悍巨物,嬌啼道:「不是,只是
你……你的寶貝太大,會把姐姐弄死的。」

  世榮道:「姐姐這兒著實可愛,且讓我試試,若真不行,待會便罷。」此時
龜頭已經全沒,但仍步步艱難。

  白藕通體皆麻,心頭生出深深懼意,生怕身子當真會被男人的悍物劈成兩
半,偏偏她又愛煞了背後的小冤家,急得埋枕抽噎,卻不再用手推拒。

  世榮見她苦不堪言,遂伏下身子貼其背上,兩手繞到前邊撫揉雙峰,又用舌
頭挑舐女人耳心,他身經百戰,採擷過無數後庭嬌花,手段自然老練非常,過不
多時,已將白藕的苦楚減至最低。

  婦人繃緊的嬌軀漸漸鬆軟,口中顫啼也慢慢變成呻吟,雪膩的肌膚上浮現大
片大片的暈紅,雖不均勻,卻愈顯迷人。

  世榮一手塞到下邊,中指按住婦人玉蛤上角的嫩蒂輕輕揉慰,在她耳心問:
「可好了麼?滋味如何?」

  白藕嬌吟:「不知道!你……你怎麼想到玩……玩人家那……那兒的?」

  世榮道:「方纔在後邊,見姐姐那裡可愛之極,忽然就想嘗一嘗了,皇上不
曾這樣玩你麼?」

  婦人已有了些美妙滋味,哼哼道:「才沒有,他從來不敢弄痛我的。」

  世榮心中得意,暗忖:「難怪她這朵菊兒顏色如此之嫩。」抽聳漸漸變急,
不時用手去下邊的嫩蚌裡掏出膩液抹到肉棒上潤滑。

  白藕只覺渾身皆燙,每被頂到深處,便張嘴哆嗦一下,一邊玉股上竟浮起了
一片深深的雞皮疙瘩,與週遭雪滑的肌膚相映成趣。

  世榮乜見,手掌輕捋了一下,悄聲問:「姐姐怎麼這樣了?」

  婦人雙頰如火,嬌喘道:「不知被你頂到什麼?難受得很。」

  世榮知是弄著腸頭,古書中美其名之「花肝」,含笑道:「一點都不快活
麼?」

  白藕搖頭哼道:「怪死了,像是要解手哩,嗚……噯呀……真的像是要……
要……好弟弟你饒了姐姐吧,還是回……回去前邊玩兒去好不好?」

  世榮笑道:「可我正覺得快活哩。」雙手拿住她兩胯,配合著猛烈的衝勢,
一下下將其玉股按向自己。

  白藕嬌軀漸又繃緊,只覺股內某處愈來愈硬,仿似便意頻頻,惶急道:「真
的要……要……想那個了,你再不作罷,待會別怪……怪人家弄髒你!」

  世榮仍笑道:「儘管唬吧,我這會兒可是什麼都不怕的。」又是一下長虹貫
日,棒首準準刺在她那潤滑如油的腸頭上。

  婦人大哼一聲,幾乎就此崩潰,顫啼道:「小魔王,姐姐真的出來了!快停
快停!」

  世榮笑道:「儘管來吧,只要是姐姐的東西,弟弟都喜歡哩。」他採擷過無
數後庭花,心知女人此時絕不會排便,弄至極爽時,那裡邊便會產出一種東西,
古書上有叫做腸油的,有喚做後庭精的,也有美其名曰花膏的,雖沒有陰精的滋
補功效,卻也十分美人,當下並不點破,依然猛插狠刺,連襲婦人的花肝。

  白藕口角流涎,渾身香汗淋漓,驀地美目翻白,嬌呼一聲,股內花膏已出,
熱米粥似的包了男兒一莖。

  世榮頓覺肉棒發脹,絲絲麻感直透莖心,趕忙暗運玄功鎖住精關,龜頭緊緊
地壓住她那滑膩膩的花肝揉刺。

  婦人還道自己排了便,想到穢物都弄在男人的身上,不禁羞得無地自容,偏
又覺得暢美欲絕,「啊呀呀」地嬌呼個不住,卻始終語不成句:「我……我……
我……」

  世榮只是美美的受著,他府中嬌姬美妾雖眾,卻仍喜好孌童俊男,為的便是
不時一嘗這後庭風味。

  白藕大排了一陣,終於稍微緩下,心智才回,便急叫道:「快放我起來收
拾,髒死了!」

  「可我還沒出來呢。」世榮不允,又在她股內抽添起來。

  婦人央道:「我們收拾了再玩,那……那些東西好髒的。」

  世榮見她低聲下氣軟語相求,臉上滿是嬌羞之色,著實惹人之極,忽道:
「你若叫我皇上,便依你的。」

  白藕唬了一跳,忙往四周望了望,拍著胸口道:「幸好沒有別人,這種話兒
也能說著玩麼?」

  「你不肯,那我也不肯。」世榮堅決道。

  白藕嬌聲道:「叫你親哥哥好不好?」

  那久埋於心底的慾望一旦破土而出,便如大江奔流般無可遏制,世榮執拗
道:「不行,只要我說的那個。」

  婦人瞧不見底下情形,只感到處黏膩不堪,想來定是污穢無比,實在挨不下
去,又瞧了瞧四周,終於道:「好啦好啦,便陪你瘋一次,聽好了……」她頓了
一下,朝男人小聲道:「皇上,請放奴家起來好不好?」

  世榮渾身一震,不覺癡了。

  白藕趁機掙扎起身,原想底下必定狼籍不堪,誰知並未瞧見什麼穢物,翻被
查看,也只有漿濕之跡,不由好生納悶。

  世榮看她東翻西找,不覺好笑:「你在尋什麼?」

  白藕暈著臉道:「我方才……方才不是……怎麼沒有呢?」

  世榮忍俊不禁:「沒有什麼?」他取過汗巾拭抹自己的寶貝,只見龜頭莖身
微微紅腫,心知乃因婦人的花膏所致,暗道:「好東西,難怪這等爽人。」

  「我明明感覺……感覺……」婦人見少年表情古怪,羞嗔道:「我還以為…
原來沒有呢。」

  世榮將她一把拉入懷中,笑道:「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既然沒什麼好收拾
的,就快快陪我弄出來!這回要前邊還是後邊?」

  白藕慌道:「前邊前邊,後邊已經給人弄壞了。」生怕少年又要走她旱道,
自己先來獻了個觀音坐蓮。

  兩人便又顛鸞倒鳳起來,正在難分難解之時,突見凝露慌慌張張跑進來,叫
道:「師父快起來,皇上過來了。」

  白藕一聽,慌忙要起身,誰知卻被少年緊緊抱住,只得央道:「這可耽擱不
得,姐姐回來再好好陪你。」

  世榮道:「不成,就要出來了!」

  婦人也感美極,只覺少年那硬如鐵鑄的棒頭下下直達嫩心,丟意早已蕩漾於
心,但此刻怎敢留戀,又再軟聲求道:「真不能耽擱的,姐姐讓凝露陪你好不
好?」

  凝露床前聽見,不由紅雲上臉,低垂著頭,眼睛卻水汪汪偷乜男人。

  世榮大起大落,悶哼道:「我不就是皇上麼!你快浪一點,這便出來了。」

  白藕無可奈何,只得做出百般嬌態,喚出千種淫聲,只求能將男人的陽精在
最短的時間內誘出。

  世榮有如狂風暴雨,殺得婦人似那濤裡輕舟,突喝道:「到底誰是真正的天
子?」

  白藕顧不得凝露在旁,顫哼道:「你……你是!」下體連連迎起,強忍著酥
酸用嫩心去就男人。

  「你可是在哄我麼?」世榮脖筋凸浮通體如焚。

  「沒……沒有!你……你才是真……真命天子,嗚……萬歲爺快射與奴家
吧。」白藕見身上男人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凶悍,激動得連眼睛都赤了,心中不
禁又悚又酥,淫情也被挑至頂峰,丟意已是迫在眉睫。

  凝露在旁聽得驚心動魄,面紅耳赤地暗忖道:「這兩人都瘋了,竟敢如此口
不擇言,連殺頭也不怕哩!」似乎感受到了箇中的癲狂,花底早已濕滑一片。

  世榮又喝:「再叫!」

  婦人急著要哄他精兒出來,便滿口「皇上、萬歲爺」地亂叫,聲聲嬌媚入
骨,誰知還沒等到男人射精,自個便挨不過去了,只覺花心突突直跳,花眼內驀
地大癢起來,不由嬌啼道:「啊……啊……萬……萬歲爺,奴家又……又要……
啊!啊!哎呀!丟啦……丟與萬歲爺啦!」

  世榮一陣恍惚,聽著身底美人的連連顫啼,剎那間似乎真有了一種九五之尊
的感覺,驀地渾身暢美,終於一洩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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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六十五回 若有來生

            第六十五回  若有來生

  白藕顧不得渾身酸軟,一待男人緩下,便急忙起身穿衣,問凝露道:「皇上
又是一個人過來?」

  凝露立在婦人身側,一邊幫她束髮一邊與世榮偷偷做鬼臉,口中答道:「不
是,今兒排場可大哩,一大幫宮人跟著,後邊還有幾輛大車子。」

  「幾輛大車子?」白藕微微一怔。

  「對呀,不知裡邊是些什麼人,師祖爺吩咐大家焚香掃地,又命我快快來尋
師父去迎接鑾輿。」她嬌軀輕扭了一下,原來是被躺在床上的男人伸手捏了下屁
股。

  兩人動作飛快,不一會便已整理完畢,白藕回身對世榮道:「快穿衣服,我
們先過去,你也跟著來,我待會就去求皇上,今兒定要把你討過來,以後便可名
正言順的呆在這邊。」

  世榮一呆,嘴裡含糊應了,心中卻想:「她去求皇上,皇上多半會答應,到
時執事太監開冊點名,回奏『織霞宮查無此人』,嘿嘿,我這冒牌小太監可就大
大不妙啦……」

  兩個女人匆匆離去,世榮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了一陣,依舊毫無對策,心道:
「沒辦法,看來只好就此溜出宮去,雖然功力還不到七成,但只要別碰上四大聖
衛,量也沒誰能留得下我!」主意一決,便趕忙起身穿衣,下床走出屋去。

  才一出門便聽望仙殿那邊隱隱傳來鼓樂之聲,眺目望去,見殿外無數彩幢飄
揚,暗忖:「狗皇帝往日過來這采瓊閣偷幸三位聖姑,身邊隨從至多只帶三、五
個,今天卻弄這麼大的排場,不知在搗什麼鬼?」禁不住好奇,當下悄移過去,
打算偷偷瞧一眼再逃出宮去。

  世榮身上穿著道袍,混在人群裡,跟其他采瓊閣的道僮沒什麼兩樣,他從一
隊禁衛前堂皇而過,也沒引起誰懷疑。

  走近一瞧,便見許多宮人正簇擁著一乘七寶香輦緩緩行至,而宇文長老率了
三名嬌徒及幾十個道僮於殿前伏地跪迎。

  寶輦停下,珠簾掀處,只見一個身穿萬壽袞龍袍,頭戴八寶金紗帽的白淨胖
子步下輿階,正是令世榮妒憤不已的當今天子。

  宇文長老與眾徒子徒孫口呼萬歲,將皇帝迎入望仙殿中,世榮正想混在人群
裡跟進去,心中突生警兆,眼睛鎖定住了皇帝身邊的一個銀衫人。

  那人長髮及腰,身形苗條,似乎是一個女子,隨隨便便的幾步,竟令世榮生
出無懈可擊之感,暗暗琢磨道:「傳說四大聖衛中的銀面具是個女的,莫非就是
此人?」正在思量,忽見那銀衫人回過頭來,趕忙低下臉去,但那一霎,眼睛已
掠見她臉上戴著一張只露雙目與鼻孔的銀面具。

  銀衫人環目周圍一圈,似乎若有所思,隨即緊跟著皇帝入殿去了。

  世榮背後微浹,心中怦怦直跳,「果然是銀面具,此人的修為絕對比那個鐵
面具還要可怕…牛清那老東西到底從哪裡找來這四個扎手貨?」旋而暗暗告誡自
己:「在月華精要練成最後一層之前,絕對不能動這四大聖衛。」他停了腳步,
再也不想跟進殿去,當下跟在幾個從殿中退出的道僮後邊轉身離開。

  到了偏僻處,世榮方才悄悄舒了口氣,正盤算從哪個方向逃出宮去,忽又思
道:「妖道與三個徒兒皆在望仙殿接駕,萬花結界那頭的丹房必然無人看守了,
何不探一探再出宮去?」想及宇文長老在皇宮中暗設了個奇陣守那丹房,必是有
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心中愈覺誘惑,返身便往那萬花結界的入口處走去。

     ***    ***    ***    ***

  皇帝進了望仙殿坐定,便向葫蘆道人道:「國師,你有卜算神術,可知朕今
日是為何而來?」

  宇文長老微微一笑,躬身道:「聖上紅光滿面桃花現頂,臣無須卜算,也知
必是因那眾美逢主百鳳朝陽。」

  皇帝哈哈大笑道:「好一個百鳳朝陽,道長果是真人矣。聽了國師的爐鼎之
說,朕上月命人去蘇杭一帶採選,得了數百名幼女,然後尖上選尖,美中選美,
再挑出來其中的九十九名,今日便請國師鑒定一下,瞧瞧哪些是好的,哪些不可
用。」

  一邊的碧荷嬌聲問:「萬歲爺,那幾個人不阻攔你了麼?」

  皇帝笑容微斂,輕哼一聲道:「這回我可不再大張旗鼓了,只叫蔡嘉悄悄去
辦,又不是在都中,他們想攔也攔不了!」原來前次他在宇文長老的鼓動下欲大
肆採選幼女,結果被鎮國公牛清等幾個大臣聯奏勸阻,這次終於學乖了,也不驚
動都中,只派出宮中的都副太監蔡嘉悄赴蘇杭一帶採選。

  紅蓮趁機道:「那幾把老骨頭也真是管得太多了,聖上快活了,心情舒暢,
便是國家之福,百姓之福哩,他們老管那麼多做什麼!」她知跟隨皇帝同來的皆
是可靠心腹,因此言中無憚。

  白藕接道:「不在都中選才好呢,蘇杭的水土最好,那一帶的女孩兒大多養
得水靈白淨,可比都中的強多了。」

  皇帝見身邊的三位聖姑皆濃妝艷抹嬌媚欲滴,言語又十分合己心意,笑道:
「朕在朝上對著那幫老傢伙都快悶出病來了,只有見到你們才能輕鬆自在。」

  紅蓮嬌聲道:「那萬歲爺以後就多多來時時來,那幾個老傢伙不見也罷。」

  皇帝聞言又大笑起來,朝旁邊的蔡嘉道:「傳她們進來,讓國師品一品你挑
選的人。」

  蔡嘉應了,傳言下去,過不一會,便見兩隊朱顏綠鬢明眸皓齒身穿薄羅輕紗
的少女魚貫而入,年紀約為十至十五模樣,個個都是欺桃賽杏的容顏,笑燕羞鶯
的模樣,排在大殿上真可謂花成陣,柳作行。

  宇文長老眼中一亮,撫鬚連道:「好、好、好,多是上等之選。」

  皇帝得色道:「當中可有什麼濫竽充數之流?」

  宇文長老仔細觀察,忽指了其中一個紫裳女孩,微笑道:「這個便是。」

  皇帝望了望那少女,疑惑道:「這小娥顏色鮮妍,冰姿玉骨,不正是國師所
說的好爐鼎嗎?」

  宇文長老笑道:「質地是不錯,可惜已非處子,入不得藥了。」

  皇帝神色一變,轉目怒視旁邊的都副太監。

  蔡嘉驚得慌忙跪下,首伏於地道:「這些小娥都是未嫁之人,且在入宮之前
又逐一檢查過的,不知國師可有……可有看錯?」

  宇文長老神色自若,微笑道:「一問便知。」命人把那小娥帶近前來,輕聲
問:「你可是處子?」

  那女孩聞言,立時臉色發白渾身發抖,半晌不答。

  蔡嘉瞧她那神情,已知事情不好,跪在地上怒喝道:「國師問你話呢,怎麼
不答?」

  那紫裳少女雙膝一軟,跪地不住磕頭,顫聲道:「皇上饒命,奴家不是有意
的。」

  皇帝忍不住喝道:「什麼叫做不是有意的?全都快快給我招來!」

  紫裳少女發寒似的不住打擺子,驚得幾欲暈厥:「奴……奴家在家……家中
時,表……表哥曾用酒將奴奴……奴家灌醉,趁……趁機把奴……」還未說完便
已泣不成聲。

  蔡嘉白著臉怒道:「你是怎麼裝成處女的?所有人我都親自檢查過的!」

  那少女哭道:「奴家不……不知。」

  宇文長老朝皇帝躬身道:「這事也不能全怪蔡公公,井市間有些伎倆可將破
身之人化裝做處子,更有一些女子天生陰膜肥厚,即便破了,外觀卻仍若處子,
肉眼甚難分辨的。」

  蔡嘉聽國師為自己開脫,心中感激欲死,命人將那紫裳少女拖將下去,朝皇
帝不住磕頭道:「奴才該死,回頭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下次定不再錯。」

  皇帝也不睬他,微笑問宇文長老:「國師怎能一眼就瞧出蹊蹺來,難道是用
卜算之術麼?」

  宇文長老笑道:「非也,道家陰陽術中便有從女人外觀判斷是否處子之法,
方纔那小娥眉尾已開、眼角已化,加之頸項不軒,皆吻破身之相,是以臣敢下斷
言。」

  皇帝道:「國師真神目也,請再為朕續品。」

  宇文長老道:「聖上過譽,微臣焉敢當此。」又再細觀那些小娥,片刻之後
指了一個白裳少女,喚人帶上前來。

  皇帝見她似只十一、二歲,卻生得顏若桃花眉目如畫,心中好不喜歡,詫異
道:「這個也是破了身的?」

     ***    ***    ***    ***

  熊先鋒魏劭身上的火焰雖然已被撲熄,卻如癱瘓般伏地不動。

  眾人仔細一瞧,不由皆盡駭然,原來他鬚髮俱焦,左臂至肩已被炸得血肉模
糊,身上也被火焰燒得慘不忍睹。

  此刻那七、八隻從黑暗中悄現的紅鴉已越飛越近,魏劭見眾人皆圍在身邊不
動,心知是為了保護自己,鼓起餘力嘶聲喝道:「快走快走,不要管我!」

  虎先鋒翁辛志大罵道:「你奶奶的,老子偏要管你,快給我起來!」奮力要
挾他起身,鷹先鋒許昆、鼠先鋒蔣隆也一人一邊死命拖拽,無奈魏劭身形肥巨,
在癱瘓之下寸步難行。

  沈瑤見形勢危急,偏又不能扔下魏劭不管,心中忽然一動,突將手中火把朝
那幾隻紅鴉奮力丟去,但聽霹靂轟響,半空炸開起數團火球,震得四下皆顫。

  病狐焦慕鳳見狀,忙撿起一支掉在地上的火把,甩手朝另外兩隻紅鴉拋去,
又在黑暗中爆出一團火球。

  許昆正拚力拖拽魏劭,突見一隻漏網的紅鴉已飛至身側,叫道:「壞了!」
顧不得許多,提起鷹爪鋼手飛擊掃去,立把那只紅鴉擊出老遠,無聲無息的墜入
黑暗之中,奇怪的是居然沒有爆炸。

  犬先鋒常彥昆眼角掠見,心中靈光一閃,大叫道:「是神火飛鴉!是神火飛
鴉!大家快把火把熄了,它們是由火引爆的!」

  餘人一聽,趕忙將其它幾根火把用腳蹋熄,黑暗中聽得那些紅鴉飛至,便用
兵器格擋,果然再無引起爆炸,過了一會,似乎再無飛鴉來襲。

  黑暗中一片寂靜,忽聽蔣隆罵道:「好歹毒的機關,這裡黑咕隆咚的,進來
的人必定會帶著火把,而這些鬼東西偏偏就是用火引爆的!」

  四下再無半點光亮,真可謂伸手不見五指,寶玉顫聲道:「這……這神火飛
鴉是什麼?怎麼一碰著便天崩地裂的?」

  常彥昆道:「我曾聽先師說在嶺南有個行事詭秘的百寶門,其門人在幾十年
前造出一種極可怕的火器,外表就是做成烏鴉模樣,會飛行,會循聲追人,裡面
裝填了硝石、硫磺、狼毒諸物,遇火即爆,這些皆與剛才那鬼東西極相似,因此
我相信它們就是神火飛鴉。」

  寶玉一聽「百寶門」三字,心忖:「不就是凌姐姐與白姐姐她們師門嗎?」

  翁辛志駭然道:「這些鬼東西又不是活物,會飛行已算奇事,怎麼還會循聲
追人?」

  常彥昆道:「世上工於奇淫巧技之人不知有多少,其內裡的設計外人就不得
而知了……」他停了一下接道:「如果剛才那些東西真的是百寶門所制的神火飛
鴉,那麼,百寶門中有人參與丁翊地下秘庫建造的傳言便是真的了。」

  兜兜突然失聲道:「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那這裡邊有五條神龍看守的
傳言只怕也是……也是真的哩。」

  眾人一陣沉默,這回再無人與她開玩笑。

  病狐焦慕鳳道:「不知這裡還有多少神火飛鴉,眼下只有摸黑前行了。」

  兜兜抽噎道:「可是魏叔叔走不了,怎生才好?」

  魏劭喘息道:「別管我了,你們快走。」

  鼠先鋒蔣隆道:「拖也要把你拖走,臭肥豬你還欠我兩壇燒酒吶!」

  魏劭的肥臉在黑暗中一窩,竟哭了出聲來,喊叫道:「再不乾脆點,就全都
把命搭在這裡啦!你們還要保護大小姐呀。」

  沈瑤淡淡道:「魏叔叔,你就別多說了,絕不會有誰肯丟下你的。」她頓了
一下接道:「既然不能用火照明,大家便用繩索連結而行,以防有人走散。」

  眾人應了,許昆撕下一截袖子幫魏劭的傷臂做了個簡單的包紮,虎先鋒翁辛
志將其負於背上,道:「走吧,大肥豬由我負責照看,其他人保護好大小姐。」

  沈瑤卻道:「不用管我,賈公子江湖經驗甚少,你們留神幫他吧。」

  寶玉心頭一暖:「如此情形,她竟然還惦記我,真不枉我帶她來這裡呢。」

  鼠先鋒蔣隆道:「這個自然,賈公子就跟在我後邊吧,一有什麼動靜,你便
出聲。」

  常彥昆從背囊中取出一條繩子,讓每人握住一段,安排妥當,眾人這才摸著
黑繼續往前探去。

  寶玉鼻間聞著一縷淡淡的女人香甜,黑暗中分不清是沈瑤還是兜兜的,正胡
思亂想,忽聽沈瑤在後邊低聲道:「寶玉,你怕不怕?」

  進入這地底還不到兩個時辰,便已經歷了數度詭異的凶險,寶玉心中豈能不
怕,只是一聽小仙子的動人聲音,所有懼意頓然煙消雲散,搖頭道:「不怕……
沈姑娘,你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呢?」

  沈瑤半晌不語。

  寶玉訕訕道:「若是不方便說,只當我方才沒問。」

  卻聽沈瑤幽幽道:「我要來尋我爹和娘的下落。」

  寶玉訝然道:「你爹和娘不見了麼?怎麼找到這裡邊來了?」

  沈瑤道:「他們在五年前失蹤了,我從中原尋至南疆,又從南疆找回中原,
卻始終毫無所獲……」

  寶玉聲音微顫:「這麼說你已經找了五年啦?」聽她聲音雖然平淡,但想到
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兒天南地北地尋找爹娘,五年之中定然飽嘗了無數淒風苦
雨,心中登時憐意大發。

  沈瑤續道:「你前日拿的那支聖蓮令,正是我爹爹從前的隨身之物,此物既
然是從這裡面找到的,說不定也能從這裡找到一點線索,所以我才求你帶我進來
看一看。」

  寶玉旋又想起那四具玉棺,當時聖蓮令便是供奉在其中一具之上,心中登時
慌亂起來:「千萬莫是已遭…已遭不幸才好。」勉強安慰道:「姑娘放心好啦,
吉人自有天相。」

  沈瑤黯然道:「可是我爹爹的仇人極多,只怕……只怕……」她雖時常安慰
自己,但這五年來毫無音訊,心裡難免滋生出一絲不祥之感。

  寶玉聽她話語中透出幽幽淒楚,心中憐意更盛,真恨不得能立刻幫她把爹娘
找回來,又道:「你這麼天涯海角千辛萬苦地尋找,老天爺豈能忍心不把他們還
給你?我……我來幫你一起求求老天爺好了,嗯……老天爺呀,若是你將沈姑娘
的爹娘還與她,我願意……嗯……我願意減壽十年。」他對生死從來淡薄,能不
能長壽更是毫不在乎,心中痛惜美人,這願便許得十分慷慨。

  沈瑤「啊」地輕呼一聲,半晌後才顫聲道:「你……你為什麼要……要為我
許這樣的願?」

  寶玉以為唐突了佳人,心中自省道:「我又不是她的什麼人,許這樣的願的
確有些不合適吧?」囁嚅道:「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些兒找到爹娘,心裡邊
能快樂起來,絕……絕沒有別的意思。」

  沈瑤心中震顫,黑暗中幾掉下淚來,只道此君對自己情深意重,因而甘願折
壽許下重願,殊不知對這色人來說,天底下所有的美人兒都似他的親姐妹一般,
即使換了另一個,如此情形下他多半也是捨得那十年壽命的。

  寶玉見沈瑤再不出聲,更認定是自己把她惹惱了,心中惶然不安,正思該說
什麼話補救,突聽犬先鋒常彥昆在前邊叫道:「大家且停,這邊好像沒路了。」

  餘人聽見,心中皆盡一凜,他們此段過來,雖是摸黑而行,但似乎並無遇見
支道,如果前面真的沒路,弄不好便得調頭回去,需重新穿過藏著神火飛鴉的危
險地段不說,那道把來路封住的堅硬石牆是否能砸得開更是大大的問題。

  鼠先鋒蔣隆心有不甘,拿著小鐵鎬上前四下敲打,但聽聲音實在,皆似擊在
山壁上,終於灰心道:「怕是真的沒路了。」

  兜兜在黑暗中走久了,心裡越來越怕,小聲道:「要不我們快點轉回去吧?
再想些法子對付那道石牆。」

  餘人一陣沉默,個個心想:「那道石牆堅硬非常,連魏劭的百斤巨錐都奈何
不得,此時回頭去弄,只怕仍是希望渺茫。」

  病狐焦慕鳳沉吟道:「還是將此處探查清楚再說,點個火折子起來,小心就
是。」

  眾人雖覺危險,但在此情形下也顧不得了,許昆取出背囊中的油布包,用裡
邊的火刀、火石打燃火絨,然後小心翼翼地點著火折子。

  眾人趁著微弱的火光遊目四望,但見周圍與走過的幾處地方不甚相同,上下
左右儘是由大塊光滑石面組成的牆壁,空間由闊變窄,果然像是道路的盡頭。

  常彥昆淡淡道:「看來我們的運氣差了點,選擇的這一條路是誘人走錯的絕
道,大家回頭吧,如今只有對那道把我們歸路切斷的石牆動腦筋了。」

  眾人一陣黯然,正欲轉身往回走,忽見兜兜指著一處叫道:「你們快瞧,那
是什麼東西?」

  餘人忙順她的手指望去,見前面一塊石面似有個凸起的東西,趕忙近前細看,
原來那物竟是一條形狀規則的長條石塊,一半露在外邊,一頭卻嵌在石面裡,只
是不知嵌得有多深。

  蔣隆喜道:「像是個按鈕!還是兜兜眼睛尖,這麼細小的玩意都瞧見了。」
說著便要試按下去。

  焦慕鳳趕忙一掌攔住,道:「這地方殺機四伏,還是小心些為妙。」轉頭又
對常彥昆道:「常將軍,你怎麼看?」

  常彥昆沉吟道:「這東西有些蹊蹺,它的顏色與石面一模一樣,雖然不易被
人發覺,但裝設在這個位置,卻未免有過正之嫌,因此是凶是吉,碰或不碰,真
叫人拿不定主意哩。」

  蔣隆拍頭急道:「那到底是按還是不按?」

  兜兜的俏臉在微弱的火光中明暗不定:「如果不……行,回去又得經過那…
那個鬼地方,不如……不如就試一試?」

  寶玉見他們個個神色凝重,心道:「這麼個小東西試按一下又有何妨?難道
會有什麼妖魔鬼怪蹦出來不成?」猛地想起上次擊斃白玄的那群青色怪物,剎那
臉都白了。

  眾人難以斷決,一齊望向沈瑤,目中皆含詢問之色。

  沈瑤凝思一會,輕歎道:「此時調頭,只怕也是於事無補,按吧,且看看天
意如何。」

  常彥昆應道:「是,大家都小心了。」吸了一口氣,拇指壓住石條頂端用力
按了下去,頓聽後邊轟轟沉響,眾人急忙回頭望去,只見一道巨大的石牆從上端
迅速閘落,眨眼間已合至地面,不餘一絲縫隙。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來路再次被斷,一陣鴉雀無聲。

  翁辛志將背上的魏劭放落地上,大笑道:「天意天意,又是一道石門!看來
這次真的要被困死了。」

  焦慕鳳沉聲道:「大家不要灰心,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再仔細找找看。」

  忽然一道水柱從空悄然飛落,重重砸在地面的石塊上,濺起千百點水珠。

  眾人吃了一驚,不約而同抬頭朝上望去,但見上方數十條水流從許多小孔裡
注出,如瀑布般劈頭蓋臉直壓下來,尚未瞧個清楚,許昆手上的火折子已被水澆
滅,一切又重新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聽得蔣隆笑罵道:「他奶奶的!丁翊這傢伙真夠絕的,設計的機關一道比一
道歹毒,刀鍘火燎後,現在又想把我們淹死,唉……看來我這飛鼠大先鋒就要變
成只溺死大老鼠了!」

  翁辛志也咬牙發笑:「我們幾個一同出生入死,如今又一同死在這裡,老天
也算待我們不薄了,只恨有負大將軍所托,沒能保護好大小姐呀!」笑到後邊,
聲音中已帶著一絲哭腔。

  黑暗中聽見沈瑤哽咽道:「翁叔叔千萬不要這麼說,是……是我非要入京,
這才……才害了你們,對……對不住。」

  許昆道:「尋找老教主也是我們份內之事,唉……可惜終不能成功。」

  焦慕鳳咳嗽道:「萬事不由人計較,一生都是命安排。生死早就天定矣,大
家都不要自責了。」

  幾十道水流一齊注入,積水很快便淹到了眾人的大腿,照這樣的速度,不消
一炷香的時間,水流便能填滿整個空間,眾人此時已知再無生望,一時都安靜下
來,各想心頭未了之事。

  寶玉呆呆立在水裡,胡思亂想道:「莫非我五行缺水?上回已差點給淹死,
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想不到今次又要葬身於水了,啊!是了,準是因為我往日
常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
子,便覺濁臭逼人。』想來這話定是給老天爺聽去了,非要我斷送在水裡不可,
呵呵,不冤不冤……不冤吶……只恨我這一腔心事都尚未訴與她知哩……」思念
至此,那削瘦的身影更是如夢似幻地縈繞心頭。

  忽聽沈瑤低聲喚道:「寶玉,你在哪裡?」

  寶玉忙應道:「沈姑娘,我在這。」奮力提足,朝沈瑤發聲處邁去,無奈在
水中踏得不實,整個往前歪去,雙手亂撲,竟抱住了一個人的身子,只覺所觸軟
綿,體形嬌小,似是女人的身體,慌忙把手鬆開,卻給人扶住脅下,這才穩了身
子,黑暗中聽那人問:「寶玉,是你麼?」正是沈瑤的聲音。

  寶玉道:「是我,姑娘還好嗎?」

  沈瑤笑道:「這會兒有誰能好嗎?」

  兩人一時無言,皆在嘩嘩的流水聲中細聽對方的呼吸聲。

  沈瑤望著寶玉的胸口道:「你這裡怎麼會發光?」

  寶玉低頭一瞧,見胸前一團暈亮,似從衣服裡邊透出,原來此時水已及腰,
渾身皆盡濕透,便答道:「是我身上的一隻玉在發光,不知為什麼?它每次一沾
著水,就會發出光來……」

  沈瑤不過是在找話說,並沒留心寶玉的回答,忽打斷道:「寶玉,你曾兩次
救過我……」

  寶玉有點不好意思道:「嗯?那……那不過是碰巧罷了,現在我還不明白到
底是怎麼回事呢。」

  沈瑤接道:「不管是有意還是碰巧的,我都應知恩圖報,可是……」

  寶玉苦笑道:「不用了。」他望著眼前的玉人,見她那張俏臉兒在微弱的暈
芒映耀下更顯嬌艷絕倫,心中不由一陣大痛:「可惜可惜,這張絕麗容顏就要從
世上消失了!」

  沈瑤抬起眼朝他看來,泫然欲泣道:「可是我為了尋找爹和娘,卻硬鬧你帶
我到這來,還…還口口聲聲跟你保證沒事,如今……如今已無生還之望,寶玉,
你……後不後悔?」

  寶玉簡直是後悔欲死,想到從此再也見不著家中那魂牽夢縈的至愛人兒,差
點就要掉下淚來,但見面前的小仙子眼圈都紅了,心中一軟:「唉,既然都要死
了,何不讓她好受點?」便裝作滿不在乎地微笑道:「不後悔,一點也不後
悔…」自感有些不像實話,又畫蛇添足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死又何妨。」

  沈瑤嬌軀輕輕一震,秀目定定地凝視著他,胸口起伏道:「真的?」

  寶玉驀覺失言,臉上發燒,忙轉而言他:「此去投胎轉世,說不定下輩子比
今生還有趣哩。」

  沈瑤眼中忽地模糊起來,慢慢貼近寶玉,竟將螓首伏在他肩上,哽咽著蚊聲
道:「若真有來生,我便去尋你。」

  剎那間,寶玉神魂俱化,呆了一呆,雙手不知不覺抱住了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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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aliang73兄的排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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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百度搜索一下,就能找到不少,所以在這裡不再發了。

後續請看 (第六十六回) 天下第一

片段:

寶玉瞧得目瞪口呆,又發感慨道:「真美真美,世間哪有這等景象,莫
非我們已到仙境啦?」忽然想起從前做過的一個奇夢,自己好似到過一
個叫做「太虛幻境」的地方,憶及在那裡的種種奇遇,不覺有些癡了。

沈瑤抿嘴一笑,揶揄道:「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地方,那便無須費神逃出
去了。」

寶玉已完全沉醉在天地間鬼斧神工的傑作中,著魔道:「如此清幽勝境,
若是當真回不去了,我們便留在這裡做神仙,定也快活得很哩。」

沈瑤臉上一紅,低聲啐道:「誰跟你留在這,要做神仙你自個做。」

*** *** ***

正如夢似醉間,突聞一聲長嗷破空蕩來,既似奔雷又似海嘯,震人心魄。

兩人分開,臉色齊變,那是一種從未聽過的聲音,令人無端聯想起什麼
上古怪獸來。

寶玉戰聲道:「是什麼?」再仔細聽去,似又隱隱有女子的呼聲傳來。

沈瑤凝神聆聽,突然跳了起來,叫道:「是兜兜!」將碧玉笛塞入腰間,
捉起放在跟前的湛瀘劍疾步奔向閣廊,姿如飛仙般一躍而下。




【08-10】《紅樓遺秘》 第六十六回  天下第一

 
  水已淹至胸口,兩人雖已全身皆濕,但心中暖烘烘的如沐春風,仍舊靜靜地
依偎著,渾似忘了眼前凶險。

  寶玉胸前的通靈寶玉已完全浸泡在水裡,發出的光暈又亮了些許,他垂首去
吻沈瑤的秀髮,乜見掛在她那美麗臉龐上的淚水,心頭不禁一抽,酸酸思道:
「若能讓她活下去該有多好,老天爺吶老天爺,你也著實狠心了,唉,真是天妒
紅顏矣!」傷感中突然想起一件物事,不由發出「啊」的一聲。

  沈瑤抬起頭來,問道:「怎麼了?」

  寶玉伸手探入懷中,從內裡摸出一把蟒皮短匕來,興奮道:「這個寶貝,或
許能幫上點忙!」此時水又升高近尺,兩人皆懸浮起來。

  沈瑤不解,又問:「什麼?」見他拔出手中短匕,朝旁邊的石壁刺去,只道
是急瘋了,不覺苦笑道:「沒用的……」

  寶玉道:「事已至此,死馬且當活馬醫。」手上劃了個圈,已剜下一大塊石
片來。

  沈瑤一呆,只見寶玉持匕朝前面的石壁亂揮亂劃,一塊塊石片有如豆腐般被
切割下來,滑墜入水裡,不禁驚喜道:「你怎有這麼鋒利的寶刃?」

  寶玉手上的「美人眸」揮舞不停,邊剜邊答:「這匕首也是上次從這裡邊帶
出來的。」

  沈瑤見他已將石壁挖去尺許,仍然沒有什麼變化,便道:「這邊可能不行,
換另一處試試。」

  寶玉聞言,忙往左邊橫移半丈,再次奮力疾挖,此時水又升高了些許,他生
於北地,絲毫不識水性,身子便不能控制地飄浮晃蕩起來。

  沈瑤見狀,忙游近前去,從後邊抱住少年的身體,努力穩定住他的重心。

  寶玉心中一蕩,這時猶回首去望。

  沈瑤滾燙的粉靨在他臉側廝磨貼慰,含羞朝前呶嘴道:「快挖呀!」

  這色人一得美人鼓勵,頓然不知從哪生出許多力氣來,手持寶匕拚命往前疾
挖,過不片刻,前面突然陷空,水流猛地往外奔湧衝出。

  沈瑤心中一喜,大聲叫道:「大家快往這邊來,好像能逃出去了!」話音未
盡,兩人已被水流的巨力一帶而出,天旋地轉中只覺重心飛速下墜,似往更深的
地方沉去,剛剛稍放的心旋又提了起來,只是彼此緊緊捉住對方的手毫不放鬆。

  兩人不知被水流衝出多遠,肺中貯氣漸已耗盡,皆感胸中窒悶非常,所幸水
流終於漸緩下來,沈瑤長在江南,水性極好,便扯往寶玉奮力朝上方游去。

  「嘩」地一聲,兩人鼻口終於露出水面,寶玉大口大口喘氣,尚未緩過勁,
便問:「你可好麼?」誰知沈瑤也不約而同地問了這句,彼此相視一笑,雖仍身
處險境,心中卻皆如沐春風,既暖又醉。

  沈瑤忽覺腰肢給寶玉攬著,身子一陣酸軟,粉靨微暈道:「你一點都不會游
水麼?」她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這時稍緩過神,羞意便悄襲上來。

  寶玉點點頭,不好意思道:「你累了是麼?」心裡反覺她奇怪:「一個嬌滴
滴的姑娘家,水性怎能這般好?」

  沈瑤搖頭,只好仍挾著他的身子,眼望別處輕聲道:「那我拉著你就好了,
你不會游水,扶……扶著我反而費力的。」

  寶玉一聽,手臂趕忙從她腰間放開,臉上發燒道:「我們快尋處可落腳的地
方,這水好冰,泡久了身子可損哩。」他曾聽人說過女人腰下若是給凍著,將來
產後便會時常腰酸背痛的。

  沈瑤「嗯」了一聲,一臂挾著寶玉,一手划水朝前游去。

  寶玉胸前的通靈寶玉所發光芒十分微弱,兩人瞧不見遠處情景,只好摸索著
朝前漂游,此段居然十分廣闊,過了許久,仍未觸到邊緣。

  沈瑤詫異道:「想不到在這地底下竟有個這麼大的湖泊哩。」

  寶玉卻是滿懷遐思綺念,正飽受著她那軟綿嬌軀貼偎的煎熬,面紅耳赤道:
「上回我在這地底下,卻是掉進一條河裡,不知與這湖泊是否相通?若是通的,
或許就有望逃出去了。」

  沈瑤黯然道:「不知焦伯伯他們怎麼樣了?還有兜兜,她膽子最小,唉,這
次本不該讓她跟來的。」此次入都,她屢逢凶險,至今尚無所獲,便已損兵折
將,心裡自然十分難過。

  寶玉忽指前邊道:「奇怪了,那兒怎麼會有光亮?」

  沈瑤忙眺目望去,見遠處一片濛濛暈亮,不覺精神一振:「莫不是焦伯伯他
們?他們身上的火種都有油布包裹,尚可打著火的。」當下奮力往前游去。

  過不一會,兩人終於接近那片光亮,凝目瞧去,原來前面有一個湖心小島,
光亮正是從島上發出。

  寶玉只覺心曠神怡,歎道:「真是奇境,如此深的地底居然會有個這麼大的
湖泊,湖中又有島嶼,可惜光亮不夠,不能一窺全豹矣。」

  沈瑤眼角乜了他一下,心道:「此人真是奇怪,在這情形下竟然還有這種心
情。」想著想著,嘴角不覺悄悄彎了起來。

  爬上小島,不知是怕在黑暗中走散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兩人仍牽著手,一齊
朝發光處尋去,但見沿途儘是從未見過的奇石異草,各具夢幻妙姿。

  寶玉瞧得目瞪口呆,又發感慨道:「真美真美,世間哪有這等景象,莫非我
們已到仙境啦?」忽然想起從前做過的一個奇夢,自己好似到過一個叫做「太虛
幻境」的地方,憶及在那裡的種種奇遇,不覺有些癡了。

  沈瑤抿嘴一笑,揶揄道:「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地方,那便無須費神逃出去
了。」

  寶玉已完全沉醉在天地間鬼斧神工的傑作中,著魔道:「如此清幽勝境,若
是當真回不去了,我們便留在這裡做神仙,定也快活得很哩。」

  沈瑤臉上一紅,低聲啐道:「誰跟你留在這,要做神仙你自個做。」

  寶玉轉頭望去,見她嬌羞滿眼,嫵媚不可方物,心頭忽生出一種欲吻的沖
動,只是這仙子並非家裡的小丫鬟,哪敢隨便唐突。

  此時離那發光處已近,沈瑤忽然拉住寶玉,凝目望著前方,小聲道:「那光
亮十分均勻,而且毫無晃動,不像是火光。」

  寶玉心中好奇,道:「那會是什麼?」旋而想起上次與白玄到過的地方,忙
接道:「對了,我撿到聖蓮令的那個地方便有點似這般,不過光亮卻是從上面照
下來的。」

  沈瑤怔道:「從上邊照下來的?」

  寶玉道:「是啊,不知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光,但絕對不是燈火。」

  沈瑤沉吟了一下,對他道:「我們過去瞧瞧,輕點兒。」

  寶玉點點頭,當下兩人躡手躡足悄悄摸過去,爬上一塊巨石,探頭瞧去,頓
然瞠目結舌,原來前邊不遠處有一座閣樓,通體皆為淡碧色,在黑暗中流蕩著暈
暈柔柔的光華。

  寶玉訝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閣樓,難道整座都是用玉砌的麼?」

  沈瑤也被眼前奇境魘住,喃喃道:「能發出這種暈芒,只怕還不是一般的
玉,傳說丁翊富可敵國,看來並非虛言哩。」兩人著魔般從石上爬起,牽著手迷
迷糊糊往前走去,到了閣樓前,見門楣上橫著一隻大匾,其質也似碧玉,刻著
「天下第一」四字。

  寶玉歎道:「的確的確,這座閣樓稱做天下第一也沒什麼不配哩。」

  沈瑤道:「莫非真到了丁翊的寶庫了,不知這是傳說中四個寶庫的哪一個?
寶玉,上次你撿到聖蓮令的地方不是這兒吧?」

  寶玉搖頭道:「不是,上次那地方跟這裡完全不一樣,那邊有四具玉……
玉……」原來他猛記起沈瑤是為了尋找她父母的下落而來,那個「棺」字便說不
出口了。

  所幸沈瑤並沒注意,她推開門朝裡邊望了望,眼神更是迷醉,輕歎道:「如
非知是丁翊的寶庫,驟然見此,恐怕還真會以為到了仙境呢。」

  寶玉也探頭望進去,只見裡邊擺放著許多從未見過的奇珍異寶,金碧輝煌有
之,古樸典雅有之,奇形怪狀有之,令人目不暇接,正在癡迷,突想起上次遇見
那群青色怪物的情形,忙道:「小心呀,這種地方說不定會有什麼妖怪的。」

  沈瑤一省,忙收攝心神,應道:「對,此處多半有機關守護,我們可得打起
十二分精神。」

  兩人小心翼翼步入閣中,見左首聳著一隻丈多高的巨型圓鼎,三足分立,通
體暗青,鼎面有許多奇異鑄紋,旁邊懸下一隻紅索繫著的玉牌,寶玉拿住一瞧,
只見正面寫著:「天下第一鼎。」後邊還有許多小字註釋:「煮海鼎。重九千八
百斤,高一丈一,傳為鹿台遺物。」

  寶玉瞧了,不禁咂舌道:「哇,九千八百斤,好重的鼎,但世上奇鼎甚多,
這天下第一隻怕未必。」不聞沈瑤聲音,轉過頭去,見她立在案前,正目不轉睛
地看其上一塊徑達逾尺的奇形怪石,忙湊過去,見旁邊也有只玉牌,又拿起觀
看,見正面寫著:「天下第一石。」不由笑道:「又是一個天下第一,敢情丁翊
嗜好收藏天下第一之物,但世上有多少東西真正可稱為天下第一的?」

  沈瑤怔怔道:「上邊有沒有說它的名字?」

  寶玉翻過玉牌背面,念道:「靈璧研山……啊!這石我聽人說過……紋具三
十六峰,各有其名,又有下洞三折而通上洞,中有龍池,天雨則津,滴水稍許於
池內,經旬不燥,擊之響徹於皇宮內外,形、質、色、紋、聲俱絕,曾為南唐後
主李煜之物。」

  沈瑤喃喃道:「靈璧一石天下奇,聲如青銅色碧玉。如果真的是靈璧研山,
那這石的確可稱之天下第一石了。」

  兩人一路看去,見閣中擺放之物又有天下第一壺、天下第一爵、天下第一
觚、天下第一觶、天下第一卣、天下第一盂、天下第一鬲、天下第一尊、天下第
一敦、天下第一鑒、天下第一燈……每一樣皆是價值連城世間罕有之物,令人歎
為觀止。

  寶玉道:「丁翊私藏了這麼多天下第一之物,難怪今上要砍他的頭。唉,空
有這麼多寶貝做何用,如今不過物是人非矣……」

  沈瑤道:「這些東西皆冠以天下第一之號,雖說未必盡然,但只怕也離得不
遠了。」心想丁翊不得善終,死後還有許多人覬覦他苦心經營的地下秘庫,的確
都是這些寶物惹的禍。

  兩人轉過另一間大屋,見這邊陳列卻是許多刀槍劍戟之物,沈瑤面露興奮之
色,歡聲道:「難道這些都是天下第一的兵器麼?」

  寶玉見一隻斧形兵器通體金碧輝煌,形狀十分威猛,上前抄住所繫玉牌觀
看,正面果然刻著:「天下第一鉞。」翻過背面讀道:「破邪鉞。長六尺一,重
二百一十斤,無堅不摧,乃隋文帝托夢擊殺楊素之神兵……二百一十斤?關雲長
的青龍偃月刀不過八十二斤,這二百一十斤的兵器天底下又有誰能使得了?當年
那隋文帝有這麼大的力氣麼?」

  沈瑤卻拿著一把劍觀看,神情如癡似醉,彷彿中邪一般。

  寶玉眼角乜見,忙出聲叫喚,誰知毫無反應,心中吃驚,急走過去捉住她兩
臂輕輕搖晃,惶然道:「沈姑娘,你怎麼了?」

  沈瑤彷彿從夢中驚醒,喘息道:「這把劍竟是……竟是……」

  寶玉看她手中那劍,只見通體如墨,果然十分稀罕,問道:「是什麼?有什
麼不妥?」

  沈瑤深深吸了口氣,聲如夢囈:「湛瀘,這是湛瀘呀!」

  寶玉雖不是江湖人物,卻也知道這絕世神兵的傳說,心中有些不信,拈起鞘
上所繫玉牌來看,見上邊注著:「湛瀘。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服之
有威,歐冶子窮畢生精力鑄就。軒轅不得,甚憾,且以這天下第二劍玩之。」

  沈瑤道:「這把劍千百年來絕跡人間,不知丁翊是怎麼尋著的?我越來越覺
得這個人不尋常。」

  寶玉猶有點不信,道:「真的是那傳說中的湛瀘寶劍麼?怎麼看起來毫無鋒
利之感。」

  沈瑤道:「傳說它與別的神兵迥然相異之處就是渾然無跡毫無殺氣,至於鋒
利不鋒利,試一試便知。」說著持劍朝兵器鐵架輕輕揮去,手上不覺絲毫阻礙之
感,便見劍刃已掠架而過。

  寶玉一時沒反應過來,怔道:「怎麼回事?」見沈瑤伸手一推,兵器架一邊
竟錯體而開往後倒去,只聽「匡」的一聲大響,接著一片「叮叮鐺鐺」的金屬碰
撞之聲,那邊架上的兵器掉滿了一地。

  兩人對視一眼,寶玉撟舌不下:「這把劍只怕比我的匕首還鋒利。」

  沈瑤睨著他道:「要不要碰一下試試?」

  寶玉忙擺手道:「不用不用,萬一弄斷了就可惜了。」

  沈瑤嫣然道:「說著玩的,瞧你那寶貝樣。」

  寶玉見她笑靨如花,不覺又是一呆,仍始終不能習慣這小仙子的絕世容顏。

  沈瑤見他又傻了,俏臉微微一紅,秀目轉望別處,把劍收還鞘中,道:「有
了這把湛瀘,脫困之望便多了幾分哩。」

  寶玉仍癡癡地望著她,喃喃道:「剛才要是有這把劍就好了,那兩道石牆也
關不住我們。」

  沈瑤羞了,發嗔道:「不到這兒,能找著這把劍麼!」

  寶玉一驚,忙低下頭去,應道:「對,對,姑娘說得是。」

  沈瑤見狀,心中一軟,想要溫婉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忽見那邊有條樓
梯,便道:「我們上樓瞧瞧去。」

  寶玉應了,與她走上二樓,見閣中收藏之物又與樓下不同,多是些細小之
物,亦皆為罕世珍寶。

  兩人眼花繚亂地瞧了一陣,漸覺有些疲憊,沈瑤忽聽見寶玉腹中咕咕有聲,
回頭道:「你餓了嗎?哎,乾糧都在蔣叔身上。」旋又想起焦慕鳳等人,心中一
陣黯然。

  寶玉望望四周,苦笑道:「這兒的每一樣寶貝都是價值連城,可惜卻沒有半
點能吃的東西。」

  沈瑤見他似悄歎了一下,心忖道:「這人是王孫公子,平日裡錦衣玉食的,
只怕從來沒吃過什麼苦,可今兒卻因陪我冒險,弄至命懸一線……」續而想起他
已三次救了自己,心中愈發難過,偏偏又無什麼法子可脫離眼下困境。

  寶玉見她怔怔望著自己,不覺有點心慌,摸摸臉道:「怎麼了?」

  沈瑤垂下螓首,道:「沒什麼。」

  但那一霎,寶玉已瞧見玉人淒楚的神色,只道她又想爹娘了,忽道:「沈姑
娘,你平日喜歡做什麼?」

  沈瑤微微一呆,她這幾年來苦苦尋找父母的下落,何嘗有閒情眷顧其它,遲
疑道:「沒事的時候,我喜歡吹吹笛子……」

  寶玉為了分散她的思念之情,忙道:「對了,我曾聽你吹過呢,那天那支曲
子叫什麼名字呢?好聽極了。」

  沈瑤知他說的是楓林中與魔音鬼母激鬥的那次,答道:「叫《小霓裳》。」

  寶玉道:「連名字都這麼好聽,反正眼下沒事,你再吹一次與我聽好不
好?」

  沈瑤心想:「這《小霓裳》可是用來殺人的,如何能吹與你聽?」反問道:
「你喜歡聽笛曲麼?」

  寶玉道:「喜歡得很,可我從沒遇過有誰能像你吹得那麼好聽的。」

  沈瑤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道:「喜歡聽,那我吹一曲《姑蘇行》與你聽
吧。」

  寶玉連聲道好,沈瑤於是盤膝坐下,將手上的湛瀘劍放在跟前,從腰裡取出
碧玉笛,橫在朱唇邊試過幾下音調,便開始吹了起來。

  寶玉聽那笛聲柔婉悠揚盈亮圓潤,似水般直流到心上,整個人漸漸清爽舒暢
起來,眼睛不覺閉起,忽地彷彿到了江南,置身於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間,周圍時
而晨霧依稀時而煙雨如酥……

  待到曲罷,寶玉已是如癡如醉,撫掌道:「我從來沒到過江南,心裡邊嚮往
得很,只恨始終不能如願,方才卻藉著你的笛聲親身去遊歷了一趟呢,嘖嘖嘖,
古人說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想來便是如此。」

  沈瑤嫣然道:「哪有這麼好,亂拍馬屁呢!你這麼喜歡江南調子,我再吹一
曲《春到湘江》給你聽要不要?」

  寶玉喜道:「要要,好極了。」

  沈瑤見他高興,心中也覺快活,當下舉笛橫在唇邊又吹了起來,這次曲調卻
顯輕盈活潑,時而柔吟低回,時而飛揚欲舞,彷彿將人帶到了碧波蕩漾的江邊,
置身於煙霧繚繞的秀美景色之中。

  寶玉心神俱酥,迷醉中醒過來時,也不知曲終了多久,瞧見沈瑤眼圈發紅,
吃了一驚,又問:「你怎麼了?」

  沈瑤泫然欲泣,好一會才哽咽道:「知道嗎?這幾支曲子都是我娘教與我
的。」

  寶玉道:「啊?」

  沈瑤目遙遠處續道:「我爹很喜歡這幾支曲子,記得小時候他常常抱著我聽
娘吹笛子,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寶玉心忖:「哎,怎麼又說到她爹娘身上去了……」強笑道:「那你娘的笛
子也一定吹得很好聽了,日後找到他們,我也要請伯母演奏一曲,咦,沈姑娘,
你……你……」

  原來沈瑤按捺不住,淚水已順著俏麗的臉龐滑落下來。

  寶玉慌了,忙挪近前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哭不哭,一定會找到你爹娘
的,我幫你一起找。」

  沈瑤忽把臉埋入他懷內,抽噎道:「我怕…我怕他們……他們已…已……」
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

  寶玉心中生出無限憐意,輕拍她背心柔聲道:「不怕,不怕,眼下不過是還
未找著而已,不要胡思亂想。」

  沈瑤慟哭道:「可是已經五年了,卻連一點點消息都沒有,我爹的仇人又很
多……」

  寶玉道:「那我們就再找,繼續找,一直到找著他們為止。」不知怎麼,這
平日裡性格懦弱的二少爺此際竟硬朗了起來,就連他自己也感到有點訝異。

  而沈瑤做事素來乾脆利落,在江湖上傷人無數,被許多人稱之為妖女、魔
女,此際卻如小女兒般柔弱不堪,在男人的懷中幽幽低語道:「你會……一直陪
著我是麼?」

  寶玉脫口道:「嗯,你放心,我會陪著你的。」

  沈瑤情懷激盪,仰起頭來,秀眸噙著淚水凝視著他,絕麗的臉龐上猶如雨後
嬌花般掛滿淚水。

  寶玉觸著她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陣悸動,掏出身上的汗巾欲幫她擦去眼淚,
卻發覺整條已被湖水浸透,望著她那掛著晶瑩淚滴的秀美下頷,猶豫了許久,遲
疑地俯下頭去,用唇將淚珠子一顆顆吻去。

  沈瑤初嘗情愛滋味,渾身輕輕嬌顫,心如鹿撞般「噗通噗通」亂跳,閉起眼
任由心上人憐惜,粉滑的雪臂慢慢繞上少年的脖子,也不知是誰先要的,兩個嘴
唇不知不覺觸著,終於吻在了一起。

  寶玉心中生出一種奇異難辨的滋味來,以前吻過的女人從沒有哪個能令他有
這種感覺,迷醉中,心頭忽又浮現出另一個削瘦的俏影來,令他陷入更深的一層
迷醉之內。

  而沈瑤卻是第一次,只覺天旋地轉美妙難言。

  正如夢似醉間,突聞一聲長嗷破空蕩來,既似奔雷又似海嘯,震人心魄。

  兩人分開,臉色齊變,那是一種從未聽過的聲音,令人無端聯想起什麼上古
怪獸來。

  寶玉戰聲道:「是什麼?」再仔細聽去,似又隱隱有女子的呼聲傳來。

  沈瑤凝神聆聽,突然跳了起來,叫道:「是兜兜!」將碧玉笛塞入腰間,捉
起放在跟前的湛瀘劍疾步奔向閣廊,姿如飛仙般一躍而下。

     ***    ***    ***    ***

  宇文長老微笑道:「恭喜皇上,這可是一隻上佳的爐鼎,而且其身八九還藏
有異寶。」

  皇帝喜道:「此話怎講?」

  宇文長老道:「此姝發澤烏潤,膚蘊暈華,目清似水,皆為好爐鼎之相,質
地必然極益男子。請皇上再瞧她那鼻兒,是不是與別個有些不同?」

  皇帝點點頭道:「比別人高了些,翹了點……」

  宇文長老道:「此相花心必浮,另外她頸項甚短,即表花房淺近,配合起
來,這小娥身上八九藏著名曰『驪龍吐珠』的寶器。」

  皇帝早就聽說過「驪龍吐珠」,只恨從未遇上,驚喜道:「國師可沒品錯?
僅憑一個女子相貌,就能斷到她內裡去?」

  宇文長老微笑道:「此乃道家陰陽秘術之妙矣,雖無十足之準,也有九成把
握,臣絕不敢胡亂杜撰。」

  白藕一邊笑嘻嘻地慫恿:「皇上不信,何不就此一試?若是我師父胡說八
道,回頭便重重冶他的罪。」

  皇帝早已心癢難搔,聽了這話,哈哈笑道:「好!好!那便試一試,若是國
師品得沒錯,朕必重重有賞。」左右內相聽了,立將那白裳少女送到殿後的小閣
去了。

  白藕有事欲求皇帝,趁機膩上前去道:「這新乘春馬,說不定拗手拗腳的,
奴家來侍候萬歲爺好麼?」

  皇帝一把攬了她的蜂腰,笑道:「好,要是朕今日果真得了名器,連你也
賞。」

  白藕忙拿住話道:「君無戲言,奴家可將此話記在心裡啦。」

  紅蓮與碧荷一聽,皆鬧道:「奴家也要侍候皇上。」

  皇帝開懷道:「都來都來。」手臂張開,摟住身邊兩個美人。

  宇文長老忽朝紅蓮悄悄打了個眼色。

  紅蓮乜見,便作羞色對皇帝道:「奴家先去那個一下,待會兒便過去。」皇
帝也沒在意,滿心念著品嚐那喚做「驪龍吐珠」的寶器,在碧荷、白藕雙美的左
擁右簇下往殿後去了。

  紅蓮跟宇文長老走入側殿的一間小室,撒嬌道:「師父偏心哩,怎麼放她們
兩個去陪皇上,卻單單把徒兒留下來了?」

  宇文長老神色凝重,道:「為師此刻走不開,有兩樣至關重要的物事需你去
交給一個人……」在她耳邊低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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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遺秘》 第六十七回 奪命神龍

            第六十七回  奪命神龍
 
  望仙殿後的小閣內堆錦積繡,鮫綃遍垂,華麗得令人懷疑此真乃道家清修之
地?

  皇帝色迷迷地盯著怯生生的白衣少女,牽著她手兒含笑問:「無須害怕,你
是哪裡人?叫什麼?幾歲了?」

  那小娥垂首跪在被堆上,羞澀答道:「奴家是餘杭縣人,叫謝寶兒,尚差半
月便十一了。」

  皇帝聽她聲音嬌滑非常,心中更喜,對伴在左右的碧荷與白藕笑道:「好聽
好聽,常聽人說吳儂軟語天下最甜,果然半點不假。」

  碧荷道:「聖上喜歡,以後多尋幾個蘇杭的美人放在身邊,碰上心裡煩時,
便叫她們說話來聽,豈不妙哉?」

  皇帝哈哈大笑:「好主意!好主意!」

  白藕也盯著那謝寶兒,嘖嘖有聲道:「好個小美人,越瞧越漂亮呢,萬歲爺
吶,你瞧她那雙眼睛多活。」

  皇帝道:「是麼?待朕好好瞧瞧。」說著用手勾起女孩的下頷,見其滿臉嬌
羞,眼波流轉,時而俏睨別處,時而與己相顧,真個撩魂醉魄,不覺瞧呆了。

  原來這謝寶兒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兒,而是江南妓戶所養的「瘦馬」,自幼便
纏了腳兒,到了七、八歲起,便有專門的師傅教她吟詩寫字、彈琴吹簫、畫畫圍
棋、打雙陸抹骨牌等百般伎藝;又有女師傅教她梳頭勻臉點腮畫眉、在人前怎麼
行動坐立,晚上再為她熏香澡牝,用數冊淫書浪曲培養枕上風情、數本春官圖兒
演習嬌姿淫態。日子久了,自然養得一身風流,言談舉止皆盡乖巧合體,一顰一
笑無不動人心魄。

  白藕笑道:「奴家可有說錯?」

  皇帝聞言,這才回過神來,歎道:「小小年紀,怎能有這等殺人的眼神!」

  謝寶兒忙把麗目閉上,誘人的櫻唇在天子面前微微張翕。

  皇帝奇道:「怎不與朕對望了?」

  謝寶兒道:「奴家不敢了,只怕一個不小心傷著聖上哩。」

  皇帝見她頑皮可愛答應甚巧,愈是喜歡,笑道:「尋常人傷得,朕是天子,
百神呵護,豈是你這小妮子能傷得了的?」

  「既然如此,奴家便斗膽再瞧瞧聖上。」言罷眼皮張開,星眸含情脈脈地凝
望君王,其內清澈如水秋波蕩漾。

  皇帝心魂俱酥,忍不住俯下首去親吻她那兩瓣凝脂般的嫩唇。

  謝寶兒仰面嬌羞接住,雙手初似不知該往哪放,片刻之後,便慢慢繞到君王
頸上搭住,口內嫩舌也往對面偷偷送過去。

  皇帝心中越來越愛這小美人,邊吻邊上下其手,所觸皆感滑膩如緞,一掌塞
入她褻褲之內,指尖即從緊閉的蚌縫上摸著了一絲黏滑。

  謝寶兒自小就耳濡目染風流諸事,春心早已暗動,無奈每晚睡前必被師傅用
一條汗巾將手緊緊縛住,連那指舞之戲都做它不得,如今被男人真個一弄,立時
全身酥壞,整個人都癱軟在君王懷裡。

  皇帝在她褲內掏弄,指尖漸挖漸深,觸著花唇內那嫩不可言的妙物,眼角睨
見女孩那微微蹙起的柳眉,欲焰猛然暴發,當即快手剝下她的褻褲,從袍底掏出
肉棒,喘著粗氣抵在嫩紅的蚌縫上,悶哼道:「朕要幸你了,可怕不怕痛?」

  這寶兒一心只想博君王寵愛,嬌喘吁吁道:「只要萬歲爺快活,便是痛死,
奴家也心甘情願。」

  白藕取過一條月白汗巾,用手拿著放在兩人交接處下邊,笑嘻嘻地朝君王點
點頭。

  皇帝大喜,倏一發力,龜頭已將女孩子的嫩膜刺破,嘗著了從未給人碰觸過
的鮮美瓤肉。

  謝寶兒慘叫一聲,底下便似給刀子剖開一般,原本想要討好君王,怎料竟是
如此之痛,立時顫啼道:「不要!不要!」雙手居然來推君王。

  皇帝瞪目道:「方纔口口聲聲答應,怎麼一下子就反悔了?噢!」怒棒仍一
分一寸往縱深直推,誰知剛剛過半,龜頭竟已抵著一粒圓圓潤潤的極嫩之物。

  寶兒又尖呼一聲,不知內裡什麼東西被刺著,登時汗如漿出,哆嗦不住道:
「痛殺奴了!」

  碧荷笑道:「你道是小孩過家家麼?想惹皇上便惹,想不干就不幹!」

  皇帝翕然忖道:「難道已頂著花心了?是了是了,『驪龍吐珠』就是形容花
心生得極淺哩……」顧不得憐香惜玉,又試著刺出數槍,龜頭居然能下下插著那
粒極嫩之物,不禁喜得大叫:「國師果然沒有料錯,這孩子果然身懷名器!」

  白藕問:「真是那『驪龍吐珠』麼?不知什麼樣的?」

  皇帝凝神狠刺,絲聲道:「幾乎下下都能搗著心子哩,哈哈,簡直是百發百
中!朕不知幸過多少女人,這樣的妙器卻還是頭一回遇見。」

  碧荷貼著君王一側,雙手扶著助他抽聳,嬌聲道:「下下都能抵著花心?那
豈不是美死了!」

  白藕亦在另一側「擁君勤王」,卻是用手推送皇帝的屁股,目不轉睛地瞧著
兩人交接處,喘息道:「萬歲爺,小妮子流了好多血哩。」

  皇帝興動如狂,哪還有工夫溫存挑逗,下下似那霸王開弓,槍槍若那長虹貫
日,龜頭連刺女孩內裡那粒從池底凸出的花心子,開懷道:「是麼?好孩子!好
孩子!朕喜歡極了!」

  寶兒雖深懼龍威,但終究挨將不過,嬌軀亂掙亂扭,哭哭哼哼地東撐西抵,
雖然體嬌力弱,也把君王累得粗喘起來。

  白藕笑道:「果然拗手拗腳哩。」當下與碧荷一人一邊把寶兒緊緊夾按住,
將女孩的兩條粉滑玉腿大大分開,托起粉蕊任由君王縱情馳騁。

  碧荷哄道:「乖乖地挨著,只要讓萬歲爺高興了,你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哩。」

  皇帝一下插得正准,棒頭幾將女孩池底的嫩物搗碎,咧嘴道:「對對對!回
頭朕便立刻封你做個才人。」

  白藕對寶兒笑道:「你瞧,萬歲爺已許個才人了,還不快快謝恩?」

  寶兒聞言,咬牙囓齒死忍了片刻,但她畢竟只是十歲出頭的孩子,如何禁受
得起這等恣意逞狂,倏地又哭出聲來:「不要了,奴家什麼都不要了!」壓在股
下的雪白紗裳早已濺了數朵令人觸目心跳的紅梅。

  皇帝袍邊衣角也被鮮血濺濕,見她這般苦楚模樣,心中不禁又惜又憐,稍緩
了數十下,但龜頭觸著女孩那粒生得淺淺的滑嫩心子,週身欲焰愈燒愈熾,大叫
道:「不要也得要了,朕豈能允你出爾反爾!」遂將女孩從榻上抱起,放在懷裡
更加瘋狂地姦淫。

  寶兒嫩蕊初啟,陰內窄緊如箍,如風中細柳般隨男人的顛聳搖來擺去,纖腰
幾似折斷,嬌態惹人之極,可惜那罕世風情只得君王一人領略。

  轉眼又鞭過百十抽,不知是不是痛得狠了,皇帝忽乜見寶兒那兩條細細長長
的白腿猛然收合起來,驀覺渾身大暢,兩手急將女孩的玉股用力按下,莖頭緊緊
刺住陰內的嫩心,朝上發狠揉抵數下,龍精終於奔湧而出。

  寶兒麗目一翻,人已暈厥過去,斜斜歪倒在君王懷裡。

  皇帝心滿意足,抱著昏迷的女孩兒親吻了一陣,方將其放在被堆裡,龍顏大
悅道:「寶兒寶兒,裡邊果真藏著個寶貝兒哩,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吶!」

  白藕把墊在兩人股下的月白汗巾取出,雙手展開,將上面濺染的血梅送與君
王瞧,笑嘻嘻道:「恭喜萬歲爺今兒鮮采新紅,又得了件絕妙寶貝,只不知方才
許過的話兒算不算數?」

  皇帝開懷笑道:「小白藕吶小白藕,你一早便在算計著朕,到底想要什麼?
說吧說吧!」

  白藕撒嬌道:「哪有呀,不過是前些日遇見了個小太監,辦事還算伶俐,不
知萬歲爺能不能把他賞與我?」

  皇帝道:「小太監?呵呵,朕還道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呢,你喜歡哪個,朕都
賜給你。」也不問是哪宮哪館的太監,便接道:「你去找夏守忠,要哪個,只管
跟他討,不過這采瓊閣裡多了個小太監倒顯得有點奇怪哩,嗯……就讓他改做道
士吧,給你這小聖姑當徒弟。」

  白藕心中大喜,臉上卻強忍著不露出來,嫣然朝皇帝盈盈拜下,嬌滴滴道:
「萬歲爺真好,奴家謝恩啦。」

  皇帝眼睛乜著癱在被堆上紋絲不動的女孩兒,舔唇道:「方纔覺得新鮮,耍
得有些過了,不知有沒有傷著她?」

  碧荷喚人取來一條乾淨的大汗巾,曲膝跪於君王跟前,雙手扶起肉棒,捧在
腿上仔細揩拭,笑道:「這麼多血,沒傷著才怪,萬歲爺適才那個狠呀,真真嚇
壞人哩。」

  皇帝道:「她就留在這裡,你們給朕好生調養。」

  白藕趁機道:「這種身懷異寶的女孩子千百人裡邊才有一個,皇上何不下旨
多多採選?不但可教以宮廷禮儀,傳以嬌歌艷舞,充侍後庭,質地上佳的,更可
由我師父哺以丹藥,授與房中秘術,煉成萬歲爺的修行爐鼎,豈非妙哉?」

  皇帝聽得心動,想了又想,忍不住恨聲道:「朕何嘗不願!只是牛清那老東
西始終縛手縛腳的,就說這一次到蘇杭採選吧,還是我叫蔡嘉不可大張聲勢,方
能成功哩。」

  碧荷停了手,雪滑的雙臂如圈套般繞上了君王的脖子,朱唇湊在龍耳邊瞇眼
道:「老骨頭這麼可恨,皇上何不下道聖旨叫他告老還鄉?到那時呀,萬歲爺想
怎麼樂就怎麼樂,看誰再敢多管閒事!」

  皇帝聽得臉上陰晴不定,時而繃嘴時而咬牙,良久之後,突如射了精似的萎
靡下來,哆嗦道:「動不得他動不得他,他手裡有先皇賜與的勸賢鞭啊……」

  旁邊雙美銀牙暗咬,怒目盯著面前垂頭喪氣的大肥豬,真恨不得立時把他閹
了。

     ***    ***    ***    ***

  寶玉見沈瑤躍下樓去,趕忙飛步追隨,疾奔中又聽遠處傳來一聲長嗷,震得
心魄俱動,不禁白了臉,心忖:「到底是什麼怪物?叫聲就這等駭人。」

  轉眼奔至岸邊,那島心的碧玉閣樓發出的光亮已弱,四下模模糊糊地瞧不清
楚,聽沈瑤叫道:「兜兜!是你麼?你在哪裡?」

  昏暗中有個女子哆嗦叫道:「小姐?小姐!快救我!」寶玉與沈瑤趕忙循聲
摸索過去,見前面亂石間似有個人,待走近一瞧,果然是兜兜,衣裳濕透渾身癱
軟,面上儘是驚怖欲絕之色。

  沈瑤搶上前扶住她道:「怎麼了?你受傷了?」

  兜兜搖搖頭,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前邊的水面,胸口劇烈起伏,道:「這兒
果……果然有……有……」

  沈瑤道:「別著急,你慢慢說,有什麼?」

  兜兜用力吸了口氣,終於說出接下的話來:「龍!這兒有龍!那……那五條
神龍的傳說果然是真的。」

  寶玉一聽,嚇得不住往水面亂望,心道:「原來是龍!難怪能發出那樣的叫
聲。」

  卻聽沈瑤道:「世上哪裡會真的有龍?你真的瞧見了?莫不是蛇吧?」

  兜兜毫無懷疑地用力點頭道:「真的,是真的,只有龍才有那麼長那麼大,
它一直在水裡邊追趕我們,游得好快!」

  沈瑤道:「我們?你跟焦伯伯他們在一起?」

  兜兜道:「嗯,蔣叔叔原先拉著我,後來就被那條龍衝散了。」

  沈瑤立起身,對寶玉道:「你先扶兜兜去那閣樓裡休息,我瞧瞧焦伯伯他們
有沒有在附近。」

  寶玉道:「不……不,我跟你一起去找。」

  沈瑤見他面有驚懼之色,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忖道:「他雖害怕,卻不放心
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心中一甜,嘴角彎起,微笑道:「好吧,那我們先找找,
待會再一起回去。」

  寶玉向她走去,兩人不約而同伸出手,剛要牽在一起,猛聽「嘩啦」一聲大
響,沈瑤背後突然掀起數丈高浪,千萬滴水珠中現出一條銀白色的巨影來……

  沈瑤聽到聲響,急轉過頭去,頓見一個猙獰非常的怪首直撲過來,眨眼已襲
至面前,倏地張開一張血紅腥臭的巨口,現出上下兩對如鉤的尖牙,中心一條暗
赤色分叉長舌,與印象中的蛇頭十分近似,只是全部都放大了數倍而已,女人天
性怕蛇,何況是這等駭人異象,渾身驀地一麻,整個人都僵住了。

  寶玉大驚,不及多想便奮力撲出,抱住玉人急往旁邊滾開。

  那怪首一擊落空,在半空轉了個彎,如影隨形直跟過來,沈瑤這才看見它下
邊的身子,竟有樑柱般粗,前端紋色也如蛇腹,只覺一陣極度的噁心,渾身酥麻
無力,只想躲在男人的臂彎內永遠不再出來。

  寶玉其實也驚得無以復加,但見兩個女孩均嚇得花容失色動彈不得,只有鼓
起勇氣挺身而出,雖抱著沈瑤,腳下卻絲毫不慢,死命往島中央的閣樓奔逃去。

  那銀色巨怪連撲幾次皆沒襲著目標,不知是不是惱了,突然回首轉向癱軟在
亂石間的女孩。

  兜兜見那巨怪口中長信如鞭甩舞,目露凶光地緩緩逼向自己,只唬得香魂出
竅,腦瓜裡邊一空,雙手摀住眼睛拚命大叫起來。

  寶玉已奔出幾十丈遠,聽見後邊傳來的尖叫聲,不由一怔,腳底立時慢了下
來。

  沈瑤也有氣無力道:「兜兜,兜兜她……她……」她與兜兜雖為主僕,但不
知一起經歷過了多少風雨,感情早已如同姐妹,因此驚駭中仍掛念著對方。

  寶玉駐足停下,見懷內的小仙子眼中淚水盈盈,猶豫了一下,腦海裡浮現出
兜兜那張可愛的俏臉來,忽咬咬牙,放下沈瑤,對她道:「別著急,你在這兒等
著,我回去看看。」

  沈瑤想不到寶玉竟有如此勇氣,微微一呆,已見他掉頭奔了回去,原本還覺
得這心上人有點懦弱,此際觀感盡改,心中既歡喜又擔憂,突記起手中的湛瀘神
兵來,深吸了一口氣,拔出劍也往回奔去。

  寶玉奔回岸邊,見那怪物正如巨柱般向兜兜撞去,趕忙疾撲過去,從亂石中
搶出女孩,凌空翻滾出去。

  那怪撲擊落空,將一塊大石撞得四分五裂,惱火中掉過頭來,宛如驚虹般直
追寶玉,這次大有絕無善罷甘休的架勢。

  兜兜以為必死無疑,這倒不是很怕,但想到被那怪物咬進嘴裡的情形,不禁
心膽俱裂,忽覺被人抱起,「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喚道:「小姐,是你麼?」

  寶玉喘氣道:「兜兜不哭,是我。」腳下絲毫不敢停頓。

  兜兜睜眼一瞧,脫口詫道:「倒霉蛋?」萬想不到救起自己的竟是這個心目
中既好色又懦弱的小公子,絕處逢生之餘,只覺他懷中暖和如春,真是世上最好
的地方,雙臂緊緊摟住他脖子,玉頰暈紅輕嚶道:「你……你原來………原來這
麼……這麼勇敢的。」

  寶玉素來相信天地間有鬼神,自然也信這世上有龍,雖說身後尾隨的怪物無
須無角無足無爪,跟傳說中的龍不太一樣,但體形這般長巨,叫聲這等嚇人,多
半就是龍無疑,慌不擇路中驚得面青面綠,哪裡還能聽見兜兜的話,顛簸中胸口
流入的氣息突然一岔,奔勢登時頓滯下來,如影隨形的怪物剎那逼近,長信似乎
已觸到了脖子上邊,眼睛一閉,心道:「這下完啦!」

  所幸沈瑤已趕到,見狀大驚,握著湛瀘飛身躍起,一招「銀蟾吐彩」疾刺怪
物。

  那巨怪似有靈性,竟識得沈瑤手中神兵的厲害,電光石火間在半空中彎曲避
開,丟下寶玉和兜兜,有如銀河倒掛般從另一個方向直撲沈瑤。

  沈瑤十分害怕,力道與速度都大打折扣,連刺數劍皆盡落空,整個人反被逼
得踏到水裡去。

  寶玉這才瞧清了那條銀色怪物的全貌,長度竟然有四、五丈長,體型雖然無
比長巨,動作卻絲毫不見遲緩,居高臨下連連兇猛撲擊,沈瑤已呈明顯的不支之
象,心中大急,卻不知如何才幫得了她。

  沈瑤手忙腳亂地招架,從前所學的精妙笛招竟連一式也想不起來,慌亂間臉
上突被那怪物口中的流涎濺到,只覺粘黏滑膩,又有奇腥無比的惡味襲入鼻中,
噁心得差點當場嘔吐出來,躲閃稍緩,左肩已被怪物的身體抽撞到,衣服登時給
鱗片掛去一大塊,整條胳膊酸麻如折,湛瀘寶劍脫手飛出,遠遠地墜入水中。

  寶玉大驚,忙放下兜兜,飛步急奔去救。

  沈瑤花容慘白,危急中躍出水面,右手舞出白蓮幻掌中的最厲害的一招「荷
影千疊」,接連數掌皆擊在怪物那滑不溜手、硬如鐵石的身上,這掌勢看似輕盈
飄渺,卻曾重挫過武林中無數內外家好手,誰知這次竟然半點無效,怪物仿若不
覺,依舊飛舞如梭,反將她扯帶得東倒西歪空門大露。

  寶玉見那怪物揚首蓄勢,猛一頓挫,宛若銀色巨鑽般直投沈瑤懷中,想起剛
才那一塊被撞得四分五裂的大石,腦瓜中「轟」地一響,渾身血液驟湧上首,大
叫道:「不要!」人已飛撲過去,身子擋在沈瑤前面硬生生地挨受撞擊。

  沈瑤瞧見,心膽俱裂,也大叫:「不要!」但聽「啪」的一聲悶響,寶玉已
重重撞在自己身上,兩個一起墜入湖中,濺起千萬點水珠。

  寶玉有如被巨石砸到,只覺百骸俱散五臟皆碎,在水中模模糊糊見沈瑤伸手
過來,眼看就要觸到,誰知身上一緊,整個人已離她遠去,聽得「嘩」的一聲大
響,視線倏地脫出水面,竟如騰雲駕霧般高高地升上半空,俯瞰見了島心那座散
發著幽幽碧暈的閣樓……

  兜兜見兩人被怪物撞落水中,正在驚惶,突見那怪物從水面冒出,宛如一道
銀流般直衝空中,身子竟然捲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寶玉,頓時整個人都嚇蒙了。

  沈瑤瘋了似地再次躍出水面,皓臂一甩,繞在腕上的黑綢倏地飛出,在空中
纏住了寶玉的腳踝,那銀色怪物覺察,身子一剪,登然也把她從水裡拽出,疾速
橫拋向岸上的一塊大石。

  沈瑤猶不肯放手,突聽「哧喇」一聲,綢帶已從中撕裂斷做兩截,她重重地
摔在石面上,顧不得週身血氣翻騰,跳起來又要追去,誰知腳下一軟,整個人不
由自主跪坐於地。

  那條銀色怪物長嗷一聲,似乎在嘲笑對手的不自量力,捲著寶玉從空中重新
扎入水中,這次居然完全潛沒,再沒有半點動靜,水面波瀾漸緩漸柔直至平復,
彷彿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場惡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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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紅樓遺秘》 第六十八回 人玉歸一

  


沈瑤兩眼發直呆呆地瞧著水面,突然「哇」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來,染得
前邊亂石俱赤。

  兜兜奔過來,扶住她急道:「你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

  沈瑤怔怔地流下淚來,喃喃道:「他……他不見了。」

  兜兜也十分傷心,望向水面道:「他是為了救我,他要是不轉回來就……就
不會……不會弄成這樣了,都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沈瑤淚水一注注湧出,搖頭道:「是我是我!要不是我鬧他帶我到這兒來,
就什麼事都沒有,他現在仍好好的呆在家裡,依舊錦衣玉食前程似錦,說不定將
來還要做大官的,可……可如今……如今……」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

  兩人均覺是自己害死寶玉的,相擁痛哭。

  片刻之後,沈瑤忽收了眼淚,對著水面平靜道:「寶玉,你別怕,我不會丟
下你,讓你獨個兒留在這裡的。你不是說如果回不去了,我們便留在這裡做神仙
麼?那好,你喜歡這裡,我便留下來陪你。」說著立起身來,舉步往岸邊走去。

  兜兜吃了一驚,忙跳起來追上抱住她,顫聲道:「小姐,你要做什麼?」

  沈瑤淡淡道:「我要留在這兒陪他。」

  兜兜死死抱緊她,哭道:「你別這樣,你不能這樣,我們還要去尋老爺和太
太呢。」

  沈瑤輕聲道:「已經找五年多了,連一點音訊都沒有,希望怕是不大了,如
今他又離我而去,這世上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兜兜睜大眼睛道:「你們……你們……」

  沈瑤道:「他幾次捨命相救,不管是有意還是湊巧,貪戀我的容貌或其它,
在我看來,這便是緣份,他說過與我在一起,死也無妨,我也許諾來生要去尋
他,現在正好踐諾。」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與寶玉初遇的那一刻,他忽然從
車廂裡伸出手來,輕輕拿掉沾在自己頭上的楓葉,記得當時好羞好惱,如今回想
起來卻覺得好甜好美,甜美得心頭陣陣發酸。

  兜兜終於明瞭她小姐的心意,也止了哭,用手兒抹了抹眼淚,點頭道:「那
好,小姐要陪他,我要陪小姐,況且他也救過我,我都應該服侍他的,咱們一起
留下來吧。」

  兩人不再言語,牽著手慢慢往水裡走去。

     ***    ***    ***    ***

  寶玉被那條銀色巨怪捲住帶入水中,往深處一直沉去,神志已陷入半昏迷
中,忽想起從前的一個夢來,他與可卿從仙闕中出來,攜手遊玩到一條名叫「迷
津」的黑色大河邊,當時也有一個怪物將他拖入水中,心裡昏昏沉沉思道:「莫
非這還是夢,又掉入了那迷津之中?老天爺呀,快點讓我醒過來吧!」誰知這次
非但不能清醒,身上的壓力反而越來越重,彷彿給一條粗巨的鐵鏈緊緊地捆綁
住,而且還在不斷地絞緊,箍得他骨頭似裂幾欲窒息。

  原來這條銀色怪物並非是龍,而是一條數百年的巨蟒,原本生活在苗疆的沼
澤之中,後被丁翊捕獲馴伏,放養在這地底守護寶庫,專門用來殺死一切入侵活
物,它如其他蟒類一樣,習慣先將獵物絞斃,然後再整個吞食。

  寶玉呼吸漸窒,眼前金星亂冒,種種幻象滋生而出,已至生死一線之際,正
痛苦不堪間,突覺胸口一股暖流注入,頓然舒服了些許,神志也清楚了一點,好
比那溺水之人在絕望中抓住了根稻草般,心神忙移去胸前,立覺那暖流又盛了一
些,一縷縷由心口流往別處,充盈著肢體抵抗如山的壓力。

  他之前幾次感受到那奇怪氣流,皆懵懵懂懂的沒留意是從何而來,此際被那
巨蟒捆著,那塊通靈寶玉緊緊地壓在胸口上,彷彿與心臟直接貼在一起,彼此正
交融呼應,腦海靈光一閃:「莫非是它?」當下凝神去感應通靈寶玉,立時有如
氣脈通連,大股大股的暖流洋洋灌注過來,週身更是舒服,訝異又思:「這玉隨
我與生俱來,的確有些蹊蹺,上邊寫著除邪祟療冤疾,難道真的是有這種奇
效?」回想起來,果然幾次危難之時都曾得到那奇怪氣流相助,愈覺不可思議。

  銀色巨蟒力量奇大,從前在苗疆時輕易便能箍死一些諸如野牛、巨蜥等大型
動物,豈料此次不但許久沒能令獵物窒息,反而感覺到了抵抗,一種奇怪的力量
正不可遏制地散發出來,驚惱之下,更使盡混身力氣,欲將寶玉絞個粉碎。

  那力道何止千鈞,而且還有水底深處的巨大壓力,寶玉又從舒服轉為難受,
急忙拚命凝思胸口的通靈寶玉,只覺暖流愈來愈急,也愈來愈熾熱,內裡漸漸變
得一團火燙灼烈,而外邊的湖水卻是冰冷透骨,無比的難挨。

  過不一會,寶玉通體如焚,那通靈寶玉所發的真氣仍如江河決堤般從心口洶
湧灌入,不能自主地充盈全身,四肢百骸似欲脹破,整個人如陷夢魘之中,心智
又漸轉模糊。

  銀色巨蟒也感覺到了異樣,只覺緊捆住的獵物居然變熱了起來,這可是它從
未遇過的經歷,在水中一擺長尾,又往更深處潛去,直至觸到湖底方止。

  此時已深達數百米,水壓奇大,加上巨蟒那重逾千鈞的絞力,若是別人早就
四分五裂屍骨無存了,但寶玉體內的通靈真氣卻反而愈來愈盛,始終充盈身體的
每一寸地方,幫他抵禦著體外的一切壓力。

  寶玉咬牙死忍,終於挨不過這煉獄般的煎熬,只覺天地間再沒有什麼會比這
一刻更加難受的了,心中迷迷糊糊地大叫:「不要了!不要了!就讓我死掉吧!
快讓我死掉吧!」殊不知,他在這絕無僅有的情況下已到了水火求濟、龍虎交會
的大關頭,正是武林中練氣之士突破任督二脈的最關鍵的時刻。

  銀色巨蟒只覺所捆獵物越來越熱,周圍的水都有些滾燙起來,絞縮也越來越
感吃力,正在駭異,倏地一股巨力從中心爆發出來,烈如火藥炸開,登時震得它
腑臟似碎,怪嗷一聲甩開了身子,搖搖晃晃地慢慢伏到湖底的沙地上,不知是死
是活。

  寶玉正在痛苦的極限上掙扎,驀感一道巨流閃電般貫穿了身體,所有煩悶焦
灼皆隨之消逝無蹤,心神忽似進入了另一個神秘天地,某種無比奇妙與動人的莫
名感覺油然而生,緊接著身上一鬆,銀色怪物已放鬆漂開,整個人頓被水的壓力
擠托升起,迅速往上浮去……

  原來天造地設機緣巧合,寶玉已無意中打通任督二脈,終於同與生俱來的通
靈寶玉真正地融為了一體。

     ***    ***    ***    ***

  世榮偷偷溜進萬花結界,憶著凝露所教之法,轉過無數面花牆,終於到達了
花陣中心的琳宮華室。

  此時正值午後,四下皆安靜無聲,他躡手躡足悄然進入,偶遇看守的道僮,
便閃避繞開,查探了近十間房屋,卻無絲毫收穫,心中思忖:「妖道布下奇陣把
守此處,必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只是這裡房屋甚多,一間間查探需時太
多,待到妖道回來,那便麻煩了……」旋又念道:「反正就要逃出宮去了,捉個
小僮來拷問又何妨?」

  正在猶豫,忽聽有人道:「長老在宮中布下這個大陣,狗皇帝不生疑麼?」
接著另一個女聲嬌滴滴道:「那蠢物如何曉得內裡玄機,我師父完成此陣之時,
曾請他過來遊玩,結果迷得他如癡如醉,還連誇我師父博學多廣巧奪天工,為他
宮中添多了一道奇景哩。」

  世榮正在一間大屋中,聽腳步聲似往這邊過來,眼見避出不及,趕忙閃身躲
到屏風之後。

  聽得推門聲響,兩個齊步進來,先前那人哈哈笑道:「看來那蠢物氣數已
盡,龍椅坐將不久矣。小紅蓮,你師父急著要本座入宮,卻怎麼還不現身?」

  世榮暗暗奇怪:「紅蓮?她方才不是去迎駕了麼,怎會這樣快就回來?」

  紅蓮道:「聖使莫怪,狗皇帝適才突然過來,帶了一幫新採選的幼女,要我
師父幫他品鑒,因此師父只好命我來見您了,你……你不樂意麼?」說到後邊,
語氣中竟露出一絲曖昧。

  世榮聽到這裡,心中突地一跳:「聖使?莫非就是上次在藏錦塢跟妖道說話
的那個龍象聖使?無怪聲音似曾聽過。」

  原來那男子正是白蓮二使之一的龍象聖使平擎岳,聽了紅蓮的話,哈哈笑
道:「樂意樂意,樂意極了,回頭我定好好謝你師父。」

  世榮悄悄從屏後探頭望去,正見一個道袍男子笑嘻嘻挨近紅蓮,年紀約在四
十左右,國字臉,虎背熊腰,身型十分高大。

  紅蓮神情嬌媚,雙手似要推他,笑道:「那也不用,聖使請站穩,若是一個
不小心跌倒在奴家身上,那可受不了呢。」

  原來宇文長老這三個淫浪女徒在未入宮前,早已同教中許多人有染,平擎岳
便是其中之一,此時哪會吃紅蓮那一套,一把強行抱住,把嘴往她臉上亂香,哼
聲道:「你這小妖精莫不是忘了厲害,倒跟本座正經起來了!」

  紅蓮身子發軟,顫聲道:「壞人,你在外頭逍遙自在,可曉得人家宮裡邊有
多苦麼?」

  男人把她抱在懷中輕聲哄道:「知哩知哩,這不是來陪你了麼?長老已跟狗
皇帝說我是他的師弟,最近雲遊至此,往後我十天半月便能入宮一次,會你的時
候可多了。」

  紅蓮粉臂猛摟住他脖子,驚喜道:「真的?」

  平擎岳抱著她往太師椅中一倒,笑道:「哄你是狗兒,嘖嘖嘖,我的小紅蓮
身材越來越好了。」一手捏握她蠻腰,一手已摸到她粉股之上。

  紅蓮從前面首極多,入宮後除了宇文長老一月一次的「講經傳道」,餘下便
是皇帝那半饑不飽的偶爾臨幸,內裡早已如饑似渴,此際被老情人一撩,週身立
時慾火如焚,但因牽掛著師父交待的要事,只得強駑心猿意馬,嬌喘吁吁道:
「先辦正事要緊,師父要我拿兩樣東西交與你帶回教中去。」

  世榮一聽,耳朵立豎了起來,心忖:「龍象聖使在白蓮教中地位極尊,須由
他親自帶回去,必非尋常之物。」

  平擎岳色迷迷地繼續尋幽探秘,放在婦人後邊的那隻手隔著羅裙深深陷進股
心裡去,心不在焉道:「除了『九轉千瓊丹』,還有一樣是什麼?」

  紅蓮微感花底黏濕,心知這般鬧下去,便難再做其它,奮力從男人懷裡掙逃
出來,風情萬千地扶了扶頂上烏雲,膩聲道:「你等會兒,我去拿。」

  男人著惱,坐在椅中氣喘呼呼道:「急個啥,待會再去取不成麼?」

  紅蓮蝶兒般飛向裡間,掀簾時猶回頭妖媚地撩了男人一眼,嬌笑道:「待會
就不知東和西了。」

  屋中一時靜了下來,只餘男子粗濃的喘息聲,世榮心知此人的大力龍象功獨
步武林,立在屏後閉息凝氣,不敢弄出絲毫聲響。

  不過片刻,便聽紅蓮從裡間出來,走至男人身邊道:「師父再三叮囑,這兩
樣東西重要之極,萬萬不可有失。」

  龍象聖者接過,見是一隻深紫色葫蘆和一隻卷軸,他將葫蘆放在旁邊桌上,
拿起卷軸問紅蓮:「這是什麼?」

  紅蓮道:「你瞧瞧不就知了。」

  男人將她拉在腿上坐了,拉松絛帶打開卷軸,瞧見起首題字,愕然道:「西
南密奏?」再瞧了稍許,神情漸漸凝重,又道:「是馮左庭的軍報?」

  紅蓮嬌聲道:「對啦,是不是好東西?」

  世榮心頭遏不住地狂跳起來,當下聚功於耳,凝神聆聽。

  龍象聖使道:「這麼絕密的東西,長老是如何弄到手的?」

  紅蓮道:「說來話就長了,簡而言之,馮左庭因為西南壓力漸大,屢次上書
朝廷,要求增強西南駐軍的實力,在牛清那幾個老傢伙的鼎力支持下,時至年
初,狗皇帝終於答應給馮左庭增加五個營的編制,從各省徵募了六萬多軍士調去
西南供他指揮,又從各種稅賦中抽出三百八十萬兩銀子撥與他使用,於是馮左庭
整部在西南重新佈置,直到兩月前才大致完成,兵部催促他把最新部署呈報上
來,因此便有了這一份西南密奏。」

  平擎岳只覺不可思議,宇文長老雖被皇帝尊封為國師,但國師並非事朝大
臣,不可能接觸到這等絕密的軍報,奇道:「難道兵部有人肯把這份軍報送與長
老瞧?蓮華丹的威力有這麼大?」

  紅蓮笑道:「雖然兵部有許多人想要蓮華丹,但這誅連九族的大罪還是無人
敢犯的。」

  龍象聖使手捏美人腰肢,催促道:「快說快說,莫急你男人!」

  紅蓮「哎呀」一聲,打了男人的手背一下,嬌嗔道:「放手!你是誰的男
人?這份軍報是從狗皇帝那兒搞到的。」

  龍象聖使道:「這就更奇了,狗皇帝竟昏庸至此?長老要看,他就給了?」

  紅蓮道:「當然不是,但狗皇帝的確昏庸無明,那日在上書房,他只聚精會
神地玩看我師父送的採補經書,而這份事關重大的軍報卻隨手丟在案頭。」

  平擎岳笑道:「長老便給他來個順手牽羊?」

  紅蓮點頭道:「我師父連夜抄下了這一份副本,第二天悄悄把正本送回去,
狗皇帝居然半點不知,直至昨日兵部尚書親自請奏,狗皇帝才記起有這麼一個奏
報,看沒幾眼便草草批閱,丟還兵部去了。」

  龍象聖使展軸又看了一會,見馮左庭在南疆的兵力、建制、補給等部署無不
記述得詳盡備至,後邊還有數幅地圖相輔,標明軍營、兵種、糧倉各部位置,越
瞧越是心喜,連聲叫道:「好!好!好!笑鎮南天馮左庭是朝廷不多的幾根頂梁
柱之一,我教欲謀天下,遲早要與他較量,這份軍報到時定能幫上大忙,長老又
立一大功矣!」

  世榮聽得渾身皆熱,原來聖門早就在南疆發展實力,暗中組建了一支近十萬
人的軍隊,由聖門中的另一個不世奇材陳見羽經營統領,數年來,已悄然吞掉了
當地幾個較強的土著族群,而馮左庭擁重兵坐鎮昆明,眼下已成了最大的絆腳
石。

  紅蓮嬌聲道:「你如能將這兩樣東西穩妥地帶回去,功勞自然也不小,到時
候可別把人家忘了。」

  龍象聖者大笑道:「忘不了!忘不了!小蓮兒,本座先賞樣好東西給你。」
把卷軸放在桌上,起身將婦人反壓入太師椅中,一手探到下邊松衣解褲。

  紅蓮嬌軀酥軟,如何不知他要賞什麼東西,吃吃笑道:「不要!誰稀罕那壞
東西!」雙臂卻如蛇般纏上了男人的脖子……

  世榮赤眼盯著桌子上的卷軸,心中突突狂跳:「見羽雖然用兵如神,但因兵
力懸殊,始終不敢去碰馮左庭,若能得到這份絕密軍報,說不定見羽便能憑此撼
動馮左庭,在西南打開局面,為我聖門問鼎中原打下根基。」

  此時,太師椅上的男女已顛鸞倒鳳起來,紅蓮外邊的玄葛道袍滑落下來,露
出半邊滑雪雪的削肩,貼在男人頸間不住揉動,聽她哼吟道:「這椅子硬梆梆的
好……好硌人,抱人家到……到裡邊去吧,有……有床……快……快啦……」

  世榮心中急催道:「快去快去,但那只卷軸千萬要給我留下來!」

  誰知男人嘴裡應了,卻仍按著婦人大開大合地聳弄,絲毫沒有把她從太師椅
上抱起來的意思。

  紅蓮嬌聲不住:「你壞!你……你壞!弄死人了,噯呀,腿……腿要……要
斷了!」

  世榮偷眼望去,原來男人正把她那對瓷器般的美腿大大分開,用肘緊緊壓在
兩邊的扶手之上,真似要將之拗斷一般,瞧著瞧著,不由有些口乾舌燥起來。

  平擎岳喝道:「別喳喳呼呼!先丟一泡出來,爺若爽了便抱你進去。」但見
他胸臂上的肌肉塊塊墳起,抽聳之勢如那猛虎下山,真似欲將婦人洞穿方快。

  紅蓮嬌軀越滑越低,整個人幾陷在椅內不見,只聽她婉轉嬌啼道:「不丟不
丟,就……就不丟!你……你有……有本事就把人……人家弄出……出來,哎
呀!頂著了,就……就那兒呀……哎呀!我……我……」

  又熬了一會,世榮心中愈來愈是焦灼,暗忖道:「這對狗男女怎麼還不進裡
間去!再等下去,弄不好妖道也趕回來了,到那時,就連脫身都成問題。」思量
片刻,險念漸生,終於暗下了決心,默默調息數周,待得真氣盈然流蕩全身,倏
地足底一頓,人已無聲無息從屏後飛出……

  太師椅上兩人正難解難分,你吁我喘間眼角似有什麼閃了一下,那龍象聖使
極為機警,扭頭朝旁邊的桌上望去,猛見卷軸同紫葫蘆皆已不見,登時驚得蹦了
起來。

  紅蓮突覺男人抽身離去,頓覺一陣極度難過,大發嬌嗔:「做什麼呀?恨死
你了!」如絲媚眼順著男人的目光乜到桌上,剎那也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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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秘》 第六十九回 南疆六魅

            第六十九回  南疆六魅

  龍象聖使反應極快,怒喝道:「你不是說這萬花結界外人決計進不來麼?」

  紅蓮也是又驚又怒,「我怎知道,還不快追!」兩人皆知丟失這兩樣東西非
同小可,奪手扯了外袍套在身上,一前一後從屋內疾追而出。

  世榮一手提紫葫蘆一手握著卷軸,默憶著凝露所教之法在萬花結界中急奔,
過不片刻已聽後邊有人追來,心忖道:「這萬花結界的穿行之法我終歸不如那妖
女熟悉,依此下去,非被他們追上不可。」當下再顧不得許多,運功強行從花牆
中突破出去,但聽細碎的鈴聲四下傳盪開去,果如凝露所說花牆中藏有許多報警
的傳聲鈴鐺。

  紅蓮飛奔中凝耳聆聽,指向某方道:「往這邊,那廝定是破牆而出了!」

  平擎岳腳下絲毫不停,沉聲道:「方纔居然沒發覺他,此人功力只怕不在我
之下。」

  紅蓮道:「宮中高手雖多,但有此修為的,恐怕…恐怕只有那四張面具…」

  龍象聖使哆嗦了一下,恨聲道:「四大聖衛?該死該死!那兩樣東西如果奪
不回來,我平擎岳也甭回聖教了!」

  紅蓮氣哼哼道:「誰叫你正經事不先辦,適才拿了東西就滾也沒這些事!」
她雲發半墜衣裳凌亂,兩隻玉峰晃蕩不住,疾奔中撩人非常。

  男人顧不得跟她鬥嘴,咬牙切齒道:「待我追回東西再肏死你這騷蹄子!」

  世榮疾奔中聽得四面八方人聲沸揚起來,知是那些鈴聲已經驚動了宮中的侍
衛,心念急轉,猛想起皇宮北面的小瑜山通連外界,急忙調頭往那邊飛馳而去。
途中遇見數隊侍衛,卻如何攔得下他,片刻後,終於奔逃上了林木鬱鬱蔥蔥的小
瑜山,心中稍稍放寬,「這裡地勢複雜林木茂盛,即使再有幾隊侍衛包抄,諒也
留不住我了。」

  突然前面閃出數名墨袍侍衛,手中兵器各不相同,站位也甚妙。世榮眼見繞
不過去,心中不敢大意,當下將卷軸藏入懷中,把紫葫蘆繫在腰上,暗運月華精
要第一層的功力,倏施展出得意的小擒拿手朝敵人襲去,盡求以最快的速度解決
阻礙。

  原來這些墨袍侍衛號為黑衣衛,乃皇宮侍衛中級別甚高的一類,總數不到百
名,個個武功高強,若是去到江湖之上,至少也算一流好手。

  但世榮武功已臻絕頂境界,身形疾如鬼魅,只一個照面,便將為首之敵的手
臂格斷,反抓又將一人的銅錘劈手奪下,順勢甩起,立把他砸得腦漿迸流。

  右邊另一個黑衣衛不敢近前,只把手中長槍遠遠搠去,使的卻是楊家槍的套
路,招勢既穩又狠,不知在當中浸淫了多少年的功夫,誰知對方卻一閃而逝,斗
然間已欺懷而上,還不及出聲,脖子便被擰斷。

  餘人大驚,皆知眼前這小道士乃生平未遇的強敵,一齊疾退數步緊守門戶,
望著那個斷了脖子的同伴慢悠悠軟綿綿地倒下,個個心中萌生出逃意。

  世榮見露出空檔,飛步一穿而過,倏聽後邊有人暴喝:「給我站住!」原來
經這稍稍一阻,龍象聖使與紅蓮已追近前來。

  世榮功力尚未全復,心中頗憚這名震江湖的白蓮使者,哪肯與之無謂糾纏,
仍默不作聲往前疾奔。

  紅蓮見只有十餘步之距,探手從衣內摸出一把細丸,兩指夾住一顆,倏地朝
前彈出,正是她的獨門暗器「血蓮子」,其上喂有劇毒,不知已有多少江湖人物
折於此物之下。

  世榮聽得背後細物破空之聲,忙往左斜衝出,剛剛避過,又有一顆襲至,只
好再次折向躲閃。

  兩下頓滯之後,龍象聖使又追近了數步,心中估了估距離,暗將功力提起,
突然「咄」地一聲沉喝,醋缽大的拳頭猛朝敵人背心擊去。

  世榮聽腳步聲明明還有數步之遠,怎料倏地一股巨力破空襲來,心中一驚:
「這廝的拳勁竟能隔空打人!」急向前撲出,卻已遲了一霎,通體一震,腳步虛
浮了起來,風箏似地跌飛出去,所幸撲勢卸去了不少拳勁,且有月華精要的氣勁
護體,才未受傷。

  紅蓮飛身掠過,將他去路封住,嬌叱道:「你是何人?居然穿著我採瓊閣的
衣服!」

  世榮顧不得週身血氣翻騰,垂著頭將一截袖子撕下包在臉上,才直起身來,
仍然默不作聲。

  龍象與紅蓮見狀,心中稍放:「他身上穿著道僮衣裳,這時又包起臉來,顯
然是怕人瞧見他的相貌,看來八九不是宮中之人。」

  平擎岳森然道:「放下東西,或可留你全屍!」只見他衣袍獵獵鼓起,如風
灌其內,氣勁已潛然鎖住敵人各處。

  世榮絲毫不敢大意,運起月華精要的第二層凝神以對,他曾聽過關於此人的
種種傳言,至今已有近百名白道高手敗在他的手底下,據說大多只挨了一拳。

  何況旁邊還有個實力不明的紅蓮。

  紅蓮又問:「你是何時混入采瓊閣裡的?受誰指使?」她心中最擔心最忌憚
的便是鎮國公牛清,如果那老骨頭已盯上采瓊閣,問題可就大了。

  世榮仍靜如處子,眼皮低垂。

  平擎岳用氣機一番試探,竟絲毫感覺不出對方的深淺,不由暗暗詫異:「此
人定然不簡單,宮裡怎會突然冒出個這樣的扎手貨?」

  紅蓮叱道:「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哩,待本聖姑擒下你再問!」她倏地將
手中所餘的「血蓮子」盡數打出,跟著身形一展,十指如鉤般朝世榮撲襲過去。

  世榮左騰右挪,仿似堪堪避過那蓬血蓮子,忽查敵人欺近,忙展臂格擋。

  紅蓮見他躲避得吃力,這一招架,更顯倉促,一連數爪照其頭頂擊落。

  世榮又急封上方,身形浮動,已隱約露出忙亂之象。

  誰知紅蓮這幾爪皆為虛招,乜見敵人中誘,雙手皆封阻上三路,腹下終於閃
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破綻,心中暗喜:「你還不慘!」一爪已無聲無息從底下悄
襲而去,卻是她的成名絕技「枯血爪」,其上凝著道家秘功「小玉爐」的氣勁,
中者穿皮碎骨,血流難止。

  旁邊的龍象聖使凝目細觀,本待瞧出敵人的深淺後再出手,卻見世榮一上手
便落入紅蓮的調子,總覺哪裡不妥,突掠見他眼睛冷冷地斜睨紅蓮正欲偷襲的地
方,心中一驚,急喝道:「小心有詐!」蓄勢已久的鐵拳迅若奔雷般飛擊而出。

  紅蓮眼見就要挖中敵人的腹部,猛聽龍象大叫示警,不禁一凜,方想躍開,
陡然間左右腕上幾乎同時一緊,身形頓滯,心中暗叫:「不好!」劇烈的疼痛已
從臂上傳來。

  但聽「啪啪」脆聲響起,緊隨著便是紅蓮的慘呼聲,原來世榮已用小擒拿手
將她兩腕硬生生拗斷。

  平擎岳飛拳已至,強大的氣勁帶起一陣烈風,籠罩了目標的全身。

  世榮以一對二,心知對方乃白蓮教中的一流高手,而自己的內傷尚未痊癒,
若不想辦法先廢掉一個,恐怕討不了好,因此與紅蓮甫一交手便使詐示弱,巧妙
地露出一絲破綻,終誘得她輕敵冒進,一舉重挫敵人。正暗自得意,突見龍象襲
來,速度與勁道皆十分驚人,一下子即封住了種種閃避逃遁的可能,心中微悚,
急中生智,捉起紅蓮迎頭送去。

  平擎岳怎捨得傷及這千嬌百媚的老相好,步子一頓,雷霆萬鈞的拳勢竟然說
收便收,改從另一側勾擊。

  世榮立知此人武功遠在紅蓮之上,心中暗暗凜然:「果然是白蓮教的頂級人
物,名不虛傳矣。」急將紅蓮轉向拋出,阻了敵人一霎,身子也終於脫出攻擊范
圍。

  龍象聖使接住婦人,顧不得看她傷勢,又揉身搶上,拳勢緊緊鎖住敵人,生
怕他趁機逃逸,那兩樣事關重大的東西就此失去。

  世榮見他十分機警捷迅,始終尋不著脫身機會,正感頭痛,又聽不遠處有幾
聲長長呼嘯,原來是那幾名黑衣衛在招人援手,心中微微焦灼起來:「若待大批
禁衛趕至,那便麻煩了。」

  紅蓮痛得雙目垂淚,耷拉著雙臂搖搖欲墜地跌退十幾步,靠在一棵樹前朝龍
象怒吼道:「快替我廢了他!我……我的手全……全斷了,嗚……」

  龍象喝道:「閉嘴!」原本鼓起的衣袍忽而垂下,似乎在將功力散去。

  世榮暗覺奇怪,倏見他又一拳揮擊過來,動作看似凝滯,卻不知怎麼就到了
跟前,立知這拳非同小可,若要閃避怕是就此落入下風,心中又急欲脫身,忙將
月華精要提升至第三層,飛掌迎出。

  孰料大錯鑄就,兩人拳掌相接,只聽得一聲悶響,龍象聖使只是往後退開三
步,世榮卻覺對方的巨力有如泰山壓頂般直迫過來,整個人頓時跌飛出去,口中
同時嘔出大蓬鮮血來,在空中灑出一抹艷麗的赤紅軌跡。

  原來平擎岳聽見黑衣衛求援的呼嘯聲,也暗自擔心,當下悄運起令他名動江
湖的絕技「大力龍象功」,盡出十成的功力,但求一舉克敵;而世榮卻因顧慮身
上傷勢,且對自己的月華精要太過自信,只使出第三層的功力,剎那立遭重挫。

  世榮連續撞斷兩棵大樹方止住跌勢,悔之不已地忖道:「這傢伙的功力竟然
可怕如斯,早知道拼著舊傷復發也得用第六層迎擊!」當下顧不得運功療傷,立
從地上勉力爬起奪路狂奔,心明這已是逃生的最後機會了。

  平擎岳心中也暗自駭異,萬料不到在使出十成功力的情況下竟會被震退三步,
又感一股怪異的陰柔勁道透臂而上,直侵至肩頭方才化解掉,更覺不可思議,飛
步追趕間,猛想起宇文長老跟他說過月華邪功的種種特徵,大喝道:「你便是那
個採花盜麼?」

  世榮邊奔邊運息自檢,查得體內數道經絡皆已大傷,不由沮喪萬分:「此次
即便逃脫,也得療上數月的傷,月華精要的第七層莫指望有什麼進展了。」

  只聽龍象聖使在後邊獰笑道:「如今便是還我東西,本座也饒不得你啦!」

  世榮體內氣息大亂,越奔越覺吃力,眼看身後敵人漸漸趕上,忽見前邊林中
閃出一條人影,只道是宮中侍衛包抄,心中絕望油然而生:「滿腔抱負未展,今
日便折在區區一個江湖人物的手裡,真不甘心吶!」

  誰知前邊那人朝他打了個手勢,卻是聖門中的暗號,飛一般地疾奔過來。

  世榮大喜,也忙向來人奔去,此時他渾身乏力,腳步虛浮,忽給什麼絆了一
下,整個人撲跌下去。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已趕至跟前,探手一抓,將他摟在
懷裡,顫抖道:「王爺,你受傷了?」聲音嬌滑柔膩,卻是個女子。

  世榮一聽,不禁又驚又喜,抬頭瞧去,見那人一襲白袍由頭包到腳,面上也
有紗巾圍著,鬢角露出一綹紫發來,悶哼道:「孔雀兒,是你麼?」

  那女子低下頭來,柔情似水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哽咽道:「榮郎,孔雀兒想
死你了。」果然是南疆雙姬之一的紫發妖姬。

  世榮微微一笑,「寶貝莫哭,有人追來了。」

  紫姬方才一省,忙背起世榮起身奔逃,聽平擎岳在後邊大喝:「什麼人?都
給老子停下!」聲音洪亮如鐘,似在耳邊炸響,疾奔中竟然毫無顛顫跡象,心中
一凜,已知追者是個絕頂高手。

  她腳下不敢絲毫停頓,飛奔中眼角瞥見世榮嘴角掛血,胸口衣襟上也染紅了
一大片,心驚道:「傷得很重麼?」

  世榮苦笑道:「只要今兒能逃得掉,我便死不了。」

  紫姬道:「王爺放心,六姝也來了,就在前邊接應。」

  世榮聽了,心中立時一寬,哈哈笑道:「看來我這未來天子今日命不該絕!
白蓮教吶白蓮教,你們往後可有吃不完的苦頭了!」

  紫姬奇道:「追來這廝不是宮裡的侍衛?」她輕功雖然極佳,但比龍象聖使
尚遜一籌,背上又負著世榮,眼見距離漸漸縮小。

  世榮道:「他是白蓮教的龍象聖使,你叫六姝小心,只擋一會就走。」

  紫姬應了聲是,卻又道:「這廝雖然名震江湖,但也未必能在六姝手裡討得
了好。」

  世榮道:「不可戀戰,若是惹來了四大聖衛,麻煩便大了……你們怎麼會正
巧在這裡?」

  紫姬道:「我們得知王爺陷落皇宮之中,苦於無法入內營救,只好分批守在
外圍各處等待。而這小瑜山與宮內相接,地形又複雜,我想王爺若是要出宮,多
半會選擇從這邊出來,所以這些天我都在這兒等著。適才聽見有人呼嘯,便趕過
來瞧瞧,阿彌陀佛,果然真叫我給撞上了。」她側首又乜了乜男人,臉上儘是歡
喜之色。

  世榮心中感動,讚道:「好,好,聰明!不愧是我的小孔雀……六姝到底在
哪裡?」

  這時龍象聖使已追至離他們數步之距,形勢萬分吃緊。

  紫姬道:「就到了!」背著男人飛鳥般穿出林子,朝前邊的一間簡陋草棚嘰
嘰呱呱地大叫了起來,用的卻是南疆的苗語。

  平擎岳眼見就要趕上,大喝一聲,揮拳直搗世榮的後心,誰知倏感一縷細風
從側面襲至,刺激得頸上浮起一片雞皮疙瘩,急忙錯步斜裡避開,眼角瞥見一道
銀芒流星般貼著肌膚堪堪掠過,心中暗叫:「好險!」躍出數步回首瞧去,只見
一個面圍紗巾的女子從半空飄飄落下,手上提著一把細長怪刀,笑嘻嘻道:「只
差一點點哩,可惜可惜。」

  平擎岳聽她語氣如同兒戲,不由怒喝道:「什麼人?安敢暗算本座耶!」

  這時從草棚中又飛出五名女子,手中各執奇形兵器,面上全都圍著一條如煙
如霧的軟紗巾,有的頭纏大白帕,有的鬢插孔雀羽,有的耳掛飯碗大的銀耳環,
有的身穿艷若山花的峒錦,有的腿綁細絲繩靴,有的足踏編花草鞋,還有乾脆赤
著白腳兒的,裸露的粉臂、雪腿、足踝上皆箍著大大小小的金環,環上又系有許
多小鈴,衣飾稀奇罕異,絕非中原所有。

  她們瞧見紫姬背上的世榮,個個面露喜色,搶上前曲膝跪下,用苗語叫道:
「屬下叩見少主。」

  世榮含笑點了下頭,閉起眼默默調息,看見這六個美人,心知終於又逃過了
一劫。

  紫姬用苗語道:「我先送少主回去,那廝是白蓮教的高手,你們阻他一下就
走,切切不可戀戰。」

  六個女子齊聲應了,紛紛立起身來,目光流媚地朝龍象聖使平擎岳望去。

  平擎岳見她們看似毫不經意的隨便立著,其實站位暗藏玄機,每人皆巧妙非
常地封住了一個角度,相互間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對江湖人物瞭如指掌,但對這
幾個女子卻感毫無頭緒,見她們皆似身手不凡,心中無比疑惑:「那男子究竟是
什麼人?一個採花盜怎會有這許多接應者?」凝視那個最先阻襲他的女子手中的
怪刀,見長約二尺寬僅寸餘,腦海靈光一閃突地想了起來,叫道:「景頗刀?這
是阿昌族的景頗刀!你們是南疆六魅?」

  有個背著小竹簍的女子笑瞇瞇道:「哎呀,想不到中原還有人認得我們哩,
這位大哥去過南疆是麼?」她這麼一說,已是等於承認龍象聖使沒有猜錯。

  平擎岳瞳孔收縮,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
傳說聖捕候小月在南疆唯一的一次慘敗就是折在你們手裡?」

  另一個手拖斑斕織錦的女子咯咯嬌笑道:「那是我們六人打他一個,贏了也
沒什麼了不起哩。大哥是不是害怕啦?」

  平擎岳在江湖上罕逢敵手,素來十分自負,但暗惦自個未必勝得過候小月,
當下悄將功力提至極限,心忖:「聽說這南疆六魅從未踏足過中原,而且早已在
數年前消逝無蹤,今日卻怎會突然在都中出現?」忽瞧見紫姬背著世榮拔足又往
前奔,忙飛步躍去,大喝道:「休想逃!」

  但聽有人嬌滴滴地嗲聲道:「噯喲喲,別急著走嘛,留下來陪我們說會兒話
好不好?」剎那間六姝已隨之而動,個個身形妖嬈婀娜,手上各舞奇兵怪器,姿
若天女飛仙般朝他撲襲過來。

     ***    ***    ***    ***

  沈瑤與兜兜牽手走向湖中,水已沒至胸口,忽聽「嘩啦」一聲,前邊浪花翻
滾,似有什麼東西冒出水面,不由均吃一驚,兜兜顫聲道:「莫不是那……那怪
物又來了?」雖然兩人已抱死志,但被水溺死跟給怪物吃掉畢竟還是有所不同。

  沈瑤失魂落魄地想道:「若寶玉給它吃了,那我落入它肚子裡也無妨。」見
冒出之物體形並不巨大,模糊中倒有些近似人形,心中一跳,朝前邊急游過去,
顫呼道:「寶玉,是你麼?」

  寶玉從數百米深的水底高速浮至水面,若是常人早就斃命,但他已跟通靈寶
玉融為一體,週身皆有強大的真氣保護,只是感到一陣極度的暈眩,天旋地轉中
似聽到有人喚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來。

  這時沈瑤已游近,瞧見他胸前那透出暈芒的寶玉,慌忙一把摟住,急呼道:
「寶玉,你怎麼樣了?」

  寶玉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眼睛睜開,瞧見沈瑤的如花俏顏,頓也大喜道:
「阿瑤,是你救了我麼?」

  沈瑤聽他出聲,知是還活著,喜得幾欲暈去,伸手在他發上臉上亂摸,聲音
都抖了:「你……你還好嗎?我還以為……以為再也……再也見不著你了!」

  寶玉道:「我也是我也是。」在水中緊緊地抱住了玉人。

  兩人涕淚交加地吻在一起,雖只是短短的別離,卻感歷遍生死仿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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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aliang73兄的排校。

後續請看  (第七十回)   慾火焚身

片段:

寶玉喃喃道:「瑤池嬌……瑤池嬌……好名字好名字,嗯,跟我的阿瑤正相
襯哩。」瞧了瞧沈瑤,又癡癡道:「待我摘朵下來與你戴…」說著就伸出手去,
欲采那瑤池嬌上的花朵。

  沈瑤忙拍他的手,叫道:「不要去碰它呀,這麼稀罕的花兒,弄死就可惜
了。」

  寶玉一省,收回手道:「對對,我怎麼糊塗了?」

  沈瑤見兜兜在看別處,暈著臉悄移近他身邊,似嘲似嗔地小聲道:「你就是
迷糊的,誰是你的了!」

  寶玉心頭一蕩,情不自禁伸手去握她的柔荑,笑嘻嘻道:「不是麼?」

  沈瑤也沒抽手回去,任由他握著,嬌白了他一眼,低啐道:「臉皮好厚。」

  兩人靜下來,寶玉這才注意到沈瑤渾身濕透,一襲墨色緊身衣如肌膚般粘貼
於身,毫無保留地顯襯出她那玲瓏浮凸曲線曼妙的美軀來,最要命的還是跟巨蟒
激鬥時被撕去一塊衣布的地方,露出了半隻滑嫩似雪的香肩。
            

【09-27】《紅樓遺秘》  第七十回 慾火焚身

  兜兜游近瞧見,不覺俏臉飛紅,心中卻著實歡喜,泣中帶笑道:「倒霉蛋,
其實你一點也不倒霉,真真命大得很哩!」

  沈瑤這才與寶玉分開,暈著臉又問:「你傷著哪裡沒有?」

  寶玉摸摸身上,除了被巨蟒撞到的胸口還有些疼痛之外,其它並無大礙,搖
搖頭道:「沒有。你們怎麼都跑水裡來了,為了救我是麼?好危險的。」

  兜兜心直口快,道:「不是,我們以為你死了,小姐她便不想活了。」

  寶玉心情激盪,將沈瑤緊緊摟在懷裡,在她秀髮上吻了一下,對兜兜道:
「那你呢?怎麼也下水來了。」

  兜兜面如紅布,囁囁嚅嚅道:「我要陪小姐,去哪裡都要跟著她的,而且
你……你也救了我,我……我……」聲音越來越細,說到後邊就沒了。

  寶玉最重美人恩情,只覺之前所受的種種驚嚇,所吃的種種苦頭皆盡不枉
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輕輕握住她的柔荑。

  兜兜心中一顫,本就害羞,何況還有小姐在旁,慌忙一掙,把手抽了出來,
找話說道:「對了,那怪物怎麼沒咬你?」

  寶玉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明白,它把我拖到水底,不知怎麼又放開了,
嗯,聽人講有些野獸就是不吃死物的,定是它見我不動,以為死了,因此便扔
了。」說到這裡,突省起眼前處境,忙道:「我們還是快回岸上去吧,莫等那怪
物又尋過來。」

  三人游回岸邊,爬上小島,重新往那島中央的碧玉閣樓走去。

  兜兜乃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整座都會發光的建築,頓叫眼前的奇景給鎮住了,
待瞧見裡邊那些被冠以「天下第一」的種種奇物,更是驚歎不已,連讚:「好奇
妙的地方。」

  寶玉苦笑道:「可惜這兒半點可吃的東西都沒有。」

  兩女被他一提醒,立覺腹中飢餓難奈,沈瑤道:「不知這島上有沒有什麼小
動物……」

  兜兜想起那條銀色巨怪,心中猶有餘悸,哪有去外邊尋找食物的勇氣,說
道:「這裡邊這麼大,我就不相信真的連一點吃的都沒有,我們分頭再好好找一
找吧?」

  當下三人各自去尋找食物,寶玉轉到樓上,乜見過道處的牆壁上掛著一幅書
法,不由瞄了幾眼,只覺滿紙墨跡靈動,呼之欲出。忙近前細觀,原來仿的是王
羲之的《得示帖》,但見結體多欹側取姿,有奇宕瀟灑之致,深得原貼韻味,更
有一種疏散風氣盈蕩其間,令人心感意態無窮,不覺心馳神搖,讚道:「好字!
好字!不知是哪個大家的墨寶?」低頭去看,見署名處居然注著「天下第一士丁
翊」數字。

  寶玉微怔:「原來這是丁翊的手筆,想不到他還是個書法大家哩。」瞧見旁
邊也懸著一隻玉牌,便抄起來看,只見上邊刻著:「天下第一草書,某年某月某
日丁翊亂寫。」不禁一呆,忍不住笑出聲來,心道:「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
二,諸多名家墨寶中唯有王羲之的《蘭亭序》被公認為天下第一行書,草書卻是
從來無人稱王,你丁翊雖然寫得很好,但怎敢自命天下第一?」

  正覺這丁翊好不狂妄自大,忽聽兜兜那邊叫道:「你們快來,瞧瞧這些是什
麼東西?」他趕忙循聲過去,走到廊台上,見兜兜在閣樓後邊的一個小園莆中東
張西望,神情甚是興奮。

  這時沈瑤也聞聲來到廊台上,兩人一起躍下,見園莆中種了許多奇花異草,
美麗非常。

  兜兜道:「這些花花草草有許多已結了果子呢,不知能不能吃的?」

  沈瑤道:「我越來越覺得這丁翊古怪,他在這裡種的花草,定也非尋常之
物,我們先莫亂試,瞧清楚再說。」三人沿著一個方向慢慢瞧過去,竟無一樣能
叫得出名字。

  走到一座花棚下邊,兜兜忽叫了起來:「你們瞧,這棚子莫非也是玉做
的?」

  寶玉與沈瑤仔細一瞧,見那花棚所有支架皆呈碧綠顏色,流蕩著夢幻般的暈
華,果然像是玉做的,而且質地似比閣樓所用的玉還要好上許多。

  寶玉咂舌道:「如果整個真是玉做的,那這花棚也可稱做天下第一了。」瞧
見棚架那邊一株花草形姿奇美,不覺靠近前去,立聞一縷異香撲鼻,直透肺腑之
中,心裡已十分喜歡,又見它白瓣勝雪,粉蕊若乳,更絕的是底下莖管居然呈半
透明狀,隱約可見裡邊的晶瑩液體,忙喚二女來看,讚歎:「不知這是什麼花?
這等稀罕。」

  沈瑤道:「有點像蘭花哩,好香…咦,它下邊也繫著牌子呢。」拈起一看,
見小玉牌正面注著:「天下第一香。」翻過背面念道:「瑤池嬌。四季蘭玉真系
之極品,采於苗疆神仙谷。」

  兜兜道:「果然是蘭花類的,又是天下第一,敢情這園子裡的花花草草全都
是什麼天下第一哩,我去瞧瞧別處還有沒有小牌子。」

  寶玉喃喃道:「瑤池嬌……瑤池嬌……好名字好名字,嗯,跟我的阿瑤正相
襯哩。」瞧了瞧沈瑤,又癡癡道:「待我摘朵下來與你戴…」說著就伸出手去,
欲采那瑤池嬌上的花朵。

  沈瑤忙拍他的手,叫道:「不要去碰它呀,這麼稀罕的花兒,弄死就可惜
了。」

  寶玉一省,收回手道:「對對,我怎麼糊塗了?」

  沈瑤見兜兜在看別處,暈著臉悄移近他身邊,似嘲似嗔地小聲道:「你就是
迷糊的,誰是你的了!」

  寶玉心頭一蕩,情不自禁伸手去握她的柔荑,笑嘻嘻道:「不是麼?」

  沈瑤也沒抽手回去,任由他握著,嬌白了他一眼,低啐道:「臉皮好厚。」

  兩人靜下來,寶玉這才注意到沈瑤渾身濕透,一襲墨色緊身衣如肌膚般粘貼
於身,毫無保留地顯襯出她那玲瓏浮凸曲線曼妙的美軀來,最要命的還是跟巨蟒
激鬥時被撕去一塊衣布的地方,露出了半隻滑嫩似雪的香肩。

  沈瑤眼角掠見,不覺慌亂地縮了下肩,她記得自己從前最討厭男人的這種目
光,曾經有個號為倚梅公子的慕容家子弟因為多看了她一眼,結果被她一怒之下
當即挖去了兩顆眼珠子,不想此刻瞧見寶玉的眼神,羞澀中竟覺得有些歡喜與得
意。

  寶玉只覺口乾舌燥,拚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轉目望向別處道:「你冷不
冷?可惜沒法生火來烤一烤。」

  沈瑤又悄悄朝他移近了一點,聲音如絲道:「嗯,有點兒。」忽然好希望這
人能似方才在水裡那般緊緊抱住自己。

  兩人一時忘了去看別處花草,肚子也不覺得餓了,正迷醉間,又聽兜兜興奮
叫道:「快來快來,這兒有靈芝哩!」

  寶玉與沈瑤忙走過去,見兜兜蹲在一塊大石旁瞧著什麼,近前一看,原來在
石根處長著許多赤紅色的東西,形狀果然像是靈芝,竟有手掌大小。

  兜兜雀躍道:「快看,這些東西很像古伯伯說過的血靈芝,可以吃的,還極
補呢。」

  寶玉問:「古伯伯是誰?」

  兜兜道:「古伯伯是我們極樂谷中的神醫,他知曉很多稀罕的藥材,絕對不
會弄錯的。」

  沈瑤道:「問題是這些東西究竟是不是血靈芝?千萬莫是有毒的才好。」

  寶玉道:「再不吃東西可要餓昏了,我先試一試,若是沒毒你們再吃。」伸
手就拔了一隻起來。

  誰知兜兜動作更快,奪過去放嘴裡咬了,一邊嚼一邊說:「我先吃我先吃,
你們等一會兒。」突然就露出了個古怪的表情。

  寶玉與沈瑤大驚,齊聲道:「怎麼了?」

  兜兜舒服地吐了口氣,眉開眼笑道:「果然是能吃的,汁多肉厚,甘香極
了!」

     ***    ***    ***    ***

  三人坐在碧玉花棚下飽餐了一頓靈芝,不知當中含有什麼奇珍妙質,不但解
決了飢餓,困乏也一掃而空,個個覺得神清氣爽。

  寶玉撫著肚子笑道:「真是好東西,我怎麼飄飄然的,莫非這些靈芝吃多
了,就會變成神仙?」

  沈瑤嬌白了他一眼,抿嘴道:「又來了,你很想做神仙麼?成日家掛在嘴
上。」

  兜兜有了精力,又在花棚中東尋西找。稍頃又捧來幾條形若椒狀通體粉紫的
東西,對兩人道:「嘗一嘗。」

  沈瑤道:「這是什麼?別亂吃。」

  兜兜道:「小牌子上寫著天下第一春,叫什麼『如意角』,我見它們生得可
愛,便試了一下,果然很好吃,甜極了,快吃快吃。」

  兩人接過各嘗了一條,果然十分甜膩,汁水也多,於是把餘下的幾條也吃
了。

  兜兜忽覺有點熱了起來,用手朝脖子裡扇了扇,皺眉道:「怎麼越吃越渴?
我再去尋些多汁的果兒來吃。」起身又走開了。

  沈瑤叫道:「小心呀,別亂吃東西。」突感腹下熱了起來,心頭微微一凜,
見寶玉似乎若有所思,忙問:「你覺得怎樣?」

  寶玉掀掀領口道:「這果子有點奇怪,汁水那麼多,卻越吃越口渴的,身上
也熱了。」

  沈瑤聽他也說熱,吃驚道:「莫不是有毒的?」

  寶玉安慰道:「別亂想,也許是這果子的性子比較熱罷了。」不覺多瞧了她
兩眼。

  沈瑤感到腹下那團溫熱慢慢流散出來,惹得渾身都熱了,越思越覺得像是中
毒,心中也越來越驚,忽然乜見寶玉溫柔似水的目光,剎那懼意盡消:「便是中
毒又何妨,即使這會兒死了,也是與他在一起。」當下挪挪身子,與他挨近了一
些。

  寶玉見她俏臉潮紅粉額見汗,只覺分外艷麗,心中又生出要吻她的念頭,手
臂不知不覺環住了她的纖腰。

  沈瑤輕吟一聲,把頭靠在他身上,手兒摸摸自已的臉,嬌喘細細道:「寶
玉,我好熱。」

  寶玉喘道:「我也是,越來越熱哩,怎會這樣的?」眼睛盯著她那裸露的半
只白肩,真想摸之一摸。

  沈瑤昏昏道:「可能剛才那果子是有毒的,我們都快死了……」她有點胡言
亂語起來,腦子裡跟灌了漿糊似的,鼻子卻靈敏了起來,只覺男人身上的氣息愈
來愈濃烈,十分好聞。

  寶玉也有些迷糊起來,就如往時發熱症一般,脫口道:「都快死了?嗯……
死就死吧,反正我們在一塊。」手已移到她離香肩僅寸餘遠的地方,咬了咬牙,
又收了回去。

  沈瑤眼角乜見,心中一陣失望,忍不住道:「寶玉,你現在…怎麼樣了?」

  寶玉道:「我?我…」他感覺到底下的寶貝迅速肥大起來,襠中一團火熱。

  沈瑤忽道:「你摸摸我的臉,看是不是很燙?」嬌膩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澀
意,已是從未有過的腔調。

  寶玉朝她臉上摸去,觸手一片滾燙粉膩,突感掌心一滑,原來沈瑤用舌兒舔
了他。

  男兒悶哼一聲,襠內已膨脹的巨物剎那間勃得硬如鐵鑄。

  沈瑤仰起臉來,柔聲問:「怎麼了?」

  寶玉見她嬌羞滿眼春意酥慵,倏地將她俏臉捧住,俯下頭去用嘴罩住了她的
朱唇。

  沈瑤「嚶嚀」一聲,粉臂掛上了他的脖子,感覺到心上人在努力尋幽探秘,
心中一酥,朱唇悄啟,把那泥鰍般的舌頭偷偷放了進來。

  寶玉在她檀口內亂挑亂逗,攪得香津滿溢,又不時將舌收回,誘了幾次,終
引得美人的嫩舌兒跟了過來,趕忙用力噙住,狠狠一陣咂吮狎戲。

  沈瑤何曾嘗過這種滋味,頓給心上人撩得渾身發燙鼻息如炙,卻仍吐著丁香
任其輕薄。

  此刻兩邊都覺對方格外誘人,上邊貼著熱吻,底下的身體也在相互糾纏廝
磨,心底皆想就此化做一團,寶玉按捺不住,突放過沈瑤的香舌,俯首吻上了她
那只裸露的粉肩。

  沈瑤香汗淋漓地癱軟在寶玉身上,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一會,又感到肩頭傳來
陣陣酥癢,扭頭去看,見男人正用滾燙的舌頭在裸露的地方來回舔舐,剛才明明
十分渴望,這時又吃羞起來,縮了縮肩幾欲逃遁,嬌吟道:「寶玉……你……你
好壞……」

  寶玉猛抬起頭來,嘴唇這次襲擊的目標卻是她那雪膩的粉頸。

  沈瑤嬌軀時繃時舒,驀覺花底一燙,似有什麼軟軟的東西掉了出來,慌得低
哼一聲,手兒掐著心上人臂膀道:「我……我快……快熱死了,要……要燒起來
了!」

  寶玉鼻口中呼出的熱氣在她玉頸上流蕩,粗喘道:「那……那把衣服脫了好
不好?」

  過了好一會,才聽沈瑤嚶聲道:「你……你幫我。」

  寶玉迷糊中掠過一道狂喜,手忙腳亂了好一會,才解開她腰上的束帶,將緊
身衣拉開,只見裡邊並無肚兜,而是一條果綠的抹胸緊緊纏裹在玉峰之上,所露
肌膚無不欺霜賽雪滑如凝脂,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子。

  沈瑤乜見他眼睛都直了,忙把雙手抱在胸前,雙頰如火地嬌嗔道:「別瞧…
別瞧……寶玉!」

  誰知不擋還好,這一遮掩立惹得寶玉狂性大發,雙手猛掰她兩腕,拽住果綠
抹胸用力一扯,登時彈露出兩隻嬌嬌挺挺的翹乳兒來。

  沈瑤低呼一聲,雙手又要抱回胸前,但男人的臉已迅速貼了上來,滾燙的嘴
唇罩住了其中一粒嬌嫩鮮艷的紅梅……

  兩人的最後一絲理智終也給欲焰焚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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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請看  (第七一回)   玉棚春色

片段:

沈瑤忽道:「好香啊,好像比先前還更香了呢……」

寶玉乜眼架下,瞧見摔在地上的碎花盆,笑道:「是那株瑤池嬌呢,適才不知誰把
它踢了下去,砸碎的瓷片割破花莖,裡面的汁液流淌出來,所以就更香了。」

沈瑤隨他目光望去,俏臉飛紅道:「還不是某人害的,可惜可惜……這麼稀罕的花
兒竟給毀了。」說著俯下身子去,撿了一截斷花莖上來,兩人稍微吸嗅,頓覺一縷
奇香直透肺腑,不禁神魂俱酥。

寶玉也覺可惜,笑道:「此香真是世間罕有,既然已損,何不拿來浴身沐發,免得
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