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 消逝的另一種可能


　　勞伯斯的私人別墅之中，放置著一個大型的玻璃水缸，金髮的女孩就這樣浸
泡在水中。透過缸體，可以看到女孩雙目緊閉，整個人就這樣赤裸地呈現在所有
人的視線之中。金黃的秀髮在水中披散開來，雪白晶瑩的肉體在水中，與清澈的
水流相互映襯，就宛如水中的仙子一般清麗。她的美本是完美的，是由神所創造
的極致之美，哪怕是最優秀的畫師也無法勾勒出的神選之美。

    但現在，這份美卻被活生生的撕裂，她的皮膚白皙，像初生嬰兒一樣，但在
她的手腕上仍然明顯可以看到曾經被釘子打通過的痕跡，在她的身上，還有許許
多多被過量注射過的針孔，她的骨頭被折毀，肋骨被取出了好幾根，然後在惡魔
手中進行改造重塑，最終讓她的身體變得更柔軟，也更性感，甚至能做出普通女
孩無法做出的肢體動作。

　　但這一切，卻像惡魔的烙印一樣深深銘刻到她的肉體之中，仿佛像是在嘲笑
一般，永遠地扭曲了她的純潔。

　　女孩就這樣靜靜地沉浮在水中，她的身體已經開始痊癒，但也同時被永遠地
改造了。從這時候起，她將帶著這具被改造過的誘人身體活下去，被人玩弄，被
人恥笑，被人褻瀆，同時被肉體改造後帶來的巨大副作用會讓她永遠承受著劇烈
的痛楚，直到她生命的終結。

　　「這可真是了不起，竟然受了那麼重的傷都能恢復，果然是水的女兒。」巴
爾曼在一邊感歎到，原本瀕死的女孩在水中慢慢得到了治癒，這是普通人不可能
擁有的能力。

　　「的確，只要身體不被切斷，即使受到再嚴重的傷害，都能在水中恢復。這
也是她能在塞拉曼活這麼久的原因。」

    勞伯斯知道，給琳所施加的調教，其暴行要遠遠超出一個普通女性所能承受
的極限，如果不是這特殊的體質，琳蒂斯早就香消玉隕了。但也正是這種體質，
讓她承受了遠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磨難。

　　「帝國的泰溫，為什麼你沒有按照亞贊的指令來做？」

    當勞伯斯和巴爾曼趕到的時候，泰溫將已經肉本改造完成的琳蒂斯交給他們，
雖然看起來奄奄一息，但事實上泰溫並沒有進行破壞性的操作，而是追求他的美
學，進行了一項肉體改造。

　　「我從沒有說過我會聽從亞贊的指示。我來到這裡，只是為了我的美學，需
要最好的材料來完成我的傑作。如果我的傑作死了的話，那有什麼意義？」

    冰冷的男子述說著一切，在他的眼裡，水池中的琳蒂斯只是他的作品罷了。
更柔軟的身體，更纖細的腰肢，這個男人將原本就已經足夠美麗的女孩變得更加
誘人，但同時也給她的身體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影響，軟化的骨骼所帶來的痛楚將
伴隨著她的一生。

　　但這些，當然不會被這個冷酷的男人所關心。

　　漂浮在水中的女孩，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眼角有眼淚流出。

　　……

　　「那個女人還在那裡嗎？」巴爾曼走到地下牢房，在最盡頭的一處監牢中，
曦正被綁在裡面。

    紅髮女孩全身赤裸，雖然被綁著，但並沒有受到侵犯的樣子，只是她低著頭，
頹廢而沉默著。巴爾曼示意守衛將門打開，然後鑽了進去。

　　「這幾天她一直這樣嗎？」巴爾曼問守衛。

　　「是的，就這麼一直消沉著，不說一句話，也不動一動。」守衛說道，果然，
巴爾曼走上前，曦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繼續低下頭，紅色的長髮粘在一起，軟綿
綿地垂下來，整個人顯得落魄無比。

　　誰又會想到，這是一個曾經毀了一座城市，甚至擁有更可怕力量的女孩。

　　「真是不像樣，浴火而生的彌塞拉，竟然變成了這樣。」巴爾曼輕輕抬起頭
了曦的臉龐，「瞳孔沒有生氣，活著和死了沒有區別。」

　　「不過，這個消息或許會讓你有點生機。」巴爾曼放下曦的臉，站起來，
「琳蒂斯還活著，你現在就可以看到她。」

　　「琳，還活著？」曦驚訝地抬起頭，眼神中果然透露出一絲活著的氣息，
「帶我去，我請求你，帶我去……」

　　「可以，不過，有時候你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巴爾曼歎了口氣。

    『黃金馬蹄』的商長自身對曦並沒有同情但也沒有厭惡，對於他來說，曦是
達到他目標的一個工具，雖然強大但並不可控。哪怕沒有曦，巴爾曼會長仍然有
能力繼續執行計畫，迎接塞拉曼之王的歸來。

　　……

　　勞伯斯的宴會上，金髮的女孩仍然是場上的主角。琳再一次出現的時候，變
得越發迷人和性感，她的乳房更大，腰肢更纖細，全身柔軟無骨，可以讓人隨意
揉捏，就好像一個順從的人偶一樣，穿著性感暴露的內衣，在舞臺上做出各種撩
人的姿態。

　　一根鏈子拴在她雪白的頭頸上，女孩就好像一條美女犬一樣被人圍觀，褻瀆。

　　當然，場上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她柔軟到不可意思的身體，似乎可以彎曲到人
類幾乎不可能的角度，而且香軟柔嫩，完全就是一個會動的洋娃娃，可以讓人肆
意褻瀆和玩弄。

　　乳房，大腿，陰道，臀部，這個女孩全身任何一個部位都可以讓男人高潮，
而她只是如同羔羊一般，柔弱順從，卻不敢抵抗，任由男人們玩弄她的身體。晚
宴持續了很久，琳是場上所有人的主角，她的美貌，她的氣質，以及她的溫柔都
成為了男人玩弄的焦點。

    在一次又一次高潮之中，可憐的女孩被折騰到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但那些
人仍然沒有放過她，當晚宴結束的時候，全身沾滿了精液的琳就這樣像個被玩壞
的人偶一樣扔在舞臺上，沒有人關心，也沒有在乎，就這樣孤零零地留在臺上。

　　而她的眼神，是如此的空虛。

　　「琳，是你嗎？你還活著？」黑暗之中，琳仿佛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睜開
眼，那個紅髮的女孩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雖然被人折磨得不成人樣，但曦只是看到自已心中的希望，琳還活著就已經
高興極了，她不顧對方身上的污穢，正準備抱上去的時候，沒有想到，琳卻向後
退了一下，雙手抱在胸前，露出了既害怕又抗拒的表情。

　　就這一個動作，讓曦的心立刻沉下穀底。

　　「琳，你怎麼了？」

　　「不要碰我……求求你……不，要……」琳害怕地縮成一團，看起來可憐極
了。

　　「是我，你認不出我嗎，是我啊？」曦不甘心地再叫了一聲。

　　琳仍然在向後縮，她的拒絕讓曦愣在現場。

　　「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她已經不再相信你。」這時候勞伯斯從黑暗中走了出
來，「她向你付出一切，你卻欺騙她，傷害她，將她弄成這樣。」

　　「不，不是我做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怎麼可能……？」

　　「你告訴過她什麼？你是浴火而生的紅寶石彌塞拉，是她天生的宿敵？正是
因為你的存在，才讓她的人生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傀儡？」

　　「我……」曦說不出話來，琳向她坦白了一切，包括她的身份。但曦並沒有，
她一直不敢告訴對方自已的真實身份。西方諸國同盟的藍寶石公主，東方帝國的
紅寶石公女，她們生來就是宿敵，註定會彼此傷害，彼此爭鬥。所以曦一直不敢，
也不願意損害自已那唯一的，小小的幸福，不知不覺期間，這個金髮的女孩已經
成了為她生命中的最後的希望。

　　當一個人被無窮無盡的背叛和欺騙所包圍，連自已的父母也背叛了她的時候，
這是什麼樣的一種絕望和憤怒。但琳的溫柔和善良，讓這個女孩感覺到了黑暗中
唯一的一絲光明，雖然溫暖，但同時又脆弱，她必須小心意意地不讓這最後的希
望被扼滅。

　　「她的苦難因你而起，帝國的彌塞拉。」勞伯斯繼續說，「正是你在戰爭中
擊殺的阿塞蕾亞的利夫將軍，才導致了西方諸國同盟的第一次戰敗，進而引發了
第二次全面侵略。同時，也註定了阿塞蕾亞被滅亡的事實，是你親手摧毀了她的
一切。」

　　被勞伯斯觸動到的女孩眼皮動了一下，但仍然一言不發。

　　「哼哼，不愧是龍騎之長，聽說你是騎在坐龍之上，居高臨下完成擊殺的，
還有人稱你為帝國的名將呢。」勞伯斯一邊拍手一邊說。

　　「我當時……我並不清楚事情會變成這樣，琳，我真的不知道。」曦將頭轉
向金髮的女孩，但琳蒂斯仍然在蜷縮著身體，冰冷地拒絕她。

　　「哦？你仍然執著於自已的不知情嗎？或者你，你舉手之見就能毀滅他人的
希望，就好像你對庫拉彌所做的那樣？庫拉彌的災星？」

　　「這和琳沒有關係！」曦頂回去。

　　「但如果不是你將庫拉彌焚毀，亞贊也不會被燒盡全身，綁上繃帶，他也不
會來到塞拉曼。更不會請來帝國的泰溫，這一切都是由你而起。」

　　「不，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不知道。」曦不顧勞伯斯
的挖苦，她上前想要抱住琳柔軟的身體，「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你不知道嗎？那麼在塞拉曼，你明知道琳蒂斯去你那裡會被我懲罰，為什
麼仍然這麼做？她不需要你，而你卻單方面的去依戀她，將她視為精神的寄託，
利用她的同情和善良來溫暖自已，這你是否承認？」

　　勞伯斯最後的一番話，給兩個女孩的心靈都予以重擊。

　　「琳，你其實並不需要我？」曦愣在現場「一直，都是因為我，才讓你受到
傷害？」

　　忽然之間，她想明白了，勞伯斯說的沒有錯，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

　　琳是一個對誰都無比溫柔的女孩，正因為她對任何人都溫柔，所以總會有人
自以為事的認為她只對一個人溫柔，進而沾沾自喜，傷害到她。

　　而她自身，也成了傷害到琳的那個人。無論勞伯斯說得是否公平，但的確她
的存在就一直讓琳受到傷害。

　　「甚至，你還殺害了一直在暗中保護她的騎士，在那個地下水道裡。」勞伯
斯這個肥胖的男子得意地笑著，「從這點來說，我還應該感謝你呢，抓出我這裡
的內奸。」

　　「這是真的嗎？」琳這時候才開口，她的眼神充滿著害怕和痛楚，還有些意
識不清。但她的動作則是在掙脫曦的手，向後退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琳……我……」

    曦的心被打入深淵一般，看著眼前的女孩一點點拒絕她，她也認識到，自已
的存在會給琳帶來什麼樣的痛楚。

　　這時候，怒雷擊下，天空中降下了暴雨，狂風驟雨所激起的聲響蓋過一切，
無論曦怎麼努力，她的聲音也無法傳達到，而琳的嘴唇微動，曦也聽不到。她們
的聲音和思念，就此被這暴雨所掩蓋。

　　……

　　這是一場罕見的暴雨，整個塞拉曼的人都在爭相避雨，有錢之人躲在高大的
石頭房子裡，貧窮之人也擠在短小的屋簷之下，看著雨水沖刷著這座城市。

　　而在這場磅礴大雨之中，擠在泥房子裡的貧民們看到一名紅髮的美女頹然地
走在大街上，雨水沖打著她的身體，但她好像渾然不知，只是漫無目的的一步步
向前走，仍由雨水澆淋。

    暴雨越下越大，大到甚至連張開眼都十分困難，街道上已經沒有了任何人，
只有那個女孩，靚麗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曦這時候心中已經被悔恨和失落所充斥，琳的拒絕和害怕讓她仿佛墜入了萬
丈深淵，深不見底，毫無光明。而她心中最後的陽光也離開了她，只留下她一個
人。她對琳的拒絕沒有任何的恨意，她可以從琳的眼神裡讀出害怕和恐懼，她不
知道什麼時候起，自已變成了這樣一個讓人害怕的東西。

　　災星，庫拉彌的災星，曦仰起頭，看著傾瀉下來的暴雨，腦內回想裡了曾經
在帝國，那些人對她的評價。這時候她才深切地認識到，自已是一種什麼樣的存
在。

　　曾經她所驕傲和自豪的力量，其實有如災禍一般讓他人深深恐懼，自已所作
的一切，都在無形間影響著其它人。她原以為自已是希望之火，但其實卻是代表
著毀滅的烈焰。

　　終於回到了房間裡，就如預料的一樣，屋頂早就漏了水，整個房間裡已經水
漫金山。而曦卻好像看不見，感覺不到一樣，作為公主的琳出人意料的能幹，她
會忙忙碌碌把房間佈置得整整齊齊，像個真正的家一樣。但如果琳不在了，這裡
也就不再是家，曦就那樣蹲在牆角裡，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爐子。已經浸水的火爐
再也無法使用了，曾經在那裡，有一個金髮的女孩圍著爐子，烤著香噴噴的麵包。

　　「曦，再等一下喔，馬上就烤好啦。」

　　腦海裡回想著琳那銀鈴一般的聲音，甚至連她的身影也慢慢浮現在眼前，像
個金髮的洋娃娃一樣可愛漂亮，那時候她穿著裸體的圍裙，誘人極了。她正半蹲
在爐子前面，一邊看著爐火，一邊時不時的轉過頭微笑。

　　想著想著，曦的手垂到一邊，原本，在那一側，有那個女孩的手。琳是個柔
弱的女孩，她總是會害怕，當她害怕時候，她的手會變得冰冷，顫抖起來，這時
候，曦就會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將自已的力量傳給她，而琳則會軟軟地靠在她的
肩頭，沉靜下來。

　　很難描述那種她對琳的感覺，那不是愛情，而是一種純粹的喜愛加上一種純
粹的救贖。

　　琳是她最喜歡的那種女孩。

　　琳是她人生最黑暗中，唯一給予她光明的女孩。

　　兩種感覺混合在一起，產生的最真摯的情感。

　　有時候，曦總會想起那本，她最喜歡的童話故事書。

　　美鈴童話，在故事裡，作為插曲女騎士美鈴和公主愛鈴有著一長段旅行的故
事。在那段故事裡，兩個女孩依偎在一起，她們照顧彼此，一起旅行，行走在世
界各地。每到一個地方，一個城市，都有一小段並不傳奇，但卻十分溫馨的小故
事。在冬幕時，她們在窗前看著飄下的雪花，在野外的篝火邊，她們圍在火邊取
曖，在快樂的小鎮上，她們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沒見過的食物，在花與草的海洋
裡，她們策馬飛奔，在美麗的湖水邊，她們戲水玩樂……還有很多，很多很多這
樣的故事。

　　想著想著，女騎士美鈴和公主愛鈴的形象變成了她和琳。曦曾經想過，如果
能帶著琳逃出去，接下來該怎麼辦，她是帝國浴火而生的紅寶石，生來就是公主，
軍人和名媛，她的人生都是在上層社會和軍隊中渡過，戰爭和陰謀是她所熟悉的
味道，除此之外，她一無所有。在庫拉彌，當她知道真相的事情，她覺得自已真
的什麼也沒有了。

　　但在和琳相處的日子裡，曦找到了另一種可能。在那種可能裡，她不再是帝
國的紅寶石彌塞拉，而是一個名叫曦的女孩，和她最喜歡的洋娃娃一起旅行，在
那條可能的時間線裡，她陪著琳周遊世界，默默地守護著她的笑容。

　　她真心覺得，只要能看著琳高興的笑容，就是一件比什麼都要開心的事情。

　　她閉上眼睛，思緒飄向遠方。

　　一輛馬車行駛在田野之中，在車上有兩位可愛的女孩，一位是像洋娃娃一樣
可愛的金髮女孩，另一位有著鮮紅色長髮，英氣靚麗的女孩。金髮的女孩將頭搭
在紅發的女頭肩上，她們十指相扣，緊緊地握在一起，肩並肩睡著了。從車窗外
和煦的陽光，灑在女孩們身上，她們就這樣甜甜地睡著，平穩的馬車慢慢將她們
載向遠方。

　　暴雨已經停止，曦睜開眼睛，她知道，自已已經再也沒有這種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