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勞碌捕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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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碌捕快爺》(天下第一衙之三)作者:蘇打

 內容簡介:

  初相見時,她身染惡疾、形容可怖
  狼狽地跪在雪地中「賣身葬母」
  是這名英偉正直的男子拯救她、收容她、關懷她
  讓她不至於流落街頭,病苦無人聞問
  只是她萬萬想不到,這個對她而言不僅是恩人
  在相處後更令她芳心暗許的勞碌捕快
  竟會在一夕之間遭人指控是姦殺婦女的越獄逃犯
  而她,也在同一時間成了鄰國失蹤多日的郡主
  被迫必須徹底遺忘他,履行自己早已訂定的婚約!
  罷了、罷了,倘若上蒼真要如此捉弄人
  就讓她為這份來不及說出口的情感留下一個紀念
  為他洗雪冤情,查清楚那塵封多年的秘密吧
  怎知道,她的這片心意卻引來另一場軒然大波
  非但令她飽受凌辱,也讓他幾乎付出生命……

男主角:勞怋謙
女主角:苑凝心
出版日期:2008年08月08日





  人的嗜好啊

  人的嗜好啊,是很難戒除的,特別是那些不屬於健康範圍之內的嗜好。蘇打有三嗜——嗜咖啡、嗜漫畫、嗜煙(嗯,好吧,雖然誠實是上策,但若最後一個有違善良風俗的話就用「X」代替吧),而這三嗜呢,蘇打回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戒哪個才好,因為戒了任何一個都可能會讓蘇打就此落入沉沉的深淵,很久很久都無法平復低落的心情。

  喝咖啡這件事聽起來很浪漫,做起來也很浪漫,特別是在一家窗紗輕輕飄動的咖啡廳,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熙來攘往的人群,腦中冥想著人生的來去……

對不起,上述提及的那些畫面沒有一個屬於蘇打,因為蘇打是那種會把咖啡當水一樣牛飲,而且就算在大半夜喝也不會睡不著的計算機鍵盤勞動族,穿得美美的坐在咖啡廳裡優雅的喝咖啡?哪來的閒錢跟閒工夫啊……好,一般來說,大家都知道適量的咖啡有益身心健康,但過量呢?嗯,多多攝取鈣質吧,那少喝點呢?或者乾脆不喝不好嗎?

  好,很好,當然好,你少喝點或乾脆不喝,我繼續。

  再來,該說說漫畫了,哈,一說起漫畫蘇打的精神就來了,誰讓由認字開始就躲在漫畫店一角獨自生存的我,就是靠漫畫養大我空虛的心靈(咦,我的心靈有充實過嗎? 感受人世間的黑暗八躲在桌下避爹娘偵察),體會絕望的存在那些殺千刀的斷頭漫畫家們,感受到我的怨念沒?所以,蘇打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等我七老八十的時候,還可以頂著一頭白髮去漫畫書店,然後繼續咒那些到我七老八十時還讓漫畫斷頭的漫畫家們。

  看漫畫究竟有什麼意思或收穫?要不為什麼蘇打那樣沉迷,還不惜蹲在漫畫店門口跟一幫大叔擠在一起看?嗯,看漫畫哪會有什麼意思跟收穫啊,看漫畫不就跟呼吸一樣,都是圖個活著的事嘛……

  至於第三嗜嘛,嗯,這絕對是不好也不對的行為,奉勸那些沒試過的人絕不要試,嗜中的人趕緊戒,至於蘇打嘛,嗯……嗯……嗯……

  大家辛苦啦!為了這三嗜,蘇打也曾苦惱過,畢竟在正常人看起來這好像都不是太正常的事,所以我也曾試圖改邪歸正。問我戒過嗎?開玩笑,當然都戒過,只是沒一個成功就是了……而在經過多年思考與反省之後的今天,蘇打也算想通了,反正我本來也就不太正常,不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楔子
  
  天下第一衙?
  
  是的,百岳國「天下人才絕跡於此不幸前來你得認命州」、「第一仙境純屬狗屁雲吞霧罩走不出去縣」之縣衙簡稱,別名——天下第一窮酸衙門。
  
  之所以能擁有一個如此「輝煌」的名頭,實在是因為開發此州的州府大人迷路了三個月才終於找著這個縣城,然後在看到其中的「精采」,並想及一路的艱辛後,老淚縱橫的大筆一揮……
  
  是的,這是一個新興的縣城,一個位於四國山巒低谷交界,龍蛇雜處的所在,但同時,它也是許多想忘卻過去,想重新尋覓新生命、找尋新生活之人的希望之鄉。想當然耳,管理這樣一個充滿「新移民」的縣城,絕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一個每回人家請客,都要用那微笑後幾乎瞇成了一條縫的瞇瞇眼問人「能否將剩菜打包帶走」的窮酸縣太爺;一個無論男女老幼,只要第一眼看到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心生「陰險、這人一定很陰險」念頭的陰險刑名師爺;一個天生勞碌命、沒半刻停得下來,號稱「婦女與孩童最堅實長城」的勞碌捕快;以及一個不管何時何地都衣冠楚楚、風流惆儻的門政大爺……
  
  現在,就讓我們來瞧瞧,在這以新移民著稱的天下第一縣裡,這天下第一衙中的百姓保母們,是如何默默的窮酸、默默的陰險、默默的風流、默默的勞碌,默默的守護這個帶給許多人希望與未來的明日之城……

  第一章

  灰濛濛的天,厚厚的雲層下,飄落著天下第一縣今冬的第一場雪。這場初雪來得有些早、有些急,讓許多因沒料到這股嚴寒而出門的人們,只能慌忙拉高衣領,將手放在嘴巴前呵氣,然後急急趕著路,就為了能早一刻抵達目的地。

  時至未時,原本細碎的小小雪花,變成了鵝毛般的雪片。

  地上的積雪愈來愈厚,青石板鋪成的路,已全然失去它原來的顏色。

  雪片飄蕩,寒風沁骨,行人寥寥。

  但此時,天下第一縣縣城西口,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端跪在地上,身前還有一塊蓋著白布的草蓆。

  小小的身子,早因寒冷而不斷抖顫著,小小的肩頭,已佈滿積雪,但此人卻依然低垂著頭。

  用那薄薄的灰色連帽披風將自己的臉龐完全遮擋住……

  「哪來的啊,沒事擋在這裡做哈?老子今天還不夠穢氣的啊!」

  「這大冷天的,真夠可憐的……」

  「喂,地上那塊板子寫著字呢!咦?賣身……葬母?」

  「唉,八成又是個沒來得及找到落腳處就斷了氣的苦命外地人……」

  不得已在這種天候進城出城的人,有的丟下一句話便急急地走了,有的則是稍稍望了望,發表了幾句感言,便又繼續趕路。

  腳步聲,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可就是沒有一個人真正駐足停留……

  ☆ ★ ☆ ★ ☆

  雪,終於緩緩地停了。

  無雪過後的街道上,行人開始多了,但與此同時,比手畫腳的議論之聲,也開始在城門西口處蔓延。

  只不過無論人們是如何的指指點點,無論人們的話語是充滿憐憫還是嘲笑,那端跪在地上之人,低垂的臉兒依然低垂,但挺直的腰桿也依然挺直。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嘻笑打鬧聲,而後,聲音愈來愈近,最後,一句故意拖著長音的嘲弄問話在人群後高聲揚起——

  「唷,賣身葬母哪,那是打算賣多少銀子啊?」

  聽到這個聲音,人們的低語聲稍稍止息,而那長跪不起的小小身子也終於微微地震了震,雙唇顫抖了許久,才發出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低語:「三百兩……」

  話一出口,眾人心中同時「哦」了一聲。原來這名賣身葬母之人,竟然是名女子!

  而她所開出的三百兩,以喪葬費用來說雖然不算過分,但是普通縣民卻也無法一時半刻便籌措得出……

  「三百兩?開什麼玩笑!三百兩都夠買一頭種馬了!」

  「就是,雖說可憐是可憐了些,但也不能這麼獅子大開口啊!」

  聽到「價碼」之後,先前那群嘻笑哄鬧之人更是故意大聲嚷嚷,他們的言論直教其它路人們皺眉,可卻又敢怒不敢言。

  畢竟第一縣無人不知,這群以城內張大富之子張祥福為首的「紈褲子弟團」,向來盛氣凌人不說,更喜仗勢欺人!

  但礙著現場許多人都在這群「執椅子弟團」的父執輩手底下做事,因此他們就算心底有微詞,也不敢出言頂撞……

  正當賣身女子同樣為了這些話在心中輕歎之時,突然聽得張祥福吊兒郎當地說道:「讓開讓開,讓老子來看看你究竟值不值三百兩!」

  他的話聲才落下,女子便發覺自己遮臉的帽子被人突地一掀,來不及反應的她先是愣了一愣,而後連忙別開臉,慌忙想將帽子再戴回去。

  只是她的動作依舊慢了。

  方纔那一瞬間,已足夠令所有人看清她的臉!

  看清她那張小小臉蛋上密密麻麻的疙瘩、仿若膿瘡似的腫包,以及那些已破卻尚未結痂的醜陋疤痕……

  「我的媽啊!長得跟鬼一樣也敢要三百兩?我看三兩都沒人敢要!」

  「天啊,她臉上的疙瘩怎麼那麼多、那麼醜!」

  「哎呀,這人一定是染了髒病!」

  一當「髒病」二字落下,原本圍在女子身旁的「紈褲子弟團」突然全都往後跳開好幾十步,然後開始朝她身上丟雪球,丟石塊。

  「快滾,別把你的髒病帶到我們這兒來!」

  「就是,還不快走,待在那兒做啥,再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聽著那一句句充滿惡意。傷人至深的言語,女子頭垂得更低了。

  她的眼中浮現一股黯然,臉上有著受褥後的慘白,但最終,還是緊咬住下唇,一動也不動地繼續跪著。

  「還不滾,難道要老子踹你才肯走?!」

  眼見女子不動也不言語,「紈褲子弟團」更加放肆地叫罵開來。

  笑罵由人,但她絕不走……堅持著這樣的想法,女子將下唇咬得更緊,募地,她卻不由自主地悶哼一聲。

  因為,她的額上突然傳來一陣陣劇痛,而一股溫熱的液體,也在劇痛過後緩緩滲出皮膚……

  「太過分了,就沒人能治治他們麼……」

  「就是,哪個丫頭願意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啊……」

  人群中響起一陣心疼的低喃與咒罵,就在此時,急停而下的馬兒嘶嗚聲與一個低沉醇厚的嗓音也自圍觀人群背後響起——

  「喂喂喂,全擠在這兒千嘛?造反哪!」

  「小勞,你可來啦!」

  「小勞,你怎麼回事兒啊,這半天才來!」

  一聽見那爽朗的男聲,群眾中有人再忍不住地叫嚷起來。

  「還不是被這場雪給折騰的,方才東城李大嬸、張大娘、花小丫都把腿給跌斷了,我當然得趕著先把她們送去大夫那兒哪!」男子一邊回話一邊擠過人群,「來,勞駕讓讓,讓我過去!」

  聽著那醇厚的嗓音及沉穩的腳步聲朝向自己而來,女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

  「沒事了。」走近女子身旁,男子先脫下身上的老舊棉外套披在她瘦弱的身上,然後蹲下身輕輕拉住她的手。「別害怕。」

  那個聲音很溫暖、很誠摯,聽在女子耳中格外讓人想落淚,但她忍住了,只是輕輕地、不著痕跡地想抽出被他緊握住的手。

  因為她的模樣很可怕,連手也很可怕,她明白的……

  察覺她的反應,男子沒有放開手,反而將她捉得更牢。

  「沒事的。」他輕聲安撫道,然後小心地拉她站了起來。

  由於跪了太久,她的身子早已僵直、寒冷不堪,儘管只是緩緩站起,她的雙腿卻顫抖得幾乎無法支撐,但令她不敢置信的是,當這名男子發現她的情況後,竟然毫不介意地摟住她的腰,讓她將全身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

  他不怕麼?

  她這樣的身子、這樣可怕的模樣、這樣駭人的病,他真的……不怕麼……

  「凍壞了吧?」就在女子訝異地抬起頭時,她的耳旁傳來一聲親切問候。

  這男人,真的不怕!

  在那雙直視著她的清澈眸子裡,沒有畏懼、沒有憐憫、沒有偽裝,有的只是濃濃的關懷…

  …女子的眼眸,再也忍不住地酸澀了。

  望著她那雙閃動淚光的眸子,男子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了,直到他看見一道血痕沿著她的右頰緩緩流下,由她尖尖的下巴旁滴落——

  「誰幹的?自己站出來!」男子瞇起眼,扭頭瞪視著「紈褲子弟團」冷聲暍問,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張祥福臉上。

  「勞怋謙,你……你充什麼英雄啊?」被眾人用眼神一致「指認」,再望向那張盈滿怒氣的臉龐,張祥福突然結巴了起來,「真那麼愛假正義、充英雄,你……你就把這個又噁心又醜、滿身髒病的野女人買回家啊,留她在這裡傷大夥兒的眼是你這個捕快該做的事嗎?」

  「就是,有本事你就帶這個醜八怪回家啊!只會用嘴巴說說裝好人,算什麼男人?」

  「對啊,有種就帶回家嘛……不過要三百兩耶,你有那個本錢嗎?我看你根本只是想在大家面前演演戲,等會兒一轉身就把人轟出城外去!」

  被眾人的鄙視目光瞪得有些火大,「紈褲子弟團」的成員一個接一個地出聲數落他。

  「我自會帶她回去,而且還樂意之至!」聽到這群執椅子弟傷人至極的話語,勞怋謙劍眉倒豎,下意識地將身旁頭低得幾乎要貼至胸上的女子摟得更緊。

  「好聽話誰不會說?」張祥福輕視地冷哼一聲,「更何況你拿什麼帶?你自己都窮得跟鬼一樣!」

  「就拿這個!」脫下自己手腕上從不離身的家傳玉環,勞怋謙拉起女子的手,將玉環塞至她掌中,怒視著「紈褲子弟團」道:「剝皮陳的當鋪開價三百二十五兩,有誰不信自己問去!」

  說完這句話,勞怋謙再不理會那群無聊人士,而是轉向女子,取出懷中方巾為她輕輕拭去臉上的血跡後,扶著她緩緩向自己的瘦馬走去。

  「恩人……」

  「我不叫恩人,」聽到那微弱、腔調有些古怪的低語聲,勞怋謙先將女子抱上馬,然後望著她爽朗地笑道,「我叫勞怋謙。」

  「恩人……」女子依然低著頭,「我奶娘……」

  原來她要埋葬的不是親娘,而是奶娘。她竟然願意為了奶娘的後事做這樣大的犧牲,還不計榮辱地在雪地中長跪,這女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放心,我一會兒就替你奶娘找副好棺木,再為她找個好地方落腳。」勞怋謙一臉堅決,「我說到做到。」

  在他「說到做到」的承諾聲中,女子終於緩緩抬起頭,第一次怯生生地、但也仔仔細細地直視這名救她於水火中的男子。

  他,年約二十四、五,生得濃眉大眼,長相有著不同於他低沉嗓音的年輕與英挺。

  他,臉上有著長年在外奔波的日曬痕跡,身形高大健壯,更有一雙仿若可以承載住天下所有悲與苦的結實臂膀,與那海納百川般的寬闊胸膛……

  「恩人……」凝視著那張正直英挺的俊顏,以及那雙誠摯溫柔的眸子,她眼中的熱淚再也忍不住地滾落臉龐。

  因為擁有這雙誠摯眸子的男人,終於成全了她的想望!

  為她那辛勤奔波一生,而如今不得不合上雙眼的奶娘,尋找一個平靜又安全的歇腳處……

  「勞怋謙。」望著女子臉上奔流的淚水,勞怋謙一邊為她拭淚,一邊故意板起臉孔道,「不許喚我恩人,要不我生氣了!」

  「謝謝你……」女子的聲音徹底哽咽了,「勞……大哥……」

  滿意地點點頭,勞怋謙回身抱起草蓆上那具蓋著白布的遺體,緩緩走向那名女子,「妹子,你別介意,我們天下第一衙雖然只有一匹馬,但我保證一定會好好抱著你奶娘,不讓她再受任何奔波之苦……對了,不知妹子如何稱呼?」

  「我叫……」聽到這句體貼的話語,女子的目光又蒙隴了,「苑凝心……」

☆ ★ ☆ ★ ☆

  夜深之際,靜靜坐在這間幾無長物的屋內,苑凝心覺得自己仿若作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至今仍分不清是夢是真……

  因為今日的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太突然,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便隨著那個堅實可靠的背影來到了這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位據稱是「天下第一勞碌捕快」的男子,以最快的速度、最利落的動作,以及最簡樸卻又莊重的方式,完成了安葬她奶娘的工作,而後,在將她安置於這間房內後,便又匆匆地出門,至今未歸。☆ ★ ☆ ★ ☆☆ ★ ☆ ★ ☆

  雖然他遲遲未歸,但他前腳才走,就有一群女子來到房裡對她親切地微笑,然後告訴她:這裡是天下第一衙,在她找到真正的落腳處之前,這裡就是她的「家」

  她們慰問的慰問、打點的打點、送飯的送飯,在把她徹底安置妥當、確定她沒有其它特殊需要後,才一個個含笑離開。

  她彷彿走入一個全然未曾想像過的世界。

  因為在這群女子之中,竟沒有一個人看到她的模樣後,眼底露出絲毫的嫌噁心與畏懼!

  那種全然發自內心的歡迎與問候,讓她這一年多來一直不安的心,終於有了平靜下來的時刻。

  有多久,沒有接受到如此親切、毫無芥蒂的問候了?

  有多久,沒有因醜惡的外形而遭人冷眼、受人唾棄了?

  她幾乎忘了,也確實記不得了。

  因為自一年多前的某一日,她渾渾噩噩地睜開眼,望著一個老態龍鍾的婦人老淚縱橫地稱她為「凝心小姐」,自她醒悟自己已然失去過往的所有記憶之時,她就是以現在這樣的形象存在著。

  奶娘告訴她,她的家族遭奸人所害,唯一逃過毒手的她,必須盡快、盡可能地逃,以避開後續的追殺……

  打從隨著奶娘在外流浪的那一日起?苑凝心便不斷地承受人們輕視、排斥的話語及眼光,但她不在意,因為無論外面有什麼風風雨雨,深愛她的奶娘都會為她擋去,直到奶娘再無法陪她走下去的那一刻,她才驀然領悟到一股徹底的孤單與絕望。

  只是,就算再孤單、再絕望,她也絕不會任由忠心護主的奶娘死後還得陪著她露宿街頭。

  所以縱使必須一次又一次承受如海潮般襲來的羞辱,她都會咬牙忍耐,無論心有多痛,眼眸有多疼澀……

  直到遇見了他——勞怋謙。

  那一刻,一直籠罩在她心頭的濃密烏雲終於緩緩散開,而她的眼眸也終於看見些許陽光。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為何明知他對她的無端侮辱,便不顧一切地將她帶回家,為她做的遠比他所承諾的多更多……

  這會不會只是一場夢?

  待天明之後,夢醒之時,她是否又是孤身一人,甚或是一個遊走在鬼門關前的孤魂……

  「凝心妹子,你睡醒了麼?」

  正當菀凝心的心底因恐懼而升起一陣寒意時,突然,門外傳來一個刻意壓低,但卻溫暖親切的嗓音。

  「勞大哥……」輕輕打開那道微微灌入寒風的木門,苑凝心望著眼前那張風塵僕僕的笑顏,心中的烏雲再次散去,「您回來了……」

  「沒睡就好,」勞怋謙示意她讓開,自個兒扛著一個大木盆走進房裡,「那我借來的澡盆今晚便可派上用場了!」

  望著那個借來的、看起來頗為老舊的大木盆,苑凝心愣了愣,心口微微一縮。他……果然還是嫌她不乾淨,否則怎會……

  「而這呢,是專治你體內毒性的藥草。」將大澡盆放下後,勞怋謙又由懷中掏出一包藥草投進澡盆裡,然後開始屋裡屋外來來回回地忙著打水。

  「我以前誤食毒草,也染過這毒,當時恰巧遇上個好郎中,告訴我該怎麼治這毒……你放心泡,我雖不知你身上蘊積的毒性有多重,但我包管你泡上個把月之後,身上的毒一定能慢慢解開。」

  「毒?!」聽完勞怋謙的說明,苑凝心瞪大眼眸,身子微微地顫抖起來。

  原來她不是染上怪病,而是誤食了毒草?若真是如此,那她……是否就有希望恢復成尋常人的模樣,再也不用人見人怕、人見人嫌……

  ☆ ★ ☆ ★ ☆

  「凝心姐,別再弄勞哥哥的那件破衣裳了,吃飯時間到啦,你要晚了,肉可就被搶光了喲!」一個頂著亂髮,穿著男裝的可愛女孩由窗戶探進頭來,大喊幾句後便消失了身影。

  「就來。」床上女子抬起頭應道,將手中的衣裳疊好後,帶著笑意走出房門,看著遠處一群大人與孩童不斷伸手招呼她。

  「姨姨,飯飯了!」

  「疑心姐,快啊,就等你了!」

  「不好意思。」菀凝心連忙走向人群,落坐在自己習慣的座位上,向大家額首致意。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寒上鈞用那雙微笑後如同彎月的眼眸望著她,溫柔地說道,「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用飯吧。」

  話聲剛落,如同往常一般,桌上的飯菜——特別是肉,在電光石火之間就迅速消失。

  經過四個月的訓練,菀凝心已經能勉強跟上大伙的速度,只是她每天夾到一塊肉,卻都不是送到自己嘴邊,而是悄悄放進旁邊的碗裡……

  「又沒等我,你們這群沒道義的傢伙!」就在盤子裡的肉徹底消失之際,一個懊惱的聲音在苑凝心背後響起。

  「誰讓你自己老算不準吃飯時間?」頭抬都沒抬一下,陰如栩冷冷地說道,「我們可沒道理陪著你挨餓。」

  「沒道義就是沒道義!」有些不滿地坐在苑凝心身旁,勞怋謙拿起飯碗大口大口地扒飯,「唉,明明一個月就打這麼一回牙祭,偏偏縣裡老愛挑這個時候出問題……」☆ ★ ☆ ★ ☆☆ ★ ☆ ★ ☆

  「勞大哥,這是你的。」望著勞怋謙那副無奈又扼腕的模樣,苑凝心連忙將裝了肉的碗推至他手邊。

  「還好有你,凝心妹子。」一看到那碗肉,勞怋謙眼眸發亮,手中的筷子也立刻轉換方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幾個月沒聞著肉昧了!」

  「你當我們都是瞎子哪?」輕哼一聲,陰如栩嘿嘿冷笑,「這幾個月來哪回凝心姑娘沒替你留肉了?」

  「你怎麼都沒吃?」假裝沒聽到陰如栩的嘲弄,勞怋謙夾起一塊特別大的肉放進苑凝心碗裡,「千萬別跟這群沒道義的傢伙客氣。」

  「我不餓。」苑凝心又將肉夾回原處,輕聲道,「勞大哥,你多吃點……」

  「不行,你非吃不可!」

  「我不是很喜歡吃肉,勞大哥……」

  「這跟喜不喜歡吃一點關係都沒有,要是你不吃、我不吃,豈不便宜了那群沒道義的人?」

  「可是我真的……」

  就在兩人推來推去之間,那塊肉突然給人一筷子夾走——

  「既然你們都不吃,那就我來吃好了!」在大夥兒的注視下,程小希一臉促狹的將肉塞入嘴裡,「勞哥哥,你少人在福中不知福啦,這可是人家凝心「「妹子」」特地留給你這個勞「「大哥」」」的,你不吃多掃興啊!」

  「臭丫頭,誰說我不吃了?」聽到程小希椰榆味十足的話,勞怋謙瞪她一眼,然後轉頭望向封昕煬,「喂,小封,你也管管你的小希妹妹,看看你把她慣成什麼野樣子了!」

  「她又不是今天才開始野的,」見矛頭突然指向自己,早已「肉」足飯飽的封昕煬掏出懷中方帕,好整以暇地拭了拭嘴角,姿態那般優雅,彷彿他是身在一個隆重高雅的宴席上,而不是如今這破落窮酸的衙院,「更何況,她會野成這樣,你也要負一半的責任。」

  「我了不起負另一半的七分之一罷了。」勞怋謙無奈地喃喃自語,筷子一伸,將另一塊肉夾至苑凝心碗中,「快吃,要不又會被那臭丫頭搶走了。」

  「嗯……」明白自己要是不將那塊肉吃下,這「禮讓」的戲碼肯定沒完沒了,因此這回苑疑心乖乖地將肉夾至唇邊。

  勞怋謙滿意地點點頭後,筷子再度伸向肉碗。

  只是,就在他的筷子剛夾起一塊肉時,衙外突然傳來一陣高喊!

  「小勞,快點啊,出人命啦、要出人命啦!」

  「來了!」在歎息聲中,勞怋謙很快地將肉塞入嘴裡,然後毫不留戀地拎起劍,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向外衝去。

  「我看他這輩子就跟肉沒緣,怨不得別人。」望著那個倏地消失的身影,程小希喃喃說著,然後看向視線一直隨著勞怋謙而動的苑凝心,「疑心姊,別發呆了,快把勞哥哥的愛心消夜收好,我包準等他夜裡回來時,肯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臉龐微微一紅,但苑凝心還真是不客氣地在飯後將那碗肉及一碗米飯「打包」帶回房裡,然後,在屋前生起一個小火爐,將飯菜放在陶鍋中保溫。

  ☆ ★ ☆ ★ ☆

  日子過得真快?這樣與大夥兒窮酸又開懷的一同生活,轉眼間都四個多月了呢……

  坐在屋前的大石下,苑凝心望著滿天星斗,唇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

  這四個月來的平靜與有趣,是過去的她想都沒有想過的——

  一個寒摻卻溫暖、有趣至極的縣衙:一個親民愛民的窮酸老爺,與他那溫柔嬌妻及一對活潑可愛的龍鳳胎;一個看似古怪、陰沉,其實是刀子嘴一旦腐心的陰險師爺,與他那愛變裝的嬌妻及一個剛滿月的兒子:一個不管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保持貴族般優雅舉止的風流門政,與他那賭性堅強、像個「假小子」卻可愛活潑至極的小希妹妹;一對只管做飯、吃飯的聾公啞婆,以及一個無時無刻都在外勞碌奔忙的可憐捕快……

  他們無條件的接納她、關懷她,毫無芥蒂地將她視為一分子,讓她幾乎都記不起過去曾經受到的冷言冷語和排斥。

  也許仍記不起很多事,但苑凝心永遠不會忘記,如今的這一切美好,都是由一名男子牽起她的手那一刻開始。

  想起勞怋謙,苑凝心的眼底浮起一股淡淡的溫柔與心疼。

  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名特殊至極的男子,因為她這輩子從沒碰過像他這樣熱心、直爽、愛負責、重道義,可卻又少根筋的人……

  身為第一縣唯一的「正職」捕快,他的工作簡直多的讓人咋舌,舉凡發生竊盜、口角、鄰里紛爭、意外傷害,人們口中喚的便是「小勞」! ☆ ★ ☆ ★ ☆☆ ★ ☆ ★ ☆

  只要一聽到這兩個字,無論他原來在做什麼,一定馬上跳起,像風一樣的趕到現場,然後竭盡全力地為縣民分憂解勞。

  若發生事故的是老弱婦孺,那更絕對是他的第一優先處理對象,而處理的態度不僅周到,事後追蹤,探訪的工作更是做得滴水不漏。

  這樣的為人與態度,也難怪第一縣的婦女及孩童皆視他如親人,並處處以他做榜樣,讚不絕口……

  只是,這樣的男子,卻有驚人的少根筋。

  經常忘了吃飯時間不說,不在意自己穿著打扮不說,完全意識不到縣裡姑娘對他的愛慕之意不說,有時一忙起來連人都認不清!

  就像有一回,他騎著馬匆匆由衙門前經過,適巧她穿著連帽披風站在衙前打掃,正當她考慮要不要喚她時,他竟一傢伙飛身下馬衝向她,只因他將她當成了一個欲至衙裡尋求幫助的落難女子……

  這樣的男人,實在讓人無法不時時牽掛著,特別是受他再生之恩的她。

  是啊,其實她明白的,她就跟那些他曾經幫助過的人一樣,是他怎麼也放不下的責任。

  但正因如此,她才更應該努力地回報他,造成他的任何捆擾,甚至她能力所及的範圍下,讓他的生活過得正常一些……

  將視線移向那間與她所住的小屋相連,並共享一扇窗口的臨時小屋,苑凝心的目光變得那般溫柔。

  那是勞怋謙現在的居所,裡面只有一張用破木板拼成的床,每晚當他回來休息時,便是躺在那張簡陋的床上。

  若那時她沒還睡下,他總會隔著小窗,告訴她縣裡發生的一切大小事,而這,全因為他怕她一個人會感到寂寞。

  在那些時候,雖然她見不著他的人,但他爽朗中帶著熱情與溫柔的笑聲,總讓她心中悸動不已,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多跟他說些話,想永遠……

  留在這個充滿笑容的地方……

  ☆ ★ ☆ ★ ☆

  傻傻地望著那間無人小屋,半晌後,苑疑心突然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這雙曾經駭人、腫脹的手,如今在月光的映照下,竟是那般潔白無瑕,十指纖纖,皓腕如雪。

  毒性,真的慢慢退去了。

  在日日浸泡那藥草浴之後,她身上的膿瘡及腫包真的開始緩緩消除,肌膚變得雪白柔嫩,而臉上的那些醜惡疤痕也逐漸淡化。

  心中有股淡淡的欣喜,因為苑凝心知道,她真的就要康復了。

  而不知為何,她竟有些期待,期待她真正恢復的那一日,他,不知會不會好好的看上她一眼.並且從此以後,再也不會錯認她……

  一匹瘦馬,在青石板上奔馳,駕馭著它的英挺男子,前額短髮隨著風勢凌亂飛揚,臉上有一股難得的輕鬆。

  「小勞,急急忙忙地上哪兒去哪?」路旁,某個騎在馬上的縣民朝他大聲喊道。

  「趕回衙裡吃飯啊!」放慢了馬速,勞怋謙咧嘴大笑。

  「今天又不是第一衙的食肉日,你那麼著急幹嘛?」望著勞怋謙臉上的笑容,路人促狹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最近沒事老愛回衙,是不是衙裡藏著什麼好東西啦?」

  「我們那個破衙門裡能有什麼好東西?」聞言,勞怋謙哈哈一笑,「我比你還想知道哪!」

  「那倒是……」路人翻了翻白眼,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問:「對了,你上回帶走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叫凝心啊?

  「哪位姑娘?」

  「賣身葬母的那位啊!」

  「是啊,怎麼了?」聽到他提起苑凝心,勞怋謙不自覺地勒馬停下。

  「難怪、難怪了!唉,給你撿到個大便宜囉……」

  可那路人卻沒有多加停留,依舊策馬前去,唯獨留下一句古怪的話語。

  聽著那沒頭沒尾的話,勞怋謙也是一頭霧水,但半晌後,他聳了聳肩,繼續策馬回衙。

  最近,他確實挺愛回去的,因為每次回去時,他總能發現新的驚喜。

  也許是盞為他留的燭光,也許是碗依然微溫的肉配上一碗大米飯,也許是剛洗曬乾淨還留有陽光氣息的衣衫,也許是夾雜著草香的新床墊,也許是一束不留心絕對會錯過的小野花……

  原來人的日子可以過得這麼舒心啊……勞怋謙不得不感歎。

  不過話說回來,他原本脫序的生活之所以能有這麼大的轉變,一切都要歸功於善解人意、細心溫柔到讓人心裡發暖的苑凝心。

  是啊,要不是她,現在的他哪能日日這麼神清氣爽外加頓頓飽餐?

  想起苑凝心,勞怋謙的臉龐浮上一抹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淡淡笑意。

  最近的她,終於不會再由惡夢中驚醒,也不會在睡夢中說著那些他聽不懂的話語,淚流滿面。

  她從未主動提起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曾問過,畢竟每個人總有不想與外人道的過往,就如同他一般……

  只是,過往的他從沒想過自己的生命中竟會出現這樣一個人,讓他原本單調的生活變得多彩多姿。

  她很堅強,也很執著,學習能力與適應力都很強,那雙手更是靈巧得令人驚歎,一手女紅簡直可說是天下無雙,不論再平凡無奇的布枓與繡線,到了她的手中都能化腐朽為神奇,不論再困難的花樣與圖案,到了她的手中都如同小菜一碟……

  老實講,現在回想起來,勞怋謙都不明白那時的他為何會沒做任何考量便將她帶回衙中。也許是不忍心見到她瘦弱的身影在人群中那樣孤單,無助,也許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那種指指點點的情境下,依然挺直腰幹需要多大的勇氣!

  他欣賞菀凝心的韌性,而在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更明白她確實是一名很特殊的女子。

  她知書達理,應對合宜,與人相處時更是溫和親切,每當夜裡與她隔著小窗閒聊時,無論他們說的是什麼樣的話題,她那獨特的柔和嗓音總讓他聽得通體舒暢,疲累盡失。

  能有個像她這樣的妹子,是他的幸運吧……

  其實勞怋謙明白,菀凝心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而非他真有什麼特殊的過人之處。

  他有自知之明,像他這般平凡的男子,世上多如牛毛,更遑論他身後還背負著那般沉重、那般令他不願記起卻又永難遺忘的黑暗過去……

  所以,他絕不能視她的善意為理所當然,所以,在她完全痊癒之後,他一定得好好的替她找份工作,讓她可以真正的在第一縣安家落戶。

  只不過在那之前……就繼續這樣吧!

  他一定會好好的守護著她,就像守護第一縣中所有需要守護的人一般……

  ☆ ★ ☆ ★ ☆

  「小勞,快來啊!」

  正當勞怋謙邊沉思邊轉入一條回衙的快捷方式時,突然,他的耳旁同時間傳來好幾聲呼喚。

  「怎麼了?」很快地掉轉過馬頭,勞怋謙正色問道。

  「張痞子那群人在市場街前欺負人哪,是個姑娘哦!」一群手裡提著菜籃的婦女擠上前來,七嘴八舌地說道。

  「這群惹是生非的傢伙!」

  嘴裡低咒了幾句,勞怋謙立刻馬不停蹄地往市場街奔去,遠遠便望見「紈褲子弟團」正在調戲一名身材纖細的青衣女子。

  「抬個頭嘛,怕什麼?」

  「出門來自然是要讓人瞧的,躲什麼呢?快抬起小臉讓爺們瞧瞧!」

  「喂,幹什麼!」迅速地衝進人群中,勞怋謙飛身下馬,怒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女子成何體統!」

  「嘖,又是他……」

  一見來者是誰,執椅子弟團的舉動總算有些收斂,但嘴巴還是不饒人。

  「勞怋謙,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好看!」

  「張祥福,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進點?」緊盯著那個不受教的傢伙,勞怋謙的眼眸緩緩瞇了起來,「日日仗勢欺人,還專門欺負姑娘家,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就朝著我來啊!」☆ ★ ☆ ★ ☆☆ ★ ☆ ★ ☆

  「你放心,」冷哼一聲,張祥福高傲地抬起下巴,「會有這麼一天的!」

  「你……」望著張祥福放肆又輕蔑的神情,勞怋謙真的很想一拳往他臉上揍過去。

  他真的忍他很久了!

  雖然大壞事確實沒見他幹過,可這種小鼻子小眼的壞事他可從沒少做過!

  「來啊、打我啊,有本事你就打我!」見到勞怋謙一臉怒意的模樣,張祥福更加故意地激著他。

  「勞大哥,我沒事,你別著急!」

  就在勞怋謙的手臂青筋緩緩浮現、拳頭緩緩緊握之時,突然有一雙柔莢輕輕握住他的拳頭。

  「凝——」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勞怋謙先是一愣,然後緩緩轉過頭,整個人呆立在當場,剩餘的話語再無法說出。

  這是苑凝心?

  望著眼前那張小臉,勞怋謙真的傻了,因為他真的不敢相信,這張小臉的主人竟是苑凝心!

  此刻,取下帽子仰望著他的那張小臉,是那般潔白無瑕,美得不可方物!

  長長睫毛下那雙晶亮的大眼盈滿憂心,小巧鼻翼下的朱唇雖然未抹胭脂,卻粉粉嫩嫩,泛著甜美的光澤……

  她的雙頰飛上一抹淺淺的嫣紅,襯得雪白肌膚更顯晶瑩,而當她朱唇微敵、欲言又止時的模樣,簡直令人望之再移不開目光!

  他長這麼大,從未見過這樣絕美的姑娘,從未……

  愣住的人,不僅僅是勞怋謙。

  週遭所有的人在望見苑凝心終於露出的絕美小臉時,目光全直了!

  他們迷惑於眼中所見的絕色,更迷惑於她的身份與存在……

  「勞大哥,你怎麼了?」望著勞怋謙突然失神的模樣,苑凝心更加擔心地問,小手輕撫上他的手臂。「哪兒不舒服了麼?」

  「沒、沒,」身子忽地一僵,勞怋謙慌忙別開眼,「我……我很好!」

  看見他臉上怪異、不自在的神情,苑凝心的語氣更著急了,「你真的沒有不舒服麼?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我沒事……」望也不敢再望苑凝心一眼,勞怋謙勉強擠出聲音道:「你怎麼出衙了……」

  是啊,她怎麼出衙來了?

  而她,又是何時完全復原的……

  「原來是這樣!」站在一旁的張祥福恍然大悟地冷哼一聲,輕蔑地望著勞怋謙,「我看你就不必再演戲了,卑鄙無恥的傢伙!」

  「你說什麼?!」張祥福無端且無禮的指責,令勞怋謙再度動怒。

  「我為什麼不能說?」張祥一福冷笑,「自己都敢做得這樣明白了,還不讓人說啊!」

  「怎麼回事?」

  「是啊,張祥福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此時,四周的圍觀群眾愈聚愈多,紛紛低聲互相詢問。

  「不明白是吧?」望著眾人疑惑的神情,張祥福突然手一伸,直指小手依然撫在勞怋謙臂上的苑凝心,「這位呢,就是幾個月前在城門西口賣身葬母的那名女子!」

  「什麼?!不會吧……」

  一聽到張祥福的話,所有的人全傻了眼。

  「我說當初他怎麼捨得花那筆錢,把那個大夥兒眼中的醜姑娘帶回去呢,」斜眼瞟著勞怋謙,張祥福的神情更加不屑,「無恥!真是個人面獸心的無恥之徒!」

  「你說什麼?!」聽見「「人面獸心」」四字,勞怋謙怒吼一聲,額上青筋清晰可見,豆大的汗珠也開始在頰旁生成。

  「我說的就是你!」張祥福邊說邊用眼神示意同夥,「大夥兒看看,他不是無恥是什麼?當初乘人之危,以小小數目的錢財就把這樣的大美人買了回去,還將人硬生生地困在衙裡當他的禁蠻,幾個月都不讓人出衙……」

  收到張祥福的暗示,紈褲子弟團的成員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打擊眼中釘的好機會,紛紛接著他的話尾哄鬧起來——

  「就是,今天這姑娘好不容易搶了個空出門,而我們只不過想跟她講幾句話,他就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第三章

  一定是觸犯到他的某些禁忌或底限了吧,否則他那向來如春風般和煦的眸子,怎會變得如此拘謹而又疏離……

  但,究竟是哪一點?

  是未曾告知他她已痊癒並擅自出衙,抑或是因她而起的那些流言輩語?

  不,都不是,因為他不是那般小心眼之人。

  會讓他有這樣大的反應,必定是更深層、更隱密、更有苦難言之事,否則,他也不會在回衙之後還這樣無聲無息地避開她……

  「疑心姑娘?」

  「哦,抱歉。」恍惚中,一聲溫和的呼喚讓苑凝心連忙將那枚一直舉在半空中的棋子落至盤上,小臉露出一抹歉意。

  「沒事。」此景此情,寒上鈞自然不會介意,因為他也看到了不遠處那抹一閃而逝的身影,「今天就先下到這兒吧。」

  「好的,寒老爺……」

  輕輕站起身,苑疑心送走了為怕她寂寞,總是刻意繞至此處邀她下棋的寒上鈞,然後靜靜地走回房中坐下,腦海裡只有那抹飄然遠去的背影。

  會是避嫌麼?

  唉,其實他何需避嫌?

  她不在意的,畢竟在她以那副恐怖形象出現於世人面前的那段歲月中,她早已學會漠視外在的紛紛擾擾。

  如今回想起來,她反倒感謝那段歲月的歷練,讓她看透人情冷暖,也讓她得以遇見他……

  傻傻望著擺放在桌案上那面勞怋謙為她買來的舊手鏡,望著鏡中的那張小臉,連苑凝心自己都覺得有些詭異。

  那張臉不難看,誠實點來說,甚至可以稱之為美,但她卻不希望那張臉屬於她。

  因為那樣的容顏太驚世、太招搖,而她想要的只是一種普通的自在,以及一份平凡的幸福……

  就這樣靜靜地由下午坐到深夜,苑疑心等待著那不知還會不會再出現的腳步聲。

  終於,在月過東山之後,那熟悉的腳步聲出現了,只是卻有些跟跟槍跆。

  聽著屋外那不斷撞門、碰壁的聲響,苑凝心再忍不住地打開門,然後,在還看不清狀況之際,便被一個酒氣十足、因撞至門板而反彈過來的巨大身軀,結結實實地壓倒在地!

  「咦……」苑凝心低呼了一聲。

  他喝酒了?為什麼?自認識他以來,地從未見過他喝酒啊!

  「抱歉……抱歉……」儘管一臉醉意、雙目茫然,但勞怋謙還是喃喃地道著歉,然後努力地想由地上爬起。

  「勞大哥,你還好麼?」縱使壓在身上的重量那般沉,苑疑心的嗓音之中卻只有關懷。

  「很好……很好……」口中不住喃喃,勞怋謙在掙扎了幾回後,終於雙手扶著牆,硬是撐起了身子,「你是……」

  「勞大哥,我是凝心。」在他站起身後,苑疑心也靠牆站起,只是前有人、後有璧,因此站起後的她,竟是整個人被圈在他的雙臂之中。

  「哦……凝心……」垂下有些醉意的雙眸,勞怋謙望著矮了他一個頭的小女人,「凝心……」

  「嗯。」輕輕地點了點頭,苑凝心凝視著那雙許久未曾這樣直視她的眸子,心中微微悸動。

  他好久沒有這樣望著她了,好久了。

  這些日子,他老是閃躲著她,眼中幾乎沒有她的存在,他可知道,那種感覺好讓她心傷。

  當兩雙眸子終於緩緩相接之時,時間,彷彿靜止了。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四目相對,眼中除了彼此外,再無其它。

  「你怎麼會……這樣美……」許久許久之後,勞怋謙終於緩緩舉起大掌貼在苑凝心頰上,語氣似是疑惑,又似慨歎,「我真的……沒想到……」

  「勞大哥……」聽著他在清醒時從不曾說出口的話語,感受著他在清醒時絕對做不出的寵溺舉動,苑凝心的雙頰緩緩飛起嫣紅,而心,激狂的跳動著。

  原來,他也覺得她美,原來,他也注意到了她的美……

  過去那些日子,由於他總是在外奔忙,所以他倆真正相處的時間多在夜晚的飯桌之上、置身於家人之中,或是隔著小窗的隅偶低語,因此她知道,勞怋謙並未十分明了她臉上的變化。

  雖然他沒有特別注意她長得是圓是方、是醜是美,但是對她的呵護卻那般周全,對她的關懷也那般暖慰人心。

  就因為他是這樣不注重外在細節、永遠真誠以對的人,所以才會在那日市場街上見到她的真實容顏時徹底受到驚嚇,並且自此以後開始躲避她……

  「抱歉……」望著眼前那張染上紅暈的絕美容顏,勞怋謙喃喃說著,「竟讓你因我而……受傷害……」

  將臉頰更貼近他溫熱的大掌,苑凝心的視線緩緩模糊,「我從未因你……而受到任何傷害。」

  是啊,在他身旁,她領略到的只有人世間最真、最善、最美的一顆心,這樣的心,怎會讓她受傷害……

  大掌輕輕撫摸那如絲緞般細滑的肌膚,勞怋謙的嗓音充滿懊惱,「若是我早些注意到,並為你做更好的安排,便不會……」

  「勞大哥,」輕搖著頭,苑凝心含淚低語,「是我不好,沒有注意到自己給你造成的困擾……」

  「你?困擾?」勞怋謙混沌的腦子似乎有些轉不過來,只能傻傻地瞪視著眼前那張小臉。

  面對勞怋謙那癡傻又直接的凝望,苑凝心的心底升起一股淡淡羞澀,可是她卻沒有移開視線,依舊仰望著他。

  ☆ ★ ☆ ★ ☆

  夜風驟靜,月隱雲間,眼波隨情意流轉之際,一聲烏啼乍起。

  「我不該……對!我不能……」

  不知自己究竟傻了多久,當那聲烏啼響起時,勞怋謙突然愣了愣,然後搖搖晃晃地轉過身向屋外走去。

  「勞大哥!」望著他欲離去的身影,苑凝心一慌,竟忍不住由身後緊緊地抱住他。

  是的,抱住他,因為她捨不得他走!

  她好不容易才可以看到他,與他說說話,她不要他就這樣離去,不要在天明之後,他們之間又回復那令人無語的疏離!

  勞怋謙的腳步停了下來,在他的腰身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環繞之時。不知為何,望著那雙不斷顫抖的藕臂,他的心竟莫名的抽疼……

  「勞大哥,再陪陪我……」將額抵在勞怋謙背上,苑凝心的嗓音那般低啞。

  輕輕拉開她的小手,勞怋謙緩緩轉過身,抬起那張低垂的俏臉,望著她眸中令人又愛又憐的盈盈淚光。

  「不哭……」他喃喃說著,沒有任何思量地說著,「我陪你……」

  在說完這句話後,勞怋謙真的坐了下來。

  他左搖右晃地坐到了房中唯一的床上,待坐定後,伸手拉住苑凝心的皓腕,想將她拉至自己身旁坐下。

  但喝醉的他腦子早已混沌,更無法控制自己的手勁,所以這猛地一拉,竟將苑凝心整個人拉得失去重心,撞至他身上,兩人就這樣雙雙跌在床上!

  「呃……」勞怋謙閉眼悶哼一聲。

  「勞大哥,抱歉!」整個人壓在他壯碩的胸膛上,聽見他發出的那聲悶哼,苑凝心連忙抬起頭說道。

  「沒事,我很……」睜開雙眸,勞怋謙下意識地回答,卻在發現那張柔美小臉競離他這樣近時,話聲驀然中斷。

  一陣淡淡的幽香,緩緩沁入他鼻間,而那張微敵的粉嫩櫻唇,與他的唇只有咫尺之遙……

  大掌,仿若有自己的意志般緩緩由身側舉起,捧住了那張小臉,然後將她的唇,輕輕壓向他的……

  「唔……」

  當紅唇被他溫熱的唇瓣緊緊抵住時,菀凝心的腦中有片刻空白,而後,一陣純然的陽剛氣息與酒味飄至鼻間,讓她彷彿也醉了……

  這個吻,一開始很輕很柔,因為勞怋謙只是不斷地輕舔,細啄她的紅唇,一回又一回……☆ ★ ☆ ★ ☆☆ ★ ☆ ★ ☆

  只是,當菀凝心在美夢中載浮,因心跳與呼吸停止而不得不張嘴大口吸氣時,他倆的舌尖募然相遇——

  這一相遇,便無法分離。

  ☆ ★ ☆ ★ ☆

  他的舌尖緩緩探如她口中,與她的丁香兩兩交纏……

  那混合著世間最溫柔與愛憐的糾纏,令菀凝心沉淪了。

  她全身的力氣彷彿一下子被掏空,腦中再無其他思緒,只能感覺到一股緩緩升起的暖流在四肢百骸中蕩漾,而她,無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當那個吻變得深如又霸道時,菀凝心的身子緩緩發熱了。

  他不斷地汲取她口中的芳香蜜汁,不斷地吸允她的舌尖,她整個人就像飄在雲端上似的,踏不著地,只能緊緊地依附著他,在彼此劇烈的心跳聲中,聽見一陣陣陌生而甜膩的嬌吟在屋內蔓延。

  「你好香……」終於結束這一吻後,勞怋謙傻傻地望著被他吻得紅腫晶亮的櫻唇,忍不住喃喃出聲,「好甜……」

  「勞大哥……」儘管臉頰那般灼熱,眼中滿是羞怯,苑疑心卻依然望著勞怋謙,「你……喜歡麼……」

  「挺喜歡的,就像你的嗓音一樣甜。」用拇指輕撫苑凝心的朱唇,勞怋謙啞聲問道:「我能……再試一次麼?」

  臉整個嫣紅了起來,苑凝心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合上眼。

  當雙唇再次被他佔領時,苑凝心的身子輕輕顫抖,因為在勞怋謙吻上她的同時,她纖細的腰肢也被人輕輕撫弄著。

  一雙大掌,很輕很輕地在她的柳腰間來回游移,隨著這一吻逐漸深入,他的撫弄也緩緩上移至豐盈雙乳的下緣。

  「唔……」輕輕嚶嚀一聲,苑凝心只覺得在那雙火熱大掌的撫觸下,身軀的熱度不斷升高,升高到一種彷彿要燃燒的地步。

  「可以麼?」聽見那聲如夢似幻的嬌吟,勞怋謙輕輕停下動作。

  「可以……」她聲如蚊鈉,雙頰艷紅如霞。

  是的,可以,因為是他。

  或許他今夜並非完全清醒,或許明日醒來他根本記不得這一切,可他的溫柔,她早已深知……

  凝視著眼前那張含羞帶怯的小臉,聽著那似近又遠的柔美嗓音,勞怋謙再漸礬不想去思考這一切究竟是真實抑或虛幻。

  他放任自己沉醉在此刻溫馨的情境裡,一心寵溺著身前的這股幽香。

  「啊……勞大哥……」當胸前的豐盈整個被他覆蓋住時,苑凝心再忍不住地輕啼出聲,身子也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因為這感覺好羞,可又羞得讓人有些期待…

  「難受嗎?」隔著衣衫揉弄那對豐盈渾圓,勞怋謙的眼眸緩緩深邃了。

  「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在看到他眼底燃起的火焰時,嬌軀徹底灼熱。

  那是男子看待心愛女子的眼神啊!她曾見過的,就在寒上鈞望著耿少柔之時,就在陰如栩望著宇天婧時……

  ☆ ★ ☆ ★ ☆

  「嗯……」垂下眼低喃一聲,菀凝心眼神迷離地望著那雙溫柔大掌一邊撫弄她從未被人碰觸過的豐盈,一邊將她的外裳褪去,只留下最貼身的粉紅抹胸。

  「真的……」望著她胸前挺俏渾圓的曲線,勞怋謙再忍不住地用手捧起那對豐盈,雙手食指與拇指緩緩一掐,「很美……」

  感覺到乳尖被他輕輕被他輕輕一拈,菀凝心渾身一震,無助地嬌啼出聲,「啊……勞大哥……」

  「凝心……」聽著那如鶯啼般撩人,甜膩的嗓音,勞怋謙喃喃喚著她,長指更為放肆地搓揉那兩顆已然緊繃挺立的紅櫻桃。

  「呃啊……」感覺到自己抵在抹胸上的乳尖因他的逗弄而有所反應,苑凝心又羞又驚地嬌喘出聲。

  因為她從不知道是這樣的感覺!

  每當抹胸的布枓擦過她敏感的乳尖時,她的身子便會一緊,而當勞怋謙的手指拈住她胸前敏感突起的紅玉時,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弓起身、挺起胸……

  她的雙乳因他的碰觸而酥麻、腫脹,甚至微微發疼,只是那微疼之中卻又摻雜著一股莫名的歡愉,導致她不斷地逸出令人臉紅的嬌啼……

  而她身下最私密之處,也不知為何竟緩緩地灼熱著,一股陌生的溫暖液體在花徑中生成,曖昧地流淌而下,浸濕了她身下的粉紅色褻褲…

  「我從不知女子的身子竟這樣香軟、這樣撩人……」將粉紅色抹胸往上一推,勞怋謙望著苑凝心彈跳而出、不再受到困縛的豐滿雙乳,口中喃喃說著。

  「勞大哥你……」聽著他口中邪肆卻傻氣的話語,苑凝心羞得臉都不敢抬起了,「從未……碰過麼……」

  「未曾。」好奇地用手指輕彈她的乳尖,勞怋謙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可是苑凝心聽出來了,聽出來他話中所透露的意涵!她竟是第一個與他如此親暱的女子!

  心中有些甜、有些羞,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幸福感。

  「真香呢……」將頭埋入苑凝心豐滿的椒乳中,勞怋謙深吸一口氣,聞著她身上的幽幽香氣,聽著她甜膩的喘息,再忍不住地臉一側、口一含。

  「啊啊……」當右邊乳尖被勞怋謙整個含住時,一股瘋狂的戰慄感在苑凝心的四肢百骸中流竄,令她無助地嬌啼出聲,「啊……」

  「喚得真好聽……」著迷於耳畔傳來的聲聲鶯啼,勞怋謙更加放肆地舔弄她誘人的乳尖,手掌也不斷地揉撫她的豐乳,「喚得人骨頭都酥了……」

  聽著他在清醒絕不會說出口的邪肆話語,苑凝心全身肌膚都染上一層紅霞,雙乳更是不由自主的脹痛著……

  儘管勞怋謙看似無經驗,可他下意識對她做出的舉動,卻讓她幾乎瘋狂!

  他不僅深深含吮舔弄她敏感至極的乳尖,還調皮地用舌頭在她乳尖四周來迴旋繞,並在她不斷發出的嬌喘聲中,又突然掃過那最敏感的頂端。

  「啊……不要……」如此來回多次,苑凝心已被他弄得嬌嗓微啞,身下那股濕意更顯羞人。

  「我做錯了麼?」勞怋謙停下動作想了想,然後似是想不透的歎了口氣。

  只是在歎完氣之後,他的動作卻越發邪肆了。

  他不僅用掌心抵著她的乳尖緩緩地左右挪動,還在她無助地弓起腰身時,將手緩緩探入她身下的褻褲。

  「呃……勞大哥……」一發現他的大掌所在之處,苑凝心的臉簡直紅得像顆熟透的紅蘋果,雙腿也不由自主地夾緊。

  「好像沒錯……」

  察覺掌中傳來的濕意,勞怋謙傻傻地笑了起來,然後像要證明什麼似地迅速褪下她的褻褲,折開試圖夾緊的玉腿.著迷地望著她腿間那泛著晶瑩珠光的粉紅花瓣。

  「因為你這兒濕了呢……」

  「勞大哥……你……」全身上下幾乎已是一絲不掛,再加上身姿被擺弄成如此羞人的模樣,菀凝心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了。

  「那些傢伙原來沒騙人,」望著那原本羞澀的美麗花瓣在他的擺弄下緩緩綻放,再望向菀凝心臉上嬌艷動人的神情,勞怋謙不由自主地伸出一雙手指,輕掃過那道無人拜訪過的花縫,「女子動情時,這兒真的很美……」

  「啊……」他的動作,讓菀凝心渾身顫抖,「勞大哥……」

  「那些傢伙還說,」這回,勞怋謙更直接地用拇指與食指拈住那花縫中的珍珠,「若我碰這兒……」

  「啊啊……」親揉著與異樣刺激與羞人的快感募地蔓延開來,菀凝心再忍不住地仰起頭高聲啼呼,「勞大哥……勞大哥……」

  「真的呢……」

  聽著菀凝心那一聲高過一聲的甜膩媚啼,望著她無助地拱起腰身時那更形誘人的雙乳,勞怋謙的下腹整個熱了起來,但他卻不想理會。

  此時的他,只想讓那張絕美的臉龐染上這世間最美的艷紅,趕受到這世間最幸福的曖昧……

  苑凝心的身子,已完全不再屬於自己了。

  在勞怋謙的逗弄下,一陣古怪又奇異的壓力在她下腹緩緩蘊積,令她雙目徹底迷離,更不知該如何才能擺脫那股奇怪的渴望。

  偏偏,那股感覺不但無法遺忘,還愈來愈強烈與深刻,讓她只能不住地嬌吟,來回輕晃腰肢……

  望著她雪白赤裸的嬌軀款款擺動,望著她絕艷的面容朱唇微啟、嬌喘吁吁,望著她渾圓的雙峰乳波蕩漾、令人目眩神迷,勞怋謙的手指動得更放肆了。

  他不斷地拈弄她身下濕透腫大的花珠,望著她的雪白裸足顫動、蜷曲,望著她的纖纖十指緊扣床褥,望著她……

  「啊……」當處子花徑突然被侵入時,苑疑心失聲叫了起來,感覺到一股劇烈的疼痛,「勞……大哥……」

  「凝心……」望著她痛苦的神情,感受著手指被她緊窒柔嫩的甬道頻頻推、擠,勞怋謙愣了愣,臉上出現一抹深深的內疚與抱歉,「弄疼你了,是吧?」

  「沒,我只是……」望著他自責的神情,苑凝心輕輕搖頭,「只是……」

  只是什麼,她也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她的身子會突然的疼痛,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對她那般溫柔,可她的反應卻讓他難受……

  「他們說,女子初次破身時,是會疼痛的。」她的不明白讓勞怋謙更為心疼,他愛憐地輕吻著她的眼、她的唇,「而這,全是為了讓她永不忘卻此生第一名與她歡愛的男子。」

  「我不會忘了你……」體會著勞怋謙那股深沉的似水溫柔,苑凝心輕輕地回吻他,「永遠不會……」

  「我也不會……」手指依然停留在她青澀的花徑中,勞怋謙緩緩移動另一隻手,再度挑弄她身下那顆濕潤敏感的腫大花珠。

  疼痛,依然存在,但隨著勞怋謙輕若羽毛、一次又一次挑起她體內情火的逗弄,苑凝心的花口處不僅湧出更多蜜汁,花徑之中也開始微微地緊縮。

  她下腹的那股古怪壓力,再度開始盤旋,隨著體內不由自主的緊縮,她的花瓣也開始不斷地抖顫,而花徑裡湧起的不知名渴望與歡愉,讓她全身籠罩在一股疼痛與莫名的等待中,儘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麼……

  「勞大哥……我……我……」朱唇不住地顫抖,苑凝心雙手緊緊捉住他的衣擺,眼中滿是無助。

  「沒事的。」隱約明白在苑凝心身上發生的事,勞怋謙揮汗笑望著她,但卻任手指一回又一回地在她已徹底濕潤的處子花徑中輕輕穿刺,「沒事的……」

  「嗯……勞大哥……」

  聽著勞怋謙沙啞的嗓音,苑凝心將自己完全交至他手中,沒有一絲遲疑。

  儘管她的全身上下早被汗水浸濕,儘管她身下的怪異感覺愈來愈強烈,儘管她知道有些什麼要發生了、有些什麼要來臨了……

  是的,她知道在她身前的是他,更知道他永遠不會傷害她。

  望著苑凝心迷離的神情及眼底的全然信賴,勞怋謙在她花徑的緊縮頻率已達臨界點的同時,小心地將另一隻手指刺入,任由兩指在其中狂浪穿梭。

  「啊啊……」身子驀地一僵,苑凝心發出了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瘋狂媚啼聲。

  因為一股強烈又巨大的快感,竟在一瞬間席捲她的全身,令她只能不斷地顫抖、搖擺,在一次又一次的手指穿刺之中,感受著花徑中瘋狂的痙攣,以及因痙攣而不斷進發的極樂……

  「勞大哥啊……」朱唇,已然無法控制,就如同身下那為他盛開的紅艷花瓣一般。

  「我在,凝心……」望著她嬌軀劇烈的抖顫,望著她臉上醉人的春色與嫣紅,勞怋謙知道自己沒有做錯。

  他,讓她得到快樂了……

  而得到快樂後的她,竟是這樣美,這樣令人移不開目光,想永遠就這樣看著,看著因他而盛放、絕美的她……

  第四章

  該死的,他竟做了那樣的事!

  只要一想及那夜他的所作所為,勞怋謙就想宰了自己!

  那夜的他,只因心太煩、意太亂,才會去碰他幾年都沒碰過的酒,想藉此哪拋開一些他不想記起的事,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買醉後的他,竟做出了那般豬狗不如之事! ☆ ★ ☆ ★ ☆☆ ★ ☆ ★ ☆

  上蒼啊,他到底在做什麼?就算再醉,他也不能、不該……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除了道歉之外,他能做的,就是盡量少回第一衙,讓自己再沒有犯錯的機會……

  苑凝心不是傻子,對於勞怋謙的夜夜不歸,以及對她態度的轉變,她自然全看在眼底。

  心,有些難受。

  難受勞怋謙對她的疏離,更難受自己因他的疏離而感到一股濃稠的悵然若失……

  原來,在他的心裡,她真的一點也不特別。

  原來,就算朝夕相處了近半年,她依然只是一個普通的、需要幫助的,即使會為他帶來困擾,他仍不忍心開口要她離去的縣民……

  其實,那夜之事,苑凝心一點也不怪勞怋謙,甚至對他的歉疚更大於他對她!

  因為若不是她想多停留在他身旁一會兒、想多聆聽他的嗓音一會兒、想多凝視他的眼眸一會兒,也許一切就不會發生。

  是她不好,不該因為他對自己「好」,而誤會他對待自己與對待他人有所不同。

  是她不好,不該在明知他心中為了某事困擾.欲不動聲色地藉由時間、空間的距離來與她悄悄畫清界限的情況下,還放任自己的心情,為他帶來更大的麻煩……

  她,似乎不該再留下來了。

  畢竟,她再多留一天,勞怋謙便不得不繼續他那在外「餐風露宿」的生活一天。

  她,真的該走了……

  畢竟,她終究不該恩將仇報,讓原本那樣受人信賴、一身正氣的他,受到那「瓜田李下」的無端譏諷與羞辱。

  儘管心底微微抽疼,但自她打定主意的那一日起,苑凝心便悄悄展開了獨立計劃,然後,在一切底定的那個飄著細雨的午後,輕輕敲響耿少柔的房門。

  在耿少柔擔憂、心疼與理解的目光中,苑凝心離開了第一衙,離開了她居住半年多的地方,開始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勇敢地迎接她的新生活。

  ☆ ★ ☆ ★ ☆

  她的工作,白日,是在縣裡最大的第一繡坊中擔任繡女;夜裡,則是到酒樓裡為人撫琴,然後在月上東山時,盡力走出那被人擠得水洩不通、只為爭相一睹她風采的酒樓,疲累地回到繡坊提供給她的小小住房。

  這樣的生活,很簡單,也有些累,但苑凝心一點也不在意。

  她只希望能早一日贖回勞怋謙當初為了她而抵押在當鋪中的玉環,然後,在彼此都沒有負擔的情況下,繼續關心他,期待終有一日,他可以明白她的真心……

  是的,真心。

  苑凝心知道自己之所以這般在意勞怋謙,絕不僅僅只是單純地感念他帶給她的重生。

  在她的心底?真的很希望他能不再以看待「受難者」的眼光看待她,更希望在她可以真正獨當一面,讓他明瞭她的所作所為絕不只是出於報恩時,他會再用初見面時凝視她的溫柔目光,望向她一眼……

  只是,自從她搬出第一衙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他,儘管衙中的人經常來探望她,他卻從未出現過。

  苑凝心不斷地告訴自己,他很忙,向來很忙,所以她既然過得很平安、很平靜,他自然沒有必要刻意前來。

  真是這樣麼?苑凝心不敢問.

  但只有這樣想,她的心,才不會因他的刻意迴避而暗自神傷……

  不過,雖然勞怋謙從未來探望過她、可每當夜裡,她疲憊地由酒樓走出、獨自一人行走在暗黑的街道時,總會發現有人悄悄地尾隨著她。

  一開始幾日,她有些害怕,加快了歸家的腳步,但慢慢地,她發現那人並沒有任何不軌的企圖,甚至更像是在保護她,因為他總在她安全地步入住處後便悄悄離去。

  那個身影,很像勞怋謙。

  而她多希望,那身影真的是他……

  ☆ ★ ☆ ★ ☆

  那人,確實是勞怋謙。

  那個自耿少柔口中聽說苑凝心已搬出天下第一衙的那一刻,整個人呆若木雞的癡傻男人。

  在得知消息的當下,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直衝繡坊。

  畢竟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啊,一個對第一縣那般陌生、又那般美麗的女子,讓她一個人待在那種龍蛇雜處的地方,多危險又多孤單!

  但半晌後,他卻停下了腳步,嘲笑自己的愚昧。

  他有什麼資格干擾她的生活?

  更何況,她之所以離開,或許是根本不想再留在他身旁,再受到他雖無心但確實無禮的對待!

  是啊,像她那般可人、絕美、知書達禮又氣質出眾的女子,若非無助地落了難,本應是家人心中的寶貝,是所有大戶人家希望締結良緣的對象。像他這樣一個曾經背負著極惡聲名的武夫,雖然救她脫離危難,結果卻反倒令她聲名有損,更輕薄了她……

  勞怋謙知道,她在離去之後,每隔幾日總會趁著他不在衙中時,回到他那間破屋子,幫他收拾、幫他打理、幫他補衣,甚至,用她好不容易掙來的錢,為他買上一些好吃的……

  他曾經請耿少柔轉告她,謝謝她為他做的一切,也請她不必如此,但每當他回到那間破屋時,他的床上依舊會出現已經洗好、迭好、補好的衣裳……

  勞怋謙明白,她之所以這樣,是認為自己受他之恩,而且一直以來無以回報。只是,像他這樣的人,究竟有何顏面再見她?又能拿什麼心情面對她的回報?

  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有這樣默默地守護她,直到她真正找到自己的歸屬。

  這日,第一縣難得讓勞怋謙清閒,當他想如同往常般將馬停在第一酒樓旁的暗巷、等候苑凝心由酒樓裡走出時,卻發現她竟被幾名衣著怪異的男子團團圍住!

  就見她神色有些驚慌,雙唇不斷地一開一合,小手也左右搖動做出拒絕的手勢,但那群衣著怪異的男子卻全然不予理會,依舊纏著她不放。

  勞怋謙心一沉,再顧不得其它,大步地奔向前去。

  「你們在做什麼?」他一把將苑凝心攬至自己身後,瞇起眼瞪視著那幾名男子,「快離開這裡,否則我不客氣了!」

  「勞……大哥……」望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苑凝心微微一愣,眼眸不由自主地蒙隴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呢!

  她以為,他再不想見到她了……

  「你別害怕!」聽到苑凝心略顯顫抖的呼喚,勞怋謙語氣更加堅定,「無論他們想做什麼,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們,讓他們再也不敢找你麻煩!」☆ ★ ☆ ★ ☆☆ ★ ☆ ★ ☆

  儘管心中是那般的感動,但在勞怋謙的劍即將出鞘之際,苑疑心卻按住他的手悄聲說道:「他們……人好多……」

  「人再多又如何?」未待苑凝心將話說完,勞怋謙手中長劍已出鞘,一雙眸子更是隱隱含著殺氣與怒火,「只要他們敢騷擾你,我絕不會坐視不管!」

  望著勞怋謙殺氣騰騰的模樣,那群男人也一個個瞇起了眼,緩緩撫向腰際懸掛的彎刀。

  就在雙方戰火一觸即發之際,一名紫衣男子由遠處策馬狂奔而來,口中急急喊道:「這位壯士,您恐怕是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你們一群大男人欺凌一名弱女子,我誤會什麼了?」修地將視線投向那名穩文儒雅的男子,勞怋謙冷冷說道。

  「確實是我等過於魯莽,在下責無旁貸。」將馬停了勞怋謙身旁,紫衣男子望了他身後的菀凝心一眼,神情凝重地說道,「但滋事體大,不知壯士能否隨我入內室相談?」

  「可以。」打量了一下紫衣男子,半晌後,勞怋謙冷著臉點了點頭,然後拉起菀凝心的手向自己的馬走去,「但我要先送她走。」

  雖然那名紫衣男子看來不像壞人,勞怋謙卻絲毫不敢大意。

  所以唯今之計,就是先將菀凝心送至安全之處,而後,無論他們有什麼事,儘管衝著他來!

  「壯士,」紫衣男子伸手擋在勞怋謙身前,並刻意壓底語聲,「此事與你身後那位姑娘的身世有莫大關係,她必須在場!」

  眉頭整個皺了起來,因為勞怋謙一點都不想冒這個險。

  即使對方已明言此事涉及菀凝心的「身世」,但此時此刻,在這般突然的情況下,他還是必須小心為上。

  就在他欲斷然拒絕之時,那名紫衣男子突然轉向苑凝心,用他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對她說話。

  更讓勞怋謙訝異的是,苑凝心聆聽了一會兒之後,竟也輕輕地吐出了同樣的語言!

  「你聽得懂他的話?他說了什麼?」愣了愣,勞怋謙連忙回身問道。

  「他說……」苑凝心抬眼望著勞怋謙,有些遲疑地開口,似乎對自己竟能聽懂紫衣男子的話也感到不解,「他名喚李大同,而這群人只是一時心急才會與你刀劍相向,其實並無惡意,所以請我們不要對他們心存敵意……」

  苑凝心的回答,讓勞怋謙不得不改變自己先前的決定。

  但這並非是由於紫衣男子說的話,而是因為苑凝心確實可以理解對方的語言!

  這讓他不得不記起,當他初見苑凝心時,她那口怪腔怪調的百岳國國語,以及她曾在夜裡夢囈時發出的古怪言語。

  當初,他以為她是來自百岳國的其它方言縣城,如今看來,她確實有可能不是百岳國人,而這群人,也真的有可能是她的國人,甚至……

  家人。

  心底,不知為何有些沉甸甸,但半晌後,望著苑凝心那雙含著不解與疑惑的眸子,勞怋謙牙一咬,一語不發地牽起她的手,進入附近一家客棧的隱密包廂中。

  「我是李大同,」安排了兩個人守門,而待所有人都坐定後,李大同由懷中取出一方玉印,並對勞怋謙頷首致意,「方志國新任大將軍王軍師。」

  「勞怋謙,」對方一表明身份,勞怋謙自然也抱拳為禮,「天下第一衙總捕快。」

  他知道方志國,那是位於百岳國東南方的一個小國,這些年來一直處於內亂之中,直至近日,戰火才被一名驍勇善戰的大將軍王敉平。

  而他聽聞那大將軍王不僅風度翩翩,還極得民心,若沒有記錯的話,似是姓苑,名子文……

  苑?!

  當這個姓氏躍入勞怋謙的腦海時,他的背脊緩緩地僵硬起來。

  難道……

  「姑娘,敢問您是否姓菀,閨名凝心?」一打完招呼,李大同立即將視線投向坐在勞怋謙身旁的菀凝心。

  「我……」有些遲疑地望向勞怋謙,待他僵硬地點點頭後,菀凝心才低聲答道:「是。」

  「姑娘是否今年芳嶺十八,生辰是六月十四?」

  「這……我不知道……」菀凝心搖了搖頭,眼底有著失落,無助與迷茫,她這出人意表的回答,讓勞怋謙有些疑惑,但卻令李大同滿意之至。

  「姑娘的右上臂接近肩之處,是否有紅色環狀胎記?」

  「有。」

  「姑娘的右腳背接近小趾處,有否存在一顆黑痣?」

  「有。」

  「姑娘的腰腹之處,是否存在一顆黑痣?」

  「沒有。」聽到這裡,菀凝心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我身上沒有這道傷痕,請問你還要繼續問下去嗎?」

  「是的,我將問你最後,也最重要的兩個問題,」李大同目光一凜,聲音那般謹慎,「姑娘是否根本不記得過去之事,並且初次出現在第一縣時,樣貌與如今有著天壤之別?」

  聽到這裡,菀凝心再說不出任何的話來了!

  望著她那副震驚的模樣,勞怋謙緩緩地閉上了眼眸。

  是了,他們……找對人了……

  因為之前的問題,只要是有心人都可以辦猜半蒙,可自認得菀凝心至今,連他都不知道她失去了過往的所有記憶,但此人卻一語道破她從未向人訴說的玄機。

  「勞壯士,」望著菀凝心對勞怋謙依賴與信任的模樣,李大同沉吟了一下後才開口,「我可與你單獨談談麼?」

  聽到李大同的話,未待勞怋謙回復,菀凝心便緊緊拉住他的衣袖,「勞大哥……」

  「有話,就在這裡說吧。」望著苑凝心不安的神情,勞怋謙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啞地說道。

  是的,有話就直說吧,反正他心裡已隱隱明白,而苑凝心,也該是知道、回復她原本身分的時候了……

  「好吧。」輕歎了口氣,李大同望向苑凝心,「姑娘,雖無十成把握,但我九成九相信,你便是我方志國大將軍王苑子文失散兩年的親生妹子。

  而我,正是這半年來專門負責大江南北尋找你的密使李大同。」

  「什麼?」李大同的話,令苑凝心徹底傻了,「不,你弄錯人了……我不是方志國人……我是百岳國人……我是百岳國天下第一縣的苑凝心!」

  是的,苑凝心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因為她這麼平凡、這麼渺小、這麼普通,怎麼可能會跟方志國的貴族扯上關係?這個李大同什麼證據都沒有,就空口白話地說她這名卑微繡女是貴族之後,究竟存何居心?☆ ★ ☆ ★ ☆☆ ★ ☆ ★ ☆

  更何況,方志國她一個人也不識,她才不要離開這個她好不容易才熟悉但卻很容易便愛上,並且有那麼多真心關懷她的人、有「他」存在的地方……

  聽著苑凝心的傻話,勞怋謙低頭長歎,李大同,則仰頭輕喟。

  勞怋謙不得不歎息,因為先前儘管他隱隱約約覺得苑凝心絕非尋常女子,但卻怎麼也料不到,她的身世竟會尊貴如斯!

  苑大將軍王的妹妹?那是郡主了吧……

  那樣的出身高貴、聲名顯赫,那樣的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那樣的……遙不可及……

  「凝心姑娘,你懂得我說的方志話,不是嗎?」

  一陣輕風,百般思緒,寂靜的屋中,半晌都沒有人聲,直到許久許久之後,李大同的聲音才再度傳入所有人耳中。

  「我……我……」苑凝心一時語塞。

  因為她確實懂得他所說的話,而且一來一往之間,幾乎不需要思考便可應答如流。

  「凝心姑娘,你身旁曾有一個名喚相婆的奶娘不是嗎?」望著苑凝心,李大同的語氣難平和,吐出的話卻令人完全無法辯駁,「當菀大將軍出事時,領著你奔逃,讓你失去你原有記憶,讓你容貌徹底變化,讓你在這一路上可以不受任何人侵擾,都是她。」

  「我……」

  聽著李大同口中那些不該有人知曉的事,菀凝心徹底亂了,她只能無助地扯著勞怋謙的袖子,任由失去血色的櫻唇不斷顫抖。

  望著菀凝心一身的舊衣裳,以及對他口出之言的驚恐,李大同連忙柔聲安撫道:「我今日便會命屬下連夜趕回告知大將軍這事,待他趕來並接您回國,譴人喚回您過去的所有記憶後,您便不必再過如今這般的苦日子……」

  他這番話一出口,屋中的其餘男子便同時對她行了一個尊貴至極的大禮,可這大禮,那言語,對菀凝心而言卻是那般的諷刺與苦澀。

  苦日子?這怎麼會是苦日子?有勞怋謙在的地方,她怎麼會過上苦日子?當處若不是他,又怎會有現在的她?

  更何況,她對那所謂的哥哥,所謂的方志國,所謂的過去是那般陌生。

  現在的她,一點也不想當郡主,一點也不想離開第一縣。

  因為她不想忘了現在的她,不想忘了她生活了這麼久的第一縣,更不想忘了勞怋謙,以及曾與他共有的點點滴滴!

  她只想平平凡凡地留在第一縣,永永遠遠的與勞怋謙待在看得到同一片星空的土地上……

  「勞大哥,你快告訴他,我不是!」望著屋內所有人眼中的興奮、期盼,以及仿若立即要帶她離去的神情,苑凝心的心底那樣恐慌。「我直一的不是他要找的人!」她紅著眼眶,緊緊捉住勞怋謙的手臂,再忍不住地哽咽道。

  「凝心……郡主,」但勞怋謙卻只是輕輕拂開她的小手,臉上綻出一抹笑,「我代第一縣及第一衙所有人,先對你說聲恭喜。」

  「勞大……哥……」

  望著勞怋謙的那抹笑,聽著他那「恭賀」的話語,苑凝心的手像失去生命的鳳蝶般緩緩地向下墜落,眼眸黯淡無光。

  而她的心涼了、死了、破碎了……

  第五章

  那一夜,苑凝心依然回到住處,只是她的門前多了三名寸步不離的護衛。而在那一夜之後,苑凝心在聾公啞婆的陪同下,進駐第一縣最豪華的客店,自此以後,深居簡出。

  苑凝心明白,身懷絕世武功的聾公啞婆名為陪伴,實為守護,因為在苑子文未出現之前,寒上鈞是不會輕易丟下她一人,讓她獨自與一群陌生男子共處。

  儘管未曾有人露了口風,但天下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因此苑凝心身份特殊的消息,不多久便在縣裡引起了騷動。

  人們紛紛打探那群衣著特異的男子究竟從何而來,並且樂此不疲地猜測著苑凝心的真正底細,然後日日守候在客店附近,等待著一睹她那超凡脫俗的迷人風采……

  不管再怎麼深居簡出,苑凝心依然有一件事不會遺忘!繼續為勞怋謙打點他那間小屋。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在他幾乎未曾再主動出現於她眼前的時刻,靠近他、感覺到他……

  儘管李大同及方志國軍士們對勞怋謙簡直是感激、尊崇備至,可他們對於苑凝心此舉,卻是完全的不苟同。

  但無論他們如何的不認可,苑凝心依然風雨無阻的前去,直至那一日,在那間小屋前,見到了一名她過往從未在衙中見過的可愛少女。

  「你找謙哥哥是嗎?謙哥哥不在哦。」那名雀斑少女臉上的笑容是那般開朗燦爛,「有事的話你可以告訴我,等謙哥哥晚上回來休息時,我一定會轉告他的。」

  說完這句話後,雀斑少女一轉身,開始收拾勞怋謙的屋子。

  而由那一日起,苑凝心再不曾踏出客店一步。

  因為她知道,從雀斑少女進入小屋的那一刻起,那間小屋再不屬於她,而那間小屋裡,也再不會留存有任何她與他的回憶……

  ☆ ★ ☆ ★ ☆

  半個月之後的一個晌午,正當苑凝心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店房內,為一件冬衣的右邊袖子繡上祥雲之際,李大同的聲音輕輕地由門外傳來。

  「凝心姑娘,大將軍王已抵達第一衙,隨即便將與寒老爺等人一同前來客店。」

  繡花針依然在冬衣上來回穿梭,只是苑凝心那不斷顫抖的手,卻洩漏了她心底的秘密。

  到了……是麼……

  無視於手指被針尖刺破而滾出的血珠,苑凝心加快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將那朵祥雲完成後,咬斷了繡線,折好了冬衣。

  而後,她靜靜坐在房裡,動也不動地坐在房裡,聽著一陣雜杳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凝心!」

  房門,被推開了,一名英姿煥發的男子衝進房裡,他的唇角微微地顫抖,神情卻是興奮的。

  望著這名男子,苑凝心的眼前緩緩蒙上一層黑霧,心底那股小小希冀,徹底灰飛煙滅!

  原本她一直告訴自己,也許還有機會的,也許還有希望的,也許……他們真的搞錯了!

  可此時此刻,她如何說服自己一切還有可能、還有希望?

  因為她眼前的那張臉、那雙眸子,與她根本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儘管他的五官相較她而言男性化許多,但無論誰見了,都無法再說出他倆「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這類傻話。

  「凝心……」激動地一把將苑疑心摟進懷裡,苑子文的聲音徹底哽咽,「哥哥終於……

  找到你了……」

  一時無語,甚至無情。

  因為苑凝心的記憶裡,根本沒有他.

  「是哥哥不好!」而苑凝心幾近子無感的反應,只讓苑子文心中的歉疚更深,「等回方志國後,哥哥一定即刻讓人喚回你從前的記憶,讓你永遠忘卻這一年多來經歷過的所有委屈與苦痛……

  …」為什麼是委屈?為什麼是苦痛?為什麼不是喜與樂?

  為什麼一定要喚回過去、遺忘現在?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代她做決定?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靜下來,真心聆聽她心底最真的話、最深的想望?

  「你……願意聽我說我想說的話麼?」許久許久之後,苑凝心低頭輕語。

  「當然願意!」聽到妹妹終於開了口,苑子文欣喜若狂,「但在此之前,我們一定得好好地謝謝搭救你的這群仁人,以免人家說我們方志國不懂禮數!」

  這群仁人?

  那麼他,也來了麼……

  聽到苑子文的話,苑疑心的身子驀地一震,再忍不住地緩緩側轉過頭,望著第一衙那些熟悉的面容一一出現在自己的視線——

  寒上鈞,耿少柔,陰如栩,封昕煬,以及——勞怋謙。

  他的模樣,跟以前沒有多大的改變,可不知為何,凝望著他逕自與同伴低語,絲毫無意望向她的態度,宛凝心的眼前瞬間化為一片水幕,而那些曾經與他共有的記憶,似乎已成隔世……

  「各位,謝謝你們,真的謝謝。」拉著菀凝心在自己身旁坐下,依然處於狂喜狀態的菀子文,只能用著最簡單的字詞,表達著自己心底最濃的謝意。

  「菀大將軍王不必如此客氣。」望了一語不發,傻傻凝視勞怋謙的菀凝心一眼,寒上鈞緩緩說道,「危難相助本就是天經地意之事,更何況你真該感謝的人,應該是我身旁這位。」

  「自然,自然!」聽到寒上鈞的話,菀子文頻頻點頭,並立即起身對勞怋謙行了一個尊貴之禮,「勞壯士,大恩不言謝!您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說,無論是什麼樣的要求,我菀子文絕不會開口說個不字!」

  「我什麼都不需要。」同樣抱拳回禮,勞怋謙搖了搖頭,「我在這裡有吃,有穿,有住,有工作,我什麼都不缺,況且,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罷了……」

  「勞壯士、你這樣說教我如何心安?你對我苑家的恩德,我苑家上上下下沒齒難忘。」聽見身穿一襲舊衣、生活明顯並不富裕的勞怋謙竟什麼都不要,苑子文心底更是過意不去,「莫非是我等曾做了什麼令你不快?若是,壯士自當言明,我必——」

  「大將軍王當真不必如此介意,」輕輕揮了揮手,勞怋謙將視線移往苑子文身後的窗外,「人與人之間,本就不需……」

  究竟不需如何?隨著勞怋謙的嗓音愈來愈低,他口中最後的幾個字,緩緩地化在了風中。

  然而,未待苑子文繼續追問,一聲冷笑竟由屋外傳來。

  ☆ ★ ☆ ★ ☆

  「少裝了,勞怋謙!這世間像你這麼卑鄙無恥、戴個偽善面具欺騙世人的人還少了嗎?我看你就不必在這裡裝深沉了,誰不知道此時此刻,你的心裡其實存在著更大的野心!」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令屋內所有人都驀地一愣!

  因為在苑子文進入客店之後,這間客店上上下下已全被方志國的軍士把守住,任一隻蒼蠅也無法飛人!

  所以,此人的出現才更令人疑惑。

  在菀子文的眼神示意,方志國軍士立即有了行動,並且手到擒來!

  「不知寒老爺可認得此人?」當發話之人被帶至房內時,菀子文的眸子中隱隱閃動著怒光。

  雖然心中早已因手下的疏忽而怒意滿盈,但畢竟明白自己是身在縣中,所以菀子文還是決定讓寒上鈞先來處理這個問題。

  「認得。」望向來人,寒上鈞輕歎了一口氣,「張祥福,儘管這間客店是由你父親經營,可你沒事來這裡湊什麼熱鬧呢?」

  「大膽狂徒!」在明白來人的身份後,菀子文再忍不住地怒斥出聲,「竟敢利用——」

  「菀大將軍王千歲,千千歲。」未待菀子文將話說完,張祥福已跪下身去,對他行了一個獻媚至極的大禮。「在下之所以斗膽以身試法,全因深怕大將軍王受此小人蒙騙!」

  「放肆!」冷哼一聲,苑子文望都不想望這種二流子一眼,「寒老爺,請原諒在下的孟浪……來人,拉出去!」

  「是!」沒有二話,張祥福立即被人向門外拖去。

  「若大將軍王不信,」儘管身子被拖著向外走,可張祥福的嘴依然沒停,「自可問問勞怋謙八年前在上江村時,有否干下對張氏母女二人先姦後殺這等天理不容的大惡事!」

  張祥福的話,令屋內一時之間全沒了聲息,也讓勞怋謙進屋後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突然間慘白。

  「拉出去!」儘管也看出勞怋謙的不對勁,但苑子文依然臉色沒變地說著。

  「我死不足惜啁,大將軍王!可令妹跟那個卑鄙無恥的傢伙住了整整大半年,清白可議啊!」

  「拉出去!」臉色,微微的變了,但苑子文的命令依然不變。

  「大將軍王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有人證啊……」

  張祥福的聲音愈來愈遠,但那一字一句,卻都刻進了屋內每一個人心中。

  「等等。」苑凝心緩緩地開口。「喚他回來。」

  她這句話,比張祥福所言帶給眾人更大的震撼,特別是勞怋謙!

  他從進屋後便一直沒有望向苑凝心的眼眸,再忍不住地轉向了她,只是這回,她卻望也沒望他一眼。

  咬緊牙關移開眼,勞怋謙緊握的拳頭,開始緩緩顫抖了。

  「凝心?」怎麼也沒想到向來溫柔婉約的妹妹竟會在這風頭上開口,苑子文一時更是錯愕。

  「他在胡說!」站起身來,苑凝心望著勞怋謙那張依然沒望向她,此時慘白得不能再慘白的臉,「勞大哥沒欺負過我,從來沒有!而他,也絕不是會那樣做的男子!」

  「凝心……」輕輕靠近苑疑心,苑子文壓低了嗓音,「你不必在此時……哥哥相信你……」

  「我需要的不只是你的相信。」完全不理會苑子文的溫言勸慰,苑疑心的眼神那樣堅決,「所以現在,立刻帶女官過來!」

  「凝心……」望著苑凝心的臉,向來處事果斷,見過大風大浪的苑子文竟也亂了方寸。

  「若你承認你是我哥哥,現在便喚你的女官過來!」深深地凝視著苑子文,苑凝心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我要即刻驗身!」

  「凝心……」

  「你若不喚,我自己找人!」牙一咬,苑凝心將臉轉向耿少柔,「少柔姊,請問第一縣裡是否有……」

  「有的,我立即為你喚來。」未待苑凝心將話說完,耿少柔立即點了點頭,眼眶微紅。

  她是女子,一名心中有所繫的女子,自然明白具有同樣心思的女子心中所想。

  在這世間,無論多少人對自己品頭論足、譏言諷刺,她們都不會放在心底,可若有人膽敢傷害到她們心之所繫的男子,為了捍衛「他」的尊嚴與榮譽,就算要她們上刀山、下油鍋,她們也絕不會有一絲退卻。☆ ★ ☆ ★ ☆☆ ★ ☆ ★ ☆

  望著過去十幾年來從未在苑凝心眼中看到的堅持與執著,苑子文也只能歎口氣,將原本帶來準備伺候妹妹的隨行女官喚來,在另一間房中為妹妹驗身。「大將軍王,郡主確實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

  半晌之後,女官恭敬地回房報告,而這個消息,令方志國在場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有誰還想污蔑勞大哥的?」隨後回房的苑疑心,則用一雙冷眼注視著張祥福,「說啊!」

  「大將軍王,就算郡主依然是個冰潔玉潔的姑娘,也不代表勞怋謙那個傢伙是個好人!」張祥福依然緊咬著勞怋謙不放,「搞不好他只是還沒動手,也許他心裡正打著什麼骯髒的主意……」

  「苑大將軍王。」就在此時,寒上鈞緩緩站起身,打斷了張祥福的話。

  「寒老爺。」

  「夜已深,大將軍王尋妹之事既已圓滿告結,我等也該回衙了。」就見寒上鈞對苑子文頷了頷首,淡淡說道。

  「好的,勞煩您了。」怎麼也沒枓到今日之事會有如此的波折,苑子文也歎了口氣,然後對貼身侍衛長說道,「恭送寒老爺等人回衙,一路上小心照看著,要有任何閃失,我唯你是問!」

  「那倒不必,」回過身,寒上鈞瞇眼輕笑,「我等既已有全天下最優秀、善良的捕快相陪,又何需勞煩各位大駕……」

  ☆ ★ ☆ ★ ☆

  一夜傳遍。

  自第二日一大清早起、天下第一縣便籠罩在一股極為詭異的氣氛中。面對這個具有空前震撼性的消息,縣民的反應是那樣的兩極化——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

  「小勞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就算投胎十次,我看他那老實人也做不出來,肯定是誤傳!」

  「話可不能講得這麼無端,無風不起浪哪…

  ……更何況,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為是否在為過去贖罪……」

  不管信或不信,都不妨礙縣民們互探八卦,與街頭巷尾的議論紛紛。

  「聽說當時那事兒鬧得可到了,大到他娘都大義滅親,當下與他斷絕了關係,再不承認他這個不肖兒子!」

  「哪只這樣啊,我聽說有回他想偷偷回去,結果未到村口,就被人打得半死……」

  「也許真是改邪歸正了,只不過讓這樣的人繼續當咱們縣裡的捕快,寒老爺是不是太寬宏大量了點啊?」

  「唉,雖然說雜們第一縣的人過去多少都有點不光彩的事,可再不光彩,也沒這麼齷齪啊……」

  人言之所以可畏,往往在於壓力二字。

  一開始,縣裡許多相信,並接受過勞怋謙幫助的人總努力的想為他辯白,只是當那些為他辯白的人們,一個個被那些「正義之士」歸為與勞怋謙同類,因同樣做過不可告人之事才會著急地想為他說話之時,那些人,也只能開始學著噤聲……

  一旦言論被導向一邊,加上還有一群有心人不斷地褊風點火,這把火,自然就燒得更旺盛了!

  在這風頭下,看似沒有受到影響的,只有天下第一衙中的所有人,但那也只是表面罷了。

  因為自那日後,第一衙收到的宴請明顯減少,少到以往經常可以靠此加菜的第一衙,已經吃了許久的存糧,並且,連向來因必須代表第一衙門面,而被允許「不事生產」的封昕煬都加入了種菜的行列。

  自那日後,第一衙的財政更為慘淡,因為許多債主一起上門討債,而且連以往會順帶留下的「績贈」也全失去了蹤影。

  自那日後……

  只是這一切,從沒有人開口對勞怋謙說過。

  但勞怋謙不是傻子,他有眼、他有耳、他有心,所以他自然明白當向來無法忍受衣衫上有任何塵埃的封昕煬在白衫下擺染上土色時依然笑著,當程小希再無法像以前一樣寄「賭資」回家孝養時依然笑著,當聾公啞婆手邊早已無米為炊時也依然笑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只因他是「家人」,是他們自始至終相信的家人——

  所以,無論外在風雨多麼強大,無論人言多麼可畏,他依然會咬緊牙關、挺直腰桿,而這,只為了那些他永生無以回報的「信任」……

  ☆ ★ ☆ ★ ☆

  「別打了!」

  這日,像往常一般,勞怋謙在城中四處巡察,並在發現東城城門前竟打成一團時大吼一聲。

  「這麼多人打一個算什麼啊!」跳下馬,勞怋謙揪起幾個還不停手的人往旁邊丟去,然後一把拉起被打得縮成一團的小子,「小八,我說過你多少次了,你娘要知道你……」

  「呸!你憑什麼管我?」小八一點也不領情地冷冷揮開勞怋謙的手,還往他的身上吐了口唾沫,「離我遠點,強姦犯!」

  身子,微微一僵,臉色,微微一白,但勞怋謙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彎下身,替小八撿起掉落地上的碎銀,「下回別再偷錢了,幹點正經事行嗎?你娘年紀那麼大了……」

  「偷錢怎麼了?」小八打斷勞怋謙的話,擦擦鼻血冷笑著,「像你這樣下三濫的人都能當捕快了,我要偷大點,搞不好以後還能當……」

  「小八!不許再說了!」

  正當小八的話愈說愈離譜之際,一個老邁的嗓音在人群中響起,而後,一名老婦擠過四周圍觀的群眾,眼中噙著淚,顫巍巍地向小八走去,劈頭便給了他兩巴掌。

  「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不長進的小王八蛋,我打死你……」

  「省省吧,老太婆,」但小八一點也不在乎,甚至舉起手指向勞怋謙,「你也不瞧瞧你以前要我學的榜樣幹了些什麼,殺人、放火、強姦、逃獄,真是好榜樣哪!」

  說完這句話,小八又吐了口唾沫,毫不在意地轉身離去,任由老婦人如同枯枝般的手,尷尬且無力地懸在空中……

  「真不知道他怎麼還有臉待在第一縣,現在連外縣的人都知道我們用個強姦犯當捕快,真丟人……」

  「實在搞不懂寒老爺在想些什麼,有那麼多人不用,偏用這種貨……」

  人群中的聲聲議論,句句都像利箭般刺入勞怋謙心中,但他僅是微微一閉眼,然後在睜開眼時,默默和,向瘦馬走去。

  但就在他飛身上馬,緩緩地策馬離開人群時,身後卻傳來老婦淒厲的哭喊聲——

  「小勞,你說句話啊!說句話啊……你這樣……要我怎麼教孩子啊……」

  瘦馬,繼續逆風往前行,馬背上的人,眼眸緩緩酸澀,直至看不清任何事物……

  第六章
  
  夜色茫茫,一彎殘月。
  
  站在一間偏僻小屋前,勞怋謙的手舉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敲開眼前這道仿若遲尺天涯的木門。
  
  但許久之後,他還是輕敲出三長兩短的訊號聲,悄然推開門踏入房內,並且立即反身將房門關上。
  
  今日之會,愈少人知曉越好。
  
  因為明日一早,菀凝心便將以郡主之姿重回方志國,所以今日菀子文譴人給他一些郡主欲還給他的東西。
  
  其實在事件爆發之後,苑子文與方志國軍士對他的態度依舊謙恭有禮,但勞怋謙知道,這是因為苑子文氣度大、修養好,對於這點,他感動也感謝。
  
  但他更深知,縱使氣度再大、修養再好,苑子文也絕不忍、更不願他終於歷劫歸來、玉潔冰清的妹妹,再受到任何一絲一毫俗世塵埃的污染,所以,才會有今日的安排……
  
  勞怋謙明白,今夜,他也許不該來,可他卻無法不來。
  
  畢竟明日過後,他與苑凝心即將天涯永隔,而他無論如何都希望給她一個祝福,一個發自內心最深處、最真誠的祝福。
  
  歷經這陣子的風風雨雨之後,他終於徹底明白,有些事,就算再想逃避、再不想面對,但發生過的就是發生了,並且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他一生一世,烙印在他的靈魂裡,流淌在他的血液中曾經,他逃過一次,並天天真的以為自己成功了,只是如今看來,他不僅沒有成功,還輸得一敗塗地……
  
  所以,他決定不再逃了,無論是過去,抑或未來……
  
  「今日之事勞煩您了。」
  
  輕歎一聲後,勞怋謙緩緩回身,對屋內之人抱拳行禮,只是在抬起頭,看清等待他之人後,他的身子募地一僵。
  
  因為坐在屋內的那個小小身影,竟然是菀凝心。
  
  「你……」腦子,一片空白,因為勞怋謙怎麼都沒想到她會親自過來。
  
  「勞大哥,請坐。」靜坐在桌旁,望著進門後便呆立在屋內動也不動的勞怋謙,菀凝心輕輕說道。
  
  「你不該來的……」勞怋謙搖著頭,臉色微微蒼白,「你不該……」
  
  是的,她怎麼可以來呢?
  
  萬一被發現,傳了出去……他簡直不敢想像那有可能接踵而來,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
  
  「我已經來了。」望著勞怋謙那副簡直想破門而出的模樣,菀凝心的心好痛好痛,但她還是冷靜地說著,「無論你此時此刻走或留,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既然如此,你何不安靜的坐下?」
  
  「你……」望著眼前一身華服的苑凝心,以及她那異常冷靜的態度,勞怋謙眼一閉、牙一咬,僵直著身子坐至桌案遠遠的一角,再說不出任何話。
  
  「勞大哥,這是你的。」眼見勞怋謙無語,
  
  苑凝心也只能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將桌上的東西推至他身前。☆ ★ ☆ ★ ☆☆ ★ ☆ ★ ☆
  
  「這……」望著那件精心縫製、袖子上還繡有祥雲的藏青色冬衣,以及擺放在冬衣上那只他曾為了她交至當鋪的玉環,勞怋謙的眼眸酸澀了,「謝謝……」
  
  「是我該說謝謝。」聽著那瘠痙的嗓音,苑凝心視線模糊,「謝謝你……勞大哥……謝謝……」
  
  往事,一幕幕地在兩人相對的眼眸間流轉,屋內,再無人聲。
  
  有的,只是一副曾經那般頂天立地的肩膀,現今,微微顫抖著;有的,只是一雙曾經那般溫柔的眼眸,現今,那般朦朧著……
  
  「珍重。」
  
  許久許久之後,勞怋謙終於壓抑住心中所有的苦與澀,站起身,對著苑凝心輕輕一笑。
  
  是的,笑,因為他確實該笑,笑著揮別這名終於得以重回故土的女子,笑著告別這名在他受盡世人唾罵之時,依然如此情深義重的女子,笑著告別這名在他這一生中,永遠不會忘懷的女子而笑完後,他驀地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因為若再不走,他恐怕自己眼中隱忍的淚水,再也掩藏不住……
  
  「勞大哥……離去前,請讓我敬你三杯酒……」但就在勞怋謙即將打開房門之時,卻聽得身後的苑凝心輕輕說道,「行麼?」
  
  未等他回答,苑凝心便倒了一杯酒,並起身走至他身旁,將酒杯舉至他的唇前。
  
  「願大哥……日日安好、夜夜安平……」
  
  咬牙一飲而盡。
  
  「願大哥……事事順心……永保安康……」
  
  閉眼一飲而盡。
  
  「願大哥……歲歲……開懷……永世……幸福……」
  
  仰頭一飲而盡,因為只有這樣,他才不必用手拭淚。
  
  珍重,凝心……
  
  待面頰淚干之後,勞怋謙在心中輕語,然後再不留戀地向前走去。

☆ ★ ☆ ★ ☆
  
  怪的是,就在他欲伸手開門時,眼前那道木門卻開始扭曲、搖晃……
  
  眨了眨眼,勞怋謙又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後,倏地回頭,眼眸不敢置信地緩緩瞪大,「你……你……」
  
  來不及說出完整的疑問,因為他的身子已不自由主地癱軟,而腦中,再無任何思緒……
  
  當眼眸再度睜開時,勞怋謙只覺得渾身如火燒般灼熱,腦子又沉又重,而他身畔的床沿上,跪坐著一個背對著他的纖細背影。
  
  而這背影,在聽見他的低喃聲後,緩緩地轉過身來。
  
  傻傻地望著她對自己淺淺一笑,傻傻地望著那張絕世容顏,不知為何,勞怋謙也笑得傻傻的。
  
  而在傻笑之中,他望著她輕輕抖落身上披著的衰金外袍,任窗外射入的月光灑滿她雪白赤裸的嬌軀……
  
  那副玲瓏身子就與她的人一般,絕美純淨,皎潔無暇。
  
  她纖細又骨感的頭項,那般惹人愛憐,她微微顫抖的挺俏雙乳,那般渾圓誘人,她那扶風細柳般的細腰,那般令人消魂,而她修長勻稱的白皙雙腿,更讓人癡迷……
  
  當他望向她眼中的點點眷戀與柔情時,一股強之又強的愛憐及慾望席捲了他,令他的慾望之源瞬間緊繃。
  
  「抱抱我……」
  
  噹一聲輕喃傳入耳中時。他毫不猶豫地坐起身,將她一把摟進自己懷中,然後俯下頭,輕輕將唇印上她的……

☆ ★ ☆ ★ ☆
  
  之後,他將自己的舌尖探入她微敵的紅唇中,溫柔地吸吮著她口中的芳香蜜汁、放肆地與她的丁香舌兩兩交纏,勾弄出一條又一條的銀絲。
  
  之所以如此大膽、如此無所顧忌,只因勞怋謙明白這是夢,也只會是夢,否則,苑凝心絕不會在他身旁,否則,他不會眼前仿若隔著一層紗似的,否則,他不會沒有聽到任何的外來聲響,否則,他不會腦子一片混沌,身子沒來由的火熱。

這個吻,是那般的纏綿、激狂、令人留戀,他忘情地緊緊擁吻著她,直至唇角嘗到一股淡淡的鹹味,直至這種苦澀蔓延至整個口腔。
  
  「你不喜歡我這般待你,」微微恍惚了一下,勞怋謙輕柔地捧起苑凝心的臉,「是麼……」

「我喜歡。」聽著勞怋謙深情似海的嗓音,苑凝心含淚微笑,「很喜歡……」
  
  是的,正因為喜歡,她才會任性地、不顧一切地安排了這一夜。
  
  畢竟今夜過後,他倆幾乎再無相見之日……
  
  苑凝心知道勞怋謙並不討厭她,可依他的個性,依他這些日子來對縣裡那些幾乎會使人完全崩潰的言語不作任何響應的表現,她就明白,縱使他的心中有她,他也絕不會開口說半個字!
  
  對於那些「傳聞」,苑凝心絲毫不相信,發自內心對他的信任,更從未因任何一句耳語而有過絲毫動搖。就像第一衙中的所有人一樣。
  
  所以她看得出他有口難言,更看得出他的無奈與無助……
  
  望著他這樣一個熱心、熱情的豪邁男子獨自吞下苦澀的果實,她的心,怎能不疼?
  
  特別是在她深深明瞭她是那般愛著他之時。
  
  是的,她愛他,也許是從他毫無芥蒂的牽起她滿是膿瘡的小手那一刻,也許是在他明明累了一整天,卻仍以爽朗嗓音與她隔著小窗隅語交談時。
  
  這樣一名溫柔男子,她怎麼不愛……
  
  只是她的愛,如今的他尚不明瞭,而值此艱難時刻,他更不可能收受她。
  
  所以這份愛,終究會被遺忘的,被他,更被因為在回方志國之後,她就必須徹徹底底遺忘他的存在,遺忘他曾給她的每一個充滿歡笑與幸福的時光!
  
  沒有時間了,過了今夜,就再也沒有時間了
  
  所以無論這份愛今夜之後是否將被遺忘,她都要把握這最後的時問,好好地愛著他,用她所有的心,所有的情,所有的生命……
  
  「那就別哭……」望著菀凝心令人心痛不已的淒美笑容,勞怋謙的心像被針刺般抽痛,「因為我會心疼……」
  
  「恩……我不哭,」抬手拭去臉上的淚,菀凝心不斷輕吻著這張也許將被她的記憶遺忘,但卻會永遠刻在她心中的臉龐,「不哭……」
  
  兩人顫抖的唇再度密合,十指相互交纏。
  
  「你好香……」輕吻著菀凝心的唇瓣,鼻尖,耳珠,聞著她身上那股淡淡幽香,勞怋謙喃喃說著,心底升起某種奇怪的渴望,令他的手掌忍不住在她後背來回挪移,手指反覆輕劃。 ☆ ★ ☆ ★ ☆☆ ★ ☆ ★ ☆
  
  「怋謙……」他不刻意但卻溫柔又挑逗的輕觸,讓菀凝心意起了曾經的那一夜,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其實她明白,如今他的所有作為,全因她摻進酒中的「一刻醉」與些微媚藥而起,但她就是要他這樣愛她,沒有任何顧慮,憑著本能的愛她!
  
  所以她在心痛中嬌喘若、在離愁中呢喃著,然後在他愈來愈大膽的撫觸中,感覺著自己的身子緩緩地發熱、虛軟、酥麻、融化……
  
  「再喚一聲,」聽著苑凝心喃喃喚著自己的名字,勞怋謙的下腹猛地竄過一條灼熱火蛇,令他再忍不住地將大掌前移,「我喜歡你這樣喚我……」
  
  「嗯……」苑凝心輕啟朱唇,微微地嫣紅,又一次地喚著,「怋……啊啊……」
  
  只是她原本低柔的呼間,卻在瞬間化成一聲膩人的嬌啼,因為她的右邊渾圓被他火熱的大掌結結實實地握住,而他的手指還輕輕扯著她的乳尖來迴旋轉,讓它們在他的掌間緊繃、挺立!
  
  「真好聽……」聽著苑凝心那羞怯又含著一絲輕愁的撩人嬌啼,勞怋謙更加放肆地將她的雙邊乳尖都向外扯去,「儘管只是在夢裡……」

「你……」聽著勞怋謙的傻話,菀凝心的眼眸那樣羞澀,「呃啊……」
  
  在他不斷推擠著她敏感又脹痛的豐盈時,她只能無助地任他那一聲聲羞人的嬌吟由紅唇中逸出,然後在他來回啃嗜著她胸前那兩顆嫣紅如玉的乳尖時,在眼淚模糊中,讓嬌吟啼呼……
  
  「你……喜歡麼……」身子早已出了一身薄汗,菀凝心只覺得像被火烤般難耐,不由自主地弓起身,擺腰,想讓他看著此生最美的她。
  
  「能不喜歡麼……」望若那對誘人雙乳在自己眼前輕輕晃動,彈跳,勞怋謙用舌尖在深深乳溝中來回輕舔。
  
  「怋……謙……」感受著他柔軟的舌尖在自己胸前游移,感覺著雙乳不斷產生的酥麻及脹痛感,菀凝心不住輕喃,低吟,「啊……怋謙……」忍不住地用拇指及食指搓拈鋒頂那兩顆粉玉,一邊用舌輕扯,輕舔……
  
  「啊啊……」
  
  仰起頭,任一頭如絲秀髮披散在身後,因為菀凝心真的受不住了!
  
  她的雙乳被他玩弄得又脹又痛,花莖更因此不由自主地緊綿,並產生一股細碎的疼痛,而那股曾經的濕熱與濕潤,更是不斷由她的花口處泌出,並緩緩地浸在她身下的床單上,讓她徹底感受到一股曖昧的濕涼感……
  
  「我想看看你,」就在菀凝心嬌喘吁吁,渾身顫抖之時,突然感覺到勞怋謙將唇附到她的耳旁,而嗓音那樣沙啞,「行麼?」
  
  「看看我?」有些不明白勞怋謙的說辭,因為此時此刻,她不是早已整個人,整顆心都攤在他眼前了麼?
  
  「看你即將屬於我,此時早因我而羞濕的地方……」
  
  雙頰,徹底羞紅了,粉頭,整個低垂了,菀凝心點了點頭。
  
  「好姑娘……」
  
  勞怋謙眼底滿是笑意,而在笑容之中,他輕輕將菀凝心靠至床頭,然後伸出手,移向那雙修長白皙的玉腿,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將它們分開,並將她的右腿架至自己的肩上。
  
  「你……」儘管知道勞怋謙要對自己做什麼,只是被擺弄成這般羞人的姿勢,苑凝心還是羞得全身泛起紅霞。
  
  「真美……」望著苑凝心身下那朵含羞帶怯的凝露花瓣,勞怋謙的眼眸徹底深邃了。
  
  他緩緩伸出手指,沿著花瓣的四周輕劃,癡迷地望著那朵粉色花瓣在他的動作下輕輕顫抖著,癡迷地聽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嬌喘在他的耳旁飄蕩,而後手指往前一伸!
  
  「啊呀……」當未曾歡愛過的身子被人以手指侵入時,那微疼中帶著點異樣愉悅的曖昧,令苑凝心無助地捉住身旁的紗帳仰頭嬌啼。
  
  「你好小啊……」將手指在那窄小、緊窒又溫熱的花徑中輕刺著,勞怋謙望著苑凝心埋在輕紗後的艷紅小臉喃喃低語,一手重新握住她的右邊渾圓,「可這裡,又好豐盈……」
  
  「不許你說……」昕著勞怋謙那放肆的言語,苑凝心羞透了。
  
  「我說的是實話,」望著苑凝心那羞得令人銷魂、羞得令人無法按捺的嬌媚模樣,勞怋謙再忍不住地停下動作,褪去所有衣衫,將她放倒在床上,「可若你不愛聽,那我就不說。」
  
  是的,勞怋謙是不說話了,可他卻用手指撐開她身下早已濕成一片的粉色花瓣,拈住其中那顆紅腫敏感的花珠!
  
  「啊啊……」苑凝心連聲音都顫抖了,
  
  「怋謙……啊……」
  
  「我不說話了!」聽著那一聲聲甜膩撩人的嬌吟,勞怋謙對花珠的搓揉更加放肆,並且將自己早已緊繃、灼熱的碩大堅挺抵住她的花口,「這樣行麼?」
  
  「你、你……」望著口口聲聲說不說話,可卻用他最堅硬之處抵住她最柔軟之處的勞怋謙,苑凝心的心簡直要跳出嘴巴了!
  
  那是他麼?
  
  怎麼如此火熱又巨大?
  
  而是否,一會兒之後,她就會全然屬於他了感覺著自己的碩大堅挺所抵之處那般劇烈抖動,勞怋謙輕吻苑凝心凝脂般的渾圓雙乳,「可以麼?」
  
  當這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要到來、當那碩大堅挺真的悄悄進入她的處子花徑前端之時,苑凝心再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雙腿被他的膝蓋頂開,只能任由濕熱的花瓣在微涼的空氣中盛開:她的雙乳不斷地被他輕吻、細啄;她的花口處被他曖昧的輕抵著,花徑中那股更形強烈的細碎疼痛與渴望被佔有的需索,已徹底使她瘋狂……
  
  「無論你回不回答我,」望著苑凝心雙目迷離、朱唇微啟、雙腿微微顫抖的撩人模樣,勞怋謙喃喃說著,「我都要你了。」
  
  「恨謙……」聽著他平素絕不可能說出口,充滿佔有意味的話語,苑凝心的心一熱,鼻一酸,身子徹底虛軟了。
  
  「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要你,一寸一寸地慢慢擁有你……」口中喃喃說著,而勞怋謙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真的很慢、很慢地將自己挺進苑凝心已徹底濕潤的花徑前端,然後感受著那份被她窄小花徑一寸寸包裹住的暢快感……
  
  「呃啊……」當那火熱的碩大堅挺一寸又一寸的挺進,苑凝心的身子整個緊繃了,然後在緊繃之中,感覺著自己體內的那層薄膜被他刺穿一股劇痛開始在週身蔓延。
  
  「一會兒就不疼了,好麼?」望著苑凝心眼底的痛意,感覺著她下意識中不斷抗拒他的動作勞怋謙吻了吻她的唇,然後狠下心,用力一挺腰。

「啊啊……」處子花徑瞬問被徹底貫穿,一股被撕裂的劇痛感令苑凝心無助地啼叫出聲。
  
  痛,真的很痛,但除了那第一聲的痛呼之外,她沒有再發出任何一聲,只是任由眼中的淚徹底決堤。
  
  因為他,真的要了她了,徹徹底底的要了她了!
  
  而她,也真的是他的女人了,在這一刻、這一夜、這一世……

☆ ★ ☆ ★ ☆
  
  「傻丫頭……」望著苑凝心明明盈著淚,但卻充滿喜悅與幸福的眸子,勞怋謙的聲音那般嘶啞,語氣那般愛憐。
  
  而從此時起,他沒有再強力佔有她,只是不斷地吻著她的眼、她的唇、她的項、她的乳,然後不斷用手撩撥著她身下濕亮的花瓣與花珠,直到感覺她的身子終於不再緊繃、終於不再瑟縮時都沒有停手。 ☆ ★ ☆ ★ ☆☆ ★ ☆ ★ ☆
  
  「怋謙……啊……」痛意緩緩消失,心中只有那份被深深寵溺的幸福,與花徑中那難以想像的充實感,苑凝心的嬌啼聲再度充斥屋內。
  
  「凝心……」開始徐徐挪動自己的堅挺,勞怋謙來回挑弄苑凝心緊窄的花徑,一前一後的挺腰、穿刺……
  
  「嗯啊……」當身子因那溫柔的貫穿而前後搖擺時,苑凝心感覺著一股酥麻感由花徑中開始蔓延,並且,下腹那股奇怪的壓力又開始積蘊。
  
  與此同時,一股男女交歡的異香,和著那聽起來羞人卻又撩人的交歡聲,緩緩地在房中漫開……

「這麼濕、這麼小、這麼撩人……」突然整個撤出了自己,勞怋謙將苑凝心輕輕拉起,將她擺放成跪姿。
  
  「嗯?」神智迷濛之中,苑凝心不明白為什麼勞怋謙要做這樣的動作,因此她輕輕的側過頭,望著身後的他朝她輕輕一笑,「啊啊……怋謙……」
  
  他,竟由她身後,再度貫穿了她!
  
  而這回的佔有,深入得幾乎直達花心!
  
  苑凝心眼中的訝然、羞怯與不敢置信,全映在勞怋謙的眼中。
  
  望著那張泛起艷紅春色的小臉,他再不克制自己了!他一把握住她的雙乳,狠狠吻住她的雙唇,然後一回又一回地將自己送入她的體內,「我要你……」
  
  「啊啊……怋謙啊……」被如此激狂的佔有著,是苑凝心怎麼也無法想像的!
  
  她只覺得隨著他一回又一回的貫穿,她花徑中的某處不斷地被摩擦著,而下腹的那股壓力也不斷地瘋狂飆升,讓她只能雙手緊緊捉住床褥,身子前後晃動,等待著他,帶領她一起迎向一個不知名的世界……
  
  「凝心……」揮著汗,望著苑凝心那早已失去焦距的眸子,勞怋謙更是放肆地將自己刺入她濕滑、緊窒的花徑中,「凝心……」
  
  「恨謙啊……」感覺到那股壓力幾已抵達最高峰時,苑凝心顫抖著紅唇不斷地嬌啼著,「愛我……」
  
  「我在愛你……」一回又一回由身後將自己的碩大堅挺瘋狂地刺入苑凝心花徑最深處,勞怋謙低吼著,「我的凝心……」
  
  「怋謙……」怎麼也沒想到會由勞怋謙口中聽到「愛」這個字,苑凝心的淚水瘋狂地在小臉上奔流,然後在淚眼朦朧之中身子徹底緊繃,「啊啊……」她的身子,在那一刻,被他愛憐得高潮了!
  
  一股極樂快感瘋狂地竄向四肢百骸,讓她在狂亂的嬌啼及哭泣聲中,感受到體內那陣一浪高過一浪的歡愉,將她推送向天際……
  
  聽著苑凝心那瘋狂的啼呼聲,感受著她花徑中那瘋狂的痙攣,勞怋謙笑了。
  
  只是,在笑容之中,他依然不斷地律動著,因為他要讓身前的女子,徹徹底底的感覺到幸福。

就算只是在夢中!
  
  就算,只是在夢中……
  
  第七章
  
  為什麼那樣傻?
  
  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可知,像她那樣玉潔冰清的好姑娘,是多少人心中的想望,可她,為什麼傻得只為了報恩,便將她最寶貴的東西浪費在他身上……
  
  永遠忘不了,那日,當他起身時,望見床榻上那抹處子血跡,聞到被褥上那股獨屬於苑凝心身上的淡淡幽香,他的心,是如何的碎成片片…
  
  那一夜的纏綿,他全記得,所以他記得自己是如何吻著她、如何擁著她、如何以各種方式愛著她……
  
  勞怋謙明白,也許他一輩子也不會知曉苑凝心當初做下這個決定的真正用意,但他卻知道,未來的每一日每一夜,他都不會忘記那時窗外淒美的殘月,即使她可能不再記得他……
  
  被一個人徹底遺忘會是什麼感覺,如今的他根本不敢去想,就怕一想,他那顆早已傷痕纍纍的心,再無力承受那仿若自心底最深處發出的痛苦悲嗚……
  
  抬頭遠望與那夜相似的殘月,勞恨謙的眼眸那樣酸澀。
 
  兩個月了。
  
  自她離去至今,已兩個月了。
  
  前一個月,他瘋狂地想用工作來消磨掉自己的所有時問,只可惜,天下第一縣的縣民們不想幫他這個忙。
  
  因為在勞恨謙心中,沒有任何怨獄。只有對那些曾依賴著他、喜愛著他的縣民們的深深抱歉,以及逃避了那麼多年之後,終於無法再視而不見的那片黑暗……
  
  所以他無法再逃避,在八年後,終於回到了這個他曾深愛過、可卻被他埋在記憶最深處的地方。
  
  望著不遠處那個小小村落,勞怋謙明白這段路程不到半刻鐘,只是他的腳步卻怎麼也無法向前踏去,因為那是下江村,他曾生活了十六年的家鄉
  
  夜很深,風很靜,可恍惚中,他卻依稀聽得見村中傳出的打鐵、笑鬧、叫罵、奔跑聲……
  
  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聽見的,可每當午夜夢迥時,他依然會聽見娘親在村口的呼喚……「死小勞,還不快給老娘回家做飯,再不回來老娘廢了你!」
  
  下江村,一個聚集著賭徒、騙子、酒鬼的小小村落,而他的娘親,就在這個龍蛇雜處的村落裡,一生一世守著那間小小的、破落的酒肆。
  
  當年,四周來往行人無人不知這間酒肆,只因它的主人「母夜叉」著實太豪爽,又著實太潑辣。
  
  對一名以酒為奶、以酒肆為家的少年來說,熱情、豪爽、擅賭、好鬥,一點也不足為奇,因為整個下江村的少年家全是一個模樣,甚至行騙、詐賭更是家常便飯。
  
  而勞怋謙與這群下江村少年唯一的不同,便是有著這位號稱「母夜叉」,但卻以「騙,騙不得殘老孤獨,欺,欺不得老弱孩童」為口頭禪的娘。
  
  曾以為自己的一生,就如同所有的下江村少年一般平凡自在,只是那份平凡與自在,竟在一夜之間變了色、染了血……
  
  不由自主地將眼光移向左手邊那道斷橋,勞怋謙的下顎緩緩緊繃。
  
  猶然記得,當初,他便是在這樣的時分,跨過了那條連結著上江村與下江村的白石小橋,悄悄闖入了上江村村長張豪家中。
  
  闖空門的理由很簡單,只因下江村少年中就屬他身手好,能以最快的速度將好友賣予張豪的紅玉觀音掉包,以便下一回再次高價出讓。
  
  一切,都是那樣的順利,他在大功告成後便至村口外的竹林裡喝酒。
  
  只喝了半晌酒,百無聊賴在一旁解手的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忘了好友托他「帶」的那條絲帕了!
  
  是的,絲帕,一條張豪長女張小珊常拿在手中的絲帕,而他正值青春的好友,欲借此絲帕一解暗戀之苦。
  
  向來重義氣的他頂著酒意、胡亂拎著褲頭,毫不思索地再度回到張家,去到了張小珊房內,就著月光翻箱倒櫃一番,取了絲帕準備走人。
  
  就在他將絲帕塞入懷中之時,一聲小女孩的尖叫驀地晌起,而後,火光亮起!
  
  燈火輝煌、夜風吹拂,張小珊的床上,靜靜地躺著兩具屍體……
  
  「是他、就是他,我看到了!」在公堂之上,因玩躲貓貓躲在床下而逃過一劫的小女孩這麼哭叫著,「他一身酒氣地先將娘勒死後,便欺負姊姊!」
  
  「小勞,虧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在公堂之上,好友瘋狂地朝他咆哮著,「你喜歡小珊、想要小珊我都理解,可你為什麼要拿我當擋箭牌,做出這種怋滅人性的事?」
  
  「大人,因小女身子不適,內人便攜二女提早回家,怎知會遇到這個喪心病狂的敗類,竟在看到小女入浴後起了色心,犯下這姦污殺人的重罪……」
  
  「報告大人,張豪家確實除了紅玉觀音外,一件貴重事物都沒有短少,也沒有遭外人入侵的跡象……」
  
  「大人,根據作作勘屍,張夫人末遣凌辱便被勒身亡,但張家長女則是在遭人姦污後勒死……」
  
  目擊者指證歷歷,看似罪證確鑿,令他這個出現在刑案現場、還欲抽劍反抗的現行犯,百口莫辯。
  
  三日後,判決下來:犯行重大、奸詐狡辯,斬立決。
  
  之所以速判速決,只因張豪是縣老爺的金主,縣老爺不得不在這風頭上趕緊安撫民心。
  
  雖然縣老爺心中也非全無疑惑,但這疑惑卻敵不過快速偵破重大刑案的虛名與實利。
  
  永遠忘不了,當他頂著一身被刑求的傷,被官差捉著遊街示眾時,四周那如海潮般襲來的唾罵聲。
  
  永遠忘不了,當他被拖至下江村時,那聚集在村口處的一雙雙冷眼,以及那幫曾經的好友們往他身上丟擲的石頭、磚塊。
  
  永遠忘不了,在他出生長大的酒肆前。他母親往他身下潑的那盆冷水,及那句「從此刻起,我沒這個兒子」的決絕話語……
  
  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甚至是他的娘親。
  
  不,其實還有人對案件存在某些疑慮,只是那路經此地作客的外地刑名師爺,卻在尚未來得及提出問題癥結時,便因急症撒手人寰……
  
  絕望,徹底的絕望,絕望到他再不喝一口水、再不進一粒米,只為早一日離開這冷絕的人世間。
  
  但一條包著一顆冷饅頭的藍色布巾,卻讓他不顧一切地逃離監獄、逃離下江村。
  
  因為那顆饅頭中夾著一張帶淚紙片——
  
  寧可此生再不相見,不願吾充冤死獄中。
  
  原來,他的娘親不是不相信他。
  
  原來,他的娘親比任何人都無助、傷悲、絕望。
  
  可再無助、再傷悲、再絕望,她都寧可一個人擔下來,就算永生再無法相見,也要他繼續呼吸著人世的空氣……
  
  並且,他的娘親也讓他明白,她這輩子絕不會走,她會一輩子守在下江村的酒肆之中,只為讓無論走到哪裡的他,都不會找不到讓他掛念的人……
  
  於是他走了,他在心底立誓,待得沉冤昭雪的那一日,他必將一步一跪謝娘恩……

☆ ★ ☆ ★ ☆
  
  然而,對於身在遠方,得不到任何支持的他翻案更談何容易?
  
  所以他的娘親,終究沒等到那一天。
  
  兩年前,當他輾轉得知娘親病逝那夜,抱著娘親當初包饅頭給他的那塊藍布巾,他狂奔至西山竹林中痛哭、狂吼,聲聲震林……
  
  那夜的痛、那夜的慟,他永難忘懷。
  
  秋風乍起,一陣微微寒意令勞怋謙睜開酸澀的雙眸,然後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天色已微亮,而下江村口,清晰出現在眼前;聽聞娘親的墓就在村口不遠處,舉起千斤重的雙足,他一步一情愁。
  
  只是當他直一正尋著之時,望著那座新修的莊重大墳,望著墓碑上的「下江村勞氏」,勞怋謙竟一時恍惚。
  
  這是他娘的墳麼?是淮竟如此慎重其事地將
  
  它修得如此典雅、如此敬意?
  
  輕撫著墓碑上的宇,勞怋謙再忍不住地揮淚,只為這八年來從未有一日忘卻的思念……
  
  「對了,村口外那座墳是誰的啊,怎麼修得這麼氣派?」
  
  這日午後,當勞怋謙靜靜地坐在位於他家酒肆對面、村中新興的酒肆裡喝酒時,突然聽得有人這麼問道。
  
  「哦,客倌您說的肯定是勞大娘那座墳吧!」
  
  店小二回答道。
  
  「勞大娘?什麼來頭啊?」
  
  「我們下江村最有名的母夜叉啊!想當年,只要有她在,沒有一個人敢在我們下江村撒潑!」

「想當年?那敢情這位母夜叉死了很多年嘛,怎麼會最近才修這墳?」
  
  「誰知道?上個月不知打哪兒來了個美得像仙女的姑娘讓人修的,而且還不只這樣哪!」
  
  一聽到「美得像仙女」這個形容詞,勞怋謙心中突然一動,但他不及細想,便聽行小二繼續說道一「原本咱們下江村啊,早沒落啦,誰也不願住,可那姑娘不僅修了那座,還把整個下江村都照以往的模樣翻修了一遍!」
  
  「可我聽說那母夜叉的兒子是個殺人越獄犯哪,怎麼還會有人幫這種惡徒的母親修墳?」這時,另一位客人也搭上了話。
  
  「哦,這位爺聽過這事啊,那想必你老也是老上江村人了吧!」
  
  「是啊,只是當初那事鬧起來的時候,我恰好不在……」
  
  「那想必您一定知道張豪的女兒張小柳了。」
  
  「那丫頭今年該十四了吧?」
  
  「是十四了,只不過不是丫頭了,」店小二聳了聳肩,「張家敗落之後,給人賣進窯子裡了!」
  
  「你看這孽造的……」聽到這話,那位老上江村人長歎口氣。
  
  「不過那丫頭上個月給人贖身了,」未待客人將氣歎完,店小二又說,「也是那天仙姑娘替她贖的。」
  
  「哦?這天仙姑娘跟勞家到底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是替那殺人犯來贖罪的?」
  
  「您老也別口口聲聲殺人犯,因為老實說,這事還真有點蹊蹺……前幾年,張小柳還在窯子裡時,有回醉酒時說溜了嘴,說她當時根本就沒看到殺人犯的臉,只是年紀小,一害怕就胡亂指認了!」
  
  「有這事?」
  
  「還不只這樣呢!記得李小波吧?」
  
  「該不會他也翻供了吧?」
  
  「可不是,他當初死命指認那人後便離開了下江村,可有一次回來時,說他其實也撒了謊。那時,他氣那兄弟欺了他心裡頭戀著的姑娘,所以就把氣出在他身上了……」☆ ★ ☆ ★ ☆☆ ★ ☆ ★ ☆
  
  「難不成真冤了人了……若真是這樣,那小子也太倒霉了……」
  
  「冤也就只能冤了吧,誰讓上江村與下江村一直勢不兩立,再加上那好大喜功的縣老爺總得快些找個人頂罪結案,省得金主不樂意……」
  
  灑裡的話語此起彼落,聽在勞怋謙的心中卻是苦參半,令他再忍不住地大步走離。
  
  這些話,當年若有人說,他何苦連娘的最後一面都見不著?
  
  這些事,當年若有人提,他又何苦離鄉背景
  
  八年來無法回鄉?
  
  造化弄人啊……
  
  他又何能與天斗?
  
  倘若店小二口中那位天仙似的姑娘真是他心中所想之人,那他,根本就無以為報了……
  
  其實他明白,除了苑凝心之外,這世上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想得如此周到,用如此溫、執著的方式,還他一個他根本不需要她還的「恩情。」只是這樣的女子卻離他那般遠,並且今生今世,再不會出現在他眼前……

☆ ★ ☆ ★ ☆
  
  「你是小勞吧……」
  
  正當勞恨謙低垂若頭站在自己出生、成長的小院落,暗自神傷之時,突然,有人從身後叫住了他。
  
  回過身去。望著那張蒼老卻陌生的面容,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勞恨謙,只能靜默以對。
  
  「別瞞我了,你那雙眼,打小就沒變過。」
  
  老人坐在大石上抽著他那長長的煙桿,目光穿越煙霧,「你由第一縣寫信回來時,給你回信的就是我,這麼多年來替你把東西轉交給你娘的,也是我。」
 
  「請問老丈您是……」愣了愣,勞怋謙連忙問道。
  
  「我們沒見過幾回面,你不會記得我的。」
  
  敲敲煙桿,老人淡淡的說著,「我只是要告訴你,你娘一直相信你,到死都相信。在她死前,她說,若我這輩子有機會見著你,要我一定轉告你一句話——」
  
  「什麼話?」勞怋謙沙啞著嗓音問道。
  
  「死小子,給老娘買那麼多東西做哈?浪費!真有錢有閒就趕緊給老娘搶個兒媳順便生一堆死孩子,然後告訴他們老娘所有的豐功偉業,一件都不准落下!」
  
  「是的,娘……」
  
  淚眼模糊之中,勞怋謙抬頭望天,輕輕笑了。
  
  知道母親一輩子都沒離開過下江村,一生都眷戀這個有她與他爹回憶的地方,所以勞怋謙最終還是將她留在她最愛的家鄉。
  
  而他,卻走了。
  
  雖然下江村養育了他,也有他童年的回憶,但他知道,第一縣才是他未來的家,在那裡還有人等待著他……
  
  帶著一杯黃土,他回到了第一縣,在遠遠望見城門上那「天下第一縣」五個大字時,恍如隔世。
  
  終究,是他的家啊,竟讓他如此的近鄉情怯。
  
  呆立半晌後,勞恨謙輕吐一口氣,拉起馬韁正欲策馬前行。突然,一匹駿馬由城門方向朝他直奔而來——「勞壯士!」
  
  「李軍師?」望著馬背上的那片紫,勞怋謙徹底愣住,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回來第一縣後,第一個見著的竟會是他以為永遠不可能再見到的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茲事體大,不知勞壯士能否立即隨我回衙?」就見李大同一臉凝重地低語著。
  
  望著李大同眼底明顯的緊張之色,縱使勞怋謙的心中有著天大的問號,但他也只是立即點頭,然後快速地策馬入城,直奔第一衙。
  
  而他一抵衙前,還未及下馬,一個黑影就由衙內衝出,一把將他由馬背上扯下來——
  
  「凝心呢?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你說什麼?!」望著苑子文一臉狂怒與擔憂,勞怋謙心中霎時升起不祥的預感。
  
  苑凝心出事了麼?
  
  否則苑子文怎會丟下方志國的一切,再度出現在第一縣!
  
  「你究竟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果然,苑子文的低吼證實了他的猜測。
  
  「她……真的不見了?」雖然心中早有預感。
  
  只是當事實真的擺在眼前時,勞怋謙的身子還是整個僵硬了。
  
  「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快把她交出!」一把揪住勞恨謙的前諜,苑子文的眼睛都氣紅了。
  
  「你不是她的兄長嗎?你不是方志國的大將軍王嗎?」未待苑子文吼完,心亂如麻的勞怋謙也忍不住揪緊他的衣領開始怒吼,「為什麼沒有好好保護她?你把她弄丟到哪裡去了?你們方志國的護衛是幹什麼用的?為什麼連一個人都保護不好?」
  
  「這……」勞恨謙一個比一個凌厲的問題,令苑子文不僅一時語塞,臉上的神情更是擔憂又無奈。
  
  「苑大將軍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最後,還是寒上鈞出面將所有人請入衙中隱密的內室,一臉嚴肅地問道,「你先前一直不肯明說,現在怋謙回來了,你可以說了吧?」
  
  「凝心她……」無助地握緊拳頭,苑子文痛苦地說著,「半個月前失蹤了……」
  
  「失蹤?」一把跳起來揪住苑子文的衣領,勞怋謙瘋狂地大吼,「你開什麼玩笑?你這個哥哥怎麼當的?」
  
  「我……真的沒有開玩笑……」微低下頭,苑子文也是一臉的懊惱與自責。
  
  「怋謙。」寒上鈞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平靜下來,然後再度望向苑子文,「不知大將軍王能否將前因後果告知我等,也好讓我們共同擬策。」聽到寒上鈞的話,苑子文有片刻躑躅,但半晌後他還是牙一咬,將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其實……很早以前,我國的三王子便與凝心訂下了婚約,但因我國內亂不斷,這事也就耽擱了……前陣子,當三王子得知我已尋得凝心後,便希望能早日完成婚事……」
  
  婚姻?三王子?
  
  原來,她竟已有婚約了……
  
  當苑子文說及此事時,勞怋謙的臉色微微發白,但他什麼也沒說,依然靜靜地聆聽著。
  
  「不瞞你們,三王子與我苑家一直有著牽一髮動全身的危險平衡,再加上方志國向來以信立國,因此這樁婚事勢在必行……當我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告訴凝心後,她同意了,卻懇求我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到下江村一趟,待她回來後,便會依約嫁與三王子為妻……」
  
  「她……確實去了下江村……」聽至此,勞怋謙再忍不住地喃喃說著。
  
  「是的,」苑子文輕歎了一口氣,「只是,在三王子迎娶途中,她卻消失了……」
  
  「不知大將軍王為何會認為此事與怋謙有關?」寒上鈞突然問道。
  
  「這……」苑子文愣了下,「因為我後來聽說……勞壯士也到了下江村,所以我……」
  
  所以他自然以為他倆是約好在下江村見面的苑子文這句話雖未說出口,但所有人卻都明白他心中所思。
  
  「以凝心姑娘的為人,答應過的事自當不會食言,」寒上鈞輕輕說道,「所以,不知在凝心姑娘由下江村回來後,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回國後,我雖將凝心照顧得無微不至,她卻依然悶悶不樂……」苑子文望著寒上鈞,「我知她是因被封印的記憶未曾恢復而不習慣方志國的一切,所以,在她前去下江村之時,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相婆的同門師妹,並打算在她回來後,便將她先前被封印的記憶喚回……」
  
  「貴國女巫回來的時間,是否就在三王子迎娶之時?」眼眸一閃,寒上鈞問道。
  
  「是的。」
  
  「所謂的記憶喚回,是否是將過去的記憶喚回,但卻有可能會失去曾被封印記憶時的所有記憶?」寒上釣又問。
  
  「其實原本是可以並存的,只不過此名女巫的功力沒有相婆深,所以只能做到……」苑子文又點頭,在看見寒上鈞低下頭若有所思的模樣時,他連忙問道:「寒老爺是否悟出了什麼?還望告知,在下現已心亂如麻,實在無法……」
  
  「苑大將軍王,」緩緩抬起頭,寒上鈞忍不住輕歎一聲,「不知你有否想過,或許凝心姑娘內心有一段她永遠也不想忘卻的記憶,她其實不想忘卻某個刻在她心底的人、某些刻在她心底的事……」
  
  「永遠也不想忘卻的記憶……」喃喃重複著寒上鈞的話,苑子文心中一動,轉頭望向勞怋謙,「不想忘卻……」
  
  在苑子文恍然大悟的神情中,勞怋謙再忍不住地輕輕合上眼,雙拳緊握,而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不知,真的不知她是這般心思……
  
  但,真是不知嗎?
  
  或許是不敢想、不能想啊……
  
  「慧質蘭心的凝心姑娘為了大局著想,從未說出口,只是一個人默默承受心中之苦,可若當她突然得知有一人,或有一事對她心中所思之人極為重要,且刻不容緩,絕不空許她還忘記之時,」寒上鉤的語聲很輕、很輕,但卻一字一句都敲在苑子文琢勞怋謙的心口之上,「當下她能做的,或許只有……」
  
  屋內,再無話聲,有的,只是苑子文無聲的歎息聲,以及勞怋謙克制的痛苦呼氣聲……
  
  「抱歉,勞壯士……我雖為大將軍王,但在先前平亂之時,一切作為過於功高震主,再加上此次凝心逃婚之呈,已使皇上震怒,致我妻族……現今已軟禁……」
  
  究竟過了多久,沒有人知道,只是當苑子文
  
  終於抬起一雙無奈、心疼與痛苦的眸子望向勞怋謙時,他的嗓音,微低地沙啞了。
  
  「抱謙……」
  
  「大將軍王,請您不必說抱謙……」望著向來意氣風發的苑子文竟流露出那種連男子望了都不忍的傷懷,勞怋謙卻笑了,儘管笑容那般淒絕,「至少……不必對我說抱謙……」
  
  是的,不必說抱謙,因為誰都沒有錯。
  
  這一切的一切,全是造化弄人,就如同他曾經經過的一般……
  
  他,真的明白的……
  
  而他之所以笑,是因為此刻他終於瞭解,那一夜,苑凝心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思與他道別,而他,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與她告別……
  
  所以夠了,真的足夠了,他這一生一世,再無遺憾了……
  
  第八章
  
  由於方志國派出特使催促苑子文回國議事,無奈之下,他只得牙一咬匆匆趕回,僅留下李大同、兩名侍衛與一名女官在第一縣等候消息。
  
  苑子文走後,尋找苑凝心的工作自然非勞怋謙莫屬,但他的工作卻不僅止於此。
  
  因為自他重回第一縣之後,他發現,縣裡的氣氛,有些改變了。
  
  過去的那些排斥目光、冷言冷語,竟收斂了、緩和了,而那些尋求幫助的人們,一個個的回籠了……
  
  「廢話!」重回第一衙的第一個食肉日,程小希口裡塞滿了肉,含糊不清地說著,「傻子都明白,這世上哪裡還找得到像勞哥哥這樣刻苦耐勞、仁心仁德、賣力賣命、隨傳隨到,連飯都捨得不吃就去幫人洗茅廁的勞碌捕快?」
  
  「我早說過人蠢沒藥醫,那個張祥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陰如栩也冷哼著,口中也塞滿了肉,「要不怎會找個被爆一輩子沒走近上、下江村方圓一百里,兼被數十個鄰縣重賞通緝的騙子老祖來當什麼勞什子人證……」
  
  或許縣民的態度之所以改變,是如同程小希所言的「撿回被狗咬走的良心」,抑或是如同陰如栩所說的「旁證不足取信」。但勞氓謙全不在意了。
  
  因為現今的他,已能夠面對自己的心、自己的過去,毋需再逃避,也毋需再潛藏。
  
  只要他是第一衙的捕快一天,他就會秉持著當初與寒上鈞等人同來第一縣時的初衷,與他們共同守護著他們最愛的「家」,然後在努力為自己洗刷冤屈的那一日後,清清白白地走在朗朗乾坤之下……
  
  「看過這名女子沒有?」
  
  回到第一縣後的每一日,除了利用自己的私人時間出外尋覓外,勞怋謙每遇到一個由城外回來的人。便將懷中畫像取出,殷殷地盤問。
  
  儘管每回的答案都教他失望,但只要一日沒有找到苑凝心,他就一日不會放棄!
  
  「這人……有些眼熟哪!」可這回,這名進城的老人卻瞇起了眼、皺起了眉頭。
  
  「您在哪裡看過她?」聽到老人的回答後,勞怋謙簡直欣喜若狂,一把便抓住老人的身子,拚命地晃著,「快些告訴我!」
  
  「小勞,你別急哪,讓我好好想想,你這樣我怎麼想啊……」被勞怋謙晃到有點暈的老人不住地說著。
  
  「抱歉、抱歉……」連忙放開了手,勞恨謙
  
  動也不敢動地站在老人身前,再不敢打擾他。
  
  「嗯……我確實看過她,但是在哪兒呢……」
  
  就見老人皺著眉頭來回踱步,「是在哪兒呢……」究竟是在哪兒啊!
  
  儘管心已幾乎要跳出胸腔了,但勞怋謙依然捺住性子,靜靜地等候。
  
  「啊,對了,是在東山李老頭家!」半晌後,老人眼睛一亮,「沒錯,就是在他那兒見著的!」

「東山李老頭?」
  
  聽到老人的回答後,勞怋謙連謝都來不及說,立即跳上馬,一陣風似地往東山奔去!

☆ ★ ☆ ★ ☆
  
  這路程不遠,但勞恨謙卻覺得他似乎走了一生一世。
  
  當他終於抵達東山之時,望著眼前那片竹林後的小房舍,勞怋謙的心跳幾乎要躍出胸口。
  
  真在這兒麼?
  
  真的會在這兒麼……
  
  顫抖著手,勞恨謙躍下馬,舉起腳步緩緩向竹林走去。
  
  只是他每走一步,風聲與足下的踏葉聲,呼吸就急促一分,耳中的都掩不住他激狂的心跳聲。
  
  但走著走著,勞恨謙卻驀地停下了腳步,因為隱約之中,他竟聽得一陣細柔、但卻清越悠揚的歌聲由林那頭輕輕傳來!
  
  慢慢側過頭,他望見遠方有名女子,頭戴斗笠,口中清唱著歌曲兒,向他的方向緩緩走來……
  
  身子,整個定在了當場,再也動彈不得了。
  
  他只能望著,在飄落的樂之中,傻傻地望著那名女子,望著她自得其東地輕哼小曲、自得其樂地踏樂而行,然後在發現林中還有其他人的存在時,停下她婀娜的腳步,怯怯生生的抬起頭~「你好。」對著來人笑了笑,女子笑得那麼羞怯、那樣溫婉。
  
  心跳,暫停了,血液,凝結了。
  
  樂紛飛之中,望著那張日日刻在心底,永遠都無法忘記的柔美容顏,勞怋謙幾乎連聲音都顫抖了,「你好……」
  
  「請問你……」
  
  望著勞怋謙那雙深情而激動的眸子,女子似乎也恍惚了,原要說出口的話,整個化在了風中。
  
  兩雙眼眸,隔著十步之遠,隔著落葉飛花,就那麼靜靜相對、交纏……
  
  「凝心!」
  
  再也忍不佳了,勞怋謙大步衝上前去,緊緊地將苑凝心摟在懷中,摟得那那緊,那樣纏綿。
  
  「你……」被緊緊摟在那鋼鐵般的胸膛中,女子的眼眸沒來由地朦朧著。
  
  「你是誰,快放開我閨女!」
  
  突然,一聲蒼老怒吼由不遠處傳過,而後,勞怋謙的肩上挨了一記悶棍。
  
  一動也不動地,他望著身前的女子,眼眸瞬也不瞬地望著,然後任棍子一下接著一下打在身上,就是不鬆手。
  
  「你究竟想做什麼?你要是敢動我閨女一根寒……勞……勞捕快?您怎麼會在這裡?」
  
  「閨女?」許久許兒之後,勞怋謙終於放天了女子,傻傻地望著她。
  
  「對不住捕快爺……不知您……」輕眨著睫毛,苑凝心怯怯地低語。
  
  「捕快爺?」聽到苑凝心的話後,勞怋謙的眼眸,一下子呆滯了。
  
  她稱他「捕快爺」?!
  
  難道……
  
  「勞捕快,您怎麼了?」也發現了勞怋謙的不對勁,老農一邊推著他,一邊用眼神示意著苑凝心快些離去。
  
  明明知道該離開,但不知為何,苑凝心的腳步就是動不了,就如同她那雙自初相見後便一直離不開這名男子身上的眼眸……
  
  但半晌後,她還是努力地移動腳步。
  
  「站住!」就在苑凝心的右腳剛踩出一步時,突然聽得勞怋謙低喝道,「李老頭,你可知罪?」

「這個……勞捕快……」一聽到勞怋謙那聲嚴厲的低喝,向來老實的李老頭霎時手足無措了。
  
  「誘拐失蹤人口、軟囚拘禁、強霸欺陵……」☆ ★ ☆ ★ ☆☆ ★ ☆ ★ ☆
  
  勞恨謙並不想嚇李老頭,可是他知道,只有這樣的恫喝,才能令他在最快的時間之內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
  
  「不,我沒有誘拐她、更沒拘禁她,」聽到勞怋謙的話,李老頭腿一軟,再忍不住地跪了下去,「我是在山下那河裡撈著她的,當時我見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又什麼都記不得了,所以就收留了她……」
  
  「捕快爺……我爹說的都是真的……」跪在李老頭身旁,苑凝心急急為他辯護,「他們對我很好,把失去記憶的我當成自己的女兒一般……」一把將李老頭扶起,勞怋謙輕輕轉向苑凝心,語音那般沙啞,「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望著眼前那雙痛苦又絕望的眼眸,苑凝心的心竟也跟著一痛,再說不出任何話。
  
  怎麼了?
  
  她的心……為何那樣緊、那樣痛?
  
  儘管不知道他是誰,但當第一眼望清他的臉、他的眸時,她的心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跳得幾乎沖胸而出!
  
  她是他的誰?是否是在她逃離方志國之後所遇見的人?

☆ ★ ☆ ★ ☆
  
  是的,苑凝心是失憶了,只是失去的是兩年多前離開方志國後的所有記憶。
  
  那日,當她醒來時,發現身旁除了這對老夫婦外再無一人時,她很害怕,因為她記得當初由方志國出逃之時,她的身旁還有相婆!
  
  而在終於明白此時離當初出逃之時已二年有餘,再加上這對老夫婦根本不知道方志國的現況後,她立即下了一個決定——為免被哥哥的敵人尋獲,藉以威脅他,她必須裝成一切全部遺忘了,然後悄悄收集方志國的消息,再做打算。
  
  只是,她那失去的兩年之問,究竟身在何方?
  
  又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對此,苑凝心真的遺忘了。
  
  她雖努力地想記起,但腦中依舊一片空白,唯一的片段,便是夢中那一個模糊的背影,以及那一個不斷呼喚著那個背影、想對他說些什麼,但卻怎麼也想不起該說什麼的自己……
  
  而這人,究竟是她的誰?
  
  他一不定期認得她的,否則不會一開口便道出了她的閨名,還用那般複雜又令人眷戀的眼神望著她……
  
  「你……跟我走吧。」沉默了許久之後,勞怋謙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背過身去。
  
  「去哪裡?」望著那個沉重的背影,宛凝心輕輕問道。
  
  「天下第一衙。」
  
  是的,天下第一衙,他們最初相識與最後分離的地方……
  
  「你是……我的誰?」終於,苑凝心還是問出口了。
  
  因為她真的很想知道,會用這樣一雙眼眸注視著她的人,會有這個如同她夢中人一般背影的男子,究竟曾是她的誰……
  
  而當苑凝心的低語聲傳入勞怋謙的耳中時,他的背,整個僵住了。
  
  他是她的誰?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就算他真的想是她的誰,可他……還能是她的誰……
  
  「我是你的……義兄……」
  
  所以,這就是答案了,也只能是這個答案了。
  
  只不過,勞恨謙的答案並沒有說服苑凝心,甚至還讓她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但她明白,此刻除了跟著他走,她別無選擇,也只有跟著他走,她才能真的知道她失去的兩年,究竟讓她失去了什麼……
  
  而不知為何,她真的願意跟著他走,無論去哪裡、無論到何方……

☆ ★ ☆ ★ ☆
  
  義兄?絕不僅僅是個義兄。
  
  半月之後,苑凝心更深信自己心中的直覺。
  
  因為在勞恨謙將她帶回的那夜,在那間小屋裡,一夜未曾合眼的她,望著其中的一切,再次確認了他絕不僅僅只是她的義兄,而她,也絕不僅僅只是他的義妹!
  
  他說,這是他的房。
  
  可一名男子的屋內,怎麼有如此女性化的佈置,並且留有那樣多女子的衣衫、手鏡與髮飾?
  
  他說,那是過去相助之人所留下的。
  
  但苑凝心一眼便可看出,那窗紗下的小、那桌布上的網狀勾紋,無論勾法與圖案,絕對出自方志國女子之手,並且,還極可能就是她……
  
  最讓她不會錯認的,是他那裡衣衫右臂上所織的祥雲,因為那祥雲之中,有著與他衣衫同顏色絲線上的、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的「凝心」二字……
  
  苑凝心明白,像他這般氣概十足、又有些大刺刺的男子,絕不可能對一個他口國普通的義妹有著這般的作為與心思,竟如此小心翼翼地將她過去留下的痕躋,如此細心的保存著!
  
  可這樣的他,為何只認她為義妹?
  
  究竟為什麼……
  
  但在第二日清晨,當苑凝心被帶至另一間乾淨的屋裡住下,並與李大同等人用方志國語言談了一個上午後,她終於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
  
  原來方志國的內亂已經平定了,原來哥哥已經當上大將軍王了,原來她在逃難後的一年多,來到了天下第一縣。
  
  而後,相婆死了,勞怋謙教了她,而後,哥哥找到了她,而後,她在與哥哥同回方志國時,不小心失足落水……
  
  他們告訴她很多很多,將她自離開方志國後失去的記憶整個串連了起來,只是他們雖然說了很多,卻依然沒有告訴她,勞恨謙到底是她的誰,只說那是一位世上罕見、扶難救義的仁德義兄……
  
  串供,在勞恨謙將她帶至第一衙裡,與他們商討一夜之後的一致串供。
  
  但,罷了……
  
  畢竟,他們一定有著自己的考慮才會如此,
  
  而她,又能多說什麼?
  
  但什麼也不說、什麼也沒揭破反倒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她可以待在第一衙,待在他的身旁。
  
  她可以在她真正的兄長未來接她之前,與她的義兄同桌吃飯,讓她的義兄領著她在衙裡一前一後的散步,讓她走在他的身後,看著他那堅實的背影,聽著他低沉而醇厚的溫柔嗓音而心動、心顫……☆ ★ ☆ ★ ☆☆ ★ ☆ ★ ☆
  
  義兄?
  
  他又何嘗願意只是她的義兄啊……
  
  無意識地任馬兒在縣內隨意走動,勞怋謙的心底那般苦澀。
  
  若沒有發覺自己那顆愛戀的心,也許今日的他不會這般痛苦,可他就是戀上了她、愛上了她那樣深、那樣重,並且,那樣晚才覺悟。
  
  何時覺悟早已不是重點,因為不久之後,她便將成為他人之妻,沒有任何轉圓的餘地,他多說或多做些什麼,也只是徒增傷悲……
  
  所以,現今的他除了以義兄的身份,不動聲色地讓她留在衙裡,保護著她、悄悄地凝望著她之外,他還能如何?
  
  不是不曾怨過天,但此時此刻,勞怋謙卻有些感謝天。
  
  因為也許上天不曾眷顧他,但上天至少善待了一個人——
  
  讓她,忘了他,並且忘得那樣徹底,那樣沒有痛苦……
  
  這日,正當勞恨謙魂不守舍地四處飄蕩時,
  
  突然,一個聲音由他身後響起。
  
  「怎麼了,李大哥?是……」聽著那個熟悉的嗓音,勞恨謙驀地愣了,半晌後才緩緩低聲問道,「苑大將軍王來了麼……」
  
  「不,是我朝三王子來了……」
  
  「那……很好……」聽到李大同的話,勞怋謙感覺眼前一片暗黑,而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由心底最深處緩緩浮現,讓他幾乎聽不清自己說話的聲音,「請代我向郡主……說聲……珍重……」

「小勞,你必須回去!」這回,李大同難得強硬地要求。
  
  「李大哥,你何必強人所難呢……」勞怋謙仰頭望向天。
  
  「你又何其殘忍?」望著勞怋謙那緊握而微微顴抖的雙拳,李大同低垂下眼,眸中一陣酸澀,「竟讓郡主連最後一聲道別都無處訴說、無人聆聽!」
  
  若是平時,李大同絕不會說出如此不適宜的內心話。
  
  但他終究不是無情之人,特別是在一路見證著他們的深深愛戀與無奈之後……
  
  其實在第一回見到勞怋謙之前,他早就探查過他的為人,並且打由心底佩服及感激。由勞怋謙的守護、苑凝心的依賴,他看得出兩人之間交纏的情絲。
  
  而這縷情絲,一直柔柔的相系,儘管那時的他不知、她不覺。
  
  只是啊,上蒼竟開了他們這樣一個大玩笑,弄得他們在身不由己之時,才恍然明白彼此間的那份愛戀。
  
  勞怋謙身不由己、苑凝心身不由己,而他們又都太懂事,懂事得令旁人心碎、心痛,懂事得令旁人不由自主地想為他們留住一份永恆……
  
  李大同明白,讓他倆告別,也許只是又一次更撕裂人心的傷懷,可他怎麼也無法眼睜睜看著這名深情男子與他的郡主,在這種情況之下紅塵永隔。
  
  「也罷……」望著李大同微紅的眸子,勞怋謙的視線也模糊了,他早該明白在自己身旁的人,都是多情、深情、懂情之人,否則,他與苑凝心那曾經的一夜纏綿,由誰安排……
  
  各自懷著心底的惆悵,勞恨謙與李大同並駕回衙,但才剛走至衙前,便聽得一個酒意濃濃的方志國語聲由衙內傳出——「我未過門的娘子在哪裡?還不來讓爺親親抱抱?」
  
  「怎麼了?」乍聽此聲,勞怋謙微皺起眉,低聲問著身旁的李大同。
  
  李大同的反應先是一愣,既而眉頭緊皺,口中不斷喃喃低語,「三王子怎會如此?他不是個無禮之人啊……」 
  
  「哪那麼大架子啊?難不成還要爺用綁的不成?」
  
  聽著那怎麼聽都不順耳的聲音,勞怋謙再等不及李大同翻譯,便先搶至衙內,然後望著苑子文留下的兩名侍衛一臉為難地擋在苑凝心身前,一邊不讓那在衙內飛奔的怪異男子太靠近她,一邊又不敢太明目張膽的反抗。
  
  由那兩名侍衛的舉動,勞怋謙霎時明白了那名男子的身份。
  
  「勞大哥!」一見到勞怋謙出現,苑凝心立即飛奔至他的懷中,雙手緊緊捉住他的手。
  
  那含著驚恐與無助的呼映,叫得勞怋謙幾乎心碎。
  
  「勞大哥,他說他要帶我走,他是誰?他不是我大哥,你快讓他走!」
  
  讓他走?
  
  他何德何能、又有何立場讓他走啊……
  
  「妹子,沒事的……他是你的……」終於,還是輕輕放開苑凝心死命捉著他的那雙纖纖小手,勞怋謙忍住心痛,別開眼說道,「未婚夫婿,貴國的三王子……」
  
  目光空洞地站在原地,苑凝心望著自己的手緩緩由他掌中滑落,心,碎落一地。
  
  這不是因為那聲未婚夫婿、抑或是那句三王子,而是因為那雙毫不留戀、沒有任何遲疑就放開她的手……
  
  似乎,曾經發生過,所以這次,她已麻木得分辨不出、心痛的感覺是什麼。
  
  義兄?
  
  是啊,只是義兄……
  
  第九章
  
  一間燈火輝煌的酒樓之中,艷舞飄飄、媚曲盈耳。
  
  酒樓內最大包廂裡,此刻坐著幾名酒酣耳熱的男子。一邊大聲劃著酒拳,一邊放肆與身旁的青樓女子調笑。
  
  在這毫無顧忌的杯盞交錯之中,有名艷色女子,一身華服,但一臉淒然。
  
  她身上穿的,是一襲做工精緻、但樣式卻有如青樓女子般暴露的粉紅色輕紗,渾圓的雙乳在輕紗映襯下若隱若現,而纖細的腰肢、修長的雙腿也被那襲輕紗烘托得性感撩人。
  
  她,苑凝心。
  
  望著她身上那襲被迫穿上的輕紗,望著她眼底的空洞與茫然,隱身在屋外樹叢間的勞怋謙,心如同被針刺般的疼痛。
  
  會來到這裡,只因李大同與那兩名方志國侍衛及女官的眼淚,而他們的眼淚,是為他們的郡主而流。
  
  由李大同的口中,勞怋謙終於知曉,三王子之所以會早苑子文一步出現在第一縣,竟是由於張祥福的密告!
  
  而由李大同幽恨的語氣中,他更知曉,方志國人民眼中平素溫文爾雅的三王子,竟是一名只要喝了酒便會判若兩人、徹底暴露出心中野性的恐怖男子!
  
  而他自來到第一縣後,也許是過去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樂趣」,再加上攀龍附驥的張祥福日日帶著他在自家酒肆中尋歡作樂,因此,沉淪的速度簡直令人無言以對……
  
  三王子的快樂沉淪,是苑凝心惡夢的開始。

☆ ★ ☆ ★ ☆
  
  在李大同及兩名大將軍王侍衛的盯視下,三王子不敢對苑凝心有什麼過分之舉,但他卻日日要她穿得如同青樓女子一般,然後在自己每回尋歡作樂之時,逼迫她隨侍一旁……
  
  「眼睛睜大點,要不你以後怎麼知道如何伺候我?」
  
  「學若點啊,要不以後怎麼取悅我?」
  
  聽著耳中傳來那極盡羞辱的言語,勞怋謙的眼眸整個被怒氣染紅了,握緊的拳頭不住地抖顫。
  
  「啊!」
  
  突然,一聲驚呼令勞怋謙的指甲刺入掌心,因為三王子的手竟故意襲向苑凝心的胸口!
  
  「三王子!」此時,一直站在苑凝心身後的李大同忍不住開口低喝,兩名侍衛則連忙護在她的身前,「郡主今日身子不適……」
  
  「不適個屁!」望著苑凝心不斷乾嘔的模樣,三王子冷哼一聲,回身開始揉弄青樓女子的胸脯,「要吐出去吐,吐完了馬上給我滾回來!」
  
  那抹小小的身影,跟跟槍槍地由座位上站起向屋外奔去,然後,再忍不住地蹲在遠處的樹旁痛哭失聲……
  
  「郡主……」李大同等人隨後跟上,看著她顫抖的背影,含淚輕喚。
  
  儘管早已哭得淚眼婆娑,但苑凝心只是哽咽低語,「我……我一會兒就進去……沒事的……」怎麼會沒事?但她又怎能讓身後這群忠心的手下為難?
  
  他們為了她,早與三王子及其侍衛冷眼相向,就只差動起手來了,萬一真有個閃失,這犯上之罪,她何忍讓他們承受?
  
  更何況,這樁婚事對苑家的重要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除了咬牙默默接受外,她又能如何……
  
  但為什麼是她?
  
  為什麼是她……
  
  就這樣無聲的揪著胸口哭泣著,苑凝心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心神欲裂,但就在那淚眼朦朧的恍惚中,她卻感覺有一人突然由身後緊緊擁住她!
  
  身子驀地一僵,苑凝心開始掙扎,因為無論此人是誰,都不該做這樣的事!
  
  她的侍衛呢?女官呢?李大同呢?為什麼沒有人阻止?
  
  「凝心……」
  
  噹一聲啞之又啞的呼喚傳入耳中時,苑凝心徹底愣住了,但半晌過後,她卻掙扎得更激烈了。
  
  「放開我!」
  
  「凝心,是我!」緊摟著那個不斷抗拒的小小身子,勞恨謙的聲音那樣沉痛。
  
  「你沒有資格這樣對我!」回身用力推開勞怋謙,苑凝心低喊著,「走開!」
  
  「凝心,」握住那雙不斷用力推開他的柔荑。
  
  勞怋謙的心都碎了,「是我,我是勞怋謙……」

「我知道你是淮!」別開臉,苑凝心的語氣那般冷漠,淚水卻瘋狂地在臉上奔流。
  
  她當然知道他是誰,是那個不發一語、沒有任何留戀便鬆開她無助小手的「義兄」!
  
  他那日既然殘酷地放開了她的手,既然無情地將她推開,今日又來做什麼?來看她的笑話麼?
  
  她不需要、永遠不需要他來!
  
  「凝心,」望著那張明明脆弱但卻故作冷漠的小臉,勞怋謙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牙一咬再忍不住地放任心底最強烈的想望脫口而出,「走吧,我帶你走,別留在這兒了!」
  
  「帶我走?」苑凝心冷冷一笑,「你憑什麼帶我走?你只不過是我的義兄罷了!更何況我在這兒好得很,不用你多管閒事!」
  
  「我不只是你的義兄!」月光葉影下,望著苑凝心那從未曾在他面前展現過的冷漠與疏離,勞怋謙的心一下子慌了起來,「不止……」
  
  「無論你是我的誰,我今夜都不會跟你走。」
  
  奮力推開勞怋謙的手,苑凝心回過身去,再不望向他一眼,「我早已是三王子的人,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是啊,反正事實就是如此,任誰也改變不了,她就算再留戀勞怋謙又有何用?
  
  是的,苑凝心知道自己留戀他,留戀他的一蹙眉、一仰首,留戀他的雙眸、他的背影。
  
  由李大同他們不經意間流出的話語,她隱隱約約明白,明白過去的她、曾經的她,愛著他。
  
  所以,她才會為他繡那小鴨,並將她的心,繡在他的臂膀上……
  
  可他響應她的,卻只是冷冷的「義兄」二字,以及揮開她雙手時的無情疏離。
  
  比誰都明白這份愛不會有未來,所以,他既已狠下心揮開她,就不要再給她溫柔、再讓她留有想望……
  
  「他不配!」望著緩步走離的苑凝心,勞怋恨謙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回懷中低吼著,「他不配啊……」
  
  「配不配與你何干?」壓抑住心中所有情感,苑凝心強迫自己冷下心來,以免再受到傷害,「請你放開我,我要進去了。」
  
  「你不能進去!」聽到苑凝心的話,勞怋謙將她摟得更緊了,因為他實在捨不得她再進去那令人心痛的地方,「跟我走……」
  
  「我永遠不會……唔……」話,再說不出口了,因為苑凝心的唇,被勞怋謙結結實實地用唇堵住了!
  
  他的這個吻,是那樣激狂,卻又含著令人痛徹心扉的苦澀……
  
  「你是我的人!」在結束這個心痛的吻之後,將頭埋在苑凝心雪白的頸項旁,勞怋謙再忍不住地含淚低喊,「早已是我的人了!」
  
  他不想這麼說的,不想在她什麼都還記不起的時候便讓她受到驚嚇,可他真的不知該如何才能讓那張冷漠的容顏融化、讓她隨他走,所以,他只能以此為迫!
  
  「你胡說!」身子驀地一僵,但苑凝心還是逼著自己冷言相向,「我早是三王……」
  
  「我沒有胡說!」勞怋謙的腦子像被炸開似的,大手再忍不住地將她身上的衣裳用力往下一扯,露出她胸前的渾圓雙乳,用手緊緊盈握著,「你的第一個男人便是我!」
  
  「你……」勞怋謙突然的舉動與那直截了當的話語,令苑凝心又羞又憤地掙扎輕喊,「放開我!」
  
  「這世上第一個如此待你的男人也是我!」
  
  用力搓揉著那對膚如凝脂的豐盈玉乳,勞怋謙望著她的乳尖在自己的拈弄下緩緩緊繃、挺立,「是我,不是他!」
  
  是的,是他,絕不是那個三王子!
  
  一想及三王子這陣子對苑凝心的精神凌辱,他的心,像被撕裂般的進發出一股驚天痛意!
  
  「呃啊……你不要……這樣……」從沒想過自己竟會被男人如此放肆對待,苑凝心痛苦地擺動腰肢,任淚水由眼眶中滑落,「不要……」他說的是真的麼?她的第一個男人真是他麼?☆ ★ ☆ ★ ☆☆ ★ ☆ ★ ☆
  
  那他為什麼從來不說?
  
  而她,又是在什麼情況之下,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身子給了他……
  
  「我這身子……只給我的……夫君……」
  
  眼眸蒙嚨著,朱唇顫抖著,因為苑凝心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因為當他在撫弄她時,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想迎向他,想感受他更多的溫柔!
  
  因為當他在親吻她時,她的腦中便會浮現出片段記憶,而在那一閃而逝的畫面中,有他,也有她……
  
  「為什麼……」當心底那股深情再掩藏不住時,苑凝心真的無法偽裝了,「勞大哥……為什麼……」
  
  「別哭……凝心……」輕輕拭去苑凝心臉上的熱淚。勞恨謙放開束縛住她的手,不斷地輕吻著她的臉、她的頰、她的耳、她的頸,「別哭……」
  
  「我不要他碰我……」將勞怋謙的手牽至自己的胸口,苑凝心的身子痛得幾乎顫抖了,「不要……」
  
  「不會了……」輕柔地愛撫著苑凝心的雙乳,勞怋謙也流淚了,「再不會了……」
  
  「勞大哥……」聽若酒肆中傳出那掩蓋住所有外界聲響的絲樂與喧鬧聲,苑凝心恣態意地流著淚,「要我……現在就要我……」
  
  「凝心……」望著苑凝心面滿痛楚的眼底,想及她陣子所受的凌辱與苦楚,勞怋謙怎忍拒絕,「我會的……」
  
  是的,他會,儘管明知不是時候!
  
  但此刻,他只想好好地擁著她、愛著她,讓她徹底底了三王子帶給她的不堪回意!

☆ ★ ☆ ★ ☆
  
  所以他的手,緩緩伸向下,輕過那朵沾著晶瑩露珠的顫抖花辦,然後精準地掐住其中那微策腫大的濕潤花珠,輕輕揉弄著……
  
  「勞……大哥……」完全感受到了勞怋謙的溫柔,苑凝心再不克制的任自己的聲音盈滿他的耳中。
  
  因為她要他聽見、她要他明白,她的人、她的心,是他的……
  
  而聽著苑凝心沙啞誘人的嬌啼聲,勞怋謙緩緩地蹲下身去,然後拉高她的裙帶,將頭埋在她的身下,並將她的右腿架在自己肩上,舌尖,輕輕往上一頂!
  
  「啊啊……」怎麼也沒有想到勞怋謙竟會如此待她。苑凝心不由自主地貼著樹幹弓起身,瘋狂嬌啼出聲!
  
  他竟……這樣待她……竟邪肆地用他的舌尖侵擾她最私密的女性核心,讓她的身子徹底僵直、戰慄得完全無法自已……
  
  「勞大哥……」
  
  聽著苑凝心那一聲高過一聲的銷魂嬌啼,勞怋謙的下腹瞬間緊繃了!
  
  但他只是不斷地用舌尖輕畫過她身下濕潤的花縫,用舌輕舔、輕按她那顆敏感腫大的花珠,直到他的口中徹底盈滿由她花口處滲出的汨汨蜜汁,依然沒有停止……
  
  「大哥……呃嗯……不要……」當身下的花珠徹底被人吸吮住時,苑凝心的眼眸迷離了,而手,緊緊扯著勞怋謙的頭髮!
  
  她的身子已幾乎化成了水,雙腿無助地顫抖著,下腹也開始蘊積起一陣古怪的壓力,花徑,微微地疼痛著……
  
  她想要他、想要他徹徹底底的擁抱自己!
  
  但此時此刻的勞怋謙卻只想令苑凝心開懷,所以他完全無視自己體內的渴望,不斷地吐晡著那顆腫大的花珠,然後在她的嬌啼聲幾乎完全沙啞時,將舌尖送入那不斷顎抖的花徑中!☆ ★ ☆ ★ ☆☆ ★ ☆ ★ ☆
  
  「啊呀……」苑凝心瘋狂地啼呼起來,感覺著腰間愈來愈酥麻,花徑中的那股疼痛更顯強烈,「勞大哥……為什麼……你不要我……」
  
  是的,為什麼明明他的髮梢早已濕透,臂膀那般僵硬,可他,要用這樣的方式待她,而不願真的要了她……
  
  難道,那一回的歡愛,他也是這樣待她,也只是不忍她傷心難過麼……
  
  「我為難你了……是麼……」輕輕推離勞怋謙的頭,苑凝心將他拉了起來,眼中滿是熱淚,「你只願……當我的……義兄是麼……」
  
  「你可知……」凝望著苑凝心眼底的傷悲,勞怋謙的眼眸更是哀傷,「我又何嘗願意只是你的……義兄……」
  
  那抹傷,令苑凝心震撼之中,她感覺著自己的腿再度被舉起,勾住他堅實的腰際,而他火熱的堅挺,輕輕頂在她濕潤的花口處……
  
  「那日,我是這樣要你的,」將堅挺一寸寸地挺入花凝心的花徑中,勞怋謙讓自己將那窄小、濕潤、堅窒的花徑緩緩撐開,「用一名男子愛憐一名女子的方式……」
  
  「呃啊……」感覺著一股劇痛感由花徑中進裂,便同時間起的一份充實與被愛屢感,卻令苑凝心不住仰道吟哦著,「勞大哥……」
  
  痛,真的痛,但卻痛得那般纏綿、那般幸福……
  
  「而你,就像那日一般,」將整個堅挺都埋入苑凝心的花徑中後,感受著那如同處子般的堅窒與彈性,勞怋謙的聲音那般嘶啞,「幾乎容不下我……」
  
  「我……可以……」感覺得出勞怋謙克制與溫柔,苑凝心輕顫著唇角,勾住他腰際的右腳突然一用力,讓他徹底地、完完全全地穿入她的花徑,直抵最深處,「啊啊……」
  
  一股驚開的痛與戰,席了苑凝心的全身,但她,卻笑了。
  
  因為她就要他這樣完完全全、沒有一絲餘地的佔有她、穿透她……
  
  「你……」沒想到苑凝心竟會如此做,勞怋謙悶哼一聲後,望著她臉上愉悅的艷紅春色,下腹越發緊繃。
  
  所以,他也放縱自己了,放縱自己激狂地吻著她,放縱自己拈住她的雙邊乳尖,一回又一回地挺腰、徹出、挺腰……
  
  「啊啊……」勞恨謙那堅硬又火熱的男性一回回刺入她的花徑最深處時,苑凝心的意識整個剝離了!
  
  她再無法思考一切,只能任著他一次次地在她緊窄的花徑中奔馳,感受著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壓力不斷地在體內躍升……
  
  「凝心……美……」望著苑凝心眼中的迷濛,與絕美臉龐上撩人又性感的嬌媚,勞怋謙也無法思索了。
  
  他只能任自己的火熱碩大不斷地在她的花徑中輕佻、旋轉、戳刺,然後在她眼眸逐漸渙散、身子驀地緊繃、花徑瘋狂緊綿之時,一手,用力地拈弄著她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乳尖,而另一手則來到她無法併攏的腿際,指住她身下那顆又濕又腫的花珠……☆ ★ ☆ ★ ☆☆ ★ ☆ ★ ☆
  
  「啊呀……」當體內那股驚天壓力抵達臨界點時,一聲又一聲的高亢嬌啼由苑凝心口中逸出,「怋謙……」
  
  「凝心……」聽著她那夾雜著期待與歡愉的嬌啼,勞怋謙背後的衣衫幾乎全被汗水浸濕了,「我會讓你開懷的……」
  
  「怋謙……」有些不太明白勞怋謙話中之意。
  
  但當苑凝心感覺到隨著他不斷加快的律動,自己的身子愈來愈緊繃,而花徑中的緊縮頻率也愈來愈密集時,她再忍不住地仰頭呢喃出聲,「我怕……」
  
  「沒事的……」感覺著苑凝心花徑中的緊縮頻率已瀕臨極限,感覺著自己的火熱碩大被那絲絨般的甬道緊裹住的美妙,勞怋謙再不克制自己,開始瘋狂地衝刺!
  
  「我……啊啊……」而隨著勞怋謙激狂的律動,當一股駭人的驚天快感與歡愉在花徑中爆發時,苑凝心眼前一片黑暗,雙乳因身子的款擺而撩人地上下跳動著,「怋謙啊……」
  
  這就是他說的開懷麼?
  
  怎麼會如此刺激、歡愉而又巨大?巨大到她幾乎無法承受的地步……
  
  「我在。」當感覺到一股瘋狂的痙攣在苑凝心的花徑中產生時,勞怋謙知道她的高潮已然來臨,可他,卻依然猛烈地穿刺著那早已濕透的花徑,只因他想要給她的,比這多更多、多更多…
  
  凝心甜膩而誘人的瘋狂媚啼聲中,勞怋謙忘情地佔有著她,領著她一回回躍上歡愛的最高峰,感受著她體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劇烈痙攣,直到自己徹底釋放……

☆ ★ ☆ ★ ☆
  
  「凝心,」擁著因得到太多回高潮而癱軟在自己懷中的苑凝心,勞怋謙輕輕幫她將衣裳穿戴整齊,「我把你弄累了,是麼?」
  
  臉頰羞紅了,但苑凝心只是搖了搖頭,正待表達自己心中的情意時,突然聽得不遠處傳出腳步聲——「人咧?跑到哪裡去了?」
  
  「郡主好像在樹林後面……咦,好像有別的身影……」
  
  「給我搜!帶狗去搜,若搜到任何不屬於這裡的人,就給我狠狠的打!」
  
  「你快走!」聽見那可怕的對話,苑凝心臉一白,連忙推開勞怋謙的身子,「快走!」
  
  「我會走!」知道自己的孟浪恐怕會造成苑凝心的困擾,但心意已決的勞怋謙這回緊緊握住她的手,「但今夜我一定會來帶你走,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來!」
  
  兩雙相緊的手,終究還是分開了,但這回苑凝心不再哭泣,只因為他那一句——我一定來!
  
  第十章
  
  然而,這一夜,苑凝心依舊沒有等到勞怋謙牽起她的手。
  
  因為連勞怋謙自己都沒有料到,這整件事情,竟會終結在那樣驚心動魄的血泊之中……
  
  當夜,勞怋謙回衙之後,便立即召來李大同密商,思考著該用什麼樣的方式與理由,才可在不傷及苑家立場及三王子顏面的情況下,盡快將苑凝心帶離那個人間煉獄。
  
  只是在密商之時,一名向來與第一衙關係良好的「暗夜守護者」卻突然降臨,並帶來一個驚人消息——志國王子酒後獸性大發,在張祥福鼓動下,欲強行輕薄苑姑娘。」
  
  之後,女官護主心,硬生生被三王子以手中長鞭暈,為郡主護下情深。卻也同樣被怒火中燒、理智全失的三王子一揮飛,以致至頭部撞上大石、血流不止……
  
  至於苑子文留下的那兩名侍從,終於忍不住揮而起,與三王子的貼身侍候打成一片,但終究不敵眾,而他們這些「暗夜守護者,只能暫時暗加守護,無法公然介入……
  
  沒有任何遲疑地起劍,勞怋謙不顧一切大步飛奔。
  
  但為怕波及從人,他謝絕了所有人的幫助,決定以一人名義、一已之力與三王子為敵。
  
  因為懂得他的「懂事」,尊重他的「懂事」,不捨他的「懂事」,所以寒上鈞領著第五衙的家人及所以關心他的第縣縣民,靜靜地站在火線之外,咬著牙、紅著眼眶,見證一切。

☆ ★ ☆ ★ ☆
  
  那一夜,在星月之下,勞怋謙浴血守護苑凝心,而第一衙與第一縣的所有人,揮淚守護著勞怋謙……
  
  那一夜,終於趕至第一縣的苑子文,這輩子恐怕再也忘不了他當時眼中所見——
  
  他留在第一縣的兩名侍衛、一名女官全數陣亡,他的妹妹倒在血泊之中,三王子及其手下除衣衫破裂外,毫髮無傷但狼狽地躺在一旁喘息,而隻身一人站在火線內的勞怋謙,渾身血流如注,明明已沒有了任何意識,可他,手中依然緊緊握著劍,而劍尖,憑若本能,朝向任何想靠近苑凝心的人,無論是敵是友……
  
  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而他究竟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七日後,靜靜坐在妹妹的床頭,望著頭上紮著繃帶的那張憔悴小臉,苑子文除了自責外,還是自責。
  
  這本該是他一生疼惜的妹子啊,可他,卻讓她受到這樣重的傷害……
  
  早知如此,他寧可從沒有找到她,至少那樣,今日的她雖沒有了人們眼中的榮華富貴,但卻會擁有永遠的快樂與幸福……
  
  正當苑子文獨自悔恨時,突然,細細的嚶嚀聲由床上響起。
  
  「大哥,是你麼?這裡是……」就見床上的小人兒茫然四顧,而後,驀地坐起身,緊緊揪住苑子文的袖子,「他呢?我有事要告訴他,我找到當初在上江村行兇之人的……」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才會讓妹妹在含淚出嫁的途中。那般義無反顧地逃離……
  
  「啊……大哥,我傻了……原來我在作夢哪……」話未說完,望著哥哥像蒼老了十歲的臉,苑凝心突然一愣,而後硬擠出一抹笑意,「抱歉,大哥,我最近老這樣瘋瘋癲癲的,希望嫁到三王子府以後,他們不會嫌棄我……」
  
  望著床上那張明明蒼白憔悴,但卻努力強顏歡笑的消瘦小臉,苑子文心如刀副。
  
  因為由她一睜眼、未及深思便吐出的話語,他就隱約明白,她真實都記起了,記起了所有的曾經,可她,卻為了顧及他,而寧呆繼續假裝失意……
  
  「大哥……」望著苑子文一語不發、雙肩不斷顫抖的模樣,苑凝心有些擔憂地輕喚。
  
  是的,她確實記起了,記起了所有。
  
  她記起了自己在女巫欲對她行記憶「喚回之術」前,收到密探消息,得知上江村行兇之人的可能身份,便毅然決然地用計喬裝由迎親隊伍中逃離!
  
  她也記得起了她在即將抵達第一縣,想親自告知勞恨謙這個好消息時,如何在下著大雨的夜裡失足滑落水中而失去所憶;她更記起了那場竹林相會、那場衙內相別,那場酒肆相擁,那場刻骨銘心的守之戰,以及那讓她頭部撞石卻反倒記起所有的驚天一鞭……
  
  但在看到哥哥的愁顏時,她知道,那記起的一切,只能存放在她最深、最深的心底……
  
  「凝……姑娘。」抬起頭,凝視著苑凝心那善解人意又強壓住內心情緒的臉龐,苑子文眼底滿是酸楚,但他只是微微一閉眼,然後在睜開眼時,唇角綻開一抹淡淡的微笑,「你覺得好些了麼?著實抱歉了,我朝三王子竟對你做出不知你記憶恢復的消息,而我也暫時不會告訴他,所以,你若有想問、想知道的事,儘管趁這個時候開口,我想他一定不會再有所隱瞞了……」
  
  「我知道……大哥……」

在苑凝心含淚的絕美笑容中,苑子文轉身向屋外走去,想親自去告訴勞怋謙這個好消息。
  
  但他才走到第一個轉角,便有人叫住了他~
  
  「大將軍王,我這幾日一直在思索件事兒,不知您能否同我參謀參謀。」
  
  說話的,是那向來溫文爾雅的第一衙大家長——寒上鈞。
  
  半刻鐘後,告別了寒上鈞及其夫人,苑子文剛走到第二個轉角,又有人叫住了他——
  
  「大將軍王,在下不才,這幾日腦子裡出現個想法,實在很想找人說說……」
  
  說話的,是那看來陰險的第一衙刑名師爺陰如栩。
  
  半刻鐘後,告別了陰如栩及其夫人,苑子文又走到第三個轉角——
  
  「苑大哥啊,你看看我,雖然長得沒凝心姊美,可我想戴個易容面具應該也能矇混個幾日,這樣一來,凝心姊也許就不用回去了……喂,你別扯我啊,場哥哥,你讓我把話說完啊……」

「苑大將軍王,不好意思……小希,你先別說話行麼……抱歉,大將軍王,在下雖非智才,這幾日倒也想了一個法子,若此法可行,不知大將軍王是否願意讓凝心姑娘永遠留在小勞身旁……」
  
  眼眸中滿是熱淚,但苑子文這一路,臉上笑意未曾退去……
  
  因為知道妹妹能在這樣一個充滿真心關懷與體貼的環境裡,與她最愛的人相守一生,他此生已無憾了……
  
  再度告別了封昕煬及程小希,苑子文轉至最後一個轉角,而這回,勞怋謙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苑大將軍王。」
  
  「勞壯士有事請說。」靜靜站在原地,苑子文望著那張憔悴、但卻堅決的臉。
  
  番外一「守候」
  
  天黑如墨、大雨如瀑。
  
  靠坐在大樹底下,任暴雨潑灑在自己僵冷的身上,就算不遠處的破廟之內,不時傳出陣陣爭吵聲,但他依然動也沒動一下。
  
  不多時,一名女子頂著暴雨衝至他身前,憤怒至極地指著他的鼻尖,「是你,一定是你偷了我的錢!」
  
  充耳未聞。
  
  「快把我的錢拿出來,要不我絕饒不了你!」
  
  「看,不敢吭聲了吧,我早說是他了!要不大夥兒想想,這天下哪來這麼好的人,沒事幫我們當了一路的守衛,敢情根本是想趁大夥兒不防他時,把咱們的家當都偷走,更何況,我怎麼都覺得我在哪個花紅佈告上看過那張髒臉……」
  
  另一名好事之徒得意洋洋地對廟中躲雨眾人如此說著。
  
  「看樣子他真不是好人了,不過總歸人算不如天算,老天才會硬下了這場暴雨將他困在這裡……」
  
  雨滴,不斷地由臉上滑落,他還是動也沒動一下,無論身旁的咒罵聲如何凌厲,無論落在他身上的拳打腳踢是多麼的沉重。
  
  「不是他。」突然,兩個異口同聲的嗓音由雨中響起,一個溫和,一個清冷。
  
  緩緩轉過眼去,他望見不知何時走入雨中的一名瞇瞇眼男子及一名黑衣男子。
  
  哦,是他們,那曾在先前山賊攔路搶劫時,一個溫言阻勸、一個出言譏諷,以致於差點橫屍當場的傻蛋二人組。
  
  「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還想替他開脫?難不成你們是他的同夥?」
  
  是啊,還是趕緊走吧,反正他早習慣這種場面了,他們根本不必因他那一回順手的拔刀相助,來膛這淌渾水,弄得自己全身與他一般惡濕……
  
  「人證?」就見黑衣男子冷哼一聲,「誰瞧見是他了?你倒是說說啊!」
  
  「這……不管,要不是他的話,這麼大雨天的,他幹嘛一個人躺在這兒淋雨?」
  
  「因為那山頭上有東西正對我們虎視耽耽,」瞇瞇眼男子淡淡地說著,伸手指向遠方山頭,「你可以抬頭瞧瞧。」
  
  女子仰望山頭處,就見幾十雙血紅晶亮的狂獸之眼,正一閃一閃地瞪視此方……
  
  「若我沒記錯的話,三月十三,姑娘你買了李家鋪子裡的兩斤牛肉,要價八兩,三月十五,姑娘你至張鐵匠那兒為馬換了新蹄鐵,要價二十五兩,三月十八,姑娘你……」
  
  「好像是有那些事兒呢……廟中有人喃喃說著,「可他也記得太清楚了點……」
  
  「所以姑娘,請你告訴我,為何你所花費的錢數,會這麼湊巧的與你所丟失、必須立即歸還的借款如此吻合?」
  
  「你……你……」耳中的話,已全然聽不見了,因為他的心,那樣疼痛。
  
  那時,若有像他們這般明察秋毫之人,那時,若有人能頂住浪潮為他挺身說兩句話,那時,若有人能……
  
  再忍不住地由雨中站起,在大雨滂沱中,他不住奔跑著朝天狂吼,任淚水與雨水在臉上交織奔流,任心底隱忍多時的苦與痛,徹底在這場雨中爆發……
  
  而從那個雨夜後,他更加默默地守護著他們,因為這樣的人,值得他用生命去守護。
  
  但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由第一回見到他們,當那瞇瞇眼無視他一身破敗、一臉疏離,將饅頭塞入他髒污的手中時,他一直冰凍的心,就微微解涼了。
  
  所以他悄悄尾隨著他們,聽著他們一路談論一個他從未聽過的地方,昕著他們一路探討著能為那個縣城做些什麼……
  
  其實他的每回拔刀相助,都不是順便。
  
  因為那樣的夢境,多令人嚮往,即使是早被夢排除在外的他。
  
  是的,也許不是他的夢境,但為了讓更多的
  
  人可以真心開懷大笑、不再受到他所受過的苦,所以他願守護著這二人,直至天涯海角!
  
  只是如今,他的腳步卻不得不停了下來。
  
  畢竟一過眼前的那條河,前行的所有縣城城門口,都會貼有懸賞他的花紅佈告……
  
  就送到這裡吧,也只能送到這裡了。
  
  遠遠望著那如同咫尺天涯般的渡口,隱身在樹叢後的他,眼眸那樣酸澀。
  
  如果當初有這樣的人,如果當初有如同他們那兩顆清明又溫柔的心,也許今天的他,也可以與他們一同站在那艘航往希望與夢想的船上……
  
  時間到了,船,要開了。
  
  可不知為何,那艘早該離開渡口的船,卻一直沒有離去。
  
  而那名一直站在船首的黑衣男子,口中不知吐出了什麼話語,竟讓梢公的臉色徹底發青,並在盛怒之下舉起手中的撐篙向那二人揮去!
  
  打不得、不能打!
  
  再顧不得地竄身而出,他一把握住梢公手中的攆篙,正待詢問時,突然聽得耳旁傳來一陣故作嚴肅、可卻又隱含著一股笑意的清冷嗓音——「你來得也太晚了吧,傻小子?保護個縣老爺都這麼姍姍來遲,往後當捕快時,怎麼保護天下第一縣那些問題多多、麻煩多多的老弱婦孺……」
  
  頭,緩緩轉向二人,
  
  那有些抱歉的頷首輕笑,計得逞後的歡暢。
  
  縣老爺?捕快?
  
  而他望見的是,瞇瞇眼以及黑衣男子眼底那詭異。
  
  「二愣子,下船吧,我們的目的地不在河的那頭!」
  
  愣了愣,半晌後,他暢快地仰天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溢出了眼眶,原來,他們也等著他呢,就如同他一直等待著他們一般!
  
  這世間,終究還是有人願意相信他,並且等待著他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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