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六朝系列第一部-六朝清羽記 (1-31集完) 作者:弄玉&龍琁 (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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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恩怨

  「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

  自從被醉月樓拿來標在自己的豔幟上,這兩句詩就被一群風流兼下流的才子們歪解為尋花問柳、飲酒作樂的口號,競相標榜,無不以醉月迷花為樂事。

  醉月樓位於五原城西郊,舉頭就能看到大雪山峰頂的皚皚白雪。醉月樓雖以樓名,卻是樓閣林立。積雪融化成的溪水從山間蜿蜒而下,在醉月樓的畫樓雕閣間九曲三折匯成一座畝許小池,最後繞樓而過。坐在樓中,天際一輪明月懸在雪峰上,與池中的雪山月影交相輝映。隔著粼粼水光,婉轉的歌聲在月色中,伴著淡淡的水霧飄來,隱約能看到遠處樓閣上舒展的舞袖和窈窕的纖影,讓人分不出這裡究竟是人間還是天上。

  「好地方!」程宗揚贊嘆道。

  雪水融成的溪流清涼無比,正值夏日,水面形成一層霧氣。清風徐來,樓閣間的暑熱頓時一空,風中帶著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看到自家商館的馬車,自然有人通報。一名中年美婦迎出來,見到來的是凝羽不由得一怔,接著笑道:「原來是侍衛長,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凝羽道:「這是今晚的客人,夫人交代過,你們都聽他吩咐。」

  那美婦笑道:「我說燭上怎麼結了一個好大的燈花,果然是有貴客。」說著她挽住程宗揚的手臂,舉止親暱,卻絲毫不讓人反感。

  程宗揚笑道:「不知道姐姐怎麼稱呼?」

  「奴家姓蘭,官人擡舉,叫一聲蘭姑便是。」蘭姑一邊說,一邊笑道:「還剩了一處臨水的上房,奴家已經叫人去收拾了。不知道官人喜歡哪種的,奴家好叫姑娘們來侍候。」

  難得有人免費招待,程宗揚也不客氣,「樓裡最紅的姑娘叫兩個來。」

  蘭姑挨著他耳邊笑道:「樓裡有娼有妓,客人要哪種的?」

  程宗揚道:「這還有區別嗎?」

  「娼是賣身的,官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妓只陪客人喝酒彈琴,賣藝不賣身的。」

  程宗揚笑道:「真有不賣身的嗎?」

  蘭姑推了他一把,低笑道:「那是哄外人的,既然夫人吩咐過,官人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那幾個歌舞妓沒侍候過客人,怕官人不滿意。」

  程宗揚笑嘻嘻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盡管眲來。」

  走在旁邊的凝羽臉色忽然一變,藏在斗篷下的手指收緊,握住腰側的刀柄。

  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男子,他頭結方巾,穿著一襲素白的錦衣,身材比程宗揚還高了少許,一手拿著把大花灑金的折扇,舉手投足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他五官俊雅,眼睛周圍略顯紅暈,猶如桃花,眼角微微上挑,帶著一縷勾人的笑意。

  程宗揚還是頭一次看到長著桃花眼的男人,不禁多看了幾眼。那男子眼睛黑白並不分明,黑色的瞳孔卻越看越深,令人捉摸不透。他眼角微微含笑,眼神似醒非醒,似醉非醉,朦朧中充滿邪惡的誘惑力。

  程宗揚暗暗想到,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紀,單憑這小子的賣相,就是巨星級的偶像。只要眼神一拋,肯定有成千上萬的癡女爭先恐後搶著倒貼。那男子雖然俊雅,身材卻不單薄,只不過臉色不是太好,抱病般隱隱透出一抹青色,一手拿著折扇,一只手還插在胸口的衣襟中,不時發出幾聲輕咳。

  凝羽手指捏得發白,臉上彷佛蒙著一層寒霜。旁邊的蘭姑卻眼睛一亮,松開程宗揚的手臂,上前笑聲道:「原來是西門大官人,難得今天得閒。」

  西門大官人?蘭姑那幾個字說得媚姿橫生,聽在程宗揚耳朵裡,卻比武二郎的霹靂暴吼更響亮。

  那男子低咳一聲,笑道:「蘭姑越來越美貌了。不知小生何時才有福氣娶蘭姑這樣的美人兒過門。」

  蘭姑笑啐道:「大官人宅裡放著幾個天仙似的嬌娘,哪裡會看上奴家?」

  西門大官人與蘭姑說笑著,那雙桃花眼不住往凝羽這邊瞟。寒暄完,他上前一步,兩手抱拳,向凝羽作了個長揖。可惜他動作匆忙了些,右手從懷裡拔出時帶出一件事物,「啪」的掉在地上,卻是一只繡花弓鞋。

  周圍諸女都忍不住發笑,可這西門大官人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對自己出的醜視若無睹,兩眼注視著凝羽,低聲道:「好久不見。」

  程宗揚真的開始佩服起這小子。平平常常四個字,他竟然能說得深情無限,還充滿滄桑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之間歷盡滄海桑田,才再度重逢。

  凝羽退開一步,冷冷道:「大官人的鞋子掉了。」

  旁邊的侍女忍不住笑出聲來。西門大官人檢起那只繡花鞋,含笑納入懷中,舉止浩灑得足以令小女生暈倒。程宗揚捫心自問,要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撿起一只女人的高跟鞋死不要臉地往懷裡塞,恐怕打死他也做不出來,何況還做得這麼瀟灑。

  可西門大官人不但做了,還有臉解釋:「這繡花鞋樣子不錯,小生好不容易求她脫下來,好給我家幾個姑娘作鞋樣。」

  周圍人再忍不住,頓時彎了腰,笑得花枝招展。一片鶯聲笑語間,西門大官人一臉無辜地說道:「小生說得有錯嗎?」

  一名小婢忍笑道:「大官人說得沒錯。只是女兒家的繡花鞋不好拿出來。讓人看到,只怕要誤會大官人。」

  西門搖頭嘆息,「其實你們都不了解我的內心,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一群女子笑得更厲害了,蘭姑怕他著惱,抿著笑道:「大官人需要什麼,盡管吩咐,一會兒奴家再叫兩個姑娘過去侍候。」

  西門大官人一手放在懷裡,輕輕咳了兩聲,臉色更顯得青了,「讓蘭姑費心了。

  小生約了幾個朋友談生意,一會兒還要勞煩蘭姑捧場。」

  蘭姑連忙答應了。

  西門那雙桃花眼又瞟了過來,柔聲對凝羽道:「你若在白夫人那裡做得不開心,小生就向白夫人討你過來,好不好?」

  不顧周圍女子羨慕的目光,凝羽像被毒蟲蟄到般,身子一顫板著臉道:「不必。我待得很好。」

  西門大官人微微一笑,那雙桃花眼春水般從諸女身上掠過,百忙中還向程宗揚點頭示意,說了聲,「兄台相貌不凡,以後多多親近。」然後才低咳著,搖搖擺擺地走了。

  程宗揚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到了樓閣中坐下,他顧不得觀賞周圍的風景,便拉著蘭姑問道:「剛才那人是誰?」

  蘭姑訝道:「公子不認得西門大官人麼?」

  程宗揚咬牙道:「他是不是單名一個慶字?」

  蘭姑笑道:「正是。五原城誰不知道西門大官人,他有潘安般貌,鄧通般財,又脾氣和順,院子裡姑娘哪個不愛煞了他,天天盼著被大官人接到家裡……」

  後面的話程宗揚已經充耳不聞。他怎麼也想不到,傳說中的千古第一淫人竟然是個如此風流傭儻的人物,即使知道他的磨細,也生不出半點反感。

  程宗揚自言自語地嘆道:「難怪潘金蓮會跟了他。」

  「誰說潘姑娘會跟了他?」凝羽冷笑一聲。

  程宗揚露出怪異的表情。既然在這個時空遇到西門慶,有潘金蓮也不奇怪,但「潘姑娘」?

  「潘金蓮不是武大郎的老婆嗎?」

  凝羽不屑地撇撇嘴,沒有理他。

  蘭姑笑道:「這事在院子裡都傳成笑話了。那潘金蓮跟白武族的武大訂的是娃娃親,還沒過門呢,就跟武大的弟弟武二有了私情。西門大官人好意去提點武大郎,沒想到那武大郎性子蠻橫,竟然發起凶來,打傷了西門大官人!」

  「停!」程宗揚小心問道:「沒搞錯吧?武大郎打傷了西門慶?」怎麼不說武二郎強奸了潘金蓮呢?

  蘭姑道:「聽人說那武大郎身高九尺,臉上的虎斑一直長到肩膀上,脫了衣物分不出是人是虎。潘金蓮嬌滴滴一個女兒家,怎麼願意嫁給這麼個半人半獸的凶人?那潘金蓮面帶桃花,天生的媚相,偏他還當成了寶,容不得人說半句實話。

  西門大官人不過多了句嘴,就被那莽漢子一腳踹在胸口,險些喪命。虧得西門大官人家裡開著生藥鋪,好不容易才將養過來,到現在還咳嗽呢。」

  武大郎居然身高九尺?程宗揚聽得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現在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凝羽冷冷道:「你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蘭姑笑道:「五原城都傳遍了呢。西門大官人傷還沒有好,那武大就遭了報應,失足落下山崖,擡回去沒多久就咽了氣。」她壓低聲音,眉飛色舞地說道:「聽說是潘金蓮跟武二當著他的面偷情,把病榻上的武大活活氣死的。」

  「胡說。武大郎是白武族第一高手,玉環步的修為還在武二之上,什麼山崖能把他摔死?還說潘姑娘跟武二偷情……」凝羽露出不屑的表情,「潘姑娘是光明觀堂的弟子,怎會做出這種事來?多半是哪個小人在背後造謠。」

  蘭姑笑道:「那是西門大官人親眼所見,怎會有假?」

  不用說,那造謠的肯定是西門大官人了。程宗揚笑吟吟聽著,問道:「那武二郎呢?J蘭姑道:「那武二是個無賴,聽說犯了案子被官府捉拿。那幾日西門大官人嚇得門都不敢出,生怕被他尋到。」

  「不好!」程宗揚猛然想起一事,騰地站了起來,「這是什麼樓?」

  蘭姑略一錯愕,然後笑著在他額上一點,「當然是醉月樓了。」

  程宗揚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水滸傳中武松大展神威,血濺鴛鴦樓,還好這裡是醉月樓。

  蘭姑對旁邊的小婢吩咐道:「去叫幾個姑娘,來鴛鴦閣陪客人。」

  「砰」的一聲,剛放好的椅子被程宗揚撞倒。

  這下連凝羽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道他怎麼會如此失態。程宗揚喉結勉強動了一下,「西門大官人在什麼地方請客?」

  千求萬拜,只希望一切別那麼湊巧,可惜天不從人願,話音剛落,頭頂就響起一聲霹靂。「西門狗賊!給二爺滾出來!」

  雷霆般的聲音滾過,閣中頓時鴉雀無聲。

  程宗揚與凝羽面面相覷,過了會兒,凝羽咬著牙低聲道:「他不是答應過你了嗎!」

  程宗揚苦笑道:「我怎麼知道這位二爺要找大官人報仇?」

  凝羽目光閃閃地看著他,忽然冷笑一聲,「那家夥要是真被武二殺了,就有戲好看了。」

  程宗揚心裡七上八下,他倒不擔心西門慶被殺——那種家夥就算死一萬個,他也不會皺皺眉頭。問題是,據程宗揚所知,水滸傳中,武二郎在鴛鴦樓沒有殺掉西門慶,而是誤中副車,干掉了一個湊熱鬧的倒楣鬼。

  程宗揚惴惴不安地想,那個倒楣鬼不會就是我吧?

  樓上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瞻,敢找西門大官人的麻煩?」這聲音聽來非是善類,但程宗揚卻認出並非西門大官人的咳嗽說話聲。

  然而,聽見這句話的武二郎,立刻確認目標。「呼」的一聲,一道龐大的身影帶著勁風撲到樓上。

  頃刻間勁風交擊聲夾雜著虎嘯,狂風暴雨般響起,震得樓閣不住響動。

  那人隨行的護衛怒喝著出手,打斗聲、叫罵聲、女子的驚叫聲、桌椅器皿的破碎聲……響成一片,不絕於耳。

  樓上侍酒的女子一面驚叫,一面啼哭,釵脫發亂地紛紛跑下來。然後一聲巨響,一名護衛打扮的漢子貫窗而出,在半空中噴出一團血霧,「篷」的落在水池中。緊接著精美的軒窗一扇扇被勁風擊碎,從樓上飛落下來。

  蘭姑又是肉痛又是惶恐,一張玉臉驚得雪白,周圍的婢女緊靠著牆壁,一個個花容失色。凝羽緊握刀柄,身體微微前傾,彷佛繃緊的弓弦,美目寒光四射。

  程宗揚強笑道:「武二爺真是爽快人。」這廝闖進來一句廢話沒有,直接開打,難怪會殺錯人。

  頭頂忽然一聲暴喝,樓中那根一人粗細描金彩繪的立柱被人用重手法擊中,「卡」的綻閞一條裂縫,樓頂的瓦片一陣脆響,整座樓閣都為之搖撼起來。

  幾名漢子慘叫著被人從門窗中拋出,「噗通、噗通」掉進池裡,濺起一片帶血的水花。

  狂風驟雨般的震響一瞬間寧靜下來。那個陰惻惻的聲音已經氣若遊絲,「我……我不……」

  武二郎喝道:「狗賊!待二爺取了你的鳥頭祭奠哥哥!」

  「格」的一聲脆響,接著虎嘯聲響起,武二郎魁梧的身影穿窗而出,手中提著一顆頸下滴血的頭顱,轉瞬消失在夜幕中。

  鮮血滲過樓板,在頭頂浸出一片血紅。清波蕩漾的池中,被武二郎擊斃的屍身從池底浮起。眼前的慘況使那幾名小婢幾乎癱軟在地,連蘭姑都手腳發顫。

  程宗揚頭痛一樣揉著太陽穴,然後伸著脖子看了看,訝道:「咦?西門大官人呢?」

  樓上已經是氣息全無,倚仗生死根,程宗揚清楚知道死的除了那個多嘴的客人,就是池中那些護衛,看來看去卻沒有西門慶的身影。

  忽然閣內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輕咳。程宗揚霍然回頭,盯著房中那張圓桌,喝道:「出來!」

  那咳嗽聲只響了兩下,便又悄無聲息。

  「再不出來我就喊了!」程宗揚扯開喉嚨,叫道:「武二郎!」

  「莫叫莫叫!」桌下帷幕一動,探出一張俊雅的面孔。西門大官人臉色青白地左右看了看,然後陪笑道:「兄台切莫高聲。」

  「快點出來!」

  「這就出來,這就出來。」西門慶又左右看了看,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桌下鑽出來。

  這間雅閣除了程宗揚、凝羽、蘭姑和幾名小婢再無他人,誰也不知道他怎麼鑽到了桌子下面。

  程宗揚奇道:「你不會是一直躲在裡面吧?」

  西門慶灰頭土臉地鑽出來,看了看左右,頓時恢復了玉樹臨風的姿態,除了手指還有些發抖,倒還稱得上風流倜儻。

  這會兒武二郎已經走遠,西門慶從容起來,先咳了兩聲,然後笑道:「小生正在樓上宴客,不料碰上惡客,只好暫避一時。事急從權,還望兄台恕罪。」說著作了個長揖,直起腰又朝蘭姑和那幾名小婢眉目傳情,那雙桃花眼像會說話一樣勾人,頓時惹得幾個小婢羞紅了臉,也忘了害怕。

  蘭姑殷勤道:「大官人可受驚了?」

  西門慶含笑大度地擺了擺手,「無妨無妨。」

  「喂,」程宗揚提醒他,「外面可是死了一堆人呢,都是你的替死鬼。」

  西門慶凜然道:「那武二天生匪類!凶惡好殺!慘無人道!小生必定要稟報官府,為枉死的兄弟討個公道!絕不讓這種匪人逍遙法外!」

  蘭姑奉承道:「西門大官人好一副仁義心腸。」

  西門慶瀟灑地一揮手,手中灑金的折扇展開,扇面上一朵富麗堂皇的牡丹紅彤彤嬌豔欲滴。他搖著扇子嘆息道:「若不是小生天生的急公好義,看不得有人縱行淫惡,怎會惹上武家兄弟那對凶神?」

  看著西門慶很欠扁的那張臉,程宗揚就有打一拳的沖動。凝羽早聽不下去,俏臉如冰地拂袖離開鴛鴦閣。「凝姑娘!」西門慶還沒顧上和凝羽說話,連忙拔足欲追,程宗揚一句話就讓他打消了念頭。「……武二郎,說不定還在外面呢。」

  西門慶立刻收回腳步,朝程宗揚揖手道:「兄台貴姓?」

  「程。程宗揚。」

  「小可復姓西門……」

  「單名一個慶字。五原城赫赫有名的西門大官人,」程宗揚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大名如雷貫耳,久仰久仰。」

  西門慶謙遜地謝道:「賤名不足以汙尊耳。」

  「哪裡哪裡,閣下大名注定是要流芳百世,為後人傳誦。」

  西門慶打了個哈哈,親熱地挽住程宗揚的手臂,「我與兄台一見如故,來來來,我要與這位兄台一醉方休!」

  平常人剛撿了條命,肯定有多遠跑多遠,蘭姑沒想到西門大官人還要喝酒,勸道:「剛經了這些事,大官人宅裡的姑娘們難免掛念。大官人還要喝酒,膽子未免太大了。」說得雖然委婉,意思卻是讓他先找個地方躲躲。

  程宗揚笑道:「蘭姑放心,武二郎不回來便罷,若是回來,也不會猜到大官人在樓下喝酒。五原城裡,沒有哪個地方比這裡更安全了,西門大官人厚著臉皮不走,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西門慶不以為忤地笑道:「程兄果然明見。」說著他合起折扇,毫不客氣地在席間坐下,吩咐道:「蘭姑,開兩壇好酒,再尋兩個上好的粉頭來。今晚這裡的開銷都算我西門的!」

  那些人的屍首自有醉月樓的下人收拾,蘭姑連忙吩咐小婢提來酒壺,西門慶一揮手,「換大觥來!」

  不多時小婢取來大觥,西門慶先舉觥滿飲,然後殷勤勸酒。雖然有些反客為主,但舉止圓滑,沒有絲毫唐突的感覺。程宗揚笑道:「今晚西門兄才是客人,小弟敬西門兄一杯。」

  西門慶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說著一口飲干。

  連程宗揚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雖然有時候顯得很欠扁,卻並不惹人討厭,倒有些像是現代人的作風。西門慶咳了兩聲,也不詢問程宗揚的來歷,舉起大觥道:「萍水相逢,便是知己,請!」

  程宗揚酒量平常,好在他們喝的也不是蒸餾過的烈酒,酒味只比平常的紅葡萄酒略濃,當下也舉起巨觥一飲而盡。西門慶用折扇敲著手心,神采飛揚地贊道:「好!好!果然是我輩中人!」

  程宗揚差點把口裡的酒噴出來,心裡暗罵:干,誰跟你「我輩中人」。

  說話間,兩名穿著紅衣的少女進來,斂衣向兩位客人施禮。蘭姑笑著給兩人各斟了一觥酒,「兩位慢慢用,奴家告退了。」說著又吩咐道:「清兒、梅兒,好生侍候兩位官人。」

  兩名少女齊聲答應。

  西門慶扭頭看時,不由一怔,改顏道:「原來程兄是醉月樓的貴客,失敬失敬。」

  「什麼貴客,大官人說笑了。」

  西門慶眼睛一飛,「這兩個可是樓裡的紅姑娘,等閒不陪客人的。一下來了兩個,這可不是小生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