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十景緞4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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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icemen00 於 2014-10-3 05:23 編輯

十景緞(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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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靈玉肩頭一陣劇痛,已被睚?太子一劍削中,立時血洩衣衫。隨行的
龍宮弟子齊聲歡呼,螭吻太子飛身上前,叫道︰「七弟,別下殺手,該把她
交給師父。」睚?太子殺得興起,哪肯罷手,劍招飛舞,毫不放鬆。

  藍靈玉強忍左肩劇痛,右手短戟勉力招架,心中暗恨︰「若非那惡賊這
般作弄我,豈會傷在這睚?手上?」

  正惱怒間,螭吻太子已然撲至,雙手倏出,和睚?成前後夾擊之勢。睚
叫道︰「二哥,你走開,我一人就行了!」螭吻太子笑道︰「我可不是要
幫你,只是這麼一個美人兒被你亂劍殺了,未免可惜。」說話之間,掌走浪
式,一招「鷗鷺掠波」,掌法使得輕靈玄妙,跟一 猛攻的龍翻劍法大有不
同。

  藍靈玉顧前難顧後,加之負傷,更難抵擋,冷不防螭吻太子手掌自她背
後穿出,右掌橫架頸間,左掌按上她背心「靈台穴」。藍靈玉歎息一聲,右
戟又已被睚?太子震落。

  螭吻太子制住藍靈玉,得意之極,笑道︰「藍三莊主功夫了得,真不愧
是巾幗莊一流高手,就姑娘家來說,很不簡單啊……」說著說著,右掌輕慢
地撫摸她的粉頸。藍靈玉怒道︰「不要碰我!」螭吻太子語帶曖昧地道︰「
氣什麼呢?等一下要碰你的人可還多著……」右手慢慢往她胸口遊去。

  驀地劍光飛閃,螭吻太子眼角映入一個身影疾縱而至,身法靈巧,奇襲
招數卻極之厲害,三點劍光先後星閃入目。螭吻太子陡然一驚,抽身一避,
見來人是個體態盈盈的小姑娘,短劍在手,乃是小慕容。

  睚?太子挺劍喝道︰「好劍法,你也是巾幗莊的?」小慕容俏眉一揚,
道︰「不是!」

  阿纓、阿穗、阿環連忙護在藍靈玉身邊,阿穗拾回雙戟,道︰「三莊主
,敵眾我寡,我們要盡快殺出去才行。」藍靈玉接回兵刃,眼見華宣、小慕
容和龍宮兩太子鬥得緊湊,暗自尋思︰「該當如何脫身?」

  忽聽「匡啦」一聲,又聞康楚風大叫,原來他的鐵笛已被文淵一劍截成
兩段。康綺月手揮琵琶,四枚鋼針連環飛射,文淵左袖連圈,一一接過,笑
道︰「既然瞧過一次,這手法就不管用了。」心道︰「這女子好生可惡,又
做了這害人機關。」

  康楚風被文淵劍勢逼得窘迫已極,臉色蒼白,叫道︰「妹妹,快奏狂夢
鳴!」忽聽四聲啪啦響過,文淵一劍刺出,正在康綺月琵琶側邊削過,四弦
一齊削斷。康綺月驚呼一聲,慌忙閃避。

  康氏兄妹正自狼狽不堪,忽聞一個冷峻異常的聲調響起︰「你們退下。
」文淵心下一緊,暗道︰「是黃仲鬼,要出手了麼?」

  黃仲鬼緩步上前,康楚風、康綺月如釋重負,連忙飛退至其身前,跪地
垂首。黃仲鬼道︰「去制住巾幗莊的人,別再失手。」他語調冰冷,聽不出
喜怒哀樂,卻是令人心底發寒。文淵忽覺一陣不舒服,暗道︰「這人詭異之
極,動作語氣都顯得了無生氣,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康氏兄妹得令,疾往藍靈玉攻去。纓穗環三婢護主心切,各持兵刃,擋
在前頭。阿纓手中是一柄紅纓短槍,阿穗持劍而立,阿環拿著一把大環刀,
主僕四人各持刀槍劍戟,似陣非陣,和康氏兄妹遊鬥起來。三婢武功不高,
但交相聯手,攻守有致,傷敵不易,卻足自保,戰況一時膠著不進。

  那邊小慕容瞥見黃仲鬼出陣,心頭震驚,叫道︰「妹子,快把這兩個家
夥收拾掉,黃仲鬼要動手了!」華宣跟睚?太子戰得正緊,聽小慕容語帶惶
急,也擔心文淵有失,當下叫道︰「好!」手中銀鞭變幻,使動八方風索「
融風式」,去勢柔轉,跟睚?太子勇猛奮進的劍法截然不同,柔力激發,一
分一分消緩龍翻劍的威力。

  文淵見華宣、小慕容不落下風,當下凝神應對,長劍直指黃仲鬼,擺好
指南劍本勢。黃仲鬼一步步走來,週身竟似泛起陣陣煙塵。

  才一霎眼之間,黃仲鬼飛身縱前,已至文淵面前,左手五指彎曲成爪,
向文淵頭頂插落,一道寒氣先直衝下來。文淵心中暗驚︰「這人身手好快!
」向後一讓,劍鋒吐出,黃仲鬼身子一轉避開,順勢再出一爪,前爪未至,
次爪又生,一爪快過一爪,招數狠辣,這一路「支離爪」招招可碎人骨骼,
中者死狀慘酷無比,文淵自然還沒中招,但見他爪路分襲自己週身關節,的
是淩厲無匹,勁逼得風聲尖銳如嚎,更是震人心魄。

  文淵心中大駭,劍法開合,嚴守法度,心道︰「搶攻不易,先採守勢。
」黃仲鬼目中陡然寒意大盛,右掌五指併攏成手刀,疾往文淵劍刃劈來。

  這一瞬間,一幕文淵萬難相信的景象出現了。黃仲鬼以掌迎鋒,那劍竟
然一聲輕響,「錚」地被肉掌削去了半截,切口平滑,如被寶劍所斬,黃仲
鬼手掌卻絲毫不損。皇陵派弟子歡聲雷動,叫道︰「黃尊使神功無敵!」

  小慕容跟螭吻太子交手之餘,也瞧見了這一招,大為震駭,叫道︰「別
被他的手掌碰到,這是『太陰刀』!」文淵長劍被手刀所劈,心中駭異實是
難以形容,暗道︰「這黃仲鬼莫非當真刀槍不入?『太陰刀』,像是純陰功
夫,竟這般厲害!」

  黃仲鬼面上殊不見絲毫歡意,仍是面無表情,太陰刀、支離爪交錯攻上
。文淵心如電閃,暗道︰「他招式厲害,要守也難守得住,跟他拚一拚罷!
」斷劍飛射而出,雙掌翻飛,隨即搶上。黃仲鬼揮掌震開斷劍,左手一爪抓
向文淵胸口,暗藏陰力,一旦中招,胸前肋骨立時一一斷裂。文淵兵行險著
,略一側身,爪招自他胸前以毫釐之差掠過,拼著這一下凶險,竄至黃仲鬼
左脅一瞬間的空門,一掌反拍黃仲鬼胸膛,「砰」地一聲,一掌正中。

  這一掌運上了九轉玄功的上乘內力,不料黃仲鬼眼珠一掃,右掌太陰刀
猛然回劈而下,勢道鋒銳陰寒。文淵心下吃驚,著地一滾,堪堪閃過,看那
黃仲鬼時,見他若無其事,這一掌竟似沒能傷他分毫。文淵猛然想到任劍清
所言︰「……黃仲鬼這傢夥,你說他是地獄來的鬼神也不為過,我踢中了他
三腳,打中一掌,他硬是挨了下來,我被他劈了一掌,便禁受不住,險些沒
命。」

  思及此處,忍不住心中一寒︰「他真的如此可怕?」陡然間寒風襲體,
黃仲鬼悄無聲息地搶上前來,太陰刀劈出,卻是又一陣尖刺的破風聲,慘厲
駭人。文淵竭力避開,太陰刀落了空,旋即轉攔過來,黃仲鬼變招勝似行雲
流水,刀勢奇詭連綿,陰風颼颼。文淵已完全無法拆解,只能盡全力伏縱閃
避,忽覺心裡一陣恐懼︰「他真的是人嗎?這到底是什麼武功?」

  小慕容和華宣看得心急如焚,雙雙擺脫螭吻、睚?的纏鬥,一齊來救。
黃仲鬼隨意一瞥,雙手皆運太陰刀勁,說道︰「你是小慕容,大慕容到哪裡
去了?」小慕容強定心神,叫道︰「不知道!」短劍一揚,身法飄忽,「霓
裳羽衣劍」使將出來,劍光繽紛,一力搶攻。華宣銀鞭捲動風雷,將「凱風
式」的迅捷快猛之意使得淋漓盡致,向黃仲鬼連連搶招。

  文淵三人聯手合攻,黃仲鬼神色鎮定,雙手遍運太陰刀功力,臉上如覆
陰霾,眼瞳卻大顯殺氣,左腕一翻,抓住華宣鞭梢,一道陰力直震過去。華
宣陡覺一陣冰寒,身子顫抖,不禁驚叫︰「啊呀!」內力一鬆,銀鞭劇烈圈
轉擺盪,「鏗 鏗 」連聲清響,鞭上銀色圓粒大片大片彈飛開來,鞭身也
被黃仲鬼陰勁震斷,一條銀鞭在他一抓之下,立時毀去。

  文淵見華宣顫抖不休,驚道︰「師妹,怎麼了?」華宣顫道︰「好……
好冷……不能動……」忽覺雙腿一軟,跌在地上。文淵大驚,連忙去扶,冷
不防太陰刀自後劈來,正劈在背心。文淵背上一陣劇痛,霎時間只覺天昏地
暗,萬載玄冰般的冷氣鑽入五臟六腑,身子如欲撕裂,緩緩地臥倒地上,背
上衣服裂開一條大縫,鮮血泉湧不止。

  螭吻、睚?兩太子見了黃仲鬼功力高深如斯,也不禁駭然,睚?太子搖
頭道︰「了不起!我要練到這等武功,不知何年何月?」

  藍靈玉等和康氏兄妹交手,始終僵持不下,眼見華宣、文淵先後倒地,
又驚又急,不知小慕容又會如何。

  小慕容跟慕容修曾多次對上黃仲鬼,早知黃仲鬼武功駭人,且其人更有
極其可怕之處,文淵決計應付不來,她自也抵擋不住,不由得心裡害怕,低
聲道︰「你要找我大哥,我……我是可以找他過來。」黃仲鬼冷冷地道︰「
很好,你有信號,這就放罷。」

  小慕容拿出一個金屬小管,暗自盤算,說道︰「你們要分勝負,可不能
有這些人插手。」黃仲鬼面無表情,道︰「你不要多說,把大慕容找來,否
則我先殺了你。」

  小慕容一咬牙,道︰「好,我放信號啦!」一按那管某處,卻不上拋,
猛地往地上一擲,「砰砰砰」連聲爆破,碧芒飛散,煙霧迷漫,眾人都驚叫
起來。小慕容不敢稍加猶豫,四下連擲信號管,爆炸聲不絕於耳,整個後院
一片碧綠煙火,視野不清。


十景緞(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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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螭吻太子大怒,叫道︰「好狡猾的賊丫頭,想溜嗎?」縱身而起,要登
上屋去避開煙霧,看清情勢,以免對方逃脫。不料才要縱起,一個小管打在
他頸後,炸裂開來,雖非用於殺傷的火藥,炸在身上卻也絕不好受,慘呼一
聲,重重摔落,在地上胡亂打滾,壓熄後腦燒著頭髮的火焰。

  「哎唷,燒著了老子的衣服!」「他奶奶的,好燙!」「這煙……咳,
咳咳!」一時之間,後院亂成一團,皇陵、龍宮兩派弟子驚呼叫罵聲不絕於
耳,馬匹嘶鳴,落蹄聲噠噠亂響。黃仲鬼大袖一掃,身前丈許之地煙火霍地
掃開,視野立清,小慕容、文淵、華宣皆已不在。不多時煙霧稍散,藍靈玉
等也已趁機逃得不知去向,康楚風、康綺月面如死灰,不知如何是好。

  螭吻太子弄熄煙火,忙上屋遠眺,眼見院外樹林外多了許多馬蹄印子,
怒道︰「這群丫頭和那小子往後山去了,我們快追!」說著下屋上馬,當先
追去。眾人著了小慕容的道兒,惱怒不堪,便要一齊追去。黃仲鬼忽道︰「
且慢!康楚風、康綺月,你們在這裡留守,把店裡的情況探查清楚,不要輕
忽,若鄧家兄弟已死,明日便燒了這裡,別留痕跡。」康氏兄妹連忙跪地,
齊道︰「謹遵黃尊使命令。」

  黃仲鬼這才上馬,率眾追去,更不停留。

  康楚風籲了口氣,道︰「先前沒逮到童萬虎,現在又沒能捉住這藍靈玉
,回去以後,不知黃尊使要怎麼處置?」康綺月道︰「還能怎麼辦呢?先到
店裡看一看,若沒什麼特別的,就一把火燒了罷。」

  兄妹兩尋視一周,不覺有異,當下在店裡放了把火,匆匆走了。

  兩人只想著跟上黃仲鬼等人,查得馬虎,萬料不到小慕容和文淵正藏身
店裡。火頭燒起,小慕容連忙扶著文淵到店外去,眼見康氏兄妹已去得遠了
,這才鬆了口氣,暗道︰「僥倖!」

  原來小慕容以煙霧亂人耳目,以利脫逃,但她一人難以救文淵、華宣兩
人逃出,於是行險,斷了馬 ,讓兩匹馬自往外頭衝去,留下印子,想引開
對方,卻將文淵、華宣藏於店內。只是計策雖然奏效,但她把文淵救進店中
後,要再潛入後院中欲救華宣,卻已不見她的蹤跡,藍靈玉等也已不在,煙
霧又已漸漸消散,心道︰「華家妹子似乎也已脫身,那就好了,我先把他安
置好才行。」

  待康氏兄妹尋察之際,小慕容負著文淵閃躲,沒給發現,心裡暗道︰「
黃仲鬼可真謹慎,可惜派來兩個專會亂搞的傢夥,有什麼用?」虧得如此,
兩人才逃過一劫。

  小慕容扶著文淵到一旁樹叢中,讓他輕輕臥下,低頭去看他背上傷勢。
黃仲鬼這一刀劈得極是厲害,所幸文淵內功修為精深,卸去了小半鋒銳刀氣
,外傷不重,也未及脊骨。然而內傷卻十分沈重,黃仲鬼修練的太陰內力至
陰至寒,武林中無出其右,文淵正奇經脈均受到陰力襲傷,氣息微弱,小慕
容探他脈息,紊亂虛弱之極,心中著急,暗想︰「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救你
,你……你千萬別死啊!」

  她將文淵上衣撕開,敷上金創藥,包紮了背上創口。小慕容倚著一棵松
樹,讓文淵輕輕躺在她懷裡,雙手按住文淵丹田,一點一點將自身內力傳去
,助他療傷。太陰內力反激出來,小慕容身子一顫,竟也有些抵受不住,運
功一段時間,便得稍加休息。

  如此反覆一個時辰,小慕容內力耗去不少,甚是疲憊,正有些昏昏欲睡
時,忽覺文淵身子微微一動。小慕容大喜,輕聲道︰「喂,你醒了嗎?」文
淵漸漸睜開眼來,見是小慕容,低聲道︰「小茵,你沒事吧?」

  小慕容雙臂緊摟,臉蛋靠在他肩上,輕聲道︰「我好得很,倒是你受了
重傷呢。傷口痛不痛?」文淵微一運氣,只覺氣血不順,一股暗勁在各處脈
絡翻騰激盪,苦笑道︰「外傷還好,內傷比較沈重些。」說著勉力坐起身來
,說道︰「師妹呢?」

  小慕容道︰「或許跟藍姑娘她們一起逃開了。」便把當時逃逸經過約略
說了。文淵默然不語,心道︰「黃仲鬼的本事實在高深莫測,師妹跟藍姑娘
無論如何不是對手,只不知她們是否平安?」想到黃仲鬼「太陰刀」的驚人
絕藝,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擔憂。

  小慕容見他深有憂色,怕他傷勢有變,柔聲安慰道︰「你別擔心,快把
身上的傷養好,我們便一起去找她們。」文淵道︰「不錯,那黃仲鬼只怕也
是要攻上巾幗莊的,非得趕去幫忙不可。」

  文淵才一說完,小慕容臉色陡然大變,顯得惶恐之極,低聲道︰「不要
……你別再跟黃仲鬼打了,他……你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可怕,你會被殺的。
」文淵道︰「他是很厲害,但是若不對付他,巾幗莊只怕也難以抵擋……」

  小慕容心中一急,向前一仰,兩片櫻唇緊緊吻上文淵。文淵一怔,一句
話沒能說到底,輕輕回吻著小慕容。小慕容捧起他雙頰,一番深吻之後,凝
視文淵雙眼,低聲道︰「你現在不是他的對手,拜託……別和他打好嗎?我
怕……我怕你會死啊……」說著說著,眼眶淚光瑩然,真要哭了出來。

  文淵輕輕摟住小慕容,柔聲道︰「怎麼哭了?我可還活得好好的。」小
慕容肩膀顫動,低聲道︰「他的功力不只於此,連我大哥都敵不過他,你怎
麼跟他鬥?」文淵道︰「嗯,慕容兄也不能打贏黃仲鬼……他們功力相差多
少?」

  小慕容歎道︰「大哥心高氣傲,口中是不肯認輸的,但是……我跟大哥
聯手與黃仲鬼交戰多次了,完全傷不到他。」文淵暗自沈思,心道︰「大小
慕容也奈何不了黃仲鬼,不知任兄跟他鬥得如何?總得有人制得了他。」

  小慕容靠在文淵懷裡,低聲道︰「你啊……你也別太逞強了。」文淵微
微一笑,說道︰「是,遵命。」小慕容嗔道︰「你少嬉皮笑臉的,我真的在
擔心你呢。我跟華家妹子年紀輕輕的,你不是想要我們這麼早守寡吧?」文
淵拍拍小慕容肩頭,笑道︰「別胡說啦,我捨得麼?」

  小慕容眨了下眼,嫣然笑道︰「你捨不得?嗯,我倒想知道,你到底多
喜歡我們啊?」文淵笑道︰「這要怎麼說?那你又有多喜歡我啊?」小慕容
眼珠一轉,笑道︰「最起碼,我愛你定然比你愛我來得多。」文淵笑道︰「
你怎知道?」

  小慕容臉蛋微偏,說道︰「你一次想著四五個姑娘,心思都分得散了,
我可只愛你一個,當然我愛得多羅。」說著露出取笑的神色。文淵臉上一紅
,說道︰「我什麼時候喜歡四五個姑娘了?」小慕容笑嘻嘻地道︰「怎麼沒
有?去掉我和華家妹子,還有紫緣姑娘、小楓姑娘,才到這兒,又多出了藍
姑娘。那三個小丫環也都俏麗得很,說不定你又看上了。好,這一算至少也
有八個,你還不認?」

  文淵不禁失笑,說道︰「小楓姑娘是服侍紫緣姑娘的,你怎麼也想上啦
?我又怎麼想著藍姑娘她們了?」小慕容笑道︰「難道沒有?」文淵道︰「
自然沒有。」小慕容俏眉上揚,道︰「好啊,那你還去巾幗莊做什麼?」

  文淵聞言,靈光一閃,笑道︰「兜了個大圈子,原來你擔心這一點。」
小慕容臉龐洩起紅暈,低聲笑道︰「我怎麼不擔心?你要再多幾個紅粉知己
,小心你師妹打翻醋罈子,連我都糟糕呢。」文淵在她頰上吻了一下,輕聲
道︰「咱們到巾幗莊去是要辦正事,你別想太多啦。巾幗莊縱有千百姑娘,
我也不放在心上。」

  小慕容心中欣喜,臉上笑靨如花,輕聲道︰「那就好啦!現在別多說話
,趕快讓傷好起來最要緊。」說著又繞到他背後,要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文
淵道︰「小茵,你這樣太累了,我側身橫臥地上便行了。」小慕容道︰「你
那樣才累呢!你背上有傷,又不能躺在地上,我照顧你一下有什麼關係?」
自己便靠著樹,讓文淵倚著她身子休息,輕輕摟著他。

  這一下文淵傷口正好壓著小慕容胸口,軟綿綿地,雖然不覺疼痛,卻不
禁有些心神不定。忽覺耳邊有人輕輕呵氣,更是不易按捺,叫道︰「小茵,
別胡鬧啦!」小慕容語音嬌膩,笑道︰「不舒服嗎?」文淵道︰「我現在要
運內息療傷,你這樣會害我分心啊。」小慕容嘻嘻一笑,道︰「我知道啦!
」她只盼文淵傷勢愈可,也就不再調皮,只靜靜摟著文淵。

  過得半個多時辰,文淵精神稍振,兩人心憂華宣等人下落,尋到大道,
雇了騾車北行。文淵暗自運功,但真氣鬱結,這一番內傷實在厲害,怕小慕
容擔心,當下也不多說,默默行功。

  車行數日,這晚到了開封一帶,投宿客店。文淵背上創傷漸癒,內傷卻
復原甚緩,太陰內力反覆激發,壓之不下,驅之不散。小慕容心中著急,日
夜助他療傷,卻也難收成效。

  文淵平心靜氣,九轉玄功連番運轉,總是不能奏功。小慕容歎道︰「可
惜大哥不在,否則有他幫忙,可快得多。」文淵微笑道︰「療傷本來不能急
進,慢慢運功,總會復原。」他口中安慰小慕容,心中卻也忍不住焦急︰「
照這樣下去,即便趕到巾幗莊,怕也幫不上忙。若是師妹遇險,也救不出她
來,如何是好?」

  然而急者自急,兩人卻也一籌莫展。文淵隨手拿來文武七絃琴,撥了撥
弦,道︰「好幾天沒好好彈一曲了,小茵,你想聽什麼曲子?」小慕容笑道
︰「我可不懂音律,你只管彈你的罷,我一定給你拍手。」文淵笑道︰「那
不如不拍手來得好。」當下雙手各起指法,彈起一曲「神化引」,琴音清澈
,藉以舒懷。

  此時他內傷甚重,指上只略加內力,但他彈熟了文武七絃琴,知道如何
掌握控弦要訣,雖只些許內力,也彈得一般無異。

  彈奏之間,弦上依舊將他施加的內力一波波反震回來。忽地內息一陣翻
騰,一波陰氣自弦上震來,「錚」一聲巨響,文淵身子一顫,琴聲赫然止歇。

  小慕容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著文淵,低聲道︰「怎麼了?是內傷發作
嗎?」文淵搖了搖頭,閉目不語,雙手按住琴弦。


十景緞(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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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慕容心思機伶,見文淵撫琴沈思,想起任劍清曾言此琴乃是寶貝,心
念一轉,說道︰「莫非這張琴有什麼古怪?」

  文淵張開眼來,道︰「方纔我彈起琴來,琴弦上反生之力中,有一股陰
氣迴盪,帶去了我體內些微陰氣。這『文武七絃琴』本是修練內功的一樣法
寶……」小慕容「啊」地一聲,喜道︰「難不成你能用這琴來療傷嗎?」文
淵微笑道︰「且試一試。」

  當下文淵暗提真氣,心凝神釋,彈的是一曲「南風歌」,平和大方,琴
音與脈息互相呼應。幾音奏過,體內陰氣立被弦力引動,隨之流向指尖。

  太陰內力何其霸道,雖至指上,卻也不能就此驅除出體。若是以內功緩
緩化去,也需得有深厚內家修為。文淵和小慕容自不及黃仲鬼,雖是合力,
仍難有起色。然而此時陰氣聚指,琴弦感受指力有異,便生出相同力勁,互
相衝擊,以求與指上法度吻合。

  文淵感到弦上陰力增生,心道︰「這陰力與我所受陰氣極為相近,定是
它要來對症下藥了。」

  兩邊陰力交相擠壓,一在指外,一在指中,文淵只覺十指冰冷難當,便
如浸在冰塊中一般。兩股陰氣纏結翻覆,逐漸化而為一,在人琴之間流轉自
如。

  文淵精神一振,丹田之中真氣鼓蕩,趁陰氣盡聚十指之時,順勢運行周
身脈絡。既無陰氣阻撓,內勁立時暢行無阻,十指撥刺進退之際,太陰內力
一點一滴宣洩到了琴弦之中。

  琴弦並非人身經脈,真氣自不得安居,彈撥之間,便逸開四散。如此源
源不絕地送出陰氣,「南風歌」也是越奏越順,小慕容在一旁聽著,受其感
應,也覺陣陣薰風拂來,暖洋洋地,身心舒適。

  琴曲漸漸入慢,文淵一聲清嘯,曲至泛尾,餘音裊裊,那棘手之極的太
陰真氣也已隨之散盡,水到渠成,竟是輕而易舉。

  文淵經脈中滯礙盡消,真氣自在無拘,不禁又驚又喜,起身叫道︰「妙
之極矣!」小慕容見他高興,喜道︰「當真有效嗎?」文淵笑道︰「自然有
效,且其效如神呢。」小慕容道︰「這樣說來,能消解黃仲鬼的陰寒內力了
麼?」文淵微笑道︰「已經全然驅盡了。」

  小慕容怔了一怔,道︰「這麼快?」文淵笑著點頭。小慕容伸手在弦上
一彈,卻彈不出聲,奇道︰「這琴當真奇怪。」文淵道︰「要奏出聲,得運
上內力才成。」小慕容指貫真力,撥弦一彈,不料琴弦急振,「錚」地一響
,反震力竟出乎意料地強。

  小慕容手指一痛,驚叫道︰「啊呀!」連忙縮手,一條右臂已震得酸麻
難當。文淵驚道︰「怎麼了?」小慕容甩甩手,嗔道︰「都是你啦,不先告
訴我這琴震得這厲害,手好麻。」文淵笑道︰「你不會彈琴,那也沒有辦法
,還是別碰這琴好。有沒有弄傷?」小慕容伸伸舌頭,笑道︰「差一點,倒
沒傷到。你這師門寶物,瞧來也不是人人用得。」

  文淵調息半晌,說道︰「雖然黃仲鬼的陰氣是化解了,但內傷還沒盡愈
,我再彈琴療傷一陣。」小慕容道︰「你彈這琴也要耗費內力吧?可別太累
了。」文淵微笑道︰「我會注意。」便繼續擇曲彈奏。

  不論武功抑或琴藝,均是要精進研習,方能有成。彈琴變化之精微,不
是箇中高手,亦不能領悟。文武七絃琴雖是修習內功的異寶,卻也需精曉操
琴技法,方能生效。正如削鐵如泥的寶劍,要以深湛劍法駕馭,始可展露鋒
芒。任劍清當日傳琴予文淵,除了意氣相投,也因他武功根柢紮實,又擅琴
藝,且當年少,日後尚有可為,雖還不知他便是自己師侄,依然慷慨贈琴。

  文淵專心致志,將各式曲調反覆彈奏,隨著曲意不同,內息亦變幻橫生
,運功法門已脫離「九轉玄功」範疇,卻是全無不順。琴曲意境,概由心中
所生,自不會與自身相逆。

  如此數日行旅之中,文淵日日彈琴,氣隨曲行,事半功倍,不幾日間內
傷盡去。小慕容見他神采已復,心中歡喜,這日對他笑道︰「喂,你這張琴
有這麼大功用,怎地你還沒練成蓋世神功啊?」文淵一笑,說道︰「哪有這
麼容易?文武七絃琴雖能助我療傷,可用來練功又是另一回事,得多下功夫
的。」

  小慕容道︰「到了巾幗莊,十九又會遇上黃仲鬼,你身上的傷雖然好了
,動起手來,一樣打他不過,你想怎麼辦啊?」文淵沈思片刻,歎道︰「那
也沒法子,我彈琴練功,內功進益雖是快得多了,但內家功夫是慢慢練出來
的,總不可能十幾二十天裡,便能練到跟黃仲鬼不相上下吧?」

  小慕容心裡自也明白,暗歎一聲,說道︰「罷啦,只盼我大哥和你那任
師叔也能趕到,說不定能跟黃仲鬼合鬥一場。」文淵點了點頭,心裡暗自思
索制勝之道。兩人一路北行,避開大路,擇小道趕路,逕往冀境而去。

  再說藍靈玉一行人,那日趁亂往店外脫身,卻不知小慕容已帶著文淵躲
進店中。華宣雖是身受太陰內力,但僅是黃仲鬼震斷銀鞭的餘勁,波及不大
,勉力催動內功,仍能行動,左右不見文淵和小慕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心道︰「慕容姐姐跟文師兄逃出去了嗎?我得趕上去才行。」

  一翻出後院牆外,正好見到藍靈玉四人上馬要走,急趕上前叫道︰「藍
姐姐,有沒有見到我師兄他們?」藍靈玉知道此時是脫身良機,不敢耽擱,
低聲道︰「先上馬,他們不會有事!」華宣想起文淵中了黃仲鬼一刀,心急
如焚,叫道︰「你們走,我要去找師兄!」便要轉身回到後院。

  藍靈玉大驚,急回馬拉住華宣,說道︰「慕容姑娘沒有受傷,她會救到
文兄的,你別去送死,快走!」華宣一聽,心中雖然擔心,卻也只有上馬奔
離。

  小慕容驅散的馬匹四下奔竄,路途各異,華宣等人奔出數十里,倒也還
沒被追上,到了一處林子的雙岔路。藍靈玉輕輕喘氣,道︰「阿纓,阿穗,
阿環,你們三個往左邊,到了市鎮,立即改換服裝,趕回巾幗莊。華姑娘,
你跟我往這條路,我們避開那些賊子後,再想辦法找到你師兄和慕容姑娘。」

  阿纓道︰「三莊主,你跟華姑娘都負了傷,只怕會有危險。」藍靈玉道
︰「人多容易被發現的,我受的是皮肉之傷,不礙事。你們快回去,記得要
改裝,他們的目標在我,你們的樣子不會記太清楚的,不過仍然要小心。」
阿纓等三女齊聲答應,策馬去了。

  藍靈玉向華宣道︰「華姑娘,我們也走罷!」華宣道︰「那……文師兄
跟慕容姐姐要怎麼找?」藍靈玉道︰「先到了安全地方,再行打探不遲,如
果被黃仲鬼追上,再想脫逃可就難了。」華宣無奈,只有聽計行事,應道︰
「只能如此了。」一瞥眼間,見藍靈玉臉泛潮紅,髮鬢間微滲汗水,神情有
些古怪,心中關切,便道︰「藍姐姐,你傷得厲害嗎?你好像很累啊。」

  藍靈玉臉上一紅,說道︰「那……沒什麼,快走罷!」


十景緞(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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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華宣和藍靈玉縱馬北去,馬不停蹄,不知過了幾十里,來到一處竹
林路間,兩匹馬氣喘噓噓,已然不支,眼見要倒在地上。藍靈玉蹙起眉頭,
心道︰「這馬是從那群賊子的手上奪來的,他們大清早趕到鄧家店,昨晚定
是徹夜行路,坐騎自然支撐不住。」才念及此,所乘馬匹已跪倒在地。

  藍靈玉下了馬,呼了口氣,歎道︰「坐騎累倒了,我們自個兒趕路吧。
」華宣也翻身下馬,拍拍馬頸,說道︰「馬兒馬兒,你們在這裡好好歇一會
兒,回到山野去罷!」眼見藍靈玉起步欲行,便即跟去,道︰「藍姐姐,等
我啊!」藍靈玉拭了下汗水,說道︰「快點啊。」

  華宣快步跟上,一望藍靈玉,只見她臉頰緋紅,雙唇緊閉,似在忍耐什
麼,不禁怔了一怔,說道︰「藍姐姐,你到底怎麼了?」藍靈玉微一偏頭,
道︰「我……我沒事。」但語音中卻有些喘息。

  華宣見藍靈玉行得雖快,卻帶著些許蹣跚,不覺心生疑惑,往她雙腳一
望,忽見她褲前有些水痕。華宣心頭一跳,低聲道︰「藍姐姐!」藍靈玉道
︰「又怎麼了?」華宣臉一紅,支支吾吾地道︰「你……你那裡好像弄濕了
。」

  藍靈玉吃了一驚,隨即大羞,身子晃了一晃,雙腳陡地軟了,無力地扶
著一根竹子,險些跌倒。華宣驚道︰「藍姐姐,你……你……」

  先前一場大戰,藍靈玉早已被小樹枝弄得難當之極,騎在馬上,行路顛
簸,馬鞍不斷把小樹枝往她身體深處刺入,更是無可忍受,幾次差點便要叫
出聲來,都強行壓抑下來。這時華宣一語道破,藍靈玉頓感一陣慌亂,身子
立時支持不住,只能勉力站住。

  她竭力平復呼吸,低聲道︰「華姑娘,請你過來一下。」華宣走近身去
,扶住藍靈玉,輕聲道︰「藍姐姐,你打得太累了,休息一下吧。」藍靈玉
靠著竹子,緩緩坐在一根青竹前的石上,一臉紅暈,低聲道︰「不行啦,真
的不能再忍了……華姑娘,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華宣道︰「幫什麼啊
?」

  藍靈玉拉了拉華宣的手,低聲道︰「你坐在我面前。」華宣坐了下來,
心中正覺疑惑,忽見藍靈玉伸手解開腰帶。

  這舉動弄得華宣不知所措,臉上一紅,連忙制住她雙手,說道︰「藍姐
姐,你做什麼?」藍靈玉低頭不語,胸口起伏,歎道︰「華姑娘,這件事羞
於見人,本來也不該求你,可是……可是我實在受不了了……」華宣一頭霧
水,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藍靈玉擡起頭來,眼光卻瞧向別處,羞紅著臉,低聲道︰「我……我這
裡面,有……有個小樹枝,我拿不出來,請你幫我拿拿看。」說著指了指雙
腿之間。

  華宣呆了一呆,隨即滿臉通紅,站起身來,叫道︰「怎麼……怎麼有這
種事?藍姐姐,你別捉弄我啦……」藍靈玉急道︰「我騙你做什麼?我……
我何必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華宣一聽,心覺不錯,但仍不敢相信會有此事,蹲下身來,道︰「怎麼
會把那東西弄進去啊?」藍靈玉想到慕容修對自己所作所為,登時又羞又氣
,低聲道︰「這事情有點不好出口,華姑娘,你先別問,日後再告訴你好嗎
?」

  華宣手指繞著鬢邊長髮,心裡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想,才道︰「我…
…我不知道能不能弄出來,試試看好了。」藍靈玉點了點頭,低聲道︰「沒
關係,總比……總比就這樣讓它折磨來得好。」當下解開了腰帶,下身衣褲
半褪,露出了一片濕答答的細毛,透著紅潤的肌色。

  雖然同是少女,但要讓外人探勘自己的秘處,畢竟是十分難為情。藍靈
玉背倚青竹,分開雙腿,誘人的泉窟對著天光,顯得艷麗之極。華宣看了,
也不禁臉紅心跳,低聲道︰「藍姐姐,痛的話要趕快說喔,我怕會弄傷。」
藍靈玉閉上眼睛,吐了口氣,說道︰「我知道。」

  華宣跪在石前,稍稍低頭,正對著藍靈玉的私處,雙手輕輕去撥,觸手
所及,都是濕濕涼涼的。華宣稍一用力,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撥開兩
片桃色嫩肌。

  藍靈玉輕輕咬著下唇,發出輕微的鼻音。華宣的手指纖細,肌膚柔嫩,
探索她私處之時,感覺柔順之極,並不突兀,更帶些特殊的刺激,引得她漸
漸喘起氣來。

  忽聽華宣低聲道︰「有啦,真的有個像樹枝的東西呢。」藍靈玉臉上一
熱,輕聲道︰「拿得到嗎?」華宣看著藍靈玉一片紅艷的內壁,忽然大羞,
心想︰「文師兄一定也這樣看過我這裡吧?我……我的也是這個樣子嗎?」

  藍靈玉見她不答,暗自著急,輕聲叫道︰「華姑娘?」華宣陡然清醒,
臉色羞紅,道︰「不是很深……我……我來試試。」伸出右手食指,往那柔
軟的洞口探了進去。

  藍靈玉身子一顫,叫道︰「啊呀……」華宣手指靈巧地鑽動著,想勾住
小樹枝。但蜜洞裡有多少空間,指長有限,那能輕易便成?藍靈玉只覺下體
一陣趐麻,一波波的異感隨華宣手指搔動而來,一身香汗逐漸濡濕了衣衫,
更大聲喘息起來︰「呼啊……華……華姑娘,還沒有……嗎……哎……唔啊
!」忽然一下高聲哀啼,原來華宣一不小心,戳到了藍靈玉敏感深處,登時
氾濫更速,華宣整只右手都流滿了稠水。

  華宣越弄越是害羞,又一個失手,指甲輕輕刮到藍靈玉的嫩壁。藍靈玉
渾身一顫,失聲呻吟︰「啊啊……唔啊……」華宣連忙道歉︰「對不起,對
不起!藍姐姐,你還好吧?」

  藍靈玉恍恍惚惚地喘著氣,失魂落魄地道︰「快點……快啊……」華宣
忙道︰「我……我知道,應該快碰到了……」才說話間,手指已觸到了一根
堅硬東西。

  華宣大喜,輕輕按著小樹枝,謹慎地往回拉。藍靈玉緊閉雙目,細細的
汗珠自鼻端滴落,不敢亂動,只怕華宣又弄失了小樹枝。


十景緞(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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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將小樹枝用指端向外撥,但如此一來,手指便
不得不來回抽動。藍靈玉只覺體內刺激不斷,腦海空蕩蕩地,神魂不定,輕
輕擺著頭,發出嬌膩的鼻音。

  華宣全神貫注地撥著小樹枝,未曾察覺藍靈玉神情大異,藍靈玉卻已被
弄得心癢難熬,私處中同時受到手指和小樹枝的觸感,雙雙來襲之下,哪裡
能夠抗拒,迷迷糊糊地看著華宣,心中忽然掠過昨夜華宣吞吐文淵的情景,
現下姿勢,正有些形似,忍不住羞意大盛,低聲道︰「華……華姑娘,你…
…」

  華宣不敢分心,仍是低著頭,應道︰「快了……差一點點,已經到外面
了……啊,出來啦!」藍靈玉微一垂首,但見小樹枝的一端從她私處伸出,
露出一小截來,亮晶晶地,濕潤之極,景像極其淫靡,不禁滿臉羞紅。華宣
兩指捏住小樹枝,抽了出來。

  小樹枝離體,藍靈玉登感輕鬆舒適,吐了一口長氣,喘息不止。華宣拿
起小樹枝,尚有黏稠的水珠不斷滴落,登時窘了,隨手遞到藍靈玉身前,低
聲道︰「藍姐姐,是這個?」

  藍靈玉羞得無地自容,一把抓過,遠遠丟了開去,喘了幾下,才道︰「
華姑娘,多謝你了……」華宣忙道︰「這沒什麼。可是……藍姐姐,你那裡
還是紅紅的,有沒有弄傷啊?」

  藍靈玉無力地望著華宣,眼中忽然有些慵懶之意,輕聲道︰「有一點痛
……華姑娘,你幫我揉一下好不好?」華宣俏臉通紅,急道︰「這……這個
……不好吧!藍姐姐,你可以自己來嘛……」

  那知藍靈玉雙手一伸,齊握著華宣右手腕,雙唇輕啟,歎氣般地說道︰
「好妹子,你幫到底嘛……你的手好軟,好舒服呢……」說著把華宣右手直
往自己私處湊來,讓那纖纖素手慢慢揉動。

  華宣失聲而叫,急道︰「不要啦,好奇怪喔……啊,你別這樣……」藍
靈玉一臉陶醉神色,身體品嚐著華宣手掌溫軟的絕妙感受,五根手指輪番掃
過私處,秘縫中清泉狂湧,弄得華宣右手全然濕了。

  藍靈玉看了華宣一眼,見她又急又羞,又有些慌亂,嬌膩膩地微笑道︰
「你怎麼啦?」華宣紅著臉,低聲道︰「藍姐姐,不要鬧了啦,你……你自
己來啦……」

  驀地藍靈玉拉過華宣,右頰貼著她白嫩的臉蛋,低聲道︰「你的身體好
好喔……又軟,又香……」華宣被這親暱的舉動嚇了一跳,忙輕輕推開藍靈
玉,急道︰「你怎麼了嘛?」

  藍靈玉被推了一下,心中有些失落,哀聲歎道︰「華姑娘,你讓我抱一
下嘛,我好熱……身體輕飄飄的……」華宣心中一跳,臉色羞紅,道︰「不
要啦,雖然我們都是姑娘家,但是……但是……」

  忽地藍靈玉雙手一扣,正制住華宣兩腕脈門。華宣全沒提防,身子一軟
,搖搖晃晃地倚著一根青竹。華宣驚道︰「藍姐姐!」

  藍靈玉嬌喘未平,望著華宣水晶般的眼睛,瞇了下眼,輕喘道︰「華姑
娘,你別生氣喔,你真的好美,我要是男人啊,真要羨慕死你師兄了……」
華宣大羞,叫道︰「可是你不是啊……別玩了啦,我……我……」

  藍靈玉輕輕摟著華宣,兩個美麗的身體隔著衣衫互相磨蹭,顯得動人心
旌。華宣無力掙扎,只能輕擺著身體,毫無用處,急叫道︰「你怎麼這樣子
啦……我……我幫你,你還要作弄我!」

  儘管華宣極力抗拒,藍靈玉卻沒有停手之意,兩人身子倚竹相貼,兩張
臉幾乎要碰在一起。藍靈玉眼神如水,與平日英氣煥發的樣子全然不同,嬌
艷異常,雙頰透著紅暈,柔聲道︰「華妹妹,你好棒啊……姐姐好喜歡你喔
……」說話之時,雙手輕巧地撫摸華宣的背部。

  華宣一聽,又驚又羞,急忙叫道︰「我……我是女的啊,你也是嘛,怎
麼……怎麼……」藍靈玉身子一顫,臉上有些羞澀之態,輕聲道︰「是啊,
我也知道。可是……我好羨慕你啊,有一個疼愛你的師兄……」華宣臉一紅
,心中頓生幸福之感,低聲道︰「對啊,我最喜歡文師兄了。藍姐姐,你這
麼漂亮,一定也找得到一位好伴侶啊……」

  藍靈玉搖了搖頭,臉上忽現哀傷,歎道︰「我……我見到的男子,是個
粗暴無禮的人,哪裡像你師兄那樣?我沒你的福氣,可是……我想嘗嘗那種
感覺……」華宣道︰「什麼感覺?」

  藍靈玉凝視華宣,微笑道︰「好快樂的感覺……你知道的,你跟你師兄
也會做啊……」華宣心念轉了一轉,陡地明白了,登時雙頰通紅,低聲道︰
「總……總不是人人都像你認識那人一樣,你可以再找啊……」藍靈玉道︰
「可是……我現在就想要了啊,我忍了好久……華妹妹,你……我想跟你…
…」說話之間,手掌往華宣腰際遊去。

  華宣這一驚非同小可,她根本不能想像這種情況,一時慌了,叫道︰「
藍姐姐,你……這……這不行的嘛!」

  藍靈玉一臉臉醉意,微笑道︰「雖然你是女的,可是你這麼溫柔體貼…
…我真想試一下……反正我們只是做個樣子,又能怎麼樣了?」手上不停,
解開了華宣腰帶。華宣急道︰「可是……我覺得……不太好啦!」

  藍靈玉才經過一番刺激,興奮之極,已無暇理會華宣反對,脫下了華宣
上衣,微笑道︰「我們誰也佔不到便宜,有什麼不好?」華宣一時不知所措
,只得求道︰「藍姐姐,真的不要啦,我……我不想啊……」藍靈玉捧起華
宣的臉,柔聲道︰「你別緊張,同是女子,有什麼好擔心的?」向前一傾,
往華宣唇上吻去。

  「啊!唔嗯!唔……唔……」華宣無可相抗,四片櫻唇交相疊吻,蘭息
流通,極盡惑人。華宣從未和文淵之外的人相吻,如今卻和一個女子接吻,
此情此景,當真是她萬萬不曾思及的。

  藍靈玉的舌頭往華宣口中索求著,兩女絳舌相纏,華宣心中羞怯,不斷
閃躲著。藍靈玉的舌技其實也高明得有限,只是不知不覺中學了慕容修對她
所施加的行徑。饒是如此,華宣也未曾嘗過這等吻法,心神大亂,身子不禁
熱了起來。

  兩女吻畢,俱皆滿身是汗,朦朧對望。藍靈玉解開自己衣衫,又去脫華
宣的衣服,輕聲呢喃︰「華妹妹,你好可愛……肌膚比姐姐還要好呢……」
說著壓在她身前,兩對嫩乳互相推擠著。華宣被她一吻,已經有些恍惚起來
,但仍勉力抵抗,輕聲喘道︰「不……不好啦……文師兄……文師兄會看不
起我的……啊,啊啊……嗯……」

  藍靈玉脫盡華宣衣物,兩個赤裸裸的嬌艷少女在竹林相擁著,華宣身材
細緻稚嫩,藍靈玉體態豐盈健美,兩女均是絕色佳人,真是說不盡的風光旖
旎。

  藍靈玉伸手分開華宣雙腿,見那遮掩稀疏的私處晶瑩閃亮,將要漏出水
來,也不禁臉紅,輕輕摸了上去,低聲道︰「好軟啊……涼涼的……一定很
舒服……很舒服的……」

  「哎呀……啊呀!別這樣……摸……啊……」華宣感到指頭的刺激,不
禁失聲呻吟,心中一時亂了,暗自胡思亂想︰「文師兄也這樣摸過我……但
是……感覺又不一樣了,真丟臉死了……」害羞之餘,泉水已自洞口湧現,
不可收拾了。

  藍靈玉看得心弦震動,口乾舌燥,低聲道︰「好……我們……要來了…
…」華宣慌張地搖著頭,含糊地呻吟著︰「嗯啊……不……行……不行啦…
…」

  到此地步,藍靈玉豈有停止之理,右手環過一根翠竹摟住華宣,竹子便
立在兩女之間,上頭被四個乳房擠壓住,下面則迎著兩處水穴。華宣的私處
正壓在一環竹節上,傳來一波波異樣的感受,不住嬌喘,哀聲道︰「藍……
藍姐姐……做什麼……啊……」

  藍靈玉臉現緋紅,一手按在華宣背上,另一手托起華宣的屁股,隔著竹
子緊緊相貼,低聲道︰「來吧……來啊……嗯……」身子向竹身摩擦,一上
一下地律動著,也將華宣的身體托得不住起落。

  「唔,唔啊……嗯啊!」華宣初是驚愕,隨時感到了下身的刺激。股間
被堅韌的竹子磨蹭,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整個私處外部都被劇烈地摩擦
,水珠四散。藍靈玉亢奮地動作著,豐潤的雙乳上下彈跳,和華宣小巧玲瓏
的嫩乳推擠拍打,與竹子一齊振動著。

  「啊啊……啊……」華宣失魂落魄地鳴叫,嬌軀也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且越發激烈,不得不主動抱著藍靈玉,叫道︰「藍姐姐,我……啊,呼啊
!」藍靈玉不住聲地嬌啼,往竹子上猛烈擦動,竹身幾乎要陷入股間縫中,
兩道清水順著竹子直流到地。

  忽地藍靈玉放開竹子,拉過華宣,往一旁滾倒在地,壓在華宣身上,狂
亂地親吻華宣臉蛋,膩聲道︰「好妹妹……你太棒了……嗯,嗯啊……真可
愛……好可愛喔……」華宣越聽越羞,身體卻不聽使喚,大量氾濫的淫液回
應了一切。

  藍靈玉騎在華宣身上,隨手拾起一小根斷竹,喘道︰「這……用這個…
…」華宣驚叫道︰「不要!呃……唔唔,啊!」下身一條硬物塞入,藍靈玉
已將小半斷竹插入華宣私處,自己也張開雙腿,握著竹子,將另外半截貫入
自己的蜜洞裡。

  「啊……唔……」華宣和藍靈玉的叫聲互相迴盪交纏,一個仰天呻吟,
一個垂首喘氣,竹子幾乎完全被兩女吞沒。藍靈玉嬌軀顫抖,雙手抓住華宣
小小的乳房,輕輕擺動下身。

  「唔啊!唔唔……啊……」華宣私處遭竹子入侵,本已不易忍受,藍靈
玉一動之下,堅硬的竹身立時在她體內亂搗起來,與和文淵交好時感覺迥異
,不禁高聲哀啼,叫道︰「啊……會痛啊……唔嗯……呃……」

  藍靈玉抽動之下,竹子一端不斷往蜜穴深處突刺,另有一番刺激,同樣
嬌吟不絕︰「哎……啊……好……好厲害……啊……」她猛烈地抽送竹子,
雙手緊捏著華宣雙乳,力道時輕時重,直弄得華宣不自覺地浪態百出,星眸
蒙�,兩女造就了地上一大灘濕窪。

  華宣在藍靈玉擺佈之下,白嫩的肌膚也透出了迷人的櫻紅,香汗淋漓,
卻是身不由主,心中羞不可抑。

  藍靈玉越動越快,竹子在兩個嫩穴之間來回貫穿,華宣已失卻了自制,
和藍靈玉交相擁吻,搓揉著對方的身體,激烈的碰撞下,蜜液也互相流注到
了另一人體內,被竹子沖溢而出的,也分不清是誰的汁液了。

  「華……華妹妹……啊……我,我要……唔……啊啊!」藍靈玉狂亂地
扭著腰,忽然仰起頭來,極之高亢地放聲呻吟。華宣下身一陣顫動,緊閉雙
眼,失神地一聲哀啼。一霎眼間,兩個艷麗的身體緊緊黏在一起,四條如玉
美腿紛亂互纏,大片水花洩了出來,放蕩的吟叫繚繞在竹林間。

  「呼啊……」藍靈玉一陣顫抖,勉力按著華宣小腹,將身體抽離了竹子
,急向前騎到華宣胸前,誘惑人心的蜜汁直灑在華宣臉上。華宣正迷茫地喘
著氣,等發覺之時,已把蜜汁嚥了大半下去,唇齒間猶有餘溫。

  藍靈玉拔起尚插在華宣體內的竹子,一傾斜,竹中便流出水來。藍靈玉
將竹中愛液往華宣口中灌去,呢喃道︰「華妹妹……來……」華宣羞澀地想
要閃避,但失洩之後,僅有的一些力氣也使不上了,口中注滿了少女的蜜水
。藍靈玉拋開竹子,在她櫻唇印上深吻,一齊品嚐著兩人的花蜜,和著香涎
互相吞吐,嘴角卻也滲出了些許。四唇分開之時,幾條銀閃閃地細絲稠稠地
相連著兩個少女。


十景緞(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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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消雨歇,藍靈玉解開華宣身上穴道,穿起衣服。華宣默不作聲地穿好
衣衫,低著頭,心中極之紛亂。

  藍靈玉輕輕搭著華宣的肩,柔聲道︰「華妹妹……你不高興嗎?」華宣
紅著臉,低聲道︰「我們……我們做錯事了。」藍靈玉摟著華宣的纖頸,輕
聲道︰「這是我們的秘密,別讓其他人知道就是了。你……你不喜歡嗎?」

  華宣忽地站起身來,滿臉通紅,叫道︰「不對,不對!藍姐姐,你……
你應該能找到很好的伴侶,不該……不該這樣……我……我也不能再做這種
事了。」

  藍靈玉一聽,臉上現出厭惡神色,低聲道︰「可不是人人都跟你師兄一
樣,世上的輕薄無德的男子多得是。」說著臉色又轉柔和,輕聲道︰「跟那
些人比起來,華妹妹你啊……才真令人喜歡呢。」

  華宣耳中「嗡」地一響,怔了一怔,不覺退了一步,道︰「藍姐姐,你
……你不喜歡男人?」藍靈玉微一低頭,歎道︰「倒也不是,可是……唉,
世上事要能順心如意,哪有這麼簡單?」

  華宣聽得迷糊,心中思索片刻,突然面有喜色,叫道︰「有啦!藍姐姐
,我還有一位師兄,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喔,說不定你會喜歡他呢,我們去找
他好不好?」

  藍靈玉搖頭微笑,說道︰「這不是很突兀麼?」華宣道︰「才不會呢,
照文師兄想的,向師兄現在可能在京城,我們正好可以去找他啊,就算你不
中意,交個朋友也好啊,是不是?」

  藍靈玉歎道︰「罷了罷了,這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得先趕回巾幗莊才是
。」華宣也知文淵必會往巾幗莊去,當下兩女續往北行。

  為掩人耳目,藍靈玉中途換下原先男裝衣襖,改作女子裝束,藏起雙戟
,以免皇陵派眾多耳目發覺。一路行來,不曾再受阻撓。

  華宣初行江湖,閱歷淺薄,多聽藍靈玉指點,倒也無事。只是住宿之時
,藍靈玉偶爾興起,對她稍有親暱舉動,便羞得滿臉通紅,絕不答應。

  數日過去,兩女已抵京城。京城格局宏偉壯觀,人潮熙攘,華宣看得眼
花撩亂,興高采烈地道︰「藍姐姐,等巾幗莊的事解決了,我們跟文師兄、
慕容姐姐他們一起來這裡玩,好不好?」藍靈玉微笑道︰「好啊。」心中卻
暗自擔憂︰「不知任大俠身在何處?想要對付黃仲鬼,只怕非他不可。」

  兩人正走在街上,忽聽西街傳來哭鬧喧嘩之聲。華宣和藍靈玉互望一眼
,藍靈玉首先道︰「去瞧瞧。」兩女齊往西街奔去。

  到得近處,只見百姓紛紛走避,臉現驚惶,一眾圓帽白靴的官衛沿途而
來,神色傲慢,有的高聲叫罵,有的和女子拉扯,氣焰囂張,正是人民畏之
如虎的錦衣衛。其時英宗在位,太監王振專權,倒持太阿,其黨羽亦是橫行
無忌。

  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倚著王振權勢,作威作福,這隊錦衣衛都是其手下,
也是氣勢跋扈,一路喧囂。華宣看不過去,叫道︰「藍姐姐,我們去教訓他
們!」藍靈玉低聲道︰「且慢!這裡是京城,到處是皇陵派眼線,要收拾這
批鷹犬雖然不難,但勢必引起麻煩。」

  只聽一名婦女驚叫起來,正被一個錦衣衛緹騎抓住。那緹騎面露獰笑,
上下其手,一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大多四下閃避。華宣越看越氣,不顧藍
靈玉勸阻,低聲道︰「怎能任他們胡來?」一個箭步,正要衝上前去,藍靈
玉拉住她衣袖,悄聲道︰「不必我們出手,自有人對付他們。」

  話才出口,忽聽一聲咻咻聲響,脆快無比,緊接著錦衣衛逐一大叫起來
,腳步不穩,翻倒在地。華宣看得清楚,街旁一座酒樓窗裡飛出一陣彈子,
一波又一波,連珠彈發,既快且準,每顆彈子都正中錦衣衛頭頂,一個接一
個被打倒在地。

  轉眼之間,二十多名錦衣衛盡數倒下,有的尚能掙扎,但大多一動不動
。旁觀百姓一齊大嘩,有人趕緊去扶自己家人,其餘的也趁機逃離。華宣霎
了霎眼,低呼道︰「好厲害,是什麼人?」藍靈玉笑道︰「咱們去找他。」

  藍靈玉拉著華宣往路邊走去,尚未到那酒樓,便見迎面一名少女奔了過
來,滿臉笑顏,一下撲在藍靈玉懷裡,歡聲道︰「三姐!」藍靈玉拍拍那少
女的背,笑道︰「四妹,你的功夫又進步啦!」那少女笑道︰「還比不上三
姐呢!」

  藍靈玉向華宣道︰「這是我四妹,叫楊小鵑。四妹,這位華宣姑娘是任
大俠的師門侄女,快來見過。」那少女身穿淡黃衫子,年約十七八歲,一臉
活潑靈動的神氣,朝華宣笑道︰「華姑娘,你好!」華宣微笑道︰「楊姐姐
,你也好!」

  楊小鵑甚是高興,跳過來摟住華宣,說道︰「華姑娘,你幾歲啊?」華
宣道︰「今年十五。」楊小鵑臉上陡現歡容,道︰「你比我還小一歲,那我
可以叫你妹子羅!」轉頭向藍靈玉笑道︰「三姐,你看,我不是莊裡最小的
啦!」藍靈玉微笑道︰「人家華姑娘又不入咱們巾幗莊,你高興什麼?」

  華宣道︰「楊姐姐,剛才那些錦衣衛是你打倒的?」楊小鵑笑道︰「對
啊,我看那些人欺侮百姓,所以躲在酒樓上,發了一陣白蠟彈,把他們一個
個打昏了,還死不了的。」華宣甚是佩服,說道︰「你這麼會用彈弓,真了
不起!」

  藍靈玉道︰「四妹,莊裡情況如何?」楊小鵑伸伸舌頭,道︰「神駝幫
的人都到啦,跟他們鬥了一陣,還沒什麼損失。我在這裡等了六天,總算把
你等回來啦!皇陵派的人又來了兩批,你再不回莊,真有些不易抵擋了。」

  藍靈玉一聽,憂急之情溢於言表,說道︰「既是如此,咱們快回莊裡。
據聞任大俠到河北來了,可有見到?」楊小鵑道︰「我們也聽到這消息,就
是見不著他啊。」藍靈玉歎了口氣,道︰「好罷,咱們回去再說。」

  此時已有官兵來到,去察看那批錦衣衛情況。三女避開官兵,出了京城
,再往北趕路。

  巾幗莊在昌平縣內,離京並不甚遠,快馬趕路之下,傍晚時已然抵達。
華宣遠遠望去,偌大一座莊子築在山野之間,建築依山蜿蜒起伏,氣象宏大
,不禁讚歎道︰「這巾幗莊建得真好!」楊小鵑笑道︰「好在哪裡?」華宣
側著頭,想了一想,道︰「我說不太出,雖然不是很華麗,但是挺壯觀的。
」藍靈玉微笑道︰「說得不錯。」

  三騎來到莊外欄柵,數十名黑衣女子守著木門,見了藍、楊二女,齊聲
歡叫道︰「三莊主、四莊主!」將門打開,讓出路來。藍靈玉點點頭,叫道
︰「大家要小心,別給賊子攻了進來。」眾女轟然答應。

  過了三道欄柵,才來到莊門之前,一名女郎領著十餘名黑衣女子迎在前
頭,背持長棍,短帶攏發,容貌不若藍、楊二女清麗,卻勝著幾分美艷。楊
小鵑不等馬匹奔近,便高聲叫道︰「二姐,三姐她回來啦!」

  那女郎微笑道︰「早有人通報了,你還怕我不知道?三妹,這一趟辛苦
你了。」藍靈玉馳到近處,下了馬,笑道︰「二姐,你們守著莊裡,怕更辛
苦呢。大姐在莊裡吧?」那女郎道︰「剛剛到後山去巡視,該要回來了…」

  猛聽一聲鐘聲遠遠傳來,聲極響亮,震動四方,一時嗡嗡餘音不絕於耳
。藍靈玉皺眉道︰「是蒲牢太子。」那女郎道︰「龍宮派本來還差螭吻、睚
沒到,前兩天都來齊了,老賊龍帶了九條小龍沖了一次箭陣,沒給他們攻
破。」楊小鵑咋舌道︰「我出去接三姐才幾天,對頭都快來齊啦?」


十景緞(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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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鐘聲連番響起,越傳越近,更加震得人心神不寧。那女郎秀眉微蹙,
道︰「咱們登上樓去瞧瞧。」

  華宣隨眾女進了莊中,行至一處木樓,連登了五層階梯,到得樓頂,四
野俱在眼下。放眼望去,北邊可遠眺居庸關立於山巒之間,近處卻有大批皮
帳駐紮,帳邊儘是駱駝,數之不清。華宣道︰「那就是神駝幫了?」那女郎
道︰「不錯。」忽然想起不識華宣,問道︰「姑娘是誰?」

  楊小鵑搶著道︰「二姐,她是任大俠的師侄女啦,叫做華宣。」那女郎
向華宣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幸會。」華宣回了禮,道︰「這位姐姐
該怎生稱呼?」楊小鵑笑道︰「我二姐叫淩雲霞,你都叫我姐姐了,就叫她
淩姐姐便行啦!」

  淩雲霞橫了楊小鵑一眼,斥道︰「四妹,你就是這樣沒大沒小的。」楊
小鵑笑嘻嘻地道︰「那有什麼……」驀地鐘聲當當大響,已離莊不遠,楊小
鵑立時停下說話,轉頭遠望。

  藍靈臨台玉往莊門遠眺,臉上陡然變色,叫道︰「不好!」淩雲霞等一
齊望去,猛地一尊巨型火炮映入眼簾。楊小鵑驚道︰「怎地會有大炮?」藍
靈玉道︰「十九是皇陵派從軍器局調動的……」

  猛聽震天價一聲巨響,木樓搖晃,喀喇作響,隆隆炮聲未絕,立見烈焰
騰空而起,莊前第一道欄柵處已被炸毀,無數碎木震上半空。

  藍靈玉罵道︰「該死!破不了箭陣,就拿大炮來炸,算什麼武林名門?
」楊小鵑呆了一呆,衝下樓去。淩雲霞叫道︰「四妹,你去哪裡?」楊小鵑
頭也不回,叫道︰「我要為守箭陣的姊妹報仇!」淩雲霞飛竄至楊小鵑身前
,喝道︰「跟他們硬碰,贏不了的!我們只要守著莊裡便是。龍馭清要搶十
景緞,不敢對莊裡開炮的。」楊小鵑雙眸含淚,強自忍下怒氣,低聲道︰「
是。」

  諸女下樓回莊,藍靈玉立即下令道︰「將守在莊前的姊妹調回莊裡,動
作要快!」其時阿纓等人也已回莊,阿穗急往莊外傳令。藍靈玉命人取來長
鞭,交給華宣,道︰「華妹妹,你的銀鞭毀了,且先用這條鞭子傍身。」華
宣接了過來,道︰「藍姐姐,我們要怎麼打?」藍靈玉沈思不語,良久才道
︰「隨機應變罷!」言下之意,實也無甚把握。

  忽見一名丫環進來通報,說道︰「三位莊主,神駝幫的人已經來到莊外
一里處,將要攻到了。」淩雲霞提起長棍,喝道︰「三妹,你去換了衣服,
咱們先和駱老賊打上一場。」藍靈玉道︰「好!」退進房去,不多時走了出
來,已換作勁裝結束,雙戟在手,英氣逼人。楊小鵑束了束腰帶,道︰「不
等大姐嗎?」淩雲霞道︰「我們先擋一陣,大姐回莊之前,不能讓對方攻進
來。」

  華宣拿著長鞭,跟著巾幗莊三名莊主走出莊去,暗想︰「文師兄,慕容
姐姐,你們也來了嗎?你們到底在哪裡呢?」

  淩雲霞等領著莊中諸女出莊,陣容整齊,迎面便是一片駱駝行伍,數來
約有百餘騎,一個滿腮濃須的中年漢子當先率眾,旁邊一個年輕男子,神色
剽悍。

  那濃須大漢躍下駱駝,喝道︰「石娘子在哪裡?你們這三個丫頭,還不
是老夫對手,也敢來挑戰麼?」淩雲霞長棍一立,喝道︰「駱老賊,你想跟
我大姐過招,也不必急於一時。然而你帶了這大批人馬來,真是要單打獨鬥
嗎?」

  華宣悄聲道︰「藍姐姐,這是誰啊?」藍靈玉低聲道︰「他是神駝幫幫
主駱天勝,旁邊那人是他兒子,叫駱英峰,這兩人千萬要提防了。」

  只聽駱天勝笑道︰「咱們神駝幫稱雄大漠,從沒這麼多規矩,要殺便殺
,顧不得人多人少。聽說巾幗莊石娘子武功高強,這才想見識一番。老實告
訴你們,龍宮派和皇陵派轉眼便要到此,不論一對一或是群鬥,你們都難逃
一死。」楊小鵑氣往上衝,指著駱天勝罵道︰「老傢夥,你胡說八道什麼?
你沒見識過我們巾幗莊的厲害,話最好別說太早!」

  但見駱英峰牽著駱駝走到父親身邊,道︰「爹,這小妮子大言不慚,不
如讓孩兒試試身手,瞧瞧巾幗莊的女中豪傑們,到底有多厲害?」駱天勝點
了點頭,道︰「好,你去罷!」

  駱英峰大步上前,走到莊前廣場,說道︰「楊小鵑,你是巾幗四莊主,
敢不敢和我這神駝幫少幫主打上一場?」楊小鵑俏眉一揚,道︰「有什麼不
敢?」身形一縱,如箭而出,輕輕巧巧地落在場中。

  駱英峰拔出腰刀,笑道︰「咱們先說清楚,誰要是輸了,就任憑對方處
置,你說如何?」楊小鵑哼了一聲,罵道︰「行啊!臨敵還想打歪主意,你
輸定了!」右手並指成掌,一掌戳去,快捷無比。駱英峰側身一避,笑道︰
「這等潑辣的丫頭,本少爺非好好治你一下不可……」言猶在耳,猛聽「啪
」一聲響,駱英峰手中長刀已斷,半截刀身直飛出去,一枚彈子震開一旁。

  駱天勝喝道︰「英峰,留神!」楊小鵑眼明手快,一手連扣三枚彈子,
咻咻咻連環射出,駱英峰大驚,慌忙滾地閃避,「鏘」一聲響,手中斷刀也
已被打飛。他只道對手是個年輕姑娘,赤手空拳,還不輕易得勝?不料一個
疏神,連她何時握起彈弓也沒發覺,對方已發了四彈,手法奇快,自己沒能
出招,立即斷刀失刀,先吃了個虧。但他武功底子著實不弱,雖然出其不意
,倒也沒給彈子擊中。

  楊小鵑突襲得手,心中大喜,卻毫不放鬆,順手收起彈弓,雙掌旋即攻
至。駱英峰沒能施展刀招,反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打斷兵刃,極是惱怒,喝道
︰「臭丫頭!」勁貫雙手,拆招之餘,全力搶攻,意圖扳回顏面。

  楊小鵑身手輕快,招數敏捷多端,駱英峰內力發出,每每落空,不禁微
感焦躁。楊小鵑見他進攻轉猛,卻失了穩重,猛一下低身掃腿,正中駱英峰
左小腿。

  駱英峰腿骨劇痛,不禁大怒,罵道︰「他媽的賤丫頭!」雙掌下拍,力
勁沈猛,「碰」一聲響,地上塵土四散,好一招厲害掌力,九成九的漂亮,
只差沒打在楊小鵑身上,湊不著十分。楊小鵑何其機靈,閃躲之際,起弓發
彈,一氣呵成,一彈正中駱英峰左肩頭,只痛得他幾乎舉不起手來。

  華宣看得興高采烈,叫道︰「楊姐姐,打得好!」淩雲霞和藍靈玉卻甚
是擔心。楊小鵑武藝雖好,一手彈弓出神入化,但駱英峰也非尋常把式,內
功更在楊小鵑之上,雖然接連吃虧,仍未受重創,時間長了,只怕楊小鵑氣
力不繼。

  場中兩人鬥了一盞茶時分,駱英峰雖未佔到優勢,但已不再輕敵,掌力
沈穩,楊小鵑想再放彈子,也難尋良機。駱英峰意欲反撲,但左肩中了一彈
後,不甚靈活,總難以稱心如意地出招。實則楊小鵑的白蠟彈子上了藥物,
一旦打傷了人,藥力入體,傷處紅腫疼痛,需得善加醫治,才能慢慢痊癒。
駱英峰中了這一彈,武功打了折扣,也奈何不了楊小鵑。

  猛聽楊小鵑一聲大喝︰「看彈!」持起彈弓,一彈正向駱英峰面門打去
。駱英峰避了開去,心道︰「正面打來的彈子,豈有避不開之理?」才念及
此,又是一發彈子打到。駱英峰心下詫異,接連躲了五六發彈子,楊小鵑卻
仍連連發彈。駱英峰心下冷笑,暗道︰「照你這麼發彈,就是打光身上的彈
子,也傷我不著。」他本來只怕楊小鵑彈子厲害,當下凝神閃避,又躲了四
下彈子,咻咻風聲不住響過。旁人不明所以,心道︰「這樣如何能打中對手
?」

  楊小鵑不停發彈,忽然縱身而起,居高臨下,連發三彈。駱英峰罵道︰
「玩什麼花招!」一一躲開,彈子盡數打在地上。楊小鵑落地站定,又是三
彈打出。駱英峰提氣再避,叫道︰「瞧你還能打多少彈……」不料這三彈之
中,卻有一彈打向地上的一枚彈子,去勢奇準,將那彈子打得飛起,急勁無
比,由下方正中駱英峰右膝關節。

  這一下大出駱英峰意料之外,大驚之下,只見一彈向面前直飛而至,右
膝受創之下,再難閃避,這一彈正中鼻樑。駱英峰慘呼一聲,頹然仰倒,鼻
孔鮮血直震出來,已然昏了過去。

  楊小鵑飛身縱前,連點駱英峰四處大穴,防他轉醒反抗,笑道︰「駱幫
主,怎麼樣?」

  一時之間,巾幗莊諸女齊聲喝采,神駝幫人人臉色大變。華宣推敲楊小
鵑連連發彈的經過,立時恍然大悟︰「楊姐姐先打了十幾彈,是為了看清那
駱英峰閃避彈子的身法,再打起地上的彈子,以此奇襲。如果不先摸清他的
躲法,便不能先控制把彈子打飛的方向力道了。跳起來從高處向下打,是因
為站在地上平平打出,彈子會飛太遠,從上面打下來,彈子就只落在對方腳
邊,這一招才行得通。」

  想到此處,華宣心裡不禁大感欽佩,喃喃地道︰「我還得在事後才想得
出,換做我跟楊姐姐打的話,想也來不及想,就跟這人一樣輸了……臨敵時
的應變果然要緊,若是慕容姐姐,就未必會上當了。」忽聽背後一個女聲笑
道︰「不敢當,其實我也上當啦!」聲音極輕極微,就在華宣耳邊響起。

  華宣一驚,回頭一看,身後一個丫環,服色和阿纓等全然一樣,面容卻
是俏麗絕倫,不是小慕容是誰?

  但見小慕容笑了笑,在嘴前豎起食指,示意不要聲張。華宣瞄了喵淩雲
霞和藍靈玉,見兩女關心場中變化,並未留神自己,當下點了點頭,若無其
事地看回場上,心道︰「原來慕容姐姐早到了,那文師兄呢?」

  駱天勝臉色鐵青,喝道︰「楊姑娘果真好本事,讓老夫來領教領教。」
楊小鵑雖然獲勝,但也耗費不少氣力,心知駱天勝武功遠在其子知上,哪會
答應,笑道︰「不急,照這位駱少幫主先前所言,該任憑本莊處置,待我處
置完畢,再請駱幫主指教。」

  駱天勝心繫愛子,不敢貿動,心中暗自咬牙切齒,正在盤算對策,忽聽
一個蒼老的聲音遠遠傳來︰「駱幫主不必憂心,做兄弟的來助你一臂之力了
。」

  但見一名白髮老者領著百餘人遠遠行來,身後九位鮮衣男子,正是龍宮
派到了。駱天勝叫道︰「敖龍王,你來得正好,皇陵派的黃尊使到了麼?」
那老者回道︰「黃尊使尚在後頭,隨即便到。」說話之間,已走近莊來。

  藍靈玉低聲道︰「那老頭就是龍宮派掌門,人稱『四海龍王』敖四海,
,後頭就是九龍太子了。」華宣道︰「嗯,螭吻跟睚?都在。」說著回頭看
了小慕容一眼,又轉回頭來,心道︰「總不成文師兄也混在丫環裡面吧?似
乎不大可能。」


十景緞(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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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宣心裡疑惑,卻不知文淵其實並未和小慕容一齊到巾幗莊上。文淵跟
小慕容兼程趕路,到了京城,文淵意欲留下來尋找向揚、任劍清下落,要小
慕容先往巾幗莊去。

  小慕容知道單憑巾幗莊之力,不是皇陵等三大門派幫會的敵手,即使自
己和文淵前去,也不及一個黃仲鬼。如今之計,需得多求強援,當即應允。


  文淵獨身行走京城,心道︰「時日有限,三天內尋不到師兄和任兄,我
也非往巾幗莊不可了。童寨主說師兄救了靖威王府的郡主,倒是個線索。任
兄行跡不定,可就不好找了。」當下暗自思索,想法子探聽靖威王府諸人所
在。

  他正自策想,忽見路上一行馬隊遠遠馳來,均是武官裝扮。定睛一瞧,
其中赫然有邵飛在內。文淵心念一動,藏在路邊人群間,暗想︰「趙平波也
到了京城麼?算算時日,也該到了。天幸遇著此人,跟著這姓邵的,當可尋
到靖威王府之人。」

  眼見邵飛等騎奔過,文淵施展輕功,悄悄緊跟在後。跟了一陣,邵飛等
人來到一處宅子前,似是什麼官員的住所,只是建築平實,不似高官府邸。
文淵心道︰「靖威王斷不可能住在此處,瞧他們是出來辦事的。」

  但聽邵飛同看門人說道︰「靖威王府護衛邵飛,奉王爺旨意,有事前來
拜訪於侍郎。」那人開了門,請邵飛一眾入內。文淵翻過牆去,悄無聲息,
邵飛武功頗不及他,不曾發覺。

  到了前廳,一名中年男子立於廳中,神色嚴正,凜然有威,想來便是那
於侍郎。文淵側立窗外暗窺,暗自喝采,心道︰「這位於侍郎不知是何人物
?看他形貌,並非尋常官僚。侍郎官屬正三品,已經不小,不意家居如此簡
樸。」

  那於侍郎和邵飛各自通禮,邵飛方敘來意,說道︰「我們王爺聽說於大
人有一疋家傳美錦,上繡西湖十景中的『平湖秋月』,精美絕倫,不知可有
此物?」於侍郎道︰「是有此錦不錯。」文淵聽得分明,暗地一驚︰「莫非
是十景緞?靖威王也要那十景緞麼?」轉念一想,心道︰「靖威王府跟皇陵
派本是一路,說不定是合作尋覓。」

  邵飛道︰「王爺最喜珍奇寶物,十分希望能見識一下,以開眼界,請於
大人攜錦隨下官面見王爺,王爺定有酬謝。」於侍郎笑道︰「這不過是一疋
尋常錦緞,雖然手工精細些,也不及靖威王府珍藏的綾羅綢緞,何須王爺留
神?」邵飛道︰「於大人,你若不允,下官不免受王爺責罰。不過是借錦一
觀,於大人又何必推辭?」

  於侍郎搖了搖頭,說道︰「邵護衛,此錦是先人所遺,于謙本不重視其
有無。然而王爺此番上京,應是另有要事,與其花費心力在�羅珍寶上,不
如將這番精神用於體恤民情,廣佈德澤,以不愧此尊榮爵位。」

  邵飛臉上陡地變色,聲音大了起來,說道︰「於大人此言,若給王爺知
曉,下官可不擔保有何結果。」於侍郎道︰「王爺若是有德君子,自然明白
話之之意,邵護衛不必多慮。」邵飛面露冷笑,說道︰「於大人不肯借錦一
觀,下官只有將大人所言轉述給王爺了,這就告辭。」於侍郎面不改色,道
︰「邵護衛請。」邵飛一招手,領著眾武士出了於府。

  這一番對話,盡被文淵聽在耳中,心中暗道︰「原來他就是兵部左侍郎
于謙!早聽聞他剛正不阿,任巡撫時,為民雪冤疏奏,不可勝數,今日一見
,果真不凡。他擁有十景緞之一,日後必有麻煩,等巾幗莊之事解決,倒要
來助他平安無事才行。」

  他此刻也無暇多想,急忙跟上邵飛,尾隨在後,這次到了一所極其華麗
的宅第,屋宇無一而非雕樑畫棟,大門前兵衛森嚴。文淵見邵飛等入內,久
久不再出來,便裝作若無其事,走到府門前,停下腳步,左看右看,大聲贊
道︰「美哉侖焉,美哉奐焉,這等壯觀的宮閣,雖在皇城之中,卻也難得一
見。」

  門口一名衛士見他搖頭晃腦地說著,心中不耐,罵道︰「哪裡來的窮酸
書生,囉唆什麼!這裡可是靖威王的府邸,你再鬼鬼祟祟地亂看,當心大爺
宰了你,還不快滾!」文淵臉現懼意,連忙走避,心中暗道︰「我還沒問你
,你倒先告訴我靖威王在這兒了,那倒省事。要是發生了什麼事,可不是我
這鬼鬼祟祟的書生所致,而是你這位光明正大的王府護衛仁兄。」

  既已探知此處確為靖威王在京城的府第,文淵也就不多逗留,逕自離去
,尋了間客店歇腳,待到夜裡,方才動身探入府中。他情知靖威王手下高手
如雲,別說陸道人,便是顏鐵一類人物,也已非同小可,是以絲毫不敢大意。

  文淵潛入院裡,心道︰「不知那郡主的房間何在?她既蒙師兄所救,要
打聽師兄下落,或許容易些。」提氣輕步,偷偷繞了一繞,第一座屋裡便瞥
見了趙平波,正擁著幾名女子飲酒作樂。文淵也不停步,避了過去,心道︰
「今日沒閒暇跟你算舊帳,『時未可而進,謂之躁』,對付你雖然簡單,要
是把陸道人等引來,可壞了大事,且讓你逍遙一陣去。」

  他從沒試過夜探人居的舉動,現下四處亂走,不得要領,尋不到郡主所
在。正自大傷腦筋,忽然聽得遠處草叢中有些 聲響。文淵暗自起疑︰「
四下無風,這聲音是怎地?」當下使起輕身功夫,靜悄悄地掠了過去。

  一看之下,卻是一對少年男女,正在長草間摟摟抱抱,親熱無比。只見
兩人都是道家裝束,一個小道士,一個小道姑,俱皆衣衫不整,肌膚相貼,
道家太極兩儀之說未必精熟,倒要先來身行陰陽融合之大道了。

  那小道士用力扯著小道姑的袍子,一臉賊笑,低聲道︰「師姐,你的身
子可真漂亮。」小道姑半推半就,佯嗔道︰「明通師弟,你可別太沒規矩,
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要給師父撞見了,他定要生氣的。」那明通嘿嘿直
笑,一隻手摸進小道姑雙腿間,說道︰「師父早上才接世子到這兒,沒正午
又走了,他老人家忙得抽不出空來,做師弟的自然要陪陪師姐了。」

  文淵一聽,登時安心不少,暗道︰「趙平波身邊的道士,就是一個陸道
人。倘若這小道士所言不錯,陸道人現下便不在此地,可少了個棘手人物。」

  那小道姑兩腿夾著明通手掌,一片濕漉漉地,分明是春心蕩漾,嘴上言
語也就沒什麼矜持可言。明通抽回手掌,自褲裡掏出那根東西,拉過小道姑
的手,硬是讓她握著,笑道︰「好師姐,兩個月沒好好侍候你,你想得狠了
吧?」小道姑撫摸著那根不大不小的陽具,膩聲道︰「誰想你了?明磊、明
廣他們對我好得很,那像你這樣壞心眼了?」

  明通一聽,猛地把小道姑壓倒在地,賊兮兮地笑道︰「那兩個愣腦袋,
會像我這樣,讓師姐舒服得要登天嗎?」說著將她兩腿分開,把自個兒的棒
端在那私處上磨蹭著。小道姑連聲喘叫,低聲道︰「你……你這小鬼……哎
……啊……別玩了……快……快啊……」

  明通早已色急心切,笑道︰「好師姐,你享受著罷!」腰一挺,正要來
個直搗黃龍,冷不防肩頭一緊,全身力勁盡失,軟趴趴地倒在小道姑身上。
小道姑吃了一驚,肩窩不知被什麼點了一下,同樣動彈不得。

  文淵點倒兩人,拔劍出鞘,沈聲喝道︰「好哇,你們這兩個不知羞恥的
傢夥,陸道爺不在,就無法無天了嗎?」明通和那小道姑正自驚疑,一聽此
言,嚇出了一身冷汗,心道︰「這人是誰?」明通穴道被封,臉正對著小道
姑胸脯,頸不能轉,見不到文淵面貌,小道姑卻瞧得見,一看文淵樣貌,是
王府中未曾見過的,聽他口稱「陸道爺」,只道是王爺新招的護衛,連忙求
道︰「這位大人,請你大發慈悲,別……別告訴我師父。」

  文淵一抖長劍,低聲道︰「放你們一馬,亦無不可。我先問你們,郡主
娘娘到哪裡去了?」小道姑道︰「郡主……郡主應當在房中安歇吧?」文淵
怒道︰「什麼應當不應當?虧你們是陸道爺的弟子,這般輕忽!郡主已被白
虎寨的強盜劫去一次,幸能安返,你們不知用心拱衛,卻在此胡來。哼,只
怕你們連郡主住在哪間房也未曾注意過。」

  小道姑忙道︰「郡主就在東廂第二間房,我們天天都去請安的,怎會不
知?」文淵點點頭,臉色稍霽,說道︰「總算你倆人還有些事主之心,沒有
糊塗得太厲害。今日之事,我且不說與陸道爺知曉,只稍加懲戒便了。」說
著將兩人移入園中草叢深處,道︰「明日一早,穴道自會解開,你們且在此
待上一晚,若再給人查覺,就是你們的運數了。」說著把那明通拉開,見他
一臉懼色,牙齒打戰,顯然極其害怕。文淵暗道︰「陸道人可收了個差勁徒
弟。」也不理會,逕自走了。

  他裝模作樣一陣,拐個圈套話,知道了郡主所居房舍,更不停步,靜夜
疾行,也是寂然不聞聲響,奔至東廂房外的園子,數到第二間房,悄然掩至
窗外。

  窗中不見燭光,顯然房中人已入睡。文淵戳破紙窗,湊上去窺視房中,
床邊羅帳放下,黑暗中隱約見得人影臥於其中。文淵心道︰「不論這郡主人
品優劣,深夜和我這男子同在一房,一旦被人察覺,不免有損名節。打聽了
師兄下落,我便需盡速離去才是。」正要伸手輕推紙窗,猛地窗內湊上一隻
眼珠,流光閃爍,正對著文淵。

  文淵猛吃一驚,撤身後躍,陡然一道身影破窗而出,來勢奇勁,正撲向
文淵面門。文淵拔身而起,間不容髮地擦身而過,定神一看,卻是一隻渾身
白毛的小虎,甫一落地,「嗚哇」一聲,又已直撲上空,敏捷無比。

  文淵身在半空,不好閃避,心下不及稱奇,內力已疾催至掌心,一掌揮
過,挾帶九轉玄功的強韌掌風橫披而出。那小白虎畢竟年幼身小,沒能撲到
文淵身前,便被這一掌掃得橫飛半丈,一個翻身,穩穩當當地站立在地,卻
似未受掌力影響,弓著身子嗚嗚發威。

  文淵心下大奇,暗道︰「這小虎卻是何物?」正要及地,房中一道巨力
越窗而至,來人身法快絕,掌力猛絕,出招方位更是險絕,看定文淵對地腰
間「命門穴」擊到。掌力未及,勁風先至,文淵不禁駭然︰「這一掌可厲害
!」危急關頭,文淵真氣流轉全身,身形倏地翻過,反手一掌對去,使足巧
勁,以柔克剛,五指略撥,將對方這招威猛絕倫的掌力稍稍引偏,順勢卸力
飄開。

  就在這一翻身之際,兩人面孔相對,一望之下,那人驚噫一聲,叫出聲
來︰「師弟!」

  文淵心神一震,卸掌退開之餘,也已見得那人面貌,驚喜交集,叫道︰
「師兄……」話沒說到底,氣息一窒,這招「九通雷掌」畢竟功力太強,文
淵仍身受兩成力道,胸口一陣煩惡,險些立足不定。那人連忙上前來按住文
淵肩頭,道︰「師弟,是你?你怎會到這裡來?」

  文淵只覺肩上一道真氣傳來,正是「九轉玄功」路子,氣脈立時舒暢,
看清那人,確然便是向揚,不禁大喜,笑道︰「師兄,可找到你了!」心裡
頓時輕鬆不少,既已尋到向揚,先前設想如何向郡主探問的功夫倒可免了。

  向揚拍拍文淵肩膀,笑道︰「說好一年才見,找我做什麼?先進來再說
。」兩人齊躍入屋,小白虎跟著跳了進來。只聽床上一聲嚶嚀,一個輕柔的
女子口音道︰「向大哥……怎麼了?」語音含糊,似乎才剛轉醒。


十景緞(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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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淵轉頭一看,但見一隻皓白如玉的纖手撥開床邊羅帳,現出一張清麗
秀雅的臉龐,美目蒙�,微帶睡意。她見到房中多了一個男子,怔了一怔,
忽地驚呼一聲,身子急忙躲到帳後。

  向揚走近床去,笑道︰「婉雁,這位是我師弟,自家人呢,害羞什麼?
」那少女怯怯地探出頭來,低聲道︰「我不知道啊。」

  向揚扶著那少女起來,對著文淵笑道︰「師弟,快來見過師嫂。」趙婉
雁臉現紅暈,說道︰「不,我們還沒有成……成……」文淵一聽,心裡一陣
錯愕,道︰「師兄,這是靖威王府的郡主罷?」向揚微笑道︰「是啊。你先
坐下,我告訴你是怎麼回事。」當下把趙州橋邊驅退郭得貴、救趙婉雁之事
簡略述說一次。小白虎窩在趙婉雁懷裡,一對眼珠子骨碌碌地望著文淵。

  文淵問起白虎寨之事,向揚一齊說了,摸摸小白虎的頭,笑道︰「這小
傢夥耳朵靈得很,你被它發現,也不算功夫不到家。」文淵微笑道︰「是。
」小白虎瞇著眼,朝文淵張大了嘴,只不知在幹什麼。

  文淵雖有千言萬語待述,但身在靖威王府內,總是有所不便,倘若被人
發現,更是不妙,當下站了起來,說道︰「師兄,我們到外頭去,有些事在
這裡不好說。」向揚見他神色嚴正,雖是暗自奇怪,仍跟著起身,朝趙婉雁
道︰「婉雁,你先休息罷,一會兒我就回來。」趙婉雁輕輕頷首,柔聲說道
︰「你……你要小心點啊。」

  向揚、文淵自窗口竄出,兩人都是一等一的身手,夜出王府,自是無人
能覺,一路回到文淵居身的客店。

  向揚道︰「師弟,方才有什麼不能說的?」文淵卸下琴劍,說道︰「那
靖威王的世子趙平波,和我有些過節。」當下約略說了紫緣的事。向揚這才
明白,笑道︰「原來如此。」

  文淵道︰「師兄,你救了那位郡主,固然是俠義精神,然而怎會就此住
在靖威王府上?」向揚搖頭道︰「我並沒住在那裡。我將婉雁送到京城,見
到那靖威王后,他想將我網羅在王府之中。靖威王的品行如何,你從那世子
的行徑便可看出,父子一路,沒什麼可稱道的。我便每日住在城中各處客棧
,時時去找婉雁。靖威王準我自由進出王府,只是我不賣他的賬。」

  文淵心念一動,道︰「照此說來,師兄你和趙姑娘之間……還沒有夫妻
名份了?」向揚道︰「我可不想跟朝廷官僚搭上邊兒。然而婉雁卻是郡主,
該如何是好,可真難辦。」歎了口氣,一揮手,又道︰「先別說這個,師弟
,你特地到京城找我,總不是為了見見面而已罷?」

  文淵道︰「的確不是。師兄,你知道十景緞嗎?」向揚搖頭道︰「沒聽
說過。」當下文淵說起龍馭清、任劍清等人,以及三派合攻巾幗莊之事,向
揚越聽越奇,道︰「這些事情,師父在世時從未同我說過,原來我們還有三
個師叔師伯,立場各自不同,這可麻煩得很了。」文淵道︰「師兄,巾幗莊
之危,迫在眉睫,咱們得早日動身。」向揚道︰「不錯。」

  兩人商議一陣,向揚於明早先行動身往巾幗莊,文淵則在京城尋找任劍
清,若過了兩天仍未尋得,便自行趕往巾幗莊。向揚囑咐道︰「師弟,京城
中多有皇陵派高手,你千萬小心,莫要行引人矚目之事,以免被察覺。」文
淵道︰「這個自然。」

  當下向揚先行回往靖威王府,使發輕功,一路如風馳電掣,心中暗思︰
「這番往巾幗莊去,便與皇陵派作了對頭,多少要得罪那靖威王了,只盼婉
雁能夠理解。倘若她不是郡主,豈不是少了許多煩惱?」

  思潮起伏之際,已回到府中,趙婉雁坐在床沿,正抱著小白虎,一見向
揚進來,臉上突現羞澀之意,低聲道︰「你回來啦!」

  向揚走近過去,方才看清,小白虎正含著趙婉雁右乳吸奶。趙婉雁稍稍
拉起衣襟,紅著臉道︰「別看啦……怪羞人的。」向揚微笑道︰「又不是沒
見過,還會不好意思麼?」趙婉雁靦腆地一笑,說道︰「都看過了,就別一
直看嘛。」

  自從那日和白虎的一番奇遇之後,趙婉雁便帶回了小白虎,最奇者是能
夠哺乳,究竟為何如此,她也說不上來,除了向揚之外,她也不好意思和他
人說起。小白虎天天都要吸乳,向揚早是見怪不怪,坐在趙婉雁身旁,道︰
「婉雁,明天我要跟師弟到一個地方,會有一段時日見不到你了。」

  趙婉雁擡起頭來,凝視著向揚,輕聲道︰「你要去哪裡?」向揚道︰「
就在離京城不遠處,事關師門,我不能不去。」趙婉雁點了下頭,輕輕地道
︰「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自己。」

  向揚伸手梳著她的秀髮,微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很難過,想不到你這
麼放心啊。」趙婉雁臉蛋微微一紅,道︰「你不在,我當然會想你啊,可是
你一個大男人,也有該做的事,我總不能一直把你留在身邊不放嘛。」

  向揚心中一陣暖和,摟著趙婉雁的肩,低聲道︰「婉雁,你知道我去做
什麼嗎?」趙婉雁道︰「不清楚。」向揚道︰「我這次出去,會跟皇陵派的
人對上,說不定要跟你父親那邊有些衝突。」趙婉雁低下頭去,默然良久,
輕聲道︰「我爹爹做過很多錯事,你跟他本來就合不來的。你肯告訴我的事
,絕不會是壞事的,你還怕我見怪嗎?」

  向揚聽她如此說,不禁心頭一鬆,吻了吻她的臉頰,柔聲道︰「婉雁,
真難為你了。」趙婉雁微笑道︰「你不也是嗎?擔心這、擔心那的。」語調
轉柔,說道︰「向大哥,你別怕我見怪。我……我雖然沒什麼能幫上你的,
但是多多少少,還分得清是非啊。」這時小白虎已吸飽了奶,在趙婉雁懷裡
睡著了。趙婉雁輕輕將它放在地上,輕聲道︰「好寶寶,乖乖的睡喔。」

  她拉好衣衫,倚在向揚懷裡,柔聲道︰「向大哥,你自己倒要小心。等
事情結束了,我要看到你平安無事哦。」向揚微笑道︰「一定。」一手抱起
趙婉雁,笑道︰「在走之前,讓我好好記住你。」趙婉雁俏臉生暈,低聲道
︰「要……要做什麼啊?」

  向揚緊摟趙婉雁,深深一吻,隔著衣物,輕輕搓著她的背部。趙婉雁唔
嗯幾聲,細聲道︰「向大哥……很晚了呢。」向揚靠在她耳邊,輕聲道︰「
不想要嗎?」趙婉雁大羞,低聲嬌嗔︰「哪有這樣問的……我……我怎麼說
嘛……」


十景緞(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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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已經溫存多次,趙婉雁依舊難掩羞赧之情,此時在向揚撫摸之下,
芳心如醉,不自覺地呻吟起來。

  向揚抓住她的睡袍衣襟,輕輕拉向兩旁,展露在眼前的是一對光潔如白
瓷的乳房,只因剛給小白虎餵過奶,右邊乳端尚有些濕潤光亮。向揚伸出食
指,輕觸著那顆引人遐思的突起,柔聲道︰「婉雁,你的身體最可愛了。」
趙婉雁粉臉含羞,歎氣似地呵了一下。

  以指撥乳,似乎尚有不足,向揚讓趙婉雁坐在自己腿上,捧起那嬌貴的
雙乳,略一低頭,吻了上去。趙婉雁玉體輕抖,顫聲道︰「向大哥……別…
…啊……嗯嗯……」

  向揚吻著挺立的乳首,心中忽地怦然一跳,道︰「婉雁,你這兒好香啊
。」趙婉雁一陣害羞,低聲道︰「你……你別羞我啦。」向揚道︰「不,真
的很香呢……」口一張,舌頭往她乳頭舔去。

  「唔……」趙婉雁略感心慌,眼睫顫動,忽覺胸前一熱,一股暖流衝向
乳頭。向揚登覺舌端一陣濃濃的濕暖,一看之下,竟有一股乳汁汨汨流出。
向揚大感驚奇,低聲道︰「婉雁,你看。」趙婉雁低頭一望,登時漲得滿臉
紅通通地,手足無措地道︰「怎麼會這樣啊?」

  向揚見她這般害羞的模樣,心中一陣衝動,十指如捏面般把玩兩個乳房
,伸舌舔著濃稠的乳汁。

  「哎呀……向……向大哥,不要啦……好……好丟臉哦……啊……」趙
婉雁被這奇異的情境挑逗得心魂俱趐,纖纖素手按在向揚頸後,不住聲地呻
吟。向揚嘗著愛人的乳水,口中但覺芳冽甘美,只是用舔的實在甚少,索性
將乳頭含在口中,輕輕吸吮起來。

  這一下立時引得趙婉雁渾身一顫,嬌聲陣陣,不能自己。向揚一對手掌
時搓時壓,趙婉雁身子本就敏感,在他引逗之下,雙乳登時流香四溢,左乳
的奶汁沾滿了向揚手掌,從指縫間不住滲出,沿著乳房弧線慢慢流下,經過
小腹,漸漸流到腰帶裡面。向揚瞥見,一手拉過趙婉雁手腕,放在她腰帶上
,示意她脫下裙子。

  趙婉雁羞不可抑,但她對向揚本是柔順之極,當下雙手鬆開腰帶,擺腰
動腳,將群子脫到了大腿一半,便羞的不敢再動,低聲求道︰「向大哥……
可以了喔?」

  向揚停下吮乳動作,低頭看著趙婉雁的私處,不覺心跳不已。只見沿途
而下的乳汁流向股間,與湧泉般的愛液匯聚為一,互相交融。趙婉雁羞得不
敢言語,急促地呼吸著。

  向揚放開那乳水淋漓的胸脯,撫摸著趙婉雁全身上下的肌膚,吻著她的
香唇。趙婉雁「嗯」地一聲,忘我地回吻著,忽覺一道溫熱的濃液注入口中
,原來向揚一時興起,含了一大口奶汁,也讓趙婉雁嘗一嘗自己的乳水。

  趙婉雁呆了一呆,立時明白,直羞得耳朵也紅了,偏偏向揚故意吻得極
久,連舌頭也伸了過來,將濃濃的乳汁攪拌著。兩人吻畢之時,都弄得唇齒
白稠,臉紅心跳。

  趙婉雁趕忙擦了擦嘴邊乳漬,一臉羞態,輕聲嗔道︰「向大哥,你怎麼
這樣子啦!」向揚微笑道︰「你生氣啦?」趙婉雁臉一紅,低聲道︰「你知
道我怕羞嘛。」

  向揚忽然捉住趙婉雁雙手,笑道︰「等一下你還會更害羞,你信不信?
」趙婉雁知道他有意取笑,臉蛋更紅得如熟透的蘋果一般,低聲道︰「向…
…向大哥!」

  向揚握著她纖細的手腕,貼在自己的衣衫上。趙婉雁深深吸了口氣,為
向揚慢慢脫下衣物,動作溫柔之至,一邊脫著,一邊輕聲喘息,臉上如有醺
醺之態,雙乳竟又開始流著奶汁,不住滴下。

  脫到褲子之時,趙婉雁稍見遲疑,臉色燙紅得幾乎冒出煙來,怯怯地脫
了下來,向揚下身早已昂然而立,氣勢騰騰,看得趙婉雁一陣暈眩,忙別過
頭去。

  經過一番火熱的前戲,向揚已是如同身置炭火,眼見趙婉雁不勝嬌羞的
神態,忍不住熱血上湧,把趙婉雁摟進懷中,激烈地愛撫熱吻起來。

  「啊,啊呀……哈啊……」趙婉雁發出了令她自己都聽了臉紅的呻吟,
埋首於向揚厚實的胸膛間,吻著他的身體,也將柔軟的嫩乳往他不住推送。
兩人熾熱地交纏在一起,雙雙倒在錦床上。

  向揚品味著趙婉雁光滑柔嫩的肌膚,此時趙婉雁的乳汁已氾濫得比股間
蜜液還要厲害,誘人的乳香佈滿她上下每一寸胴體。向揚亢奮已極,一舉分
開了兩條美麗的長腿,往那鮮艷的秘地衝入。

  「唔……啊……」趙婉雁蹙起蛾眉,極力壓抑著不叫出聲來。然而這只
是她自身的小小矜持罷了,轉眼間,她的吟叫聲已銷魂到了讓向揚也禁受不
住的地步。從初夜至今,兩人已不知交合了多少次,面對心中無限愛戀的向
揚,趙婉雁哪裡能夠自制,隨著向揚的進攻,神情越發嬌柔,動作也是漸漸
沒了顧忌,跟首次共享雲雨的景象天差地遠。唯一不變的,就是她仍舊害羞
,只不過身體不肯配合,總是反應得十分激烈。

  雪樣的胴體在向揚充滿衝勁的來襲之下,已顯得鮮潤欲滴。趙婉雁迷糊
地喘道︰「向……向……大……哥……哥……啊、唔唔唔……呼啊……好…
…好棒喔……啊……」向揚大力抽送,在她耳畔低聲道︰「什麼東西好棒啊
?」趙婉雁耳根發燙,羞紅著臉叫道︰「你……啊啊……那……個……唔…
…」她雖然正陶醉在快感之中,畢竟還有些清醒,害臊之餘,如何能說得出
口?

  向揚知道趙婉雁體態雖然弱不禁風,但這般交歡仍能受得起,當下使足
精力,奮力挺進,直擺佈得她嬌軀亂顫,縱聲嬌啼,一張床上淩亂不堪,處
處沾濕,兩人下身碰撞之聲不絕於耳,又快又響。

  「啊呀、啊啊……唔、哈啊……向、向、向大哥……太……啊啊……」
趙婉雁正自輕飄飄地,忽地向揚一個翻身,躺在床上,趙婉雁反在其上。向
揚抱住她的粉臀,挑逗著緊密的溝股,道︰「婉雁,你坐起來。」

  趙婉雁心頭襲上一陣羞意,一邊迎合猛烈的擺動,一邊無力地從他胸膛
爬將起來,腰枝似乎不堪負荷,如欲折斷。趙婉雁楚楚可憐地望著向揚,慢
慢扭起腰來。

  向揚捏著她豐盈細嫩的香臀,眼裡觀看她擺身晃乳的撩人體態,下身更
感受到她笨拙卻認真的服務,真是興奮得血脈賁張,低聲道︰「婉雁,你…
…你比那次做得更好了。」趙婉雁輕呼一聲,滿臉嬌羞,眼波盈盈,如要滴
出水來,嬌喘著道︰「你……你又在……啊、唔……又在……笑我……了…
…嗯啊……」

  這個體位他們早已做過,那是在遇上白虎寨諸人的前一夜,在一處亂石
崗裡,向揚怕趙婉雁被堅石弄痛弄傷,因而自己處在下位,讓趙婉雁居主導
位。當時趙婉雁尚不敢行此特別的姿勢,向揚也只初經人事,都未能充分享
受。時隔多日趙婉雁已能放開矜持,雖然技巧平平,向揚卻仍情緒高亢。別
說趙婉雁的身體美不可當,單是那含羞帶怯的嬌態,已令人三魂不見了七魄。

  更有甚者,趙婉雁現下擺腰之際,兩個玲瓏剔透的嫩乳便跟著急速搖晃
。她上身早已被乳汁浸濕,乳房拍打到身上時,聲音又亮又滑,同時奶滴飛
散,更有不少濺在向揚臉上、胸口。趙婉雁越看越是難為情,失神地叫道︰
「向大哥……我……我……啊……嗯嗯……唔……讓我……讓我在下面啦…
…」

  向揚卻不肯翻身,抓住趙婉雁的腰際,幫著她猛力動了起來。趙婉雁渾
身火熱,陣陣力道自下身貫入,強烈的快感逼得她浪態百出,身體已受不得
自己控制了。

  「啊、呃呃……唔……啊……不……行……不行了……啊……」趙婉雁
右手撐在向揚胸膛上,另一隻手擠壓著那濕淋淋的雙乳,本來是想稍加遮掩
乳汁,以免四處濺開,但手掌一貼上去,和愛侶交歡的濃情蜜意便淹沒了一
切,手指忘我地捏著水嫩嫩的玉乳,反而流出更多的稠乳來,整隻手都披上
了一層。

  此時的趙婉雁已然深深溶在一片激情之中,再也支持不住,大叫一聲︰
「向大哥!」右手一滑,整個身體重重朝向揚身上臥倒,腰間做出了最後一
下律動。同一時間,向揚全身之力奔騰而出,直衝霄漢般向上注入心愛的身
體之中。「啪」地一聲,趙婉雁伏貼在向揚身上,星眸緊閉,接受了這道懾
人的威力。彷彿為了久不能見而加送的心意,向揚無止盡似地爆發著,少女
的私處一陣又一陣地緊縮,陽剛的精華灌滿了嬌弱的秘地,甚至逆流而出。

  風平浪靜,床上一片狼藉,一對喘息不止的愛侶互相摟抱著,絲絨被子
已落下床去,上頭還多了兩個鴛鴦枕。

  趙婉雁臉蛋靠在向揚面前,輕聲道︰「向大哥,你以前不會喘成這樣喔
。」向揚微微一笑,在她唇上親了一下,道︰「瞧你多厲害,就是跟我師弟
比劃功夫,我也不會打到這麼累。」趙婉雁俏臉生暈,輕聲道︰「你就喜歡
取笑我!」

  兩人相擁而眠,直至天將破曉。趙婉雁轉醒之際,自己已穿好了衣衫,
向揚正收拾著行裝。趙婉雁掀開帳子,低聲道︰「向大哥,你要走了?」向
揚點了點頭,打包完畢,提起包袱,說道︰「是該走了。」

  趙婉雁雖然口裡說得若無其事,但要和向揚分別,難免依依不捨,眼中
流露出繾綣之意。向揚走到床邊,捧著她的臉,趙婉雁勾著他的頸部,兩人
深吻一番,互相凝望。趙婉雁柔聲道︰「向大哥,我會天天等你回來的。」
向揚拍拍她的肩,道︰「事情一解決,我馬上回來看你。」

  一轉身,忽然踩到一物,耳聽「哇嗚」一聲叫,兩人齊吃一驚,一個白
絨絨的東西自向揚腳下直跳起來。原來昨晚兩人戰況激烈,錦被落在床下,
把睡在床邊的小白虎給蓋住了。向揚沒有注意,一腳踩到被子,也踏到小白
虎的尾巴。文淵一到房外,它便察覺,在被子下壓得定定的,卻還睡得香甜
之極,倒也算奇異得很了。

  小白虎跳到床上,對著向揚大聲咆哮,又弓起了背來。趙婉雁笑著摸摸
小白虎的背,輕聲哄著︰「寶寶,別氣,別氣,向大哥是不小心的啦!」小
白虎朝向揚瞪大了眼,身子慢慢平了下去。向揚蹲下身來,笑道︰「小傢夥
,對不起啦。你很有精神,好極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可要保護好婉雁,知
道嗎?」小白虎跑到趙婉雁身前,四肢撐開,腳爪陷到床單裡,昂起頭來,
「吼」地一聲,像在對著四面八方示威,身體雖小,倒真有點山林之王的模
樣。兩人見了,不禁莞爾而笑。


十景緞(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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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向揚動身前往巾幗莊之際,文淵亦思索著如何尋找任劍清。時日只
有兩天,線索卻極有限,自非易事。

  文淵心道︰「任兄來到京城,是為了皇陵派要挑選守陵使,若要尋他下
落,何不從皇陵派中的人物探消息?京城百姓,應當對皇陵派多少有所知曉
,或能問得皇陵派在京裡的調度。」心念及此,當下步出客店,逕往街上行
去。

  行至將近大明門一帶,忽見一面雲紋鏢旗立在一座大宅前,頗為眼熟。
文淵一望,立時認出是鐵雲鏢局的鏢旗,不覺心中一動︰「那郝一剛不知是
否已然傷癒?記得他們要護送鏢銀到紹興,若是未曾再受阻撓,想來該已回
到局裡。」他想起小慕容曾受眾鏢師所辱,清白之軀險遭玷汙,思之猶有餘
怒,但事端本是小慕容挑起,也就沒有再行追究。此時他身有要事,無意多
生事端,當下疾步自門前走過。

  不料才過鏢局大門,便見到郝一剛自大路一端走來,見得文淵,登時臉
現喜色,叫道︰「這不是文少俠麼?」既然已碰了面,文淵總不能裝作不見
,當下走上前去,拱手笑道︰「原來是郝總鏢頭,久未見面了。」

  郝一剛笑道︰「上次在杭州,多承文少俠相救,在下恨無機會答謝大恩
。少俠既然到京城來,那是再好不過了,正好讓在下做個東道,也可一併會
見京城的幾位大人物。」

  文淵聽他說到「京城的幾位大人物」,當下留上了神,心道︰「京城本
是皇陵派的地盤,鐵雲鏢局名滿京城,說不定也識得皇陵派中的角色,倒是
一個線索。」心中如此設想,便即笑道︰「總鏢頭盛情相邀,晚生豈有不到
之理?只怕麻煩了貴局。」

  郝一剛喜道︰「現下鏢局裡正設著宴,本來還差一位嘉賓未到,現下文
少俠肯光臨我們鐵雲鏢局,姓郝的必當敬少俠三杯美酒。」說著帶著文淵進
了鏢局大廳,果然正有數人正在圍桌飲酒。鐵雲鏢局的一眾鏢師、趟子手另
外開了數桌,廳上一片笑鬧聲。楊鏢師、鄭鏢師等看見文淵,俱皆變色。

  郝一剛領著文淵到了廳上正席,向席間賓客道︰「各位,這位就是方才
在下提到的文少俠,我去外頭等王大人,正巧相遇。」文淵眼光一望,見正
席上共有七人,其中兩人眼光炯然,神態逼人,其餘五人衣著華貴,此外倒
無甚奇處。文淵心中暗道︰「這幾人有武林中人,也有當官的。」拱手一揖
,道︰「諸位請了,晚生文淵。」

  席上一個黑巾老人擡頭望了他一眼,面上神色陰騭,目光如冷電般閃爍
不定。身旁另一個五十來歲的精瘦漢子,頭髮禿了大半,眼神銳利如鷲,卻
是直盯著文淵打量。

  郝一剛逐一介紹,道︰「文少俠,這一位是兵部尚書徐�大人,這位是
遊擊將軍李允將軍,這一位是……」一連將五名官吏介紹過,才說到那黑衣
老人及禿頭漢子︰「這位則是皇陵派獻陵守陵使葛元當葛先生,武功深不可
測。旁邊這位,是景陵守陵使衛高辛衛先生,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獻陵、
景陵俱為明十三陵,郝一剛認識兩人,卻不知當日使他身受重傷的,便是明
孝陵守陵使黃仲鬼。

  文淵聽著先前幾名官吏,還不覺如何,待聽得兩名皇陵派守陵使在此,
不禁暗自吃驚,心道︰「我才要找皇陵派的人,想不到便遇到兩個厲害角色
,可不太好對付。不知他們是否聽康楚風等說過我的名字?」臉上卻不動聲
色,一一客套了一番,便即就座。

  黑衣老者葛元當喝了杯酒,摸了摸頷下白鬚,忽然沈聲道︰「文公子,
聽郝兄弟說,閣下曾擊敗那小慕容,想必武功上造詣不凡,不知師承何派?
」文淵道︰「晚輩不曾投入江湖門派。」葛元當道︰「尊師何人?」文淵道
︰「先師歸隱多年,不欲外人知曉他的名號,請前輩見諒。」葛元當哼了一
聲,不再多說,舉杯便飲。

  郝一剛待得文淵就席,又匆匆至屋外等那王大人。席上官員談笑甚歡,
葛、衛二人卻不多言語。文淵自顧自地飲酒,心中暗道︰「郝一剛在京城果
然名聲響亮,一間鏢局,也跟這許多官僚來往。」

  忽聽門外一陣鬧哄哄地,郝一剛迎著一個大官模樣的男子進了廳上,大
批侍從跟在後頭。席間眾官都連忙起身,上前為禮,齊聲道︰「參見王大人
!」

  文淵低聲向旁桌一名趟子手道︰「老兄,這王大人是什麼人物?」那趟
子手瞪大眼睛,悄聲道︰「這是都督指揮王山大人,文少俠怎地不知?」

  那王山原來是當權司禮太監王振的從子。王振專權之下,氣焰高張,朝
臣中趨炎附勢不計其數,奸佞媚之為翁父,臣民畏其如虎狼。王山倚恃其權
位,囂張跋扈,群臣亦敢怒而不敢言。文淵聽是此人,不覺皺眉,心道︰「
這等小人,郝一剛請他做什麼?」

  王山大搖大擺地走到席上,見文淵並不上前行禮,葛衛兩人也只拱了拱
手,不禁暗自惱火,道︰「郝一剛,這幾人是誰,這等不懂禮數?」郝一剛
忙陪笑道︰「王大人且莫著惱,這兩位先生是皇陵派的高手,那一位文少俠
也是武林俠客,本來不太明白官場之禮。」王山低哼一聲,大刺刺地坐下,
心中頗不舒服。

  兵部尚書徐�見王山面有不快之色,當即舉杯向王山敬酒,笑道︰「王
大人將有喜事,何必為了區區小事而動怒?」王山一聽,登時面露得色,喝
乾了一杯酒,道︰「這話不錯,不錯。」

  郝一剛也舉杯相敬,笑道︰「王大人才回京城,便紓尊降貴地光臨,鐵
雲鏢局能為王大人接風,真是蓬蓽生輝。這次要進獻的美人,聽說是國色天
香,皇上定要大加榮寵,郝某先預賀王大人加官晉爵了。」徐�也道︰「王
大人挑選的美人,從來都是傾國傾城之姿,就說那位慧妃,何等花容月貌,
我等庸祿之人,一見之下,便要神魂顛倒。王大人卻是一心忠君,將第一等
的美人獻給皇上,不存一己之私,此等胸襟,無怪乎皇上恩寵有加,實非虛
致。」

  群官也紛紛跟著讚歎褒美,馬屁唯恐拍不響,直讓王山笑得合不攏嘴,
道︰「這些本人自也明白,不料諸位也都如此有識。他日皇上恩典下來,本
人當不忘了諸位。」眾人連聲稱謝。

  文淵耳聽諸般阿諛之語,不禁心下搖頭,暗道︰「郝一剛好歹是武林中
有名之人,不意氣節如此差勁,『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求容,諂莫甚焉!』
」暗中察看葛元當、衛高辛二人,兩人都不如何說話,只偶爾應了幾句,忽
地二人目光齊往自己射來。文淵裝作沒事一般,低頭用菜。

  筵席近終,幾名官吏都已有了五六分酒意,徐�忽地提議道︰「王大人
,我等都知道您這回選了位絕色美人進宮,只不知究竟美到什麼地步。打扮
美人,也總要一兩天功夫,可否讓我等一睹其貌,在皇上面前說起來,也說
得明白些,豈不是好?」眾官早有此念,只是不敢說,一聽徐�當先提了出
來,盡皆附和。

  王山有意吹噓自己功勞,炫耀心起,趁著酒意,當即哈哈笑道︰「這有
何難?列位想見美人,咱們便回府去,好叫你們知道何等樣貌的,才稱得上
一個『美』字?」眾人齊聲叫好,紛紛起身欲行。

  郝一剛吩咐家人收拾殘食,向文淵笑道︰「文少俠,咱們一同前去瞧瞧
如何?」文淵心繫任劍清下落,不願多有耽擱,又不喜歡官場上諂媚奉承之
言,當下道︰「多承郝總鏢頭款待,在下身有要事,不能久留……」

  忽聽衛高辛冷冷地道︰「文少俠何必推托?能在黃兄弟『太陰刀』之下
保全性命,這等高妙功夫,未能和我兄弟倆切磋,便要告辭麼?」

  文淵心下一凜,心道︰「畢竟他們是知道我了。」便道︰「衛前輩意欲
何為?」衛高辛瞇起細眼,道︰「見過美人之後,你我少了一樁憾事,再來
打過,豈不美哉?」

  文淵笑道︰「衛前輩倒有雅致。既是如此,晚輩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心中卻暗自咋舌︰「這兩人不知道功力如何,倘若跟那黃仲鬼相差彷彿,找
到任兄之前,文淵怕要先吃大虧了。若是情勢險惡,便該早早脫身。」郝一
剛只道兩人興起,意欲比畫一番,哪知道文淵和皇陵派的糾紛。

  眾人各上車馬,往王振府邸而去。行至朝陽門外,遠遠便見一座金碧輝
煌的府第,龍鳳雕柱,琉璃為瓦,真如皇宮一般,足見王振權威之盛,肆無
忌憚。

  進到府裡,廳堂中四處列有奇珍異寶,白玉盤、珊瑚樹、翡翠案花、孔
雀翎毛扇,多不勝數,令人眼為之眩,神為之奪,眾人競相讚歎。文淵心道
︰「這些寶貝本是好的,然而�集這麼多珍物,剝削的民脂民膏,只怕同樣
不可估計了。」耳聽眾官讚不絕口之聲,不禁心生厭惡。葛元當、衛高辛目
光四處流轉,臉上卻似漠不關心。

  王振此時正在宮中,尚未返家。當下王山命人設置桌椅,吩咐道︰「快
去請美人出來見面。」一旁的侍女應道︰「回稟大人,那位姑娘一直不肯讓
我們打扮衣著,只怕……」

  王山皺起眉頭,罵道︰「你囉唆什麼,只管帶人出來!」那侍女無可奈
何,只得道︰「是。」退了下去。

  過不多時,洞門一邊走來幾個身影,兩名侍女帶著一名姑娘往廳上走來
。那女子身著淡紫綢衫,身形纖細,面貌靈秀之中,卻顯得幾分哀意,然而
非但不掩其美,反更生楚楚之姿,低眉微步,衣袂輕擺,真如天仙化人,滿
堂珍寶,竟是相形失色。

  座上眾人一見,俱皆起身,心中驚艷難以言喻,竟難發讚歎之聲。那女
子螓首微擡,澄如湖水的雙瞳望向廳上諸人,滿懷傷愁,見者無不動容,不
由得均想︰「世間竟有如此容顏,她真是凡世中人麼?」

  那女子的眼光移到一人臉上,陡地神色大變,眼眸之中現出了驚喜、訝
異,全然是明亮的神韻,朱唇輕啟,卻呼不出聲來。

  文淵萬般震驚,怔怔地看著那女子,驀地大聲叫了出來︰「紫緣!」


十景緞(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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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時之間,文淵心裡亂成一團︰「紫緣姑娘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在南
陽秦知縣那裡嗎?」凝望著紫緣,那對澄淨的雙眼中柔情洋溢,似有千言萬
語想要傾訴。

  郝一剛瞄了王山一眼,見他神色鐵青,不禁暗自叫苦,忙陪笑著道︰「
王大人,這位姑娘當真是美如天仙,難怪……難怪連文少俠都看得一時失態
了。」徐�也怕王山藉機發作,一邊暗罵文淵不懂禮數,一邊笑道︰「是啊
,這女子確實是美得當代無匹了。文公子,你剛才說了『紫緣』二字,難道
這位就是杭州的紫緣姑娘嗎?」

  文淵卻全沒留心旁人說了什麼,奔上前去,緊緊握住紫緣雙手,說道︰
「紫緣姑娘,你……你怎麼會到了這裡來?」紫緣臉上露出極其溫柔的神情
,微一低頭,輕聲道︰「我想見你。」文淵心中怦地一跳,道︰「什麼?」
紫緣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這……這事情始末,一時也說不清……」

  忽聽王山怒聲叫道︰「姓文的刁民,你在撒什麼野?快給本官退下!」
文淵猛然清醒,心道︰「紫緣姑娘明日便要被這小人送給皇帝,我在這府中
與她相見,處境可凶險得很。」當下低聲道︰「咱們先離開這地方。」紫緣
未及反應,文淵腳下踏開輕功步法,拉著紫緣,便要奪門而出。

  驀地兩道身影自身後追來,迅捷無比地越過兩人,擋在門前,正是葛元
當和衛高辛。衛高辛冷冷地道︰「姓文的,在我皇陵派面前,怕容不得你說
來便來,說去便去。」王山也大聲喝叫︰「來人啊,快擒下這刁民!」他雖
知葛衛兩人是皇陵派中人,與朝廷大有關係,但眼見兩人都手無寸鐵,文淵
卻佩帶有劍,自也不知高手過招,兵刃未必可決勝負,唯恐兩人擋不下文淵
。他已向皇帝報稱明日將進獻美人,倘若紫緣被文淵帶走,可是欺君之罪,
這時自然驚急萬分。

  轉眼之間,無數武士自府中各處趕了過來,團團包圍住廳堂內外。文淵
環顧四周,心道︰「這些衛士不足為患,只是這兩個守陵使不好對付。」倘
若他孤身一人,縱然情勢險惡,脫身機會總大得多,但他要同時救出紫緣,
便困難得多,不禁暗自皺眉。

  紫緣低聲道︰「文公子,你先別管我,讓我留下,你先逃走再說。」文
淵哪裡能夠答應,低聲應道︰「他們明天要把你送進皇宮,獻給皇帝,現在
不出去,可就沒機會了。」紫緣大急,悄聲道︰「你……你先脫身要緊啊,
慢慢再想法子不遲。他們要把我獻進宮裡,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文淵心道︰「這話雖然不錯,但是那王山定會加緊防守,只怕更加難救
人了。」當下拔劍出鞘,向葛、衛兩人說道︰「兩位想考較在下的功夫,可
與這位姑娘無關,我們換個地方再比過如何?」衛高辛冷笑道︰「你自身難
保,還想救人,當真是異想天開了。你別想耍花招,接招罷!」話一說完,
衛高辛嘴邊兩道細胡突地高翹而起,雙眼圓睜,乾瘦的臉皮忽然顯得精神瞿
霍,如弦緊繃,衣袍卻向內急縮,直往身上裹貼,扭曲得皺摺無算,全身衣
物像化做了皮膚的一部分般。

  眾人見了衛高辛這等模樣,盡皆驚異,只有葛元當不動聲色。文淵心下
吃驚,暗思︰「這是什麼功夫?可古怪得很了。」心知這一番交手無可避免
,當下解下文武七絃琴,交給紫緣,低聲道︰「請姑娘替我拿一下。」紫緣
接了過來,輕歎一聲,說道︰「文公子,你……你要小心啊。」文淵微微一
笑,道︰「姑娘放心。」

  衛高辛右掌猛地虛抓而起,喝道︰「小子,看招!」身影如電一晃,來
勢奇快,右掌五指併攏,當堂直戳文淵胸口「紫宮穴」。文淵左掌一翻,格
住衛高辛右腕,甫一相觸,文淵陡地氣血翻騰,守勢竟硬生生地被震了開去
。但衛高辛這一招也因而偏向,稍稍擦過文淵左肩頭,厲勁登時撕下幾片碎
布,磨出血來。

  文淵大感駭異,心道︰「這衛高辛內外兼修,手臂上的功夫非同小可,
非得注意不可。」肩膀僅被勁風傷及皮肉,毫不影響文淵身手,長劍連連刺
出,正是「指南劍」絕藝。衛高辛見他劍勢沈凝穩重,簡而精準,以樸實無
華架勢,而大顯摧堅之力,亦不敢小覷,暗道︰「這小子不簡單,在我『神
兵手』招數逼迫之下,出手還如此沈穩。他能挨黃仲鬼一招太陰刀,內功必
然不凡,我可不能疏忽了。」拆招之餘,也凝神察看文淵劍法中的精義。

  雙方一交上手,文淵已知對方武功高絕,實是難操勝算。所幸衛高辛已
聽聞黃仲鬼未能一招擊殺文淵,又見文淵傷於太陰刀後復原奇速,心中有所
顧忌,暗想以黃仲鬼之功力,文淵尚能承受,自知功夫不及黃仲鬼,面對文
淵,自也不敢大意,出招未曾進逼太過,文淵仍能支持。他卻不知,文淵雖
以文武七絃琴的妙用化解太陰內力,但那只是內功應用之奇法,本身內功並
非當真深厚得能與太陰刀相抗。

  兩人鬥了一陣,衛高辛見文淵並未再出厲害招式,忌憚漸去,「神兵手
」中種種淩厲悍惡的招數逐漸使將出來,兩隻手臂上樣式變化多端,並則似
鑿,彎則若鉤,肘底拋錘,掃指如刀,彷彿化作萬般利器,文淵的劍招漸漸
有所不支。

  郝一剛在一旁看著,尷尬無比,要他上前幫文淵應敵,那是絕不可能,
一來他武功遠不如衛高辛,二來他一旦助了文淵,便是擺明了和王山作對,
他可不敢拿一家性命開玩笑。但若不加援手,道義上太也說不過去,兩相權
衡,畢竟自保要緊,當下也就悶不吭聲。

  猛聽衛高辛喝咄一聲,右掌一式「斧鉞勢」劈砍過去,文淵正待擋架,
衛高辛招數陡變,轉掌伸指,變斧鉞而為羽箭,去勢赫然快了數倍,文淵抵
御不及,腰側中指,「嗤」地一聲,一股鮮血直衝出來,地上灑出一條血印
。文淵忍痛退開,長劍對正衛高辛追擊來勢,阻得一阻,再起架勢,未被衛
高辛一舉擊敗,心中卻暗暗焦急︰「這樣下去,最後定然落敗無疑。他的武
功變化繁雜,要以指南劍破解,也難以應付他雙手不同的變招。」

  一瞥眼間,忽見紫緣端坐就地,將文武七絃琴自琴囊中取出,撥弦欲奏
,弦上卻無絲毫聲響。文淵雖處險境,仍忍不住想道︰「紫緣姑娘身無武藝
,彈不了文武七絃琴的。若在喪命之前能再一聞紫緣姑娘的琵琶曲,雖死無
憾。」剛想到這裡,心中陡然一驚︰「不對不對!沒能救出紫緣姑娘,那是
最大的憾事,可要死不瞑目。就算要死,也得先救了紫緣姑娘,現在還不能
就此言死!」

  想到此處,文淵精神陡長,鬥志大增,內力鼓蕩,將衛高辛施展的諸般
猛招一一接下。衛高辛暗哼一聲,一招「倒鈀勢」壓向文淵頂門,道︰「死
到臨頭,還不肯痛快些?」文淵讓開一旁,險險避過,笑道︰「前輩想必打
得十分痛快。」衛高辛一怔,怒道︰「賊小子!」手下險招層出不窮,文淵
舞劍防守,竭力抵禦。

  眼見文淵又漸處下風,忽聽一陣琴聲揚起,錚錚 ,昂揚奮發,眾人
聽著,都是精神一振。文淵一怔,側目一看,竟是紫緣彈奏著文武七絃琴,
手法輕巧,全無窒礙。

  文淵大感驚疑,叫道︰「紫緣姑娘,你怎麼能彈這琴?」紫緣道︰「開
始彈不起來,撥撥弦就行了啊,怎麼了?」文淵心下驚奇,一時無暇多想,
耳聽這一首曲調,正是詩經中的一首「無衣」,乃是一首極其雄壯的軍歌。
只聽紫緣不住彈奏︰「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矛戈,與子同
仇……」

  這一首波瀾壯闊的曲子,由紫緣這一個柔弱女子彈來,竟是另一番風貌
,韌而不衰,隱然透露一股剛毅不撓之意。文淵苦戰之下,聽聞此曲,不禁
精神百倍,心中暗暗感激︰「紫緣姑娘雖然不懂武功,也能和我並肩作戰。
以二敵一,我豈能輸給你衛高辛!」霎時之間,內力忽長,劍法綿綿密密,
一點劍尖化作滿天星斗,指南劍路數大變,一把長劍如化千軍干戈,漫山遍
野而來。

  衛高辛吃了一驚︰「這小子的劍法怎地全然變了?」他原已摸清指南劍
的招數,攻守自如,現下文淵劍招驀地截然不同,驚駭之下,竟有些手忙腳
亂,險些中劍。

  紫緣原先看文淵敗象畢露,心急如焚,心道︰「文公子如果身遭不測,
那是因我而致,我又不會武功……但……我怎能袖手旁觀?」她心急之下,
忽地靈光一閃,想到文淵精擅樂理,當即欲以琴曲為其助勢,心道︰「我只
能做到這樣,也許根本幫不上忙,但總是唯一能盡之力。」

  不料一彈之下,琴弦分毫不動,亦無聲響。紫緣一怔之下,再試幾次,
均無效果。她心裡暗想︰「文公子這琴真有些不同,看來不是能用強來演奏
的。」於是手法放柔,若有似無,竟然能發微音。她欣喜之餘,拂指更加輕
巧,竟然以極其微弱的力道,奏起了武學高手方能彈奏的文武七絃琴,琴音
卻甚是清越,不因力微而弱。

  文武七絃琴之名,除了因文王、武王所制之弦,其實更包含文武二道之
用。文淵以內力奏琴,是依武道。紫緣柔順之手法,卻是文道。此法連任劍
清也未曾領會,文淵自也不知,紫緣更不明瞭。此時文淵在琴曲鼓舞之下,
劍法竟漸漸雨琴音交應,變化橫生,文武交會,卻是無人能所預料的。衛高
辛吃驚之餘,竟然逐漸額頭見汗。


十景緞(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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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大廳中劍芒飛舞,琴音悠然,衛高辛連連變換招數,指掌紛
錯,犀利無匹,文淵耳際不住響過呼呼風聲,每一招都足以斷筋裂骨,威力
駭人。

  然而文淵不但未見劣勢,反而越鬥越順,憑著指南劍的強勁真力,順應
紫緣所奏之曲調,劍法開闔,越發氣勢縱橫,靈動萬狀。此時文淵所施展之
招式,已非他所曾學過的任何劍法,融合著文武七絃琴的音律,由曲意而化
劍意,連文淵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劍會如何使出,衛高辛更是瞠目結舌,全然
看不出個端倪來。

  紫緣彈琴之際,一邊留神著兩人交戰,眼見文淵漸漸扳回敗象,衛高辛
臉色驚疑不定,不覺心中欣喜,暗道︰「總算能對文公子有些幫助,這就好
了。」她可不知,此時文淵所使的劍招完全由她的琴曲引導,已是和衛高辛
之間的勝敗關鍵。

  文淵也察覺了其中奧妙所在,凝神聆聽紫緣的琴聲,攻守進退,面臨強
敵,神態竟是漸轉從容,劍法一招比一招幻異莫側。以紫緣在音韻上造詣之
高,豈能讓人未聽盡曲便知後調?但聽音調起伏流動,劍路來去無兆,「嗤
」地一聲,衛高辛胸側被掃過一劍,傷雖不重,卻已鮮血淋漓。

  衛高辛劇痛之下,勃然大怒,喝道︰「小鬼!」右掌五指箕張,「撓爪
勢」直撲文淵中路。文淵感應曲調,順著一下高音騰躍半空,但聽腳下「喀
啦啦」一串急響,一張紫檀木屏風被衛高辛抓得四分五裂。王山大怒,罵道
︰「老傢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損毀咱府上的東西!」衛高辛充耳不聞,
又是一掌劈去,未中文淵,卻擊碎了一個白玉水瓶。

  文淵見衛高辛出手大現猛惡,額上浮現青筋,顯是心浮氣躁,當下更是
全心體會琴韻,將之融會應用於攻守趨避之中,當真如行雲流水,得心應手
,方圓丈許之內劍氣萬道,令人擋無可擋,避無可避。這琴劍合攻實乃武學
中未有之奇,衛高辛武功再高,也不能與之抗衡,稍一疏神,立時連中三劍
,血洩廳堂。

  斗至此時,衛高辛已知萬萬無法抵禦,但覺對方所使招數渾無常理可循
,自己多年武學修為,竟瞧不出半點門徑,不禁面如死灰,心中只是想著︰
「如何破招?如何破招?這倒底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劍法?」心神一分,更是
難以招架,陡地雙腿劇痛,已各中一劍,立足不定,仰天便倒。

  驀地葛元當急衝而出,拉住衛高辛後領,倏地將他扯開一旁,沈聲道︰
「好小子,果然有本事。」文淵停劍不加追擊,昂然道︰「葛前輩也要出手
了麼?」葛元當眼中光芒閃爍,亮如夜梟,良久才道︰「老夫若要殺你,又
有何難?然而這裡卻不是老夫該出手的地方。」說畢,橫抱起衛高辛,轉身
飄出門外,如是足不點地,風送輕煙般地出了大廳。王山又驚又怒,叫道︰
「回來,回來!」但卻不聞一聲回應。

  葛元當退走得如此容易,倒頗出文淵意料之外。紫緣一曲已然奏完,起
身將琴交給文淵,微笑道︰「文公子,小女子的琴藝能入耳麼?」文淵接過
琴來,躬身一揖,笑道︰「姑娘過謙了,方纔的曲子,比之琵琶不分上下,
在下能克敵制勝,全靠姑娘援手。」紫緣微笑道︰「文公子取笑了,彈首曲
子也能和人比鬥取勝嗎?」

  文淵微微一笑,心道︰「這事一時也說不清楚,且先按下。皇陵派兩大
高手已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下置琴入囊,道︰「紫緣姑娘,我們
走罷!」輕輕抱住紫緣纖腰,往廳外奔去。眾武士見了一場惡戰,無不目瞪
口呆,目光與文淵一交,立時嚇得魂不附體,哪敢上前阻截?只是王山連聲
怒罵叫嚷,不能擺明抗命,當下裝模作樣地呼喝一番,刀劍舞動,白光森森
,聲勢甚大,就是差不敢往文淵招呼而已。

  文淵內息疾轉,步履輕快流暢,轉眼間已奔出府外,抱著紫緣左拐右繞
,心道︰「京城之中,有何處可讓紫緣姑娘藏身?」一時之間未能想到,忽
見街角樹下停著一乘空騾車。文淵靈光一閃,趕上前去,一個縱躍進了車裡
,叫道︰「大叔,麻煩請到廣寧門外!」

  那車伕才送完一個客人,正哼著小調,悠哉悠哉地歇腳,忽然見兩個人
飛也似地竄上車來,不免嚇了一跳,一時還沒反應得及,答不出話來。文淵
掏出一錠銀子,往車伕手中一塞,說道︰「事關緊急,請大叔快些。」

  車伕隨手掂了掂那銀元寶,足足有五兩來重,登時眉開眼笑,連聲道︰
「好,好,您兩位坐好,馬上就到!」當下揚起馬鞭,趕著騾子駕車。文淵
拉好車上帷幕,笑道︰「好啦,只要出了京城,就沒事了。」紫緣嗯了一聲
,輕聲道︰「是啊。」

  文淵轉頭一望,見紫緣臉上微生紅暈,不禁怔了一怔,突然想起仍抱著
紫緣,心頭砰地一跳,連忙悄悄鬆手。紫緣偏過頭來,輕聲道︰「文公子,
多謝你了,我……我一直給你添麻煩,真對不起。」文淵忙道︰「紫緣姑娘
,你別這麼說,說起來這事情還是在下的疏失,當天沒能安置好姑娘,就匆
匆忙忙地離開,累得姑娘受驚了。」

  紫緣嫣然一笑,說道︰「你還不知道我怎麼會到京城來,怎能就說是自
己的錯了?」文淵道︰「我正想問呢,姑娘,你怎會被帶到京城裡?」

  紫緣道︰「這裡不好說,等到了城外再說不遲。」文淵點點頭,道︰「
不錯。」兩人默默相視,只因這一件事尚未說清,要再找其他事來說,卻是
兩個人都沒心思講。紫緣被他看得害羞起來,輕輕轉過頭去,低眉不語。文
淵坐在佳人身畔,香澤微聞,也有點神魂不定,忙把眼光轉開一旁。

  不多時騾車便出了廣寧門,文淵掀開帷幕,已到了城外的一處市集,便
吩咐車伕停車,和紫緣下了車來,又付了五兩車資。那車伕歡天喜地,不叠
聲地哈腰道︰「謝謝公子,謝謝姑娘,您兩位郎才女貌,一定白頭到老!」
文淵臉上一熱,道︰「大叔,你誤會了……」紫緣早羞得粉臉泛紅,拉著文
淵道︰「別說啦,快走罷!」兩人快步走開,還聽到那車伕呵呵地笑。

  文淵和紫緣走出市集,到了一處郊野,水聲淙淙,一條小溪流過石間。
眼見四下無人,兩人便在溪邊覓地而坐。時值盛夏,兩人掬起溪水,洗了洗
臉,清涼撲面,登時暑意大消,神清氣爽。紫緣笑道︰「文公子,你剛才打
得辛苦,該再洗洗,提振一下精神。」文淵笑道︰「姑娘所言甚是。」又衝
了下臉,擡起頭來。但見紫緣晶瑩如玉的臉蛋經水清洗,日光照耀之下,更
顯得剔透雪白,點點水滴閃閃綴掛在眼睫和髮鬢,真若嫩荷涵露,清麗無端
。文淵看得出神,掌中盛著的溪水都自指縫間漏了下去,尚不自覺。

  紫緣舉起衣袖,拭了拭臉上水珠,忽見文淵直盯著自己瞧,不禁頗覺羞
澀,輕聲道︰「文公子!」文淵一驚,心神回竅,應道︰「是,怎麼了?」
紫緣含羞不語。文淵搔了搔頭,甚是不好意思,忙道︰「啊,對了,紫緣姑
娘,你還沒說你到京城來的事情始末。」紫緣輕呼一聲,微笑道︰「是了,
這個要說清楚才行。」


十景緞(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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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時日近午天,文淵和紫緣並肩坐於溪邊,水聲潺潺而過。但聽紫緣道
︰「我暫住在南陽秦知縣那裡的事,想來慕容姑娘已告訴你了。」文淵道︰
「是,這我知道。」紫緣道︰「我和那三位寨主在南陽住了幾天,那王山便
來了。」便將前事一一道出。

  王振曾命王山至四方選覓美貌女子,獻給皇帝,一來可讓他倚此邀功,
二來是以美色繫住皇帝,自己更易於掌攬大權。後來王山尋得一名美人,進
獻之後,受封為慧妃,王山亦加官階。王山得了甜頭,幾次重施故計,又找
到了幾名美女,如法炮製。這回再次出行挑選女子,沿途作威作福,只是尚
未探到佳人。

  來到南方,聽得人人聲傳紫緣離開水燕樓的事。也算他見識淺薄,召人
前來一問,才知道有這麼一位天香絕色。這時紫緣已和文淵等人走了三四天
,王山忙命人向水燕樓探清了紫緣的底,便往她故鄉襄陽趕去。

  行至途中,正遇上一群狀甚狼狽的僧眾,即是見�、見憎的手下。群僧
本是皇陵派中人,見了朝廷官員,當即上前相見。王山從其口中得知趙平波
欲得紫緣之事,又聞文淵等人身懷絕技,不禁有些擔心,當下提調了兩名僧
人前去襄陽,以便認出文淵、華宣、小慕容等三人,好做準備。也是這兩僧
命不該絕,其餘眾僧在之後幾天便遇上慕容修,問起的事是相差不多,卻慘
遭滅口於劍下。

  王山領眾追到襄陽時,紫緣已往南陽去了。王山在城中遍尋不著紫緣,
仍是不肯死心,打聽得紫緣前往南陽,便匆匆追去。來到南陽,便以奉旨巡
行名義,在館驛之中住下,又得知文淵等均不在南陽,不禁大喜,心道︰「
既然沒有這些帶功夫的人,美人要到手,救簡單多了。」

  王山聽過朱婆子等人述說,知道若要強將紫緣拉走,紫緣定然不從,只
有以計誘騙。當下命人有意無意地透露口風,放謠言道︰「你聽說沒有?前
些日子,靖威王府的武士們在開封那兒設下了埋伏,逮到了一個十分厲害的
人物,叫做文淵的。」「是在杭州贖了紫緣姑娘出來的那個文淵麼?此事當
真?」「怎麼不真!我親眼見到,一個道士這麼一劍劈下去,那文淵胸膛便
劃了一道口子,站也站不起來,被捉了過去。」

  這些傳言繪聲繪影,秦滸和紫緣聽聞,都是大驚失色。秦滸向那幾人追
問這事情時,王山正走過來,假意道︰「秦知縣,什麼事這麼緊張?」秦滸
心直口快,說出紫緣和文淵的一番遭遇。王山聽後,便道︰「這麼說來,這
文淵必定是被趙世子捉去,以圖報復。」

  秦滸如何不急,忙道︰「王大人可有方法相救?」王山裝作為難模樣,
說道︰「若是我爹爹肯向靖威王說說好話,要救這人其實不難。不過咱們和
他非親非故,沒個事由。這樣罷,本官帶那紫緣一齊上京城去,讓她向我爹
爹求情,我爹爹才有個理由去斡旋一下。」

  秦滸大喜,再三謝過,忙去轉告紫緣。紫緣雖然擔心文淵安危,卻仍疑
心謠言真偽,向那自稱瞧見文淵被擒之人查問。那幾人中的兩人,其實便是
王山所帶來的兩名僧人,戴了假髮,裝作一般漢子模樣。眾僧伏擊那日,只
和紫緣稍加照面,僧人眾多,紫緣自然不記得他們面貌。兩僧說起文淵相貌
形象,無不吻合,不由得紫緣不信。

  然而王振父子聲名狼藉,紫緣豈有不知之理,要她相信王山,卻更加不
能夠。可是文淵不能不救,一時束手無策。秦滸便道︰「紫緣姑娘,且不論
那王山用心為何,文公子總是要救的。若是不去京城,豈能對文公子有助?
」紫緣思及文淵,心下紊亂之極,暗想︰「也罷,倘若終於救不出文公子,
那是因我而害了他,一死相報便了。」當下便要隨王山前去京城。

  此時童萬虎內傷已癒可了七八成,外傷也復原不少,丁澤已醒,和郭得
貴一般,都是被康綺月消磨了大半精力,修養幾天,已無大礙。童萬虎感念
文淵、紫緣信任之恩,決意和兩個義弟一同前去京城,一來保護紫緣,二來
也出力相救文淵。紫緣雖覺郭得貴品行不佳,但有童萬虎同行,料來不會有
事,便也答允。小楓卻在此時生起病來,便留在南陽。

  多了童萬虎三人,頗出王山意料之外,心道︰「這三個傢夥不知又是什
麼東西,得想法子解決了才是,免得壞事。」只是想歸想,卻沒個策略。

  不巧眾人前往京城路上,途經趙縣,離白虎寨不遠,竟有一批皇陵派弟
子在附近搜查,正是參與剿滅白虎寨的其中一隊。童萬虎等三人與之相見,
正是冤家路窄,大戰起來,終與紫緣等分散兩路。

  紫緣冰雪聰明,眼見王山對童萬虎等人失散頗有喜意,不禁起了戒心,
便想趁夜脫身,自行前去京城。然而王山手下眾多,紫緣一個纖弱女子,實
是無從脫逃。待到了王振府中,這才知道王山要將自己獻入宮中,猛然醒悟
,先是一陣大喜︰「既然這是個圈套,那麼文公子想必安然無恙,並沒有被
靖威王府的人捉到。」隨即又是憂歎︰「現下我卻到了京城來,該怎麼離開
這裡?」

  她身在重重侍衛看守之下,一時無計可施,但也絕不肯就此順從,一心
反抗。王山命人帶她出來,紫緣本是不願,待見來人竟有文淵在內,滿腔愁
思登時盡數化為歡喜。

  紫緣將來龍去脈說了一次,至於王山如何探得文淵等人樣貌的經過,她
並不知曉,自然沒能說到這些。

  文淵聽著紫緣述說,心情也隨之震盪不定,心道︰「紫緣姑娘對我如此
掛懷,我竟懵然不知!倘若我沒能先到京城來,紫緣姑娘豈非就此陷於九重
深宮?追根究底,實在是我當日太過急躁所招致,其過若此,如何能恕?」
想到此處,更是愧疚難當,低聲道︰「紫緣姑娘,在下行事不當,害姑娘遭
受了這等驚擾,我……我真不知如何道歉才是。」

  紫緣雙頰透紅,柔聲道︰「文公子,你別老是怪罪自己啦,我沒有這樣
想過的。算起來,還是我自己太糊塗了,竟然就這樣被騙……唉,當時我聽
到你被捉走,真的是急死了,好像……都不會想事情了……」

  這幾句話說到後來,語音極輕,直如喃喃自語,似是漫不經意,卻滿是
繾綣依戀之意,文淵聽來,心中柔情忽起,不自覺握住了紫緣雙手。

  紫緣嬌軀一顫,手掌感受著文淵掌心的溫熱,仰起頭來,原先明亮的眼
眸似乎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水雲,柔和迷濛,臉上微洩赧紅,彷彿不敢正視文
淵。

  兩人相對凝望,一時之間,四下唯聞溪流泠泠之聲。紫緣一顆心怦怦直
跳,低聲道︰「那,文……文公子,你又怎麼會到京城來?」文淵愣了一愣
,像是突然驚醒一般,臉上一紅,輕輕放開紫緣的手,說道︰「我是來找任
兄的。」便把如何與藍靈玉相識、知曉巾幗莊之危、尋找向揚和任劍清諸事
一一說了。

  紫緣聽罷,說道︰「這麼說來,你該趕緊回城裡去找任大俠才是。可是
……」文淵點了點頭,道︰「現在城裡只怕鬧得厲害,王山定然會派人四下
搜尋我們下落,只怕我們兩人都不能進城了。」紫緣低眉沈思,說道︰「倘
若巾幗莊這事當真十分要緊,任大俠應該不會全無耳聞,也許此刻他正在往
巾幗莊的路上,甚至已經到了巾幗莊,也未可知。」

  文淵道︰「若然如此,那是最好不過了。」提及任劍清,文淵登時想到
文武七絃琴,問道︰「對了,紫緣姑娘,你是怎麼彈起文武七絃琴的?」紫
緣微笑道︰「彈琴就是這麼彈法,有什麼可說的?」文淵道︰「不,這張琴
是我師門的重寶,有別於一般古琴,若非武學高手,以內力奏琴,應當是發
不出聲響的,是一樣修練內功的法門。」

  紫緣聽得好奇,道︰「這麼說來,我能彈這張琴,倒算是反常了。」文
淵想了一想,道︰「嗯,當時我本來打不過那衛高辛,你一彈琴,我使出來
的劍法都跟曲調摻雜變化了,連我自己也料想不到……」接著沈吟半晌,將
琴交給紫緣,道︰「紫緣姑娘,請你再彈一次,我想學學這手法。」

  紫緣端坐撫琴,笑道︰「文公子當真好學,你彈琴比我好上百倍,只怕
學來也是無用呢。」文淵笑道︰「此乃『不教不學,悶然不見己缺』,姑娘
樂理精妙,在下感佩無已,如何能不求教?」紫緣不禁微笑,道︰「文公子
既然如此學而不厭,小女子只好也來誨人不倦一下。」纖指輕巧,琴聲錚錚
而鳴,乃是一首「御風行」。

  文淵靜靜觀察紫緣手下指法,傾聽琴音,忽然身子挪動,兩手輕輕按在
紫緣手背上。紫緣臉上一熱,隨即瞭然︰「文公子是要知道我下手的輕重緩
急。」文淵精通樂律,手掌隨著紫緣彈奏而波動,絲毫不妨礙到紫緣。紫緣
想起兩人見面之日,結緣閣之中,她便曾這樣按著文淵雙手,彈著「漢宮秋
月」的曲子,此時情景正好相反過來,忽覺心底湧起一陣害羞,琴曲中不自
覺地大顯纏綿之意。

  文淵卻專心凝思琴意與武學相應之處,將紫緣至柔之手法與自己的手法
互相印證,忽然雙手旁移,落在琴弦之上,內力激發,四隻手竟一齊彈起琴
來。

  這一下奇異之極,自有琴以來,絕無兩人同奏一琴之理,無論任何人聽
之,必斥之為荒誕不經。萬不料此時卻有一對男女如此奏起琴來,手法捷然
不同,妙在兩雙手似乎各彈各的,絕不相觸干擾,卻又是同彈一曲,音調相
融,渾然天成。若非兩人心意一致,音律造詣又是深奧得不分軒輊,絕不能
夠成此異象。

  紫緣見文淵如此,雖然頗覺訝異,但合奏之下,竟全無窒礙,不禁驚奇
萬分,當下也不停手,一般的彈下去。文淵指上內力不住送出,一注入弦上
,隨即被紫緣柔巧的指法化去鋒芒,反震之時,出乎意料地容易化解,更與
自身內功互相激盪,事不及半,功卻過倍,文淵不由得暗自稱奇,心道︰「
這文武七絃琴的奧妙,著實難以盡解,看來任兄也未必知曉。」

  此時文武二用並行,琴曲中剛柔備至,平和浩然,意境更非任何琴曲所
能營造。紫緣謹守文道手法,漸漸心神凝定,在文淵武道手法影響之下,周
身舒暢和暖,如沐春風。文淵有紫緣中和弦上震力,登時領悟了武學中陰陽
相生、水火並濟之理,週身經脈越發活絡,流轉如意,更不可制。

  琴曲至終,紫緣輕輕停手,面帶微笑。文淵一撥琴弦,驀地縱身而起,
一聲清嘯,奇經八脈之中真氣奔騰,縱控之際,無不順心,半空中連翻兩個
�鬥,雙袖一揮,當真如鯤鵬之翔,海闊天空,心中驚喜交集,叫道︰「妙
之極矣!」忽聽紫緣驚叫︰「哎呀!」

  文淵定睛一望,原來自己一時忘形,這兩下翻躍竟是到了小溪上空,眼
見將要落在水裡,雖不致受傷,總是狼狽不堪。文淵心隨意轉,「御風行」
的曲意在腦中一閃而過,真氣暢行,身子輕靈似羽,霎時間融入了列子神遊
太空、御風而行的意境,下墜之勢陡然減緩,袖袍拂處,身形輕輕向溪邊飄
落,翩然落地,竟是他從未來能施展過的絕妙輕身功夫。

  文淵初窺琴曲和武學合而為一的妙用,心中豁然開闢了一片新天地,只
覺神清氣爽,心情輕鬆無比,一看紫緣,紫緣正微笑著凝視自己,登時心中
又是感激,又是歡喜,忽然一把抱住紫緣,說道︰「紫緣姑娘,真謝謝你,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紫緣被他牢牢抱在懷裡,登時羞不可抑,一見他高興的神情,不禁面現
微笑,道︰「我幫上什麼忙了麼?」文淵微笑道︰「你可能不能體會,可是
真的幫我太大的忙了,無以復加,無可形容。」紫緣低下頭去,神色嬌羞,
低聲道︰「好啦,但……你……你先放開我嘛。」

  若在平時,文淵聽她一說,定然驚覺,兩人馬上分開,心裡各有各的不
好意思。然而這時紫緣卻覺文淵雙臂緊環,並無放開之意,口中也無回答,
心裡一怔,擡首望著文淵。


十景緞(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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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淵雙臂一緊,低聲在紫緣耳邊道︰「紫緣姑娘,你記得我們相遇那晚
,最後彈了什麼曲子?」紫緣輕聲道︰「我怎麼會忘?你彈的是『蒹葭』,
我……我是彈奏『風雨』……」

  文淵輕輕撫摸紫緣的烏雲長髮,輕聲道︰「那時候,我雖然沒見到你,
但是……自從我聽了那琵琶聲,就一直無法忘懷。」紫緣柔順地倚在文淵懷
裡,柔聲道︰「我本是想出來見你的,可是……我……我就是不敢。唉,我
那幾天,好像少了什麼,失魂落魄的,就是……就是想著你。」

  她將頭靠在文淵肩上,輕輕地道︰「我還以為,我沒有機會再跟你見面
了……」文淵展顏微笑,輕聲道︰「可是我們還是重遇了。」紫緣微微點頭
,臉上滿懷柔情,嫣然而笑,柔聲道︰「能再聽到你的琴聲,我好高興。」
這一句話說來,傾慕之情溢於言表,文淵心口一熱,右手輕輕摸上紫緣臉頰。

  這舉動著實讓紫緣心頭重重跳了一下,臉上露出少女的羞澀,輕呼道︰
「文公子!」文淵溫柔地撫摸紫緣嬌嫩的臉蛋,低聲道︰「你的琵琶聲裡,
總會把你的心情告訴我。」紫緣一聽,不禁粉臉羞紅,輕聲道︰「你的琴聲
,我也聽得出來啊……你對我的心思,我都知道。」文淵聽紫緣言語中一片
深情,也不由得耳根發熱。眼見紫緣滿面嬌羞,櫻唇近在咫尺,文淵再難抑
制心中愛戀之情,雙手捧起了紫緣的臉。

  紫緣輕輕闔上雙眼,胸口微微起伏,朱唇半啟,柔聲道︰「文公子,你
若是不嫌棄我,我想……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文淵緩緩閉上眼睛,輕聲
道︰「對,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霎時之間,兩人雙雙沈浸在濃情蜜意之中,纏綿相吻。這一吻將兩人一
同帶回了湖夜初會的情景,知音知心,互訴傾慕。此後結緣閣相會、夜遊西
湖、同返襄陽、乃至於今日京城抗敵,點滴回憶,如在夢中。

  文淵愛憐地吮吻著紫緣,溫暖的身子拱衛著她的纖柔的身軀,紫緣以香
軟櫻唇回應著文淵,多日來潛藏、不安的愛意,此刻已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來
。兩人的心思一齊醉了,長吻至盡頭,仍然不願分開,輕輕地、不停地啜吻
,雙唇斷斷續續地交集,即使些微碰觸,也足以感受到對方深深的戀意。

  吻著吻著,文淵和紫緣慢慢睜開眼來,互相交換了淺淺的一個笑容。紫
緣滿臉紅暈,眼瞳中一片醺醺然的意態,柔聲道︰「文公子,華姑娘跟慕容
姑娘也很喜歡你的。」文淵緊摟紫緣身子,輕聲道︰「你會不會生氣?」

  紫緣微笑道︰「我是因為你,才能離開水燕樓的,我還求什麼?何況…
…你待我是真心的,我是知道的……」說著臉現嬌羞神情,低聲道︰「本來
啊,我想你都有了兩位好姑娘,或許也不差我了……可是啊,後來我知道了
,你對我這樣……」話沒說完,便羞得不好意思再說,臉上卻赧然含笑。

  文淵微笑道︰「我對你怎樣了?」紫緣偏過頭去,抿嘴笑道︰「你……
就像我對你一樣。」文淵伸手梳著紫緣秀髮,微笑道︰「我們兩個,誰愛對
方多些?」紫緣含羞不語,雙頰梨渦淺現,笑而不答。文淵看著,忽覺一陣
迷眩,忍不住又是輕輕一吻。

  紫緣「嗯」地一聲,靜靜地閉目回吻,忽覺文淵的手掌在她背上緩緩遊
走,登時帶來一陣令人趐麻的刺激,不禁神為之醉,語帶含糊地道︰「文…
…文公子……你……啊……嗯……」文淵漸漸低頭,從雙唇向下吻去,點吻
纖細欲折的香頸,柔順的髮絲不斷掠過鼻端,同時吻著紫緣的肌膚和烏雲。

  初識情趣的紫緣,如何能壓抑文淵送來的陣陣柔情,香汗微滲,口中輕
聲嬌吟︰「哎……啊……文公……子……呃……」雖只是幾聲輕微的呻吟,
但是聲音卻是銷人心魄,文淵聽得氣血騰湧,登時下身漸漸硬直起來,心神
一蕩,親吻之時,輕輕啜了一下。紫緣身子一顫,「啊」地輕呼一聲。

  文淵望著紫緣雙眸,見她眼中帶著些許退縮畏懼,當下示以微笑,輕聲
道︰「會怕嗎?」紫緣眨著眼,嬌軀微微發抖,面色緊張地點了點頭,語音
微顫,低聲道︰「有點……有點怕……可是,我……」囁嚅半晌,忽地一咬
下唇,摟住文淵後頸,臉頰相貼,輕聲道︰「文公子,你……你來罷!」

  文淵知道她有著一段痛苦不堪的過去,心中萬分憐惜,暗想︰「我絕不
能讓紫緣感到一點不快,既然我對她如此鍾情,更要全心為她設想,千萬不
能稍加勉強。」當下輕輕愛撫紫緣的頸邊,柔聲道︰「紫緣,別太緊張,我
怎麼樣都不要緊,你覺得不好受,一定要說出來,好嗎?」紫緣又點點頭,
深深呼吸幾下,低聲道︰「我……我曉得的。」

  文淵投以一個安撫的微笑,慢慢解開紫緣的衣衫。當手指觸及紫緣前襟
時,紫緣身體又顫了一下。文淵珍而重之地卸下紫緣的綢衫,雖然尚有兜衣
和紗裙的遮蔽,但那美麗的體態已由半現的雪膚玉肌展露,神采掩映,曼妙
無比。

  紫緣急促地喘著氣,怯懼地舉手遮掩胸前,柳眉含羞,更顯楚楚動人。
文淵一看,不由得心魂恍惚,伸手輕輕去拉開紫緣手臂,不料紫緣身子一縮
,緊緊擋著胸部,不讓文淵越雷池一步,臉上表情交雜著不安、徨惑、羞赧
,又帶有幾分畏懼。文淵甚感困窘,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低聲輕呼︰「紫緣
!」

  紫緣緊張的臉上現出些許歉意,低聲道︰「對不起……我……我會試著
放鬆的。」但是一雙纖細的手臂仍然拚命守衛著胸口,雙腿也夾緊不開。文
淵不敢躁進,循序而行, 著紫緣雙肩,給予肩膀柔順的愛撫,慢慢滑落至
上臂、手腕,不論哪一處,肌膚都是嫩如凝蜜,柔似雪絨,明明手上感覺得
到滑嫩的觸感,卻彷彿入手即融一般,當真誘人之極,令人摸得一下,便捨
不得離手。

  文淵輕巧地揉拭紫緣白嫩藕臂,雖是滿心興奮,但為了怕紫緣承受不起
,仍然強自壓抑,漸次撫摸到了紫緣胸前的手臂。紫緣輕聲驚呼,閉上了眼
睛,一波波暖和的舒適感覺從手上傳來,令她一點一滴地鬆弛下來,輕聲呻
吟︰「啊……呃……文公子……」

  文淵輕輕撥開她的手指,身子往紫緣胴體貼去,謹慎地觀察紫緣的反應
。紫緣眉梢顫動,張著那櫻桃小口,像要歎氣似地。文淵湊上去吻了一下,
拿開了紫緣的手臂,接著鬆開她身上的小兜繫帶。

  紫緣無力地張開眼來,四肢動作仍然有些緊繃,顯然仍是十分不安。文
淵以吻來撫慰著紫緣,身子前傾,欲將那肚兜取下。只因這一湊前,昂立的
下體正好頂到紫緣雙腿之間的私處。紫緣猛地渾身一震,失聲驚叫︰「啊呀
!」

  文淵吃了一驚,連忙停下動作,問道︰「紫緣,怎麼了?」紫緣臉色蒼
白,眼中充滿恐懼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顫聲道︰「不
要……我不要,不要……」

  文淵霍然驚覺,登時知道了紫緣所害怕的事,方纔的亢奮心情立時飛滅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擔憂,低聲道︰「紫緣……」話才出口,紫緣陡地掙開
文淵手掌,雙手死命掩著身體,連聲哭叫︰「別過來……嗚……嗚嗚……
走開……不要啊!」秀麗的臉龐上滿是驚惶,柔弱不堪的身體失卻主宰地顫
抖著。

  眼見紫緣痛苦的嗚咽,文淵心如刀割,難受得如欲死去,心道︰「紫緣
所受到的侮辱,令她傷痛至此!」他從未痛恨過任何人,但對這一群糟蹋紫
緣身子的大盜,文淵心中登時充滿了極端的憤怒和憎恨。然而他馬上把這憤
恨之情壓了下來,轉為現下更要緊的事,靜靜地按住紫緣肩頭。

  紫緣呆了一呆,望著文淵,止住了叫喚,忽然撲在文淵懷裡,放聲大哭
。文淵輕輕摟著紫緣,強忍苦楚,柔聲道︰「紫緣,有我在這,你不用怕。
」也不知紫緣是否聽到,只是伏在文淵胸前哭著,似乎要把長久以來,心中
一切悲痛全部發洩出來。

  待哭聲稍歇,紫緣擡起了頭,淚眼朦朧,低聲道︰「文公子!」語音仍
帶嗚咽。文淵為她披上衣服,柔聲道︰「好些了嗎?」紫緣拭了拭眼淚,臉
色哀傷,低聲說道︰「我……我以為我能夠忘記那種悲哀了……結果……結
果……」

  文淵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紫緣,你已經很堅強了。以後有我跟你在
一起,我們……我們可以掃除這個陰影的。」紫緣默然不語,看著文淵的眼
神,輕輕地低下頭去。


十景緞(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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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向揚一早啟程趕往巾幗莊,馬不停蹄,午後不多時便入了昌平,離
巾幗莊已然不遠。向揚策馬穿過一座林子,眼前一片平野遼闊,行馬更速,
心道︰「看來再行一刻鐘,便可到巾幗莊了。」他深知皇陵派、神駝幫、龍
宮派均是武林中的龐大勢力,將臨強敵,不由得精神振奮,越接近巾幗莊,
越是聚精會神,留心四周,絲毫不敢大意。

  縱馬奔馳片刻,忽聽一陣鈴鐺聲自前方傳來,尚夾雜著大片噠噠蹄聲。
向揚心知有異,催馬奔前,只見遠方一騎白馬當先疾馳,後頭數騎緊追不放
,三人乘馬,其餘五六人均騎茶色駱駝,那鈴鐺聲響便是駱鈴聲,異常響亮
,卻也透著些古怪音色。向揚凝目辨識,依稀看出白馬上是名女子,心道︰
「莫非這是巾幗莊的人物?瞧這幾匹駱駝,追兵定然是神駝幫無疑。既然來
者是神駝幫,那麼無論這女子是誰,都該先救再說。」

  想到此處,向揚更不考慮,衝上前去。那女子見有人當面衝來,似乎吃
了一驚,大聲叫道︰「危險,快走開!」便在此時,後頭一名神駝幫幫眾陡
地拉弓搭箭,「咻」地一箭,來勢急勁,射向那女子後心。

  此時向揚離那女子已然不遠,向揚眼明手快,一見那人取箭,手往馬鞍
一按,身子猛地借力飛出,竟搶先竄在箭頭之前,左手一引一帶,迅速絕倫
地撥箭回射,勁道之強,猶勝弓發,「嗤」地插入那人肩窩。幾乎同一時間
,一顆飛石破空跟至,重重擊在箭尾柄上,把箭直釘透了那人肩頭。那人慘
呼一聲,險些墜下駱駝。

  那女子望了向揚一眼,似乎甚為詫異。向揚猶在半空,順勢翻手按在那
女子後半馬背上,身子彈起,一個縱躍,穩穩當當地落回自己馬上,心道︰
「原來這女子武功厲害,剛才倒不需我出手了。瞧她這一手飛石既穩且準,
若是我沒插手,這一箭也會被打飛回去。」

  後面追兵見了向揚這一番身手,登時傳出幾聲驚呼。那女子側頭對向揚
道︰「閣下是哪一位?」向揚道︰「在下向揚。姑娘可是巾幗莊的?」那女
子微微一怔,道︰「不錯。」

  忽聽颼颼連響,五枝羽箭一齊往向揚後心射到。向揚猛然回了半身,右
手一抓,便抓得一枝箭,連抓五下,五箭全被在掌中。便在同時,一件物事
直打向那女子,風聲奇響,竟是一口五尺高的銅鐘。鐘身笨重,這一擲威力
自是奇大,向揚猛吃一驚,但為箭所礙,不及阻擋,那女子似也不敢硬接,
跳開馬身,翻至一旁。但聽一聲悶響,銅鐘正中白馬腦後,登時打得它腦漿
四濺。

  銅鐘才飛出,一名長大漢子緊跟著自馬上飛躍而出,銅鐘擊斃那女子坐
騎之時,那漢子立時伸手握住鐘環,一拉而回。那女子沒了坐騎,後面數騎
隨即追到,那被向揚撥回飛箭的漢子喝道︰「石娘子,你還想逃到哪裡?」
登時將那女子和向揚團團包圍。

  向揚一聽「石娘子」三字,登時恍然,向那女子道︰「原來姑娘就是巾
幗莊石莊主?」石娘子隨意朝向揚點了下頭,盯著那拿銅鐘的漢子,說道︰
「蒲牢太子,你的武功可越來越霸道了。」蒲牢太子雙眼一瞪,縱聲笑道︰
「哈哈,你怕了嗎?」這幾個字一說出口,登時聲傳四野,向揚陡覺耳中嗡
嗡作響,不覺嚇了一跳,心道︰「這人說話聲音這等宏亮,倒是奇了。」另
外兩匹馬上乘客一齊下馬,三人腰帶上均繡龍紋。向揚暗道︰「三個龍宮派
的,其他都是神駝幫。這三人氣度非凡,莫非都是九龍太子之列?」

  只見三人中一名青年仗劍而出,怒目喝道︰「石娘子,你今天哪裡也走
不了,我睚 現在就要你命喪黃泉!」旁邊一個瘦小青年道︰「七哥別要莽
撞,我們是要捉活的。」這青年小眼尖鼻,面目猙獰,但語音卻甚是平和,
渾不似其貌,跟睚 太子全然不同。

  睚 太子怒道︰「要活的,八弟你自個兒去捉,要是我先殺了她,你可
別怪我!」說著惡狠狠地盯著石娘子,眼中如要噴出火來。石娘子哼了一聲
,昂然道︰「蒲牢、睚 、狻猊,你們敢動手便一齊上,且看我石娘子能否
應付得來?」

  向揚往石娘子一看,但見她約莫二十四五歲,身材纖瘦,雙腿褲管上鮮
血淋漓,衣衫上也血跡斑斑,顯然已經過一番劇戰,容貌中卻流露一股剛強
神色,絲毫不懼強敵環伺,心道︰「臨危不亂,石姑娘不愧為巾幗莊大莊主
。但她傷勢不輕,現下要跟龍宮派三名好手過招,實在危險。」當下上前一
步,喝道︰「你們想要出手,先來和我向揚過兩招再說!」

  石娘子走上前來,說道︰「向兄,你無關此事,不必插手。」向揚側頭
向石娘子道︰「在下師承華玄清師父,是任劍清師叔的後輩,特來助貴莊一
臂之力。」石娘子微感吃驚,道︰「你是任大俠的師侄?任大俠也來了嗎?
」向揚道︰「現下還沒。」他從未見過任劍清,此時說起任劍清之名,不禁
覺得有些不實在,暗道︰「聽師弟說這位師叔本領厲害得很,要真能來就好
了。」

  狻猊太子眉頭一皺,他方才見到向揚縱躍兩馬之間,身手俐落無比,顯
然武功了得。石娘子雖然負傷,但仍是厲害人物,加上一個向揚,勝負便未
可立知,當下道︰「三哥,七哥,你們先出手,我給你們掠陣。神駝幫的兄
弟,請看住四方。」

  睚 太子一振寶劍,喝道︰「八弟,你就是婆婆媽媽的不乾脆!」劍芒
陡長,搶先攻上,一出手便是「龍翻劍法」的淩厲殺著,一重接著一重,如
同千波萬浪傾蓋,劍光霎時間吞沒了向揚身形。

  石娘子見識過任劍清的功夫,眼見向揚出手相助,心道︰「任大俠武功
高妙,倘若這人得其師門武功精要,應付這睚 應不成問題。」她自知雙腿
傷勢不輕,既然有人相援,當下也不逞強,雙手各扣三枚小石塊,旁觀戰陣。

  向揚身處劍光交錯之間,眼光看得卻是奇準,前傾後仰,左踏右行,一
一避開睚 太子的猛惡招數,心道︰「這路劍法雖然剛猛,但說到劍路變化
威力,可頗不及陸道人了。當日陸道人沒能傷我,我難道還會輸你不成?」
看準睚 太子中路劍法,驀地長嘯一聲,掌運內息,沛然不止,一掌拍出,
威勢浩瀚,正是「九通雷掌」功夫。

  睚 太子使劍正急,忽覺胸口氣息窒礙,向揚這一掌真力驚人,不待掌
力及身,掌風已然壓迫得睚 太子劍路斜偏,硬是破開他中路攻勢,掌力之
強,實是駭人。睚 太子大驚,退身縱起,舞劍卸去餘勁,喝道︰「好掌力
,了不起!」向揚喝道︰「再接一掌如何?」跟著躍起,仍是先前那一掌,
掌上連加三道後力,追擊而至。

  忽地一道黑影自半空迎來,竟是蒲牢太子追著騰躍起身,單臂掄起銅鐘
,幫睚 太子接下向揚掌力。猛聽「鐺鐺鐺」三下巨響,令人震耳欲聾,向
揚的三道雷掌後勁一齊打在鐘上,當真聲如霹靂雷震,雷掌功力隨之散去,
馬匹駱駝嚇得一齊驚嘶蹦跳起來,石娘子、狻猊太子諸人也不禁駭然變色。

  蒲牢太子落下地來,將右手銅鐘「砰」地撐在地上,泥土登時被其深陷
下一個圓圈。蒲牢太子面露狂態,大笑道︰「小子,你這掌力打得不錯,可
是在大爺我的『蒲牢金鐘』之下,卻也無用武之地!」口中雖說得如此,右
手卻隱隱酸麻,銅鐘畢竟沒把雷掌威力全數卸開。

  向揚見雷掌無功而返,不禁暗自稱奇,鬥志更增,左腳緩緩舉起,雙掌
一上一下,衣袖之中隱發風雷之聲,乃是九通雷掌「夔龍勁」。狻猊太子臉
色一變,心道︰「這人要出真功夫了。」

  蒲牢太子嘿地一笑,說道︰「什麼怪架勢,對大爺我沒用的。」向揚目
光一閃,道︰「明明是破銅鐘,偏要說是什麼金鐘?你且那破銅鐘接這一掌
看看!」右掌緩緩一圈,「畫」地一聲長聲,有如裂帛。


十景緞(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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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回掌畫圈,動作甚緩,竟然能憑空迫出如此清晰的聲響,掌上內
勁之強,實是非同小可。石娘子一聲輕噫,暗道︰「這人的內功造詣確實深
湛,對付這蒲牢太子,看來綽綽有餘。」

  睚 太子一揮長劍,叫道︰「這等厲害招式,該由我睚 先來見識!」
說著急縱向前,劍上微發嗤嗤聲響,鋒芒捲起森森寒光,繁雜劍勢封住向揚
上身三路,方位狠辣,內力鋒銳,大顯肅殺之意。

  向揚右腿略彎,猛地伸直,身形藉勢縱出,竟自投向睚 太子劍路之中
,喝道︰「就讓你領教一掌!」右掌連劃三個小圈,左掌凝力推出,掌力過
處,只聽一串「必必剝剝」清脆爆響,緊跟著響聲一沈,如是山後悶雷。

  睚 太子陡覺手腕一震,手中長劍如同撞上了一道無形氣牆,匡 連響
,眼前銀光片片飛射開來,長劍震成數截碎片,四下飛散。不及心驚,雷掌
氣牆已如排山倒海一般沖壓至前。他就是再好戰,也不能與之正面相抗,翻
身而上半空,先避其鋒。睚 太子內力修為也非泛泛,雖然一時氣窒,但迅
即調息順暢,接連兩下後翻,踏落地上,左掌五指錯開,右掌虛退成抓,準
備再接後續攻勢。

  向揚卻不追擊,真氣下運右足,身子陡然急沈數尺,一聲大喝,掌力隨
之急轉直下,對正蒲牢太子上路擊落,勢如天雷轟頂,威不可當。蒲牢太子
不肯失了聲威,高高倒舉銅鐘,左掌在鐘上猛拍三下,鐘聲震得四野皆聞,
三道掌勁並成一股巨力,自鐘口朝天震出,以此迎擊向揚這一掌。

  向揚重招出擊,絕不留手,但聽一聲轟然巨響,兩人功力相沖,高下立
分。眾人耳中巨響迴盪,雷掌後勁重重轟落,自第二道後勁起,蒲牢太子的
掌力已然潰不成軍,「夔龍勁」如霹靂爆雷,全數打入朝向上空的銅鐘口內
,山鳴谷應,震耳欲聾。

  蒲牢太子萬料不到向揚內功如斯強猛,這次勁力從鐘口而入,未能卸開
,已先傳到握住鐘環的右手,登時血脈劇震,恍如身遭雷殛,比火燒刀割猶
為駭人。他大驚之下,一條手臂已然麻木,風雷之威貫體而過,再也拿不住
銅鐘,手指一鬆,放開鐘環,銅鐘立時被雷掌所壓,落向蒲牢太子天靈蓋。
這銅鐘重達數十斤,在雷掌壓迫之下,直有千百斤之力,蒲牢太子腦袋便是
堅硬何如,也要頭骨盡碎,死狀慘不可言。

  忽見一道身影飛閃而至,叫道︰「三哥!」一掌拍出,立將蒲牢太子身
軀推出數尺。掌力方至,銅鐘已重重落地,「咚嗚」一響,泥沙飛散,土地
被撞得凹陷一尺有餘,當真生死一線。出手之人一臉凶相,正是狻猊太子。

  蒲牢太子驟脫險境,不禁暗呼︰「好險!」他身受威猛無匹的夔龍勁,
全身功力幾被銷盡,身子跌跌撞撞,頹然摔倒,想要撐著起身,卻是心有餘
而力不足,丹田一陣逆氣上湧,連噴了幾口鮮血,狻猊太子忙上前扶住。

  向揚淩空一個旋身,穩穩落地,昂視四周,神駝幫諸人面上驚駭神情未
退,不自覺勒著駱駝 繩。石娘子見了這等威勢,亦是暗自驚佩。

  狻猊太子回頭望著向揚,道︰「向兄武藝精深,令人佩服,在下來領教
幾招。」說著將蒲牢太子靠著銅鐘,站起身來,朝向揚緩步走來。向揚見他
全無懼色,心下暗讚︰「這狻猊太子氣度穩重,看來不像蒲牢太子那樣容易
收拾。」當下也不怠慢,凝神運氣,掌心催聚九轉玄功真力,靜待狻猊太子
出手。

  忽見石娘子上前一步,道︰「向兄,莊中危急,盼請速戰速決。」這一
下可提醒了向揚,心道︰「不錯,石姑娘是巾幗莊大莊主,卻受傷如此,又
被這些傢夥追趕到此,巾幗莊上的戰局只怕更加險惡,我可不能跟這些人拖
太久。」念及此處,當即搶先出招,一招雷掌直拍過去。

  狻猊太子陡然停步,雙掌一合,口中沈聲念道︰「羯諦羯諦,波羅羯諦
,波羅僧羯諦,菩提薩婆訶!」隨即雙掌疾推,眼中如現華光,揚聲大喝︰
「南無阿彌陀佛!」

  向揚猛覺一道雄渾勁力迎來,自己的雷掌剛勁登時如陷泥淖,鋒芒大減
,不禁暗吃一驚︰「這是什麼功夫?」不及細想,左掌加拍,雙掌並力,當
真是雷霆萬鈞之勢,狻猊太子微一吐氣,偏開身子,順勢將掌勁推向一側,
舉重若輕地避開雷掌攻勢,一個迴旋,揮掌反劈向揚胸膛。

  雷掌威力被卸,向揚雖覺驚奇,卻也絕無畏懼,翻掌格擋來招,旋即還
掌。狻猊太子兩條手臂貫盡深厚功勁,與向揚一招一招拆將下來,竟不落下
風。但見拳掌來去,四條胳膊鬥在一起,漸漸散開一層氣網,兩人週身一尺
之地,青草均被壓迫得向外折倒。

  睚 太子眼見戰況激烈,哪能袖手旁觀,喝道︰「姓向的,小心了!」
掌上隱發湧浪之聲,來勢輕重不定,乃是龍宮派掌法「藍濤神掌」。向揚見
他掌法頗為奧妙,不弱於劍法威力,心道︰「這兩人比蒲牢厲害得多,可要
留神對付。」九通雷掌一掌掌擊出,以一敵二,仍是攻守自如。

  狻猊太子所使功夫,乃是一位異僧傳授的佛門武功,稱為「大乘禪掌」
,功法博大精深,溫而不烈,威而不猛,實是一門絕學。那僧人知悉狻猊太
子與其餘龍宮八太子個性不同,頗通禪機,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將這門掌法
傳授於他。狻猊太子修練多年,雖然未能盡解其中精要,武功卻已進步神速
,猶在七太子睚 之上,位居九龍太子之首,在龍宮派中僅不及掌門敖四海
,功力非同小可。

  他自學藝有成以來,便不再和派中弟子打劫船商,自行潛心修習,以期
精進。這日遇得功力非凡的向揚,一交上手,將「大乘禪掌」中的種種深奧
訣竅一一使出,兩人各出絕招,一時竟然不分軒輊。向揚打得興起,仰天一
嘯,雙掌陡然打得飛快,來去奔騰,氣勢大開,正是「雷鼓動山川」,一掌
猛過一掌,雷霆之勢無窮無盡,睚 、狻猊知道厲害,各自使盡畢生功夫,
全力招架。狻猊太子以大乘禪掌的柔力抵擋,睚 太子使一招「魚龍潛躍」
,連發暗勁,硬接雷掌。

  但聽連聲爆響,手掌拍擊之聲不絕於耳,一聲聲都如雷閃驚濤,驚心動
魄。狻猊太子尚能保全,睚 太子竭力發掌,卻越來越是後繼乏力,但在雷
掌狂攻之下,卻又抽身不得,只有咬牙硬撐。

  向揚內息鼓蕩,九通雷掌分攻兩人,連綿不絕,眼見對手已全無還手之
力,睚 太子更是汗出如漿,守勢漸弱,隨時要敗,心道︰「三十掌之內,
你睚 必敗無疑。」果然十掌過去,睚 已然疲態畢現,全憑旺盛鬥志支持
著。

  神駝幫幫眾見此情景,互相對望,忽地放聲大喊,乘著駱駝衝上前去,
各拔彎刀,齊往向揚攻去。石娘子喝道︰「給我退下!」手中飛石陡然打出
,鏗鏗連響,將眾人手中彎刀一一震飛。神駝幫諸人相顧駭然,慌忙退開。

  狻猊太子心知萬難取勝,暗道︰「今日便是捉不到石娘子也就罷了,需
得保全性命,再謀後算。」當下把心一橫,內力沈凝,叫道︰「七哥快退!
」雙掌蘊勁,按上向揚雙掌,使上黏勁,將向揚掌力緩住,頓成比拚內力之
局。

  睚 太子已然精疲力盡,向揚掌路被狻猊太子接去,心頭一鬆,真氣不
繼,登時眼前花白,險些昏去,勉力躍開。狻猊太子見睚 脫險,當即將全
身功力含於掌心,喝道︰「我佛慈悲!」一身內勁赫然吐出,渾厚柔韌,剛
猛如九通雷掌,竟也被排開。向揚雙臂一震,情知這一下掌力深厚之極,不
能逞強硬接,略退一步,雙掌急撥向左右兩邊,將這道大威力分化開來,運
勁消解。

  狻猊太子趁隙飛身躍離,一提蒲牢太子後領,將他送上馬匹,自己跟睚
太子也疾躍上馬,叫道︰「向揚,在下今天認輸,咱門改日再來鬥過!」
向揚正凝氣化解大乘禪掌功勁,一時不及追擊,當下也不在意,朗聲道︰「
在下隨時奉陪!」

  龍宮三太子、神駝幫眾人疾奔而去,毫不停留。向揚調息半晌,血氣平
復,一望石娘子,見她面無喜色,便道︰「石姑娘,剛才截不下他們,在下
到貴莊之後,自會再收拾他們,姑娘不必擔心。」石娘子將手中一枚小石收
入懷裡,說道︰「向兄仗義相助,巾幗莊上下均感盛情,豈敢多有相求?」

  向揚見她雙腿傷口尚在淌血,當即道︰「石姑娘,你先包紮傷口,我們
便趕到貴莊去。」說著便要撕下袍袖。石娘子卻已先行在袖子上撕了布條,
接著撕開大腿褲管,白皙的腿上血跡斑斑點點,傷勢實是不輕。

  向揚見她毫不避嫌,當著他面前露出肌膚,怔了一怔,不禁有些侷促,
當下轉過頭去。石娘子恍若無事,逕自包紮妥當,站了起來,道︰「走罷!」


十景緞(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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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娘子的坐騎已被銅鐘所斃,當下和向揚共乘一馬,往巾幗莊馳去。石
娘子熟習騎術,坐在向揚身後,手無扶持,依然坐得穩當。

  這馬是趙婉雁特地為向揚所選,神駿非凡,雖然載了兩人,仍是奔馳如
風。向揚控馬急奔,不久便見到山嶺間宅院綿延,正是巾幗莊。

  石娘子遠遠望去,說道︰「向兄,我們得從後山繞進莊裡,正門路上已
經被皇陵派守住了。」向揚不知路線,便道︰「請石姑娘指引方向。」石娘
子道︰「讓我坐在前面,我來控 。」向揚便讓石娘子坐到身前,讓了 繩
。他的騎術頗不及石娘子,馬蹄一行,雙手無處可放,登時有些身子不穩,
搖搖晃晃。

  石娘子察覺向揚坐得不穩,回頭微笑道︰「向兄,這樣可要摔下馬來的
。」向揚一陣尷尬,笑道︰「在下不擅騎乘,讓姑娘見笑了。」石娘子道︰
「不打緊。這麼著,你扶著我罷,搖搖擺擺的也不好快行。」

  話雖如此,但石娘子乃是姑娘家,向揚心中為難,不知雙手往那裡擺好
。石娘子一回頭,見他神色不安,不禁好笑,道︰「扶著我的腰就是了,還
想什麼?」向揚別無它法,只得輕輕按著石娘子兩側腰際。石娘子笑道︰「
向兄,你方才大顯身手,何等威風,怎地現下輕手輕腳的?扶好罷,有什麼
好害羞的?」

  向揚見她說來爽快磊落,毫不忸怩,也就安心,便穩穩扶著石娘子腰邊
。石娘子一聲呼叱,縱馬快奔,那馬撒開四蹄,往山間小路而去。

  山中草木繁盛,樹叢茂密,一眼看來,實不容易騎馬通行。但石娘子熟
悉山中各處大道小徑,控馬奔馳山林,仍是來去自若。只是山路畢竟不利馬
行,甚為顛簸,向揚不自覺手上加力。石娘子打扮樸素,衣衫單薄,向揚指
掌緊貼她腰際,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腰間為控 所做的施力,柳腰時展時縮
,充分顯出她身體的柔韌健美。

  向揚初時不覺,但每當馬匹行路震盪時,手上自然有此感覺,石娘子卻
似乎絲毫不知,不由得微感困窘,說道︰「石姑娘,你當真放得下心,全不
提防我有無其他意圖?」石娘子逕自策馬,道︰「我看人還不至於太走眼,
你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否則何必救我?」

  向揚聽她語調平淡,信任之意卻顯而易見,心下暗暗佩服,心道︰「石
姑娘領導巾幗莊,果然自有其見識氣度。」方念及此,忽聞前頭一片嘈雜之
聲,似有多人正在交手。

  石娘子催馬上前,越過一片樹叢,赫然是一片刀光劍影,數十人交相惡
鬥,劇戰不休,林子裡男多女少,顯然巾幗莊已居於下風。一個長髮女子手
持長棍,身法快捷靈動,連聲嬌叱,棍法密集如雨,著著精妙,領著眾女左
沖右突。然而敵人眾多,一時難以突圍。樹林中四處灑血,戰況激烈,景象
驚心動魄。

  石娘子怒喝道︰「賊子休要逞強,巾幗莊石娘子在此!」話聲未畢,右
手已打出一枚飛石,正擊中與那持棍女郎交手的一名壯漢面門,打得他鼻樑
斷裂,慘叫跌倒。那女郎回頭一望,見是石娘子,登時大喜,叫道︰「大姊
,你沒事嗎?」這女郎便是巾幗莊二莊主淩雲霞。諸女見到石娘子,齊聲歡
呼,叫道︰「大莊主!」

  一名中年漢子搶上前來,一拳打向石娘子肩頭。石娘子右掌一翻,扣住
那人手腕,一收一甩,「砰」地一聲,將那漢子狠狠摔在地上,便即一動不
動,手法脆快無比,口中同時說道︰「向兄,這些是皇陵派的人,我二妹可
能不易應付,要請你幫她一幫了。」向揚一點頭,道︰「好!」一按馬背,
飛身而出,一個起落,立時到了淩雲霞身後,雷掌順勢發出,打得一名皇陵
派好手狂噴鮮血。

  淩雲霞見了向揚,不禁一怔,一時會意不過來。石娘子縱馬奔來,道︰
「二妹,這位向兄是任大俠的同門晚輩。」淩雲霞輕呼一聲,低聲道︰「閣
下大名,可是叫做向揚?」向揚道︰「正是在下。」淩雲霞面現喜色,揮棍
逼開對手,道︰「多謝相援,令師妹華宣姑娘也來到敝莊了。」

  向揚大為驚喜,雷掌攻勢不停,道︰「我師妹也來了?現下在貴莊中嗎
?」淩雲霞道︰「是,華姑娘和我三妹正守在莊裡。」石娘子左手打飛石,
右手連環拳掌,遠盡皆攻,一邊道︰「三妹已經回來了?」淩雲霞棍路一掃
,叫道︰「昨晚回來了!」她這一棍出得狠,使足了內力,聲調不覺提高。

  向揚和石娘子一加入戰陣,局勢立時改觀,皇陵派眾人節節敗退。領隊
之人眼見情勢不利,當下叫道︰「諸位兄弟盡速退回,兩位師弟隨我斷後!
」眾人漸次退開,一邊阻擊巾幗莊諸女進逼。

  淩雲霞道︰「大姊,要不要追上去?」石娘子道︰「這一隊人數雖眾,
卻無幾名高手,無謂多費手腳,先回莊裡鞏固防禦。」淩雲霞當即喝令眾女
救起受傷同伴,收隊回莊。

  向揚見巾幗莊眾女行動明快,便如一支訓練有素的精兵,傳令一出,立
依動作,心底暗暗喝彩,心道︰「無怪乎巾幗莊以寡擊眾,尚能支撐,看來
她們著實在攻守戰陣上下了苦功。」

  眾人自巾幗莊後門進莊,到了廳上,兩名少女當先迎了出來。左首那青
衫少女一見向揚,便衝了出來,一臉欣喜,歡叫道︰「向師兄,向師兄!」
向揚一拍那少女肩頭,笑道︰「師妹,你也到啦!」華宣眨著眼,道︰「文
師兄找你過來的嗎?」向揚道︰「沒錯,不過師弟在找任師叔下落,想來沒
那麼快到這兒。」

  華宣拉過旁邊那女子,道︰「藍姐姐,這就是我說的向師兄,你看!」
臉上一片興奮,像是要展示什麼難得的東西一般。那女子自然便是藍靈玉,
她今日都在領著諸女抵擋神駝幫的一波猛攻,剛剛才殺退對方,進莊休息,
一時沒想到當天華宣對她說的話,當下只拱手道︰「幸會。」

  華宣臉綻笑容,道︰「藍姐姐,你看向師兄好不好啊?」藍靈玉茫然不
解,道︰「什麼好不好?」華宣道︰「我那天跟你說了啊,要把向師兄介紹
給你嘛!」藍靈玉一愣,登時想起,臉上不禁微微一紅,笑道︰「你別胡鬧
啦,哪能這樣決定的?」說著不禁望了向揚一眼。

  向揚笑道︰「師妹,你年紀輕輕,也想學人做媒麼?」華宣笑道︰「向
師兄,你謝不謝我?」向揚扣了下她的額頭,笑道︰「小丫頭就愛亂來,你
向師兄已經幫你選了個師嫂啦!」華宣「啊」地一聲驚呼,說道︰「向師兄
,你……你成親了?」向揚笑道︰「那倒還沒,總要師弟師妹來喝喜酒才成
啊。那位慕容姑娘呢?我倒想見見未來的弟妹呢。」華宣心裡一羞,滿臉通
紅,低聲道︰「文……文師兄都告訴你啦?」

  石娘子左右盼望,道︰「四妹呢?不在莊中麼?」藍靈玉道︰「四妹帶
了十幾人出去,跟龍宮派的狴犴太子動上了手,打到後山去了,你門沒見到
嗎?」淩雲霞道︰「我們只跟皇陵派的人打了一場,沒有看到龍宮派的。」
石娘子眉頭一皺,道︰「這小妮子性子太直,別要中了敵人的詭計。二妹,
你現下身子狀況如何?」淩雲霞微一運氣,道︰「胸口有點氣窒,歇一歇,
還能打一陣。」

  石娘子道︰「好,你且休息一陣。」望向藍靈玉,說道︰「三妹,你怎
麼樣?」藍靈玉道︰「受了些小傷,不礙事的。」石娘子道︰「好,你跟阿
纓她們去接應四妹,千萬小心。」藍靈玉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

  向揚聽她說話中氣不足,便道︰「藍姑娘,我想你還是該歇息一下,對
方高手甚多,單憑鬥志是打不盡的。」藍靈玉握起雙戟,道︰「要歇息,也
得先把四妹平安接回來。」

  向揚忽然右掌一立,叫道︰「藍姑娘,你先接我兩掌。」掌力一吐,直
拍藍靈玉正路。藍靈玉陡覺掌風迫人,難以硬接,心下暗驚︰「這人內功如
此深厚!」當下旁躍避開,向揚左掌又已擊到。藍靈玉武功本不及向揚,久
斗之下,氣力不足,這一掌避之不及,立被向揚按住右肩,不禁一呆。向揚
掌下凝力不發,道︰「龍宮派九龍太子,至少有兩人能使出這等功力。藍姑
娘,巾幗莊外強敵環伺,如此情勢,萬萬不能再有逞強舉動。」

  華宣也道︰「是啊,藍姐姐,你剛才打了那麼久,再出陣實在太危險了
。若說要去接應楊姐姐,不如……」她本想自己出去找楊小鵑,忽然心念一
動,道︰「……交給向師兄好了,向師兄武功很厲害,絕對沒問題的。」

  藍靈玉見了向揚這兩下出手,知道他武功遠在自己之上,當下道︰「好
是好,只是不知向兄是否願意幫忙?」向揚道︰「這個自然,只是楊姑娘相
貌如何,得先知曉。」當下藍靈玉說了楊小鵑的衣著相貌,又叮嚀了山裡要
道,向揚記住了,當下乘馬出莊,再往莊後山中而去。

  他在山中來回尋探,卻不見一人,繞至山林深處,依然如此。向揚暗暗
納悶,心道︰「不如到龍宮派門人聚集處一探,瞧那狴犴太子是否回歸。」
當下便想縱馬繞道莊前。奔出不遠,忽見密林兩旁竄出數人,各持兵刃,叫
道︰「來者何人?快快報上名來!」

  向揚勒馬停下,見每人均是龍宮派裝束,當下道︰「狴犴太子可在?在
下剛剛見過蒲牢、睚 、狻猊三位,正想順道拜訪狴犴太子。」當先一人高
舉手中鋼叉,叫道︰「四太子剛剛戰勝凱旋,沒空見你,你是何人?再不通
名,先將你拿下了!」

  那人話才出口,向揚已飛身離馬,九通雷掌連珠打出,將一眾龍宮弟子
盡數打倒,道︰「對不起得很,在下可要自行通過了!」翻身上鞍,續往前
行。龍宮派諸人武功和他天差地遠,一掌拍下,均皆吐血倒地,哪能反抗?

  向揚聽那人說狴犴太子得勝,雖不知真假,卻不免暗暗憂心,當下更是
快馬加鞭,要繞出後山。行出里許,忽聽一絲細微笛聲自遠處樹間傳來,蕩
人心神,說不出的詭異奇幻,隱隱又傳出男子的笑聲。

  他疑竇大起,控馬馳近,聽那笛聲極是美妙,卻不似正道,曲調頗有勾
引人心之意,一陣低微的女子喘息自樹叢後斷斷續續地傳出,更是引人遐思
。忽聽一個男聲說道︰「康姑娘,久聞你的琵琶是罕見絕藝,何不與康兄弟
合奏一曲,讓我等與楊四莊主同享歡樂?」此言一出,又傳出一陣附和轟笑
之聲。一個嬌媚的女聲道︰「先讓家兄盡興,奴家再行獻醜不遲。」

  只聽先前那少女拚命止喘,叫道︰「你們……你們這些惡賊,就算你們
再怎樣……再怎樣耍花招……本姑娘……我……呃嗯……啊!」一聲衣服撕
裂之聲響起,接著又是一陣男子的獰笑聲。

  向揚聽在耳裡,不覺心驚,心道︰「楊姑娘落在皇陵派康氏兄妹手裡了
嗎?」他下馬上前,藏身樹後察看。

  只見一個俏麗少女躺在林間亂石之中,四肢不停扭動,臉上神情滿是羞
恥難耐之色,上身只著一件白色襯衣,地上有一件撕碎的淡黃衫子,正是巾
幗莊四莊主楊小鵑。一群男子和一名美艷女子圍著她,一名短鬚男子吹著鐵
笛,瞇著雙眼,滿是邪意。眾人中一人衣著華貴,腰束龍紋帶,想是龍宮太
子之一。

  那龍宮太子伸手去摸楊小鵑臉蛋,笑嘻嘻地道︰「楊四莊主,你的皮膚
可真嫩,可比我們那些宮女還要細緻。出了這麼多汗,你快受不了了吧?」
楊小鵑大羞,邊推邊避,卻似乎全身無力,難以起身,手上也無甚力道,罵
道︰「狴……狴犴……你卑鄙……啊啊……不……不要碰我!」

  狴犴太子低下頭去,笑道︰「方纔你打了我一彈,現下換我來還你一彈
。不過呢……這一彈會讓你舒服透頂的……」說著一隻手去摸楊小鵑腰帶,
伸出舌頭,要往她臉頰舔去。楊小鵑掙扎閃避,但在笛聲催誘下,卻是身不
由主,急得淚水盈眶,叫道︰「不要!」

  驀地一聲暴喝傳來︰「狴犴,滾開!」一道淩厲掌風鋪天蓋地捲至,猛
然擊向狴犴太子後心。狴犴太子正要逞欲,驟覺背上巨力壓迫,霎時間駭然
失色,不及回頭,連忙縱起閃避,叫道︰「什麼人?」

  話才說出,陡聽轟然聲響,一回身,已看清來者是個青年,左臂環抱楊
小鵑,右掌所對之處,地面已現出一個坑洞,沙塵冉冉,掌上威力之大,可
想而知。楊小鵑一時未能反應,一雙俏目怔怔地仰望著向揚。


十景緞(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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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揚這一出手,立時技驚當場,眾人無不駭異。那吹笛之人正是康楚風
,眼見向揚前來干預,當即停曲,上下打量著向揚。

  楊小鵑被向揚輕輕摟住,身子突然一陣燥熱,不禁輕聲喘氣,迷迷糊糊
地看著向揚。但聽向揚怒聲喝叱︰「狴犴!你龍宮派雖然是明著打劫,好歹
是武林一大門派,你身為九龍太子之列,江湖聞名,竟然如此無恥,算什麼
男子漢?」

  狴犴太子面現傲色,說道︰「小子,你是什麼東西,敢在這裡教訓我?
這小丫頭是咱們擒住的,你想嘗嘗,也不用搶,給我磕三個響頭,便讓你玩
一玩,倒也不是不成。」向揚見他言語狂傲,毫無愧色,心下更是憤怒,喝
道︰「且看你有沒有這等份量!」右掌一提,催動九通雷掌,一掌拍出。

  狴犴太子方才躲開了向揚一擊,心中雖然對其掌力頗為吃驚,卻也對自
己功力甚有自信,心道︰「這小子功夫雖然不差,但瞧他年歲,造詣定然有
限,不足為懼。」這次毫不閃避,使動藍濤神掌,一招「巨鯨掀海」對去。

  雙掌一交,向揚退了一步,左臂暗暗一緊。楊小鵑輕呼一聲,心中大急
︰「唉,這人是誰?打不過狴犴,還出來做什麼?」狴犴太子心覺對方掌力
雖然不弱,卻仍不及自己功力深厚,心中暗喜,叫道︰「不自量力的小子,
要你知道龍宮四太子的厲害!」猱身上前,雙掌重疊,使足功力擊到。

  忽聽向揚一聲大笑,隨即喝道︰「狴犴太子啊,跟狻猊太子相較起來,
你這點本事實在微不足道!」右掌運起八成玄功,掌勢如雷霆大作,「砰」
地一聲大響,和狴犴太子拼了一掌。向揚試了狴犴一掌,已知他功力平平,
比之狻猊、睚 均大有不如,八成功力足以取勝。果不其然,狴犴太子托大
迎擊,哪知這一掌威力大不相同?霎時之間,狴犴太子渾身一顫,掌力被雷
掌功勁所制,猛然逼回自身,力上加力,身子如斷線風箏般震飛,「磅」地
重重跌落在地,臉上驕態已轉為一片驚駭,掙扎幾下,便即不動。

  康楚風等相顧失色,不自覺都退了幾步,卻有兩名老者越眾而出,目光
緊緊盯著向揚,一言不發,忽爾飛身撲上,四隻乾枯手掌朝向揚抓來,招式
狠辣,手指均套彎鉤,一及身便要扯去大片皮肉。向揚抱著楊小鵑避開攻勢
,心道︰「這兩老武功倒比那狴犴更高,卻是何人?」

  兩老面罩寒霜,爪勢連綿,鋼鉤飛舞,如同萬道銀光四下飛竄。向揚正
待反擊,忽聽楊小鵑斷斷續續地道︰「別……別跟他們耗……唔……莊裡…
…莊裡……嗯……有他們的人……混了進去……快……回去……」她語音雖
弱,卻滿是親暱聲調,便如跟情人耳鬢細語一般。向揚這才發覺她衣衫盡濕
,身上一股濃郁香氣直飄出來,不禁一怔,耳聽得巾幗莊中混入了奸細,一
時不及多作遐想,拔身高躍,落在一株松樹橫枝上,一起腳,便要奔離。

  忽聽一曲琵琶聲起,一旁的康綺月奏起「狂夢鳴」,嬌聲道︰「這位公
子,何以走得這般急切?奴家可捨不得呢!」曲聲淫艷多端,風華萬變,向
揚心中一亂,竟然沒提足真氣,踏了個空,落下樹來。但他何等身手,一個
定神,便穩穩落地。康綺月媚笑道︰「公子,不走了麼?」指下媚惑之意大
增,要讓向揚陷於「狂夢鳴」亂象之中。

  向揚眼前一花,腦中微感暈眩,不禁大驚,心道︰「這女子定然是皇陵
派康綺月了,素聞她擅以音律亂人心智,果然詭異!」他對樂律一竅不通,
不知從何抵禦,才聽得一聽,便覺筋骨趐軟,鬥志大減。兩名老者見向揚神
情微現恍惚,意欲趁機出手,但自己同樣處在「狂夢鳴」誘惑之下,雙手擺
出架勢,卻無論如何不想出招。

  但聽康綺月語音嬌媚,膩聲道︰「好郎君,你快來嘛,讓奴家好好伺候
你……」向揚低哼一聲,身子微微顫動。一名皇陵派弟子卻先忍不住,喘呼
呼地奔到康綺月背後,放聲大叫︰「師姐,我要……我要!」雙手探出,拼
命捏著她豐盈的兩乳,口中不住怪叫。康綺月毫無慍色,反而隨之呻吟,一
邊奏曲,一邊大放春聲,嬌聲喘道︰「好師弟,你來吧……唔唔,對了……
哦……啊……郎君,你也來嘛……嗯,啊哈……」

  康綺月手下大彈艷曲,口裡放蕩淫叫,林中男子一個一個都要忍受不住
,眼中如要噴出火來。康楚風面帶微笑,看著向揚,心道︰「這小子看來不
懂音律,定然抵擋不住妹妹的『狂夢鳴』,還不手到擒來?」

  果見向揚雙目緊閉,臉上神色掙扎許久,便要將楊小鵑放在地上。楊小
鵑雖也聽得臉紅心跳,卻因是女身,不至為其所惑,眼見向揚克制不住,不
禁心急,連忙道︰「你……你別被她……呃……啊……」卻聽笛聲響起,康
楚風一齊合奏,那「狂夢鳴」更增淫靡放浪,楊小鵑登時說不出話來,害羞
莫名,不覺閉上眼睛。

  向揚緩緩蹲下,放下了楊小鵑,雙手懸在半空。康綺月嬌聲道︰「郎君
,你……你先來跟奴家好過,再與那丫頭玩嘛……」楊小鵑心中一陣迷亂,
在「狂夢鳴」誘惑之下,竟然無心反抗,不住嬌喘,星眸半睜,望出來一片
迷濛,向揚的身影也是一片幻彩。

  就在這一片蕩意之中,驀地向揚奮然站起,昂首長嘯,喝道︰「不知羞
恥的妖女!這等邪魔歪道的技倆,也敢拿出來賣弄!」雙掌貫力,使足九通
雷掌厲勁,猛一拍手,轟隆巨震陡然爆發,恍若天雷響鳴,登時將鐵笛琵琶
合奏之音蓋過,如同一個大鐵錘擊在眾人心口,前一刻的淫邪放蕩一掃而空
,除了向揚一人,盡皆錯愕驚異。

  康綺月呆呆地一撫弦,琵琶上竟然每一條弦都已被震斷。康楚風身子一
晃,手掌顫抖,「鏗」地一聲,鐵笛落地。康氏兄妹奏曲之際,被向揚雷掌
互擊的巨響出乎意料地截斷,危害之烈,實非旁人所能想像,氣息翻騰,兩
人各自「哇」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

  向揚這一下雷掌相擊,也震得雙臂發麻,心裡暗叫︰「好險!」他無法
循樂理破解「狂夢鳴」,腦中只留一點清明之際,急中生智,意圖以雷掌聲
威掩蓋其音,竟然一舉奏效。但這一下也平白耗去他不少真力,自己承擔九
通雷掌威力,豈能易受?

  眼見狂夢鳴已破,向揚立即抱起楊小鵑,叫道︰「不奉陪了!」內勁一
提,發足便奔。兩名老者錯愕之餘,竟沒想到再行追擊。

  向揚橫抱楊小鵑,飛奔如風,低聲道︰「楊姑娘,你還好嗎?」楊小鵑
不喘著氣,昏昏沈沈地囈語︰「好熱……你……你是誰?我……我要怎麼叫
你?」向揚道︰「我叫向揚,有位華宣姑娘到你們莊上吧?我是她的師兄。
」楊小鵑嗯了一聲,低聲道︰「是……師兄?唔……師兄……師……兄……
嗯……」說著身子微一抽搐,大聲呻吟。

  向揚見她有些神智不清,暗暗擔心,問道︰「楊姑娘,你受傷了嗎?」
楊小鵑呼吸急促,滿臉紅潮,低聲道︰「康楚風……他……他……他給我下
了藥……」

  康楚風性喜漁色,面對楊小鵑這樣一個俏麗少女,豈會捨得下毒藥?向
揚一看楊小鵑神情,頓時明白,這藥自然是極厲害的春藥,當下道︰「馬上
就回到巾幗莊了,你忍著點,這種藥不難解的。」

  楊小鵑呻吟幾聲,忽然一陣掙扎,伸手摟著向揚脖子,哀聲道︰「好熱
……我好熱喔……向……向哥哥……你快救我……我要死了!」她這一摟,
臉蛋便離向揚近了不少,向揚鼻中一陣香氣直透進來,不禁心神一蕩,連忙
凝神克制,輕聲安慰道︰「楊姑娘,你放鬆些罷,不會有事的。」楊小鵑一
雙眼睛半開半閉,柔得像是要融出水來,聲音越來越是引人遐思,哀求一般
地道︰「向哥哥,我真的受不了了啦……我要……我想要……」

  她每一開口,便是一股蘭馨氣息吹在向揚臉上,嬌軀更不斷緊挨著向揚
身體,全身上下都極盡挑逗,一張俏臉卻又是天真純潔,滿是無辜的神情,
只弄得向揚心跳不已,不敢多看,一心趕路,心道︰「今天幾場打鬥下來,
倒是這小姑娘讓我最緊張,可比睚 、狻猊更甚。再不快回到巾幗莊,可真
糟糕之極了!」


十景緞(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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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聽得楊小鵑嬌啼不斷,向揚明知她身受藥力迷亂,並非有意誘惑自己
,卻又偏偏非抱著她不可,懷裡抱的、耳裡聽的、面前聞的,無一不是可愛
之至,這份考驗之嚴酷,當真非同一般。

  一路上心猿意馬,好不容易巾幗莊映入眼簾,向揚這才鬆了一口氣,低
聲道︰「楊姑娘,我們到啦!」楊小鵑茫然不知,唔嗯幾聲,道︰「到了…
…哪裡啊?」向揚道︰「自然是巾幗莊了。」楊小鵑呻吟一聲,朝向揚身子
靠去,低聲道︰「我……我回家了?」向揚道︰「是啊,你的姐姐們會照顧
好你,很快就不會難過了。」

  楊小鵑兩手搭著向揚肩膀,臉蛋靠在他頸邊,嬌聲道︰「我要你照顧我
,好不好……好不好嘛?」向揚心裡怦然一跳,道︰「有石姑娘他們就行了
……」忽覺頸上一陣柔軟觸感,楊小鵑正陶醉地吻著,一邊道︰「我要你照
顧……我……嘛……嗯……」向揚大為困窘,只得道︰「好,好!你別胡思
亂想,回去上床好好睡一覺,什麼事都沒有啦。」

  楊小鵑擡頭望著向揚,慵懶無力地道︰「那……你要……跟我一起上床
哦……」這話一出,向揚腳下登時踩了個滑,差點跌跤,一看楊小鵑,那水
汪汪的雙眼滿是期待之情,令人一望如醉,連忙避開不看,心道︰「罷罷罷
,看來我還是閉嘴的好。」

  尋到巾幗莊後院,尚未入莊,便聽得莊中一陣廝殺喧嘩。向揚心中一凜
︰「莊中出事了?」提氣一躍,翻過後院石牆,疾步趕入莊中。才一進門,
一道刀光赫然迎面劈來。向揚一腳飛起,正踢中那人小腹,將偷襲之人連刀
一齊踢出丈許,定睛一看,卻是一名神駝幫的刀手。向揚不加理會,逕自沖
出走廊,只見廊上十來人交相酣戰,顯然皇陵派、神駝幫、龍宮派已攻入莊
內。

  忽聽一聲慘叫,一名巾幗莊女弟子被一刀砍中腰際,倒地不起。向揚大
怒,喝道︰「惡賊,休得逞兇!」飛步趕上前去,左手環抱楊小鵑,右掌一
拍,一招便將那皇陵派門人擊斃。

  向揚沿著長廊向大廳衝去,一路上雷掌連發,來去疾逾風雷,當之者非
死即傷。衝殺到一個轉角,忽聽兵刃交擊之聲繁密異常,卻是藍靈玉舞動雙
戟,正和三名龍宮弟子纏鬥不休,一見向揚和楊小鵑,又驚又喜,揮戟格開
當頭劈來的大刀,叫道︰「向兄,四妹怎麼了?」藍靈玉武藝純熟,身旁圍
的敵人著實不少,向揚單掌開路,一時未能接近,叫道︰「楊姑娘中了康楚
風的邪藥,並沒受傷。藍姑娘,咱們先並力殺出。」

  藍靈玉吃了一驚,叫道︰「我知道了!」兩根短戟圈轉攔劈,一招「飛
燕顧盼」,戟鋒在身旁疾劃兩圈,逼開三名敵人,縱身衝出,往向揚這邊靠
來。向揚打起精神,使動九通雷掌,擊刀劍鋒刃立折,中人身筋脈摧斷,接
連擊倒七八人,和藍靈玉聚到一路,會合一路上的巾幗莊諸女,慢慢往廳堂
而去。

  楊小鵑依偎在向揚懷裡,低聲嗚咽道︰「向哥哥,我好熱……身體……
身體要燒起來了……」向揚聽她不再口出蕩語,神智卻越來越是迷糊,週身
火熱,不禁心驚,輕聲安慰道︰「別慌,馬上就沒事了。」一掌拍中身旁殺
上的黑衣漢子,向藍靈玉道︰「藍姑娘,再不幫楊姑娘化去藥力,只怕對她
身子有損。」

  藍靈玉也是大為焦急,當下道︰「向兄,你武功比我高得多,這要請你
幫忙了。」向揚道︰「怎麼幫法?」藍靈玉道︰「從這兒去左轉,便是藥房
,裡面有一壇標示『定心散』的,用大量清水給四妹服下,便能化解。」向
揚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當下揮掌震開週遭諸敵,往藍靈玉所
說之處搶去。

  楊小鵑滿身大汗,已是昏昏沈沈,呻吟聲中顯得甚是痛苦。向揚不敢耽
擱,掌下內力使得十足,當者披靡,心道︰「事關緊急,縱然耗些真力,也
管不得了。」

  到得藥房,兩名神駝幫的壯漢跟著追了進來,大呼殺上。向揚揮掌了結
兩人,迅速關上房門,心道︰「隨時會有敵人攻來,動作得快。」當下將楊
小鵑置於一張長椅上,在藥櫃裡左尋右找,只想快快見著「定心散」三字。

  耳聽門外呼喊四起,向揚心中異常急切,一心要盡速解救楊小鵑,好出
去支援巾幗莊諸女。驀地一聲大響,房門被一人衝破,一見向揚在內,不由
分說,立時撲上,雙掌齊至,威勢極之猛惡。

  向揚陡覺勁風襲體,迅即回身出掌,四掌相對,那人震飛一步,甫一落
地,腳下一蹬,又已攻上。向揚看清那人面貌,見是一個長鬚男子,服色是
皇陵派,暗道︰「這人功力了得,不知是何人物?現在沒空跟他糾纏,得速
戰速決!」當下不惜耗勁,「夔龍勁」遽然出擊,右掌出招靈動多端,猛不
可當。

  這夔龍勁收發由心,威勢磅礡之餘,更是暗藏巧勢,勁剛行柔,比之尋
常雷掌直擊,更是難防難擋。那人瞧出招數厲害,駭異之下,一個側翻閃開
,出掌反擊。向揚側身轉掌,陡然穿過他雙掌之間,印在他胸膛之上,內勁
迸發。

  忽聽一陣乒乒乓乓的破碎之聲,那人哀嚎一聲,頹然倒下。向揚卻大吃
一驚,叫道︰「不妙!」回頭一看,藥櫃中的罈子罐子,已被那人掌風打碎
了不少。向揚這一下避開對方掌力,同時以重手法將其一擊斃命,固然高妙
非凡,然而壞就壞在這一避,這人的一雙掌風都打在了向揚身後,雖然威力
已弱,但離藥櫃太近,仍擊碎不少瓶罐。

  向揚不禁叫苦,心中暗叫︰「可千萬別把那定心散也打碎了。」連忙上
前尋看,豈料天不從人願,方才找不到定心散,現下卻是一望便見,一片碎
瓦上正貼著「定心散」三字的紙條,跟其他幾壇藥散混在一起,灑在櫃上、
地上。

  向揚叫道︰「慘了!」心下又急又氣,重重在架子上一拍,沮喪已極。
耳聽楊小鵑不住呻吟,無論如何得有解藥不可,當下心中抱著些許希望,只
盼其他罈子之中,尚有一兩壇的定心散。然而一罈罈尋將過去,定心散卻再
也沒有了。

  向揚歎息一聲,一顆心直沈到了谷底,心道︰「現下可怎麼救楊姑娘?
」正自思索無計,忽聽門外傳來石娘子的喝咄聲,緊跟著兩道人影先後跌進
房來,立足不定。向揚順手出掌,正打在兩人背上,替石娘子收拾了兩個對
手,叫道︰「石姑娘!」

  石娘子進得房裡,一眼瞥見楊小鵑躺在長椅上,當下道︰「方纔三妹都
告訴我了。服下定心散了麼?」向揚搖搖頭,指著先前那人屍身道︰「還沒
找到藥,便被這人打碎了罈子。」

  石娘子眉頭一皺,趕到藥櫃前一看,果然一片淩亂,再到楊小鵑身旁,
一搭脈息,摸了摸她前額,閉目不語。

  向揚大為擔心,問道︰「石姑娘,楊姑娘她現在如何?」石娘子歎了口
氣,低聲道︰「現下沒有定心散,要救四妹,必須另外調藥,雖然不難,卻
也得花上三個時辰。四妹……四妹現在氣血翻騰的厲害,只怕連一刻鐘也撐
不到。」

  向揚呆了一呆,顫聲道︰「這麼說……救不了楊姑娘了?」石娘子默然
片刻,忽然往向揚一望,說道︰「向兄,你若能幫忙,就救得了。」向揚一
怔,道︰「卻是如何?」

  石娘子抱起楊小鵑,對向揚道︰「我這個四妹,心直口快,沒什麼心機
,日後一時可能會有些承受不了,希望向兄好好待她。」說著將楊小鵑送到
向揚面前,向揚心下不解,自然而然的接過,忽然明白石娘子所說之意,連
忙叫道︰「不成!」

  石娘子道︰「什麼不成?」向揚道︰「你要我跟楊姑娘……跟她……」
石娘子點點頭,低聲道︰「不錯,我就把四妹交給你啦,否則她也活不成。
」向揚叫道︰「萬萬不能!」石娘子沈聲道︰「向兄,我信得過你是位君子
,才將四妹交付給你。你若不跟四妹……交合……她就要死了。我是她結拜
大姊,她的心思我很清楚,她不會怪你的。」

  向揚低頭看著楊小鵑咬牙呻吟的神情,心中不忍,低聲道︰「楊姑娘跟
我才見面多久?這……這對她太殘忍了。」石娘子低下頭去,道︰「我不多
說了。你若想救四妹,現在快跟我來。」說著快步出房。向揚又看了看楊小
鵑,心中徬徨莫名,卻也只得先跟上去。

  廊上敵群已清,石娘子迅速帶著向揚來到一處小房間,在牆上扳了扳,
幾塊地板倏地翻開,露出一個方洞。石娘子低聲道︰「下面是個地窖,你們
在這裡……在這裡行事,不會被敵人發現。四妹藥性消除之後,便掀開機關
上來,速速到廳上來。」向揚站在地道前,低頭望著黑沈沈的地窖,不發一
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