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大唐自在行》作者:北辰星夜 (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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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男子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元越澤,那雙完全不屬於人間的空靈眼眸中閃過讚賞之色,隨即眉頭略微皺了一下。

  元越澤與獨孤鳳都是緊緊地盯著他。

  男子緩緩開口了:“你與魯妙子是何關係?”

  雖然答非所問,話語中意思已經夠明顯了。

  這男子十有八九就是最後一代‘邪帝’向雨田。

  元越澤忙將自己與魯妙子的關係說了出來。

  男子聽罷,淡淡道:“沒錯,老夫就是向雨田。隻不過,你是因何而懷疑我依舊在人世?老夫當日做戲時已可肯定全天下的人都被我騙倒了。”

  元越澤毫不介意地將自己的來曆以及從書本中推測向雨田依舊在世的消息講了出來。因為眼下根本沒有任何顧及。

  講述半晌,以如今向雨田的修為,聽完後亦驚呆住了。

  不過僅僅片刻而已,向雨田就恢複正常,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你的來曆如此神奇,以老夫的見識,都不敢想像,難怪你當日可聲震天下,而我發出精神力與你進行‘神交幻戰’時,卻發覺你的修為絕做不到以內力將聲音傳遍大地,原來其中還有這麼多的事情發生。”

  隨後頓了一頓,又道:“那你認為破碎虛空後會不會就到達令師所說的上界?”

  看他的輕鬆神情,加上元越澤親自體驗到他的修為的可怕,幾乎已猜測到此刻的向雨田的修為早就到達了隨時可破空而去的地步,於是道:“這個問題宋嶽父當日也問過我,可我沒法回答,一來我從沒去過上界,二來破碎虛空這種事情實在是過於玄異,更不是哪個沒親身經曆過的人可以胡亂猜測的。”

  向雨田點頭歎道:“老夫在人世間太久了,修為早就達到大圓滿境界。但想起當日一位已掌握了開啟‘仙門’的方法,並且親眼目睹有人穿過仙門的好友所講,到底穿過那道門後,對麵究竟是洞天福地?還是修羅地府?沒有人知道。而且,他還說過,‘仙門’並不像我們一般的門,而是個一閃即逝的空間,不論你本領如何高強,以他當日所見穿過‘仙門’之人作例子,穿過仙門時,肉身便會灰飛煙減,隻剩下道家傳說中的‘陽神’,方可抵達彼岸,但至於另一邊是否洞天福地,則沒有人知道,包括他在內,因為去了的人都沒法回來講述那邊究竟是何光景。”

  如果對麵真是個地府,我還不如好好在這世上樂得個自在。”

  獨孤鳳詫異道:“當一個人的武學修為達到及至時,就可以看到那象征破碎虛空的‘仙門’嗎?”

  她還沒讀過《邊荒傳說》所以有此一問。

  向雨田微微頜首,卻又搖了搖頭,語帶自嘲地道:“這個問題很難解釋,老夫竟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回答。”

  獨孤鳳也在思索著破碎後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情景,但這種問題,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過的人,任誰也隻能是胡亂猜測而已。

  元越澤見向雨田早已悟得大道,言談舉止無不具有自然及至的風範,就比如剛剛獨孤鳳的問題,放在另外一個有身份或者名聲旺的人身上,即便不知道,也會死撐著,又或者找個借口,因為那關係到麵子問題。

  可這世間一切,在此刻的向雨田眼中,無不是幻象與過眼雲煙,是以他才不會介意什麼麵子的問題。元越澤於是指著獨孤鳳道:“如果前輩不介意,晚輩由魯師那�論起來,就稱呼您為向老,您就叫我小澤,這是我的未婚妻獨孤鳳,你可以叫她鳳兒。”

  元越澤頭一次對人這麼尊敬的說話,因為眼前的向雨田,無論氣質,修為,都會讓人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向雨田點頭,同時右手閃電般地扣上元越澤肩膀。

  元越澤下意識地想躲避,卻發覺向雨田的速度至少比他快出一倍。微一錯愕,元越澤放鬆下來,先不說向雨田到底會不會害他,隻說以如今向雨田的修為,想怎麼玩死元越澤都可以,根本不需要剛剛說那麼多廢話。

  獨孤鳳亦是一怔,剛要拔劍,瞬間也明白到如今二人的實力實在不夠向雨田看的,於是靜靜地看著放鬆身體,閉上雙眼的元越澤與向雨田。

  果然,一股浩瀚至無法形容的真氣從肩膀上傳入體內,元越澤緊守靈台,心境瞬間變得無比清明。

  配合著向雨田的純淨真氣,元越澤以意導氣,將那股真氣從泥丸宮經由兩耳而下,會至舌尖,與任脈接通,沿胸腹正中直抵丹田氣海,穿會陰生死竅,再貫脊椎督脈通尾閭,夾脊和玉枕三關,返抵泥丸宮,行了一個小周天。

  向雨田低喝道:“運大周天!”

  小周天運氣時隻走任督二脈,而大周天則是要將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通調。

  元越澤依言而辦,三十六個大周天後,他隻覺體內真氣竟然變得從未有過的純淨,不單將經脈內暫時無法排除的邪氣化掉,體內本就不純的元氣竟然也一並被向雨田的真氣引出體外。

  獨孤鳳呆呆地看著頭上冒著極其微薄煙氣的元越澤。

  睜開雙眼,元越澤突然覺得很冷,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真氣自動運行一周,發覺雖然變得極為純淨,卻遠沒有從前那般雄厚了。但隻要按照改良後的心法繼續修習,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進步停滯不前了。

  對麵色略顯蒼白的向雨田露出一個感激的笑意,元越澤開口道:“多謝向老相助,您的身體……”

  向雨田隻瞬息間就恢複正常,淡淡笑道:“我沒事。”

  獨孤鳳好奇地道:“向老對大哥做了什麼?怎麼他看上去要比剛才虛弱了一些?”

  向雨田歎道:“幾年前我就聽到你與劉昱結下梁子一事,當時還在想那妖孽這次真是遇到敵手了,哪知你還是中了他的妖法,你剛剛很冷吧?因為體內那股陰寒邪氣排出後,自然會有這種反映。”

  元越澤點頭道:“向老可否給我說一說你所知道關於那聖尊的全部事情?我這次來找您也是出於這個目的,此人實在陰險到極點。”

  向雨田目光轉向另一側,長歎一聲道:“此人不是陰險到極點,而是可怕到了極點。”

  獨孤鳳道:“難道向老也不是他的對手?親眼見過向老,鳳兒才知當今天下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你的敵手,當日於嶺南決戰的宋閥主及傅大師亦要較您差了不止一籌。”

  向雨田微微一笑,並未回答她,隻是緩緩道:“當年劉裕攻入邊荒集後,我就獨自到西域遊玩。因那時我已領悟到提取聖舍利中元精之法,所以究竟可以活多少年,練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的目標卻並非那麼簡單。按照你們剛才所講,你們早就清楚聖門最高心法《道心種魔大法》的一些事情了吧?”

  元越澤二人點頭後道:“但還是聽向老親口講述起來要更真實一些。”

  向雨田道:“無論是佛或道的修練過程,由入門開始,直至最高深的層次。無不有前人的典籍可察:比如當世人人皆知的‘四大奇書’,惟有這能超脫生死。成仙成佛的‘最後一著’,或者叫‘仙門’的開啟之法,卻不見於任何典籍。聖門的《道心種魔大法》就是針對這‘最後一著’竭盡無窮智能人力憑空想出來的偉大功法。”

  獨孤鳳插口道:“向老不是說你從前有位朋友可以開啟‘仙門’了嗎?怎麼又說沒有記載?”

  向雨田微笑道:“你這丫頭淨問我極難回答的問題。”

  頓了一頓後又肅容道:“我那位朋友所用的方法嚴格說來並不是純粹的武學,他是無意間受一些藥物影響,加上從道家寶典《太平洞極經》所知,將天,地,心三佩合一而開啟‘仙門’這一方法啟發,使用了一種與我們略有差距的方式才達到破空的境界。而我們現在所講的,則是最純粹的武道,不包含其他任何東西,比如藥物,道具等等。”

  元越澤二人點頭後,向雨田繼續道:“說《道心種魔大法》是一門武學其實並不正確,嚴格說來,這心法更重修煉精神力。本來心法分上,下兩卷,百多年前已被我親手毀去。上卷講述的是如何練出魔種,下卷講述的是如何將魔種與道胎融合為一。按下卷所講,欲修煉此法,有兩種途徑:第一就是要找個天資卓越,道心晶瑩潔淨,禪心堅定的正義之士,作為練功的‘爐鼎’,使用下卷所記載的‘鎖魂術’把兩個人的元神鎖起來,時刻與‘爐鼎’心靈相通,利用其心靈露出空隙的刹那,以精神秘法潛進對方心靈深處,播下魔種,進入假死狀態。曆經種種變異,播下魔種,身為‘爐鼎’者,必會精枯血竭而亡,鼎滅種生,種魔者便吸收‘爐鼎’死亡時三魂七魄散離釋放出的龐大能量複生,由無至有,超脫生死,離凡入聖,大法始成,此法為‘由魔入道’。但問題在於,人的心靈雖有層次高低之分,廣窄之別,俱是在茫不可測中,風光無限,有如大自然無窮景象,時而天晴風和,日照月映。時則陰雲密雨,雷電交加,七情六欲,變幻難測。修練大法者,譬之怒海操舟,一不小心,受  ‘爐鼎’情風欲潮的狂擊,舟覆人亡,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萬劫不複,形神俱滅,故古往今來,先輩雖人才輩出,凡修此法者,均落得敗亡身死之局。

  第二種辦法則是完全相反,由道入魔,舍棄種魔人自身,以移神轉魂大法,將畢生凝聚的精氣神轉嫁於‘爐鼎’,以成全‘爐鼎’。但此法之所以從未有人敢試,正在於沒有人肯作此最大的犧牲,兼且爐鼎難求,最終會否成功都還難說,尋常人等根本不會選擇這個法子。

  而我在西域遊曆三十多年,最終發覺這兩種方法都過於危險,苦思下想到了第三個從未有人試過的辦法,那就是再次吸收聖舍利中的純淨元精,以自身為容器煉道胎。”

  說到這�,向雨田略微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苦澀的笑意道:“但此法一試之下才發覺不妥,或許你這種非凡身軀可以在擁有完全魔種的情況下,另行培育道胎。而我那是差點全身化為精血消亡。一直在西突厥恢複了近二十年方恢複六成功力。

  元越澤聽得暗暗咋舌,向雨田還真是驚才豔豔,第三種辦法危險度明顯高於前兩種辦法。

  向雨田繼續道:“然後我又回到中原,打算找一處清靜之地,再思索如何練成種魔大法。在四處搜索福地時,一日走到都城建康,因一時貪嘴,竟然在夜間偷偷摸進禦膳房,一看嚇一跳,他奶奶的,�麵居然擺放皇帝吃剩下的最少四十多道菜,真是‘帝王一餐譜,百人數年糧’。”

  元越澤二人不覺莞爾。

  獨孤鳳更在偷笑向雨田的頑皮心性,以他那樣的身手,想摸到皇宮刺殺皇帝也不算什麼難事。

  “隨便吃了一些美味菜品,突然有個七,八歲大小的孩子摸進禦膳房偷嘴,我藏在暗中以聖門秘法‘觀心辨人術’一看,當下心頭大喜,此子內心晶瑩剔透,心誌極堅。日後培養起來是最好的‘爐鼎’,當時我被種魔大法折磨了幾十年,也沒多考慮,直接將那孩子擄出皇宮。”

  向雨田說著說著,臉色不再平淡,而是有些無奈地道:“那孩子又哭又鬧,說是太子劉昱,我也沒放他回去,而是將他帶在身邊。想我向雨田雖不是出自名門,又何時作過這等下作之事。”

  元越澤二人已猜到他是因為修煉種魔大法七,八十年都無所成,又被折磨得太慘,心魔早生,一見上好‘爐鼎’,哪還記得其他事。而且向雨田本就是不守規矩,無視一切禮法之人,所以這等行為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

  “向老可以從另一角度去想,史料上記載的劉昱才活了十幾歲,那定是在真正的劉昱失蹤後,劉彧找來的接班人,實際上你的行為還是救了真正的劉昱呢,南朝後期宮廷太亂,皇帝幾年就換一個,如果你當日沒有擄他,恐怕他早死在宮廷內鬥�了!”

  元越澤開導道,隨後繼續道:“不過這也太荒謬了,本來還以為隻是同名之人,哪想得到真正的‘後宋廢帝’竟然還活著,原來我們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

  向雨田恢複平靜表情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擄他出來,吃虧的是我才對。此子跟隨我兩年後就開始沈穩下來,平時什麼話都不說,甚至都不問我為什麼擄他出來。因為要依靠他的道心練成種魔大法,所以我不能傳他《道心種魔大法》的心法,就將當年朋友隨口對我說的幾句‘日月麗天大法’口訣傳給了他,哪知此子天資聰穎,舉一反三,竟然將那套口訣填滿,成為完全適合他練的心法。”

  元越澤忙覥著臉笑道:“向老幹脆把‘劍聖’燕飛的那套口訣也傳給我們吧。”

  向雨田一愕,隨即哈哈大笑道:“我也隻是偶爾聽他說過一次而已,隻說了幾句。稍候再談此事。”

  元越澤忙點頭,獨孤鳳這小‘武癡’亦興奮非常。

  向雨田繼續道:“我們之間關係一直很冷,但他也知道逃不掉。經過‘鎖魂術’連接元神十幾年,就在此子二十四歲的一天夜�,我運起了‘種魔訣’上的心法。哪知功虧一簣,大法就要成功之時,此子擺脫了我的精神鎖,逃掉了。”

  獨孤鳳訝道:“他能逃出向老的‘鎖魂術’?向老又怎會讓他白白跑掉?”

  向雨田道:“這就是報應了,事後我推想起來,此子十多年一直都在隱忍,他的心誌堅實,加上暗中提防。而我得過於得意,馬失前蹄。當時我如果動身去追他將很容易把他抓回來,不過他那時幾乎已是廢人,而我一動,則功力大減,最終我選擇恢複功力。時間又過了六十年,因‘爐鼎’未亡而帶來的大法破綻已被我靜養心境所修補完好。而劉昱亦被我忘到腦後了。有一日他突然出現在我麵前,不知修的什麼武功,已可稱為當世數得上的高手。出奇的是,他竟沒提起當年的任何事情,我們沒說一句話,鬥了一場,他落敗而逃。而直到過了兩年,我才發現當日他竟在我經脈內留下一道與我體內魔氣極相似的邪氣,通過心靈感應,我驚駭地發現,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正在窺伺我的內心活動。而那兩年正好是我打算收幾個惡徒弟的時候,後來我猜測他很可能已經將我分別傳給幾個弟子的《道心種魔大法》的內容窺伺了許多。於是我開始閉關,用了一個多月,才算將那股隱藏極好的邪氣排出。而我亦找到這�,請妙子為我建了這座上有觀,下有迷宮的廟宇。教好幾個徒弟後,我乍作走火入魔而死,偷偷找尋過幾次劉昱,一次在回鶻無意間聽到他意圖奪取中原之事,當時他敵不過我,卻依舊發現了我在偷聽,直接溜掉了,後來我又找了幾次,始終不得。此子心機,智謀已超出了我的想像。如今有你們這一家奇人,我也可以不去為難他了,享受一段日子,我也要去見識一下破空的對麵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畫麵了。無論是仙境,還是鬼域,我都要去走一遭。”

  獨孤鳳終於明白向雨田為何殺不死劉昱了,因為他太狡猾陰險了,連向雨田這等人都要被他給算計。

  元越澤哭笑不得,看來向雨田一直沒打算放過劉昱,但現在因為自己的出現,兼且無論公,還是私,都與劉昱有了仇恨,最終結果自然是要等一方失敗才行。向雨田剛剛淡淡的一句話,已經相信元越澤定能勝過劉昱了。

  突然間想起王世充與武家兄弟分別講述的事情,元越澤明白到,武家兄弟說的都是真的,枉自己還一直懷疑他們。於是將王世充與武家兄弟的話重新對向雨田講述了一遍。

  向雨田聽後沈思片刻道:“我當年也到過波斯,但語言不通,隻是見過摩尼教的建築。沒想到劉昱竟然將種魔大法上半卷與摩尼教經典糅合在一起,雖然不甘心,我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天賦真的很高。”

  隨即伸了個懶腰,緩緩開口道:“明月當空,清夜無垠,日月為有,天空為無,以有照無,明還日月,暗還虛空,虛實相輝,無形無相。以無襯有,明當虛空,暗當日月。”

  元越澤二人記下後道:“後麵應該還有吧?”

  向雨田笑道:“我隻聽到這幾句,其他的你自己去想吧。你可知我剛剛為何把種魔大法對你講述得那般詳細?”

  元越澤撓了撓臉道:“不會是您老人家要傳給我吧?先說好,我可受不起,我有自創的心法。”

  見元越澤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向雨田亦莞爾,沒好氣地道:“大法卷宗已被我毀掉。但它一直被視為聖門典籍中最高的心法,絕不能失傳,以後就隻有代代以口相傳了。家師臨終前,命我不論能否修成大法,必須把本道心法傳下去,否則我真的會讓大法失傳。現在回想起來,此法始終是師門傳下來的東西,我更不願如此寶物毀在我向雨田手上。它代表著聖門的道統,至我而絕,那我豈非成了罪人?我將上,下兩卷心法分別傳給那四個孽徒,想來以他們的自私性子,是不會主動湊在一起將大法還原的,這也代表著大法將失傳在他們手上。而我與你極投緣,這短短個把時辰,相當於與別人認識幾十年,加上我們與妙子的關係,你又毫不忌諱地說出你們的所有秘密與計劃,如異日聖門真的能發揚光大,那九泉之下的先祖們必定可以開懷大笑了。”

  元越澤點頭道:“今趟出來本是要問你那四個徒弟的,沒想到得遇向老,了解了許多劉昱之事。如向老不介意,日後你那四個徒弟遇到我時,我就要親手幹掉他們,以防止他們再害人。”

  向雨田微笑點頭。

  人與人的關係就是這麼奇妙,有的人,相對一生數十載,互相間內心卻是陌生的。而有的人隻相談半晌,就可以引為知己。元越澤與向雨田就是後一種。

  一對年紀相差了二百多歲的忘年交。

  當然,其中亦有他二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格做基礎。

  元越澤明白向雨田不是盲從死規矩的人,雖出自魔門,但從不把自己當作魔門的人,更沒有興趣宣揚聖統,甚麼以‘聖恩澤披天下’。他就是他自己,他至要緊是活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但元越澤所講述的計劃�,魔門中興隻是以一個正當的武林門派出現在江湖上,是無法參與到政治中的,向雨田再怎麼無興趣,聽到聖門可以從近千年壓迫下複興,又有元越澤一幹人等代勞,他又怎會不樂得點頭同意?

  向雨田一字一句的將口訣心法傳給元越澤,獨孤鳳亦在一旁用心記著。

  半晌後,向雨田講述完畢,元越澤道:“我已經為種魔大法選好了下一代主人,必不辜負向老的期望。”

  獨孤鳳笑道:“向老打算何時‘離’去,鳳兒還想親眼看一看‘真正’破碎虛空的情景呢。”

  向雨田失笑道:“我現在可以隨時離開,但還不願離開。劉昱這些年來一直都是我心�的魔障,如今一除,我突然又感覺到活著的生趣和意義。以後再出去走走看看中原的名山大川是多麼的美麗,這個人間世是多麼令人留戀。況且,破空這等大事,不裝得神秘一些,不就變得很無趣兒了嗎?”

  三人對視,一同大笑。

  十日後。

  與向雨田談天說地,極為盡興的元越澤帶著獨孤鳳告辭。向雨田亦打算出去走走。‘按照向雨田所講,這段日子該是四個惡徒重出江湖的日子,但他一直沒察覺到有人來,元越澤呆在洞中的這小段日子�,亦沒發覺到地麵上有任何風吹草動。

  這一趟收獲不小,親眼見到了向雨田,證實他假死的消息。又從他那�聽到許多武學知識,再得向雨田相助,將體內的元氣恢複至最精純的地步。

  但也有些不適應的地方。

  首先是最讓元越澤無法理解的,向雨田依靠‘囚神法’將元越澤的一部分受劉昱邪氣損害的經脈暫時封了起來,元越澤更發覺自己的心思已無法正常連接空間手鐲,連連接右手上那隻都有些困難。向雨田解釋說‘囚神法’的副作用,隻要異日負責神經係統的經脈完全恢複正常後,‘囚神法’將自動解除。聽得元越澤二人驚訝不已,種魔大法在精神層麵上的作用已經超過了他們可以想像的範疇。同時也明白到在近一百五十年的鬥心鬥力中,向雨田無形中對劉昱防備極嚴,他如此做,就是為何防止哪怕是一丁點兒意外的發生。

  其次,功力降低了,但自己的修為終於可以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了。

  離開赤岩奇山,元越澤與獨孤鳳商量去巴蜀看望一下石青璿,正好還可以打探一下巴蜀的內部動向。

  獨孤鳳很享受與元越澤二人東奔西跑的日子,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一路不停地趕了五天四夜的路,這一日黃昏時分,元越澤背著早累得睡著了的獨孤鳳到抵達大巴山東的一座縣城,便再支持不住,隻好投棧歇息。

  自古以來,進入巴蜀的道路便以難行著稱,因其被群山環繞,重巒疊嶂,山高穀深。其間大江如帶,彙川聯流,既是氣勢磅�,更是險阻重重。入川之途,陸路須通過大婁山和大巴山上的盤山棧道,水路則有三峽天險。所以無論川外的地方如何紛亂,隻要能據川稱王,憑其境內稠密的河道,且有都江堰自流灌溉的係統,農業發達,必可暫得偏安之局,致有‘天府之國’的美譽。

  蜀郡雖以漢族為主,但卻聚居了四十多個其他羌、彜等少數民族,極富地方風情。

  元越澤二人打算落腳的縣城是房陵郡堵水之北的上庸城,是往蜀郡主要路線的其中一個大站,隻要往西多走半天,便可進入大巴山的山區地帶。此城的控製權名義上是落在‘迦樓羅王’的朱粲手上,實質上卻由舊隋官員和地方幫會結合的勢力把持,因而僥幸沒有被朱粲的迦樓羅軍的蹂躪禍害,隻受其有限度的剝削。而巴蜀和附近一帶的幫會均奉‘川幫’為首,‘川幫’是已屬獨尊堡外最大的勢力之一,幫主‘槍王’範卓武功高強,擅使長槍,與‘武林判官’解暉亦是平起平坐,備受武林推崇。

  訂了間上房,將還在大睡的獨孤鳳剝了個溜光,為她擦拭一便後,元越澤到樓下大廳內準備吃點兒東西。

  此時他並不擔心在公共場合被人認出來,因為他與獨孤鳳二人都是帶著魯妙子巧奪天工的薄膜麵具的。加上他那把特征極明顯的劍已經被他學習宋師道那樣,以厚布包裹起來,插在後腰上。

  元氣幾乎耗盡,他實在是太累了。

  尤其是一路上背著個人,又沒有一絲休息的空檔,換做別人,早累趴下了。

  一屁股坐下,等著夥計準備飯菜,元越澤點了壺烈酒。

  剛剛倒滿酒杯,尚未有機會喝第一口時,元越澤心生警兆。

  下意識地朝入門處瞧去。





第062章 蛛絲馬跡

  隻見酒館門口處,出現一女四男五條人影。

  為首的女子一身白衣,秀發垂肩,身形勻稱,風姿綽約,雙眉細長入鬢,膚色如玉,顏容如畫,煞是好看。她環顧了一下酒館大廳,帶領身後四個青衣配刀、滿臉橫肉的大汗走向大廳西北角的一個席位,五人圍坐點菜。

  那幾人功夫隻能算是中等,是以元越澤隻是眼角略微瞥了一下他們,開始品酒。

  一杯還未完全下肚,門口又出現十幾條人影,他們每一個都身穿白色武士服,身配各種兵器,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帶點凶神惡煞的味兒,酒館內有些正在吃飯的被他們眼神一打量,當即低下頭去,不敢再與他們對視。

  元越澤眼角一瞥,心頭一驚。

  為首那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似曾相識,一時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趁著端酒杯的當兒,眼角再瞥見起腰間纏了幾轉、節節相連、別出心裁的軟鋼鞭。立即明白過來。

  這可是非常難使得好的奇門兵器,乃以打造兵器名震天下的東溟派出品,元越澤數年前在東溟派時,已經聽單美仙為他介紹過,隻是眼前這男子到底叫什麼名字,他早給忘了,都四、五年前的事了。元越澤在立誌平天下時,也有些後悔當初勸單美仙放棄東溟派,但最初他隻是個懶散,追求自由自在的人,又怎可能料到日後的機遇與思想轉變?

  自從元越澤與單美仙幾女離開東溟派後,東溟派便離開了中原,返回琉球。這幾年來,元越澤也會時不時地惦記起留在東溟派內單係一族的人,不知陰險的尚公會怎樣對付他們。他也有些內疚,當日為了逞威風,很可能牽連很多無辜人受苦。

  但東溟派一向專事兵器買賣,從不直接介入中原紛爭之內,尚公的退走就是一個很好的信號,雖然元越澤也知道自己和他有殺子之仇,尚公不可能輕易放過自己,但數年來東溟派無一點動靜,使得元越澤都忘記了他們的存在,今日一見這幾個明顯是換過中原服飾的琉球人來到此地,心�亦開始猜想起他們到此的目的來。

  元越澤胡思亂想,為首的那白衣男子目光倒是停在正麵向門口而坐的白衣女子身上,甚至有些走神兒,最後在那白衣女子不滿的眼神中方尷尬地收回目光,一行十幾人分兩桌坐在距離那白衣女子五人不遠的席位上。

  “看什麼看?”

  一聲怒喝聲猛然間響起,酒館內頓時鴉雀無聲,大廳內所有人目光全隨著聲音傳來方向望了過去。

  元越澤亦扭頭望了過去,隻見白衣女子同桌的一個壯漢正不滿地盯著距離很近席位上那為首的中年男子。當下心�明白:那一群很可能與東溟派有關聯的人似是對那白衣女子產生了興趣,白衣女子的手下自然不滿意。

  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這位兄台怎麼說?在下隻是環顧大廳而已。”

  語氣亦轉冷,他身邊的十幾人亦目露凶光,手都按到各自的兵器上。

  氣氛僵持,一場衝突已經無法避免。

  其他客人立時感受到那異樣的氣氛,紛紛結賬離去,連店夥計都躲到不知何處去了。

  那白衣女子眼中閃過寒芒,起身冷聲道:“奴家是‘長江聯’的鄭淑明,各位好漢有何指教?”

  元越澤暗自點了點頭,原來是她。

  鄭淑明乃是結合了長江附近宜春派、清江派、蒼梧派、江南會、明陽幫、巴東派等十多個大小門派的‘長江聯’盟主。她亦是前大江聯盟主江霸遺孀。原本江霸該是死在跋鋒寒手上的,但元越澤幾個月前聽鄭淑明的閨中秘友宋玉華說,江霸是死在一個南方並不太出名的劍客手上,當時元越澤還在感歎事情太過離奇。

  鄭淑明以低姿態麵對麵前來者不善的十幾人,是看清楚了雙方的實力差距,絕對不是她這一方可以抵擋得住的,所以先拿出名號,看看是否可以鎮住對方。畢竟‘長江聯’在這一塊區域內,怎麼說都還是有些威名的,但那為首的中年男子隻是一愕後便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身後的一個輕佻的大漢悶哼一聲,表情滿是不屑,似是不把‘長江聯’放在眼�。

  鄭淑明與其他四個大漢臉上立即罩起寒霜。

  “這是否就叫做‘見色心起’?又或者叫‘恃強淩弱’?”

  元越澤品著烈酒,淡然道。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入大廳內每一個人的耳內。這種情形下,他必須要幫上一把,雖然他從前並不認識鄭淑明,但憑其作為宋玉華好友的身份,元越澤就有義務出手相助。

  所有人皆向元越澤的方向望去,隻見他以背對人,一派淵停嶽峙的氣度,誰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麼樣子,大廳內再無其他人,更顯得元越澤有些高深莫測的味兒。

  那中年男子拱手傲然道:“這位兄台好說,在下可否有榮幸一睹尊容?”

  元越澤轉過身來。

  眾人隻見他原來是個三十許間的粗獷漢子,一張線條硬朗的古銅臉,略帶一點兒胡茬子,配合著他俊偉的體型,有種難以形容的狂野味兒。而桌麵放了一壺酒,幾碟小菜,但看去那些菜顯是全未碰過,他隻在自斟自飲,一派悠閑自得的高手風範。

  鄭淑明秀眸射出動容之色,顯是被元越澤粗豪野逸的容顏體型震撼了。而中年男子那一夥人被元越澤銳利得如有實質的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時,無不心生寒氣,暗呼厲害,想不到會遇上這種罕有的高手,卻不知他是何方神聖。

  那中年男子麵色一沈,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左右立刻撲出四條人影,長刀幻起點點寒光,從不同方向攻向元越澤。

  元越澤亦有些納悶,對方居然不說幾句就敢如此大動幹戈,嘴角逸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四聲慘號聲猛然響起,四條飛起的身影隻前進不到半丈就口噴鮮血,如閃電般疾退。撲倒地上時,眾人才發覺他們每人額頭都插著一支竹筷,當場斃命。

  那中年男子心頭駭然,以他的修為,竟然看都沒看到對方的動作,心怯之下,一聲暴喝,虛晃後撞開牆壁,飛快溜走。

  元越澤心中冷笑,看來該給洛陽傳信,告訴單美仙幾女開始著手調查東溟派的活動了。

  鄭淑明與那四個大漢呆了一呆後,恢複過來,著四人將已死的屍體�出埋掉,自己走向元越澤。

  見她站在自己對麵,不等她開口,元越澤喊了一句:“夥計,搗亂的人走了,再來幾個拿手小菜。”

  隨後伸手笑道:“請坐。”

  鄭淑明坐下後,美目生輝,好奇地端詳元越澤好半晌後道:“多謝先生出手相助,請問先生尊姓大名?異日奴家也好回報先生的恩情。”

  元越澤倒滿一杯酒後,遞了上去道:“既然相遇就是緣分,管他姓什名誰,鄭當家請。”

  鄭淑明一愕,旋即淺淺一笑,接過酒杯一飲而進,兩邊臉頰各飛起一朵紅暈,那種成熟少-婦有點不勝酒力的風情,使她看來更是嬌豔欲滴。

  處理過屍首的四個大漢亦回來了,散住四角,望向元越澤的眼神中滿是尊敬之色。店夥計出來打量一下,見災難已過,便開始繼續營業。

  元越澤不習慣自己吃菜,邊上有人站著,強拉那四個大漢坐下喝酒,那四人倒是一陣的受寵若驚。

  不消片刻,酒館又開始熱鬧起來,元越澤與同桌幾人亦是不斷對飲,隻是從不開口,氣氛頗顯尷尬,幾人皆是埋頭喝酒吃菜。

  元越澤當然想問鄭淑明來巴蜀的目的,但此種情形下,無疑是在為難對方,而對方亦可隨意說出一個理由搪塞自己,於是幹脆什麼都不問,繼續思索在哪�見過剛剛那中年男子。

  感受到一陣細微卻又明顯的氣流波動,元越澤�起頭來,隻見一人大步走來,來隻聽來人足音之輕,便可知此人至少在輕功一項上,可置身於一流高手之列。此人衣著有點不倫不類,在文士服之外卻加穿一件武士的罩衣,散發披肩。年紀在三十許間,相格粗放狂野,樣貌大致上也算不錯,留了一撮山羊須,別有種不修邊幅的魅力。

  來人站在桌前,先望了鄭淑明一眼,再望向元越澤,眼中閃過不解之色,長笑道:“在下河南鄭石如,敢問兄台如何稱呼?”

  元越澤點了點頭,油然道:“聞‘河南狂士’鄭石如之名久矣,今日終於得見,小弟名子實不方便告知,請鄭兄見諒,請坐。”

  鄭石如坐在鄭淑明身側,還特意將距離與鄭淑明靠近許多,似是有意在表達二人的親密關係似的,看得元越澤內心失笑不已,鄭淑明亦頗感尷尬。

  聽鄭淑明講述剛剛發生的事情後,鄭石如以酒謝過元越澤,開始對鄭淑明獻起殷勤來,酒桌上的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突然,大廳內靜了下來,隻有鄭石如的聲音還在回蕩。他見所有人都望向酒館門口,便回頭望去,當即呆住了。

  隻見酒館門口站著一背負長劍的女子,她身材高佻,有種鶴立雞群的驕姿傲態,纖儂合度,體態美至難以形容,極具風韻,玉臉如花,明亮漆黑的雙眸冷酷無比,內穿絳紅武士服,外蓋純白披風,襯得肌-膚勝雪,豔光四射,冷傲逼人,連鄭淑明都要遜色她幾分。

  那女子似是對眾人的眼光毫不在意,環顧大廳後,找到一處空閑席位坐了下來。

  她背後那把長劍古樸高雅,看得元越澤亦點頭暗讚。

  眾人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繼續吃喝,二樓樓梯處,又出現一道身形纖美,腰肢挺直,身材嬌小玲瓏的人影。眾人望過去,隻見那女子穿著一套非常講究的黑色的武士服,還以黑帶子滾邊。外披紅綢罩衣,玉容雖談不上很美,卻在其一身氣質襯托下顯出一種冷若冰霜的線條美,而她的臉孔即使在靜中也顯得生動活潑,神態迷人。有種令人初看時隻覺年輕漂亮,但愈看愈令人傾倒的奇怪氣質。

  隻見她盈盈巧步,風姿優雅地下得樓梯,來到元越澤身旁坐下,態度頗為曖昧親昵,眾人心中一陣失望:原來是個有主的‘花’。

  這黑衣女子正是易容後的獨孤鳳。

  獨孤鳳來到元越澤身邊,對桌上幾人一抱拳後,小手掐了元越澤腰部一下,似是在埋怨他把她剝個精光。

  元越澤卻無絲毫反應,麵色沈冷地繼續望著酒館門口。

  桌上幾人順著他的目光回望過去,隻見門口走進一身著藍色長袍,年齡約五十歲許,留著一撮山羊須,眼角額際滿布皺紋,佝僂著身體,一臉淒苦的老人。帶點蓬散的蒼蒼白發,配上清矍而威嚴的臉容,這老人予人的形像頗為引人注目,他背上還背著一把以厚布包裹著的兵器,儼然是個仆仆風塵的老江湖。

  這老者隻引起了三個人的注意力:元越澤,獨孤鳳,鄭石如。其他人最多隻是掃了一眼便繼續享用酒菜。

  元越澤與獨孤鳳見到那人背後的包裹,已知道那�麵包的乃是宋師道的配兵,但眼前這老者身材卻與宋師道頗不符合,難道那包裹隻是個巧合?那老者見到元越澤與獨孤鳳時,眼中驚訝之色一閃即逝。鄭石如則是臉色古怪地上下打量那老者數眼,直到他找到席位坐下後方收回目光。

  元越澤為幾人介紹獨孤鳳,隻說是他的小妹子,並未說出姓名,倒是讓鄭淑明有些失落,談了大半天,連對方名字都還不知道,卻又對對方的強大實力很感興趣。

  鄭石如對元越澤道:“兄台請稍候,石如先告辭片刻。”

  元越澤做了個‘請’的手勢。

  鄭石如端著酒杯,走到那老者席位處坐下,壓低聲音道:“老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先是從鼻孔噴出一聲悶哼,目光望上鄭石如時,卻呆滯了一下,片刻後方沈聲道:“鄭漢堂是你什麼人?”

  鄭石如一呆,聚聲成線道:“鄭漢堂正是家父,這�說話不方便,石如稍後再拜會。”

  那老者點了點頭。

  鄭石如有意無意地望了不遠處那冷豔女子的婀娜背影,一臉歡喜地回到元越澤的桌上。

  大廳內氣氛熱鬧,剛剛鄭石如與那老者說話時都是盡量壓低聲音,是以並不擔心會被外人聽見。但元越澤早就功聚雙耳,把注意力隻集中到那老者與鄭石如處,周圍的喧吵聲低沈下來,他二人的對話自然是被元越澤聽個一清二楚。

  用過酒菜後,各人分別散去。

  陪獨孤鳳散步許久,二人才回到客棧。

  元越澤也憋了大半個月了,獨孤鳳更是春情難奈,幹柴烈火,一觸即燃。

  坐在窗邊,看著懷中嬌羞無限,融化在熱吻中的獨孤鳳,元越澤將頭探到她的玉頸間,大力地吸了一口,歉然道:“讓鳳兒苦了這麼久,我真慚愧。”

  獨孤鳳意亂神迷、嬌軀滾燙、麵紅耳赤、媚眼如絲,如蔥玉指按上元越澤的嘴唇,櫻唇輕吐道:“大哥有事情要忙,鳳兒又怎能任性呢?”

  元越澤大手輕撫上她柔若無骨的香肩,愛憐地道:“鳳兒不要擔心練功的問題,其實你被化去的隻是真氣。招式、經驗這些東西還是在你的腦子�的,以後隻要勤加練氣,很快就可以恢複到你現在的水平,然後就是無極限地提升了。”

  獨孤鳳眼中閃過顛倒迷醉、興奮異常的色彩,緊了緊早已纏在元越澤脖子上的藕臂,用力地點了點頭。

  元越澤長身而起,抱著懷中的誘-人少女,走向床邊,在她晶瑩的小耳邊深情無限道:“鳳兒怕不怕?”

  早從姐妹們那�打聽到許多理論知識的獨孤鳳終於盼到這一刻了,既興奮又緊張使得她說不出話來,隻是搖了搖頭。

  坐在床邊後,元越澤的大嘴再次找上獨孤鳳的紅唇,兩人的熱情似熔岩般由火山口流出來,燒焦了彼此的身心。

  兩個年青的軀體劇烈交纏,耳鬢撕磨。

  元越澤貼著獨孤鳳火熱的俏臉輕聲吟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翩躚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衣衫幾乎盡褪的獨孤鳳聲音顫抖著接著道:“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使我淪亡。噢!”

  小嘴再次被堵個正著。

  當獨孤鳳隻剩下白肚兜和褻褲時,元越澤有力的胳膊緊摟上她猶若無骨、滑溜溜、香噴噴的胴體,大嘴由她因情欲而染紅的修長玉頸吻回那嬌豔欲滴、吐氣如蘭的性感紅唇上。空著的那隻手則解開肚兜後的絲線,扶起她那雙滑膩、入手欲酥、但彈力強、手感甚佳的玉乳,把她們往中間擠在一起,用手指輕輕的摩擦那充血突起的粉紅色乳頭,並輕輕的繞圈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獨孤鳳情動不已,神誌也模糊起來,玲瓏嬌小的動人身軀不斷扭動著,紅紅的小嘴連續發出“恩……啊……”

  的呻吟浪叫聲。

  她理論知識確實學了很多,久侯的愛寵來臨,哪還有靦腆的功夫,而且這也不符合她的性子。

  慢慢地,元越澤的大手已拉上她唇白褻褲,獨孤鳳提起隆臀,下意識地配合著。

  元越澤繼續吻著她呼吸急促的小嘴,大手由乳頭處滑向她微鼓起的圓潤花阜。那上麵的毛發很多,更令元越澤刺激。他猜出是由於獨孤鳳生性好動,自然激素分泌上可能和一般女子有些差異。於是在那上麵輕輕地揉慢地撫摸,然後再伸向她胯下直接撫摸那濕滑的陰毛直到達水淋淋的洞口。

  獨孤鳳兩隻雪白渾圓的玉腿自然分開,元越澤的大手得以與她的茂密小花園做起了最全麵的接觸。他輕揉著她兩片嬌嫩敏感的小花瓣,撫摸陰蒂。獨孤鳳被刺激得直哆嗦,本能地往後彎腰仰起螓首,秀眸半張半閉,失神地呻吟嬌喘著。

  愛撫半晌,元越澤才將弄的她平放在床上,獨孤鳳配合地張開她那雙修長滑膩細致雪白的美腿。元越澤用雙手分開那令人血脈賁張,毛茸茸柔軟烏黑的濃密草叢中的肥厚淡紅大花瓣和鮮嫩嬌豔的小花瓣,發覺她鮮紅的肉洞外已溢滿淫水。

  元越澤伏在她兩股間,隨著獨孤鳳的一聲銷魂蝕骨的嬌吟,他將臉埋向她的股間,吻向她的小花瓣,用他濕潤粗糙的舌尖小心插入她粉紅色的裂縫去。並吸吮她的香香的小花瓣。

  獨孤鳳動情的�起她的雪白粉嫩的玉股隨著他舌頭的動作而上下起伏不停,元越澤也隨著她上下的韻律用舌尖抽插她誘人的屄洞,卻不破壞她洞口那層處女膜,同時貪婪的吸吮她柔膩的小花瓣以及汨汨流出乳白色的淫水。

  就在元越澤品嚐得津津有味之際,獨孤鳳突然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呻吟,整個嬌軀突然激起一陣顫抖,有力的渾圓玉腿夾住元越澤的脖子,差點令他斷氣。一股香噴噴,充滿美豔女人肉香、誘人射精而濃稠的淫水從她少女的肉洞深處噴出,濺了元越澤一臉。

  獨孤鳳大口喘息著。元越澤則淫蕩地將她依舊在抽搐的洞口的淫水吸幹,再來到她身上,與她對視。

  嚐到高潮快感的獨孤鳳嬌靨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又明白元越澤對她的愛意,呻吟著又獻上小嘴,將自己分泌的鹹鹹液體吸到口中,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刺激感。

  一番口舌糾纏,元越澤再次起身,扶著那硬脹得發痛好似要暴裂的巨物,輕點著對準獨孤鳳的肉洞,並不急於馬上直扣玉門關,輕柔地用槍頭撫摩獨孤鳳從陰蒂到肉洞口的那條粉嫩迷人、濕膩膩的細縫。大小花瓣都被分到兩邊,一顆粉紅色的小肉芽凸現在最上方,大量淡白色、黏黏的透明蜜液右從獨孤鳳的肉洞中淌出。

  剛剛從高潮中回落下來的獨孤鳳情欲又高漲起來。本來就是這樣,不經過男女性器的結合,任何方式的宣泄星欲都是下乘的。她一雙纖纖玉手緊緊的抓住床,不斷扭轉著。水汪汪的媚眼雖然還未全睜,但不斷上下來回起伏的玉股已將她此時的身體狀況完全出賣。每當元越澤的槍頭觸上她敏感的陰蒂和泛濫的肉洞口時,她的嬌吟浪啼聲就會高出許多。而槍頭行進在這兩點中間時,她就相對的安靜少許。

  摩擦半晌,元越澤腰部一沈,大龜頭頓時擠入獨孤鳳少女狹窄濕溜溜的花道中。獨孤鳳從小愛武,身體素質很好,加上一直接受著男女性愛的理論教育,故破身的疼痛並不強烈,隻是發出一聲嬌媚地輕呼。

  元越澤緊摟住她渾圓的雪臀,巨物漸漸前進,很快全根沒入獨孤鳳的緊湊灼熱的花道中。花道中的一圈圈粉嫩肉壁摩擦著棒身,層層褶皺裹著巨物,充漲擠逼狹窄的感覺衝擊獨孤鳳的神經,她忘情地呻吟呢喃:“大哥……鳳兒難受……癢……”

  元越澤一麵欣賞她嬌豔嫵媚的美態,一麵慢慢的挺動著長槍,細細感受著內�的顫抖。隨著他聳動臀部頻率的加快,獨孤鳳嬌嫩的陰戶中又湧起陣陣甜美的快感,那與剛剛被他舌頭挑逗到高潮是完全不同的。

  獨孤鳳情欲高漲,大聲呻吟。元越澤的動作也快得驚人,大起大落地抽插起來,每一次的撞擊都頂在俏臉含春的獨孤鳳花心上,軟軟酥麻的感覺讓她忘形地呻吟陣陣,歡愉呼叫聲連連不絕於耳,聞者皆血脈賁張,性欲高漲。她的花心綻放,一波波的淫水如潮湧出,讓元越澤更加賣力地抽動。

  猛插了一陣後,元越澤突然將獨孤鳳拉了起來,讓她騎跨在自己身上,喘息道:“鳳兒身體真好,想試試這姿勢不?”

  嬌慵無力獨孤鳳被他拉起來,清醒幾許,含糊不清地點頭,斷斷續續道:“落雁姐……曾告訴過……人家呢……”

  說完雙手按在他的胸前,粉嫩玉臀上下顛簸,一次次的將巨物吞噬入體內。

  兩人的呻吟喘息聲交織成一片,不住在客房內回蕩。

  獨孤鳳的動作越來越狂野,她粉紅色的小花瓣向外翻出,貪婪的吮吸著粗長槍身。肉欲徹底獲得釋放,她情不自禁地發出銷魂攝人靈魂的呢喃與呻吟聲。

  元越澤也在下麵聳動抽送,配合著獨孤鳳的動作,槍頭瘋狂地撞擊著她嬌嫩的花心,一波波香氣濃鬱的花蜜不斷激射而下。

  兩人的下體緊貼,吻合得天衣無縫。恥骨相碰,發出“啪啪”的清脆響聲。

  獨孤鳳性欲很強,隻見她媚眸半閉、粉靨酡紅地扭腰甩臀,迎合著元越澤上下猛烈抽插的動作,蜜壺中香噴噴的汁液湧溢橫流,讓元越澤的長槍更加順利的次次頂到她動人身體的最深處。獨孤鳳魂非天外,隻憑本能地狂擺螓首,秀發飛舞,嬌語呢喃。

  在元越澤耐力超凡的狂插猛搗之下,獨孤鳳少女的緊狹嬌嫩蜜壺終端逐漸鬆開了一道裂隙,並且逐漸擴大,終於在元越澤一次又一次的全根插入的時候,將渾圓的槍頭納入其中,花心鉗著槍頭,肉壁的圈圈嫩肉糾纏著槍身,扭轉擠壓。無窮無盡的快感讓元越澤都呻吟起來,他一下子拉倒獨孤鳳,下身飛快挺動,大嘴狂吻上她那雪白光滑、柔膩微翹的乳房,仔細濕吻著鮮嫩細膩的乳肉,用舌頭圈住那淡紅色的蓓蕾,不停的用牙齒細磨、拉拔那腫脹的乳珠,立時刺激得它更加挺起。

  獨孤鳳發出一陣似泣實爽的銷魂嬌鳴,花心分泌出一大股黏滑淫液。體內的情欲之火燒得她粉麵通紅,烏黑的眼瞳上也蒙上了一層淒迷的水氣,顯得格外嬌豔迷人。

  花道分泌的淫水越來越增多,讓巨物在花道�麵的活動更加無阻順暢。隨著獨孤鳳忘形不停的前後起伏迎合,她胸前那雙雪白細膩堅挺微翹的玉乳蕩漾起一波波的乳浪,拍打著元越澤的臉,兩顆淺紅色的堅硬乳珠被刮得如同石頭。

  獨孤鳳嬌媚淫蕩的呼叫著“啊……恩……好舒服……”

  她雪臀快速套弄著長槍,肉壁在牆身的摩擦下溫度直線上升,一波又一波的透明香汁充斥在花道間每個空間。

  看著騎在自己身上的獨孤鳳嬌媚撩人的浪態,元越澤一手一個握住她嬌美堅挺的玉乳,用力向�擠壓,讓兩顆嬌柔充血變硬的乳珠貼在一起,然後開始上下晃動。兩顆乳珠相互撞擊著,摩擦出激爽的火花,酥麻快感的電流衝擊著獨孤鳳的身心,讓她的嬌呻浪吟聲更趨高亢銷魂,肉香撲鼻黏滑的淫水從陰道中源源不絕湧泄出來。

  元越澤�起上半身,右手仍搓揉把玩一個乳香繞鼻的玉乳,繼續揉搓著飽滿突起的乳頭,空閑的左手則繞到獨孤鳳的雪臀後麵,豎起食指,撈起菊花穴口的淫水,旋轉刺激著她。同時用舌頭如品嚐美味佳肴般舔盡她雪白撩人的胴體上那層薄薄的香汗。

  全身各處敏感的部位同時遭到不同程度的性挑逗和侵襲,獨孤鳳瞬間到達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高潮。似缺堤般乳白色的淫蜜從她粉嫩多汁的蜜壺中洶湧而出,元越澤的陰囊、大腿內側和股間都沾得濕漉漉的。隨著一聲忘形歡樂的嬌呻浪吟,獨孤鳳像觸電似的,微微張開了她那雙勾魂的媚眼,心胸急劇起伏,噴著芬芳熱氣的嬌喘呻吟,整個雪白滑膩如羊脂般銷魂的胴體不停的輕微抖動著。半晌,才軟綿綿的伏在元越澤身上,大口氣大口氣的嬌喘痙攣著。

  元越澤緊緊抵住獨孤鳳嬌柔酥膩花心的巨大槍頭正被猛烈的吸吮著,肉壁內的圈圈嫩肉正不斷扭箍槍身,帶給他陣陣酥麻銷魂的快感,舒服的全身毛孔都像是活過來在呼吸一般。

  獨孤鳳雪白滑膩如維納斯女神般誘人的胴體伏在元越澤身上,不住的嬌喘顫抖,浪態嫵媚撩人。高潮的餘韻讓她回味不已:她性感濕膩的小嘴噴出芬芳熱氣,令人欲醉。胴體散發出那種成熟和青澀相間的女人致命體香,似乎比催情春藥還管用。元越澤潛藏在她蜜壺�的巨物更顯粗壯暴長,把她緊狹濕窄的花道脹撐得飽滿澎脹,看起來更加誘人。

  奇怪的是,她明明是第一次,卻感覺到體內的欲火似乎還沒宣泄幹淨,元越澤深明她壓抑太久,便待她恢複得差不多時,上半身挺起,二人瞬間換了一個姿勢。

  獨孤鳳仰臥著,把修長圓潤,肌膚細膩光滑,足趾蜷曲並攏的玉腿緊緊地挾在他腰間,一雙粉嫩圓潤的藕臂摟上他肩頭,細膩渾圓粉嫩的玉臀不住的左右旋摩,美豔剛健、浪態銷魂蝕入骨子�的媚態令人銷魂。

  元越澤雙手緊抓住她滑膩飽滿的豐臀,掌握主動地前後抽插起來,長槍一下下重重的撞擊花心上。獨孤鳳兩片粉紅色嬌嫩的花瓣一次又一次被肉棒掀翻,乳白色黏滋滋的淫水如河堤崩缺似洋溢四方,沾濕了不停合合分分的二人下體。陣陣催情般的女人體香令元越澤欲焰狂燃,他的動作越加快速,力度亦一下比一下猛烈。

  獨孤鳳雙眸緊閉、呼吸粗重、媚呼浪啼。一對纖纖玉手緊勾住元越澤的脖子,嬌軀完全往後仰去形成了非常性感誘人的弧形。她那對驕人微翹的玉乳正因胴體不住的抖動而跌宕亂顫,乳花閃閃,乳香令人欲醉。元越澤又用嘴去追捕這兩團雪白滑膩的肉球,隻見他又吻又咬又啜又用牙齒細嚼變硬突起的乳頭,活像個想吃奶水的嬰兒。

  獨孤鳳那堪如此挑逗,身體各敏感之處傳來陣陣酥麻的快感令她忘形嬌呼浪叫:“大哥……大哥……快……要死……了……”

  元越澤動作更加激烈,一時間“噗哧、噗哧”之聲大作,乳白色淫水濺得四處皆是。獨孤鳳被刺激得嬌體翻騰,雙修長光滑圓潤美腿高張起來。“死……死了!啊!”

  獨孤鳳猛地又發出一聲沙啞的尖叫,紅彤彤的動人肉體掠起劇烈痙攣,玉壺中大股潮水瘋狂的湧出,達到第二次高潮。

  元越澤讓獨孤鳳伏在自己身上。獨孤鳳對他的細心和體貼欣慰不已,軟軟伏在他胸口,喃喃道:“真是像姐妹們說的那樣呢,魂兒好象都飛到天上了,舒服得沒法形容。”

  元越澤把玩著她挺翹的粉臀,嘿嘿笑著。獨孤鳳意識到留在她體內的巨物依舊沒有軟化現象,心中興奮,稍恢複一些體力,二人又激戰起來。

  窗外的明月好似也被房內的羞人場景所迫,躲進了淡淡的雲朵後,害羞得不敢露出頭來。

  繡床上,沈重的喘息和婉轉的嬌吟聲激烈地共鳴著,身體柔韌度極佳的獨孤鳳在高漲的欲-火及銷魂的快感衝擊下,白皙無瑕的胴-體劇烈地作著各種曼妙勾魂的扭動嬌姿,忘情呼叫,用盡力量和熱情迎合著元越澤的衝擊。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元越澤猛地一陣顫抖,停了下來,獨孤鳳亦是一聲沙啞地嬌呼,羊脂白玉般的動人身體一動不動地軟伏在元越澤身上。

  屋內隻餘逐漸平穩下去的呼吸聲。

  元越澤愛不釋手地撫著獨孤鳳渾圓的隆臀,笑道:“鳳兒耐力幾乎可以與落雁相比了,真是不簡單。”

  獨孤鳳眯著雙眼,有氣無力地道:“人家可是暗中偷偷學了很多東西呢!”

  元越澤幹笑一聲,望著身上被一層淡淡光暈所籠罩的獨孤鳳道:“鳳兒有什麼感覺?身體已經開始煉化了。”

  獨孤鳳輕呼一聲,歡喜地望著被光暈籠罩著的胳膊,滿足地閉上雙眼,用盡力氣抱住元越澤。

  在元越澤輕哼的小曲兒聲中,提不起半分力氣的獨孤鳳昏沈沈進入甜美的夢鄉。

  時間尚早,這間規模並不算小的客棧內燈火通明,許多客人都還未休息。鄭石如的身影出現在一間客房的門口,左右張望幾眼後,身形一閃,進了房內。

  寬大的椅子上,那老者氣度沈穩,一臉冷酷地盯著鄭石如。

  鄭石如上前施禮後恭敬道:“晚輩鄭石如,見過嶽老。”

  那老者冷然道:“你是如何認出老夫的?不怕有人冒充老夫嗎?”

  鄭石如道:“隻憑您可以說出家父的名字,石如就已經可以猜出你的身份:四十年前名震陝北的‘霸刀’嶽山!”

  嶽山冷笑一聲:“老夫亦是看出你與漢堂有幾分相似,才有了那一問。漢堂可還好嗎?”

  鄭石如黯然道:“家父在十年前去世,前輩當然明白他老人家為何難得善終。”

  嶽山眼中神光暴射道:“漢堂定是想退出了,對嗎?”

  鄭石如頹然道:“正是如此,否則爹怎會死得那麼不明不白!嶽老今次重出江湖,不用說都是衝著宋缺和席應兩人而來,前輩這刻為何突然現身成都?難道您還不知宋缺已經破碎虛空而去,席應亦早被人殺掉了嗎?”

  嶽山道:“賢侄以為老夫隻有宋缺和席應這兩個仇家嗎?”

  鄭石如愕然道:“難道是陰癸派?”

  嶽山冷笑道:“老夫閉關幾十載,《換日大法》不日即將成功,昔日的仇恨,又怎會輕易忘記?老夫探聽到陰癸派幾大元老高手刻下全在成都,尚有祝玉妍的得意弟子婠婠,這個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又怎會輕易放棄?”

  言罷,與其年齡絕不相稱,雪白纖長的大手輕拍身邊厚布包裹的兵器,包裹內猛然間射出強烈的白光,發出一聲悅耳的輕鳴之音,宛若九天龍吟。

  鄭石如目瞪口呆。

  見其眼中依舊有些懷疑的神色,嶽山又道:“老夫自有分寸,賢侄萬勿掛念。”

  頓了一頓後又道:“你我總算有緣,今日老夫就把這數十年領悟得來的一得之見,傳授給你,可以使其流傳下去。”

  鄭石如心忖這嶽山難道真的練成《換日大法》了?其氣質變化太大,從前的嶽山是孤獨寂寞,少言寡語的,更不會說什麼‘有緣’這樣的話語,眼前他的行為表現,的確像是練成傳自天竺神功的證明。於是恭敬道:“嶽老請講,石如定當一字不落的記下。”

  嶽山扭頭望向窗外,沈靜半晌後方開口緩緩道:“天地之間,莫不有數,而萬變不離其宗,數由一始,亦從一終。”

  鄭石如暗叫怎麼嶽山這幾十年還開始研究《易經》了?臉上沒敢表現太過分,隻是訝道:“數由一始,這道理簡單易明,但由一終,卻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嶽山滿是皺紋的眼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平靜地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這兩句乃易經係辭中的兩句,術家一向視之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時用著五十莖,演數之法,必除其一,卻不知天地之理,盡在這兩句之中。古聖先賢,每說及有關術數之事時,因礙於天機不可泄漏的戒心,總是藏頭露尾。因為接著那句‘分而為二以象兩’,便是起卦之法,使人誤入歧途,不知上兩句用中藏理,理中藏用,實術數最深層的意義。”

  鄭石如奇道:“石如也曾鑽研《易經》卻從沒覺得這兩句包含著什麼天地的秘密,請嶽老賜教。”

  嶽山淡然道:“五十乃完滿之數,當數處五十時,天下萬物各處其本位,無有動作,可是若虛其一數,生成四十九時,便多了個虛位出來,其它四十九數便可流轉變化,千變萬用,無有窮盡。所謂遁甲,遁的就是這個‘一’,什麼河圖洛書,說的無非是先後天八卦,由先天而後天,天地易位,扭轉乾坤,變化始生。天下間無論哪種學問,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樣把這個失去了的‘一’找出來,有了這個‘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時的完滿境界,這就是老夫在練《換日大法》的同時,鑽研數十年《易經》苦思偶得的最大發現。這‘失落的一’又或‘遁去的一’隨著天地周遊不息,流轉不停,同時存在於萬物之中,老子名之為‘道’,釋迦稱之為‘佛’,佛正是覺悟的意思,千變萬用,盡在其中。”

  鄭石如不住點頭。

  嶽山又道:“如果放在武道上,這就是武道中最厲害的心法,就像生死對決中,這‘遁去的一’亦隨招數流轉不停,隻要能準確掌握,便能決定對方的生死。以決鬥者本身而言,氣發則為竅,而氣發的至本原處,則是活的生死竅,若此竅被破,任是寧道奇之輩,亦必死無疑。倘真氣遊走全身時,此竅亦不斷轉移,就像這‘遁去的一’隨天數不斷變化那樣子,則敵人便無從掌握和破解。”

  半晌後,鄭石如拍案歎道:“嶽老當真是驚才豔豔,武學上的絕世天才!”

  嶽山道:“如今你可還會懷疑老夫的身份?”

  鄭石如一愕,低頭尷尬道:“嶽老請恕石如無禮,卻又不得不謹慎行事。先聞聽嶽老同過石如麵相想到家父時,石如就已經信了大半,如今親耳聆聽嶽老前無古人的高見,石如佩服得五體投地,再也不敢懷疑半分。”

  嶽山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開口道:“你可打算為漢堂報仇嗎?老夫定會助你。”

  鄭石如慌忙擺手:“不了,三年前石如就不再與陰癸派有任何關係了,家父的死的確與陰癸派有關,但祝玉妍幾年前曾親口對石承諾不再幹涉石如的生活,這幾年來石如生活得很愜意。可是嶽老如果真的要去找他們的麻煩,恐怕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祝玉妍就如嶽老一樣,她亦練成了《天魔大法》的無上境界,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再邪惡嗜殺,如今更被尊稱為繼傅采林後的又一位武學大宗師。”

  嶽山悶哼道:“哼,那就請賢侄將我到來的消息散布到成都。”

  鄭石如驚駭道:“這如何使得!石如知嶽老決定的事,誰也不能阻攔,但如此豈不是還沒開戰就落了下風?”

  嶽山冷笑道:“偷偷摸摸豈是老夫的作風?老夫的目的就是要引出祝玉妍,更證明給她看《換日大法》絕對強過《天魔大法》”

  沒有人比鄭石如正清楚嶽山固執的性格,於是頹然道:“唉,石如一定完成嶽老交待之事。”

  嶽山又道:“賢侄今次到成都,所為何事?”

  鄭石如苦笑道:“此事一言難盡,有位朋友要來成都辦些事情,石如也想幫上一把。”

  嶽山聽不明白,擺了擺手道:“好了,你不想說,老夫也不多問了,你去吧,異日你我有緣還會再見的,老夫這就要離開了。”

  鄭石如見他神情堅決,勸說無從,無奈輕歎後,才舉步維艱地走出房門。





第063章 帝星得妻

  客棧以西三�,一道小溪旁。

  皎潔的月光灑下,仿佛為樹木和前方橫亙著一列連綿起伏的山脈上披了一層銀色的薄紗。淡淡的花香似有若無,與潺潺的清澈溪流水氣混雜,給人一種靜至及至,如夢如幻的感覺。

  星月映照下,溪邊兩道在夜風中衣袂飄飛的人影並肩而立,男的瀟灑俊逸,女的冷豔清麗,與整個天地背景構成了一幅唯美至極點的畫麵。

  這二人正是宋師道與黃昏時進入酒館的冷豔女子。

  元越澤的身形落在二人後方兩丈的瞬間,宋師道正好回過頭來。

  那女子反應稍慢,卻也及時扭過頭來,一雙朦朧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著沒帶麵具的元越澤。

  元越澤對宋師道笑了笑,望向那女子,語帶調侃地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我該叫嫂嫂了吧?”

  明亮的月光下,宋師道與那女子同時羞紅了臉。

  宋師道忙岔開話題,指著小溪邊一堆沿溪散布的大石處道:“先坐下說。”

  三人各選一塊平滑的大石,寫意坐下。

  見元越澤促狹的眼神,宋師道知道必須在談正事前為他介紹身邊的女子,長籲一口氣道:“這是文卿,姓侯。而他就是我妹夫,天下人皆知的元越澤了。”

  二人互相點頭示意。

  元越澤暗忖二哥還真是對這類冷豔的女子情有獨衷。隨後開口道:“你怎麼會想起扮嶽山的?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還有下午時見你的身材好像矮了一些,是我的錯覺嗎?還好當時聽到了你的傳音。”

  宋師道答道:“問題要一個一個地回答,扮嶽山是我與美仙阿姨她們商量後決定的。”

  元越澤道:“那就請二哥說說個中緣由。”

  宋師道道:“第一個目的,自然是為了爭取巴蜀,第二個目的,則是為你日後你到關中做準備。第三個目的則是為了文卿。最後一個目的嘛,就算是為了磨練我自己吧。”

  元越澤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宋師道解釋道:“西秦的薛舉與李唐鬥得熱火朝天,你出來時該已知道李世民堅壁不出,正與薛仁杲對壘之事吧。”

  元越澤點了點頭。

  宋師道繼續道:“雙方對壘數十日後,薛仁杲軍糧已盡,一向不服他的手下紛紛降唐,李世民覷準對方軍心動搖,施計誘宗羅喉決戰於淺水原,結果大敗宗羅喉,斬敵數千,其中慘烈情況可想而知。接著李世民親率二千精騎,趕到薛仁杲擁兵堅守的折庶城,稍後唐軍各路隊伍紛紛趕至,把折庶城圍得水泄不通。入夜後,守城者趁黑爭相下城投降,薛仁杲無路可逃,亦隻好率眾投降,令李世民盡得其過萬精兵,除薛仁杲被斬首外,餘皆獲赦。現在關中已定,李軌隻是跳梁小醜,縱使背約,亦絕不能為禍,兼之有慈航靜齋為李家撐腰,天下望風景從,平涼的張隆、河內的蕭瑀,以及控製扶風、漢陽兩郡的地方勢力均先後依附李家,至於巴蜀的去向,很可能會在未來這短暫的日子內決定。師妃暄恐怕也已親臨,誰都不敢疏忽怠慢。我與你分別後,幾日後趕到洛陽,在洛陽隻呆了一晚,與美仙阿姨他們商量妥當後方出來為你報信,你在外麵應該對天下大勢知道得不是很清楚,我們稍候再商量如何爭取巴蜀,爹當日留下兩封信,一封是給解堡主的,一封是給梵清惠的,我先盡快把爹的信暗中送到解堡主手上。”

  見元越澤點頭後,宋師道道:“第二個原因就是我假扮嶽山,與陰癸派衝突,又因為嶽山與爹爹有仇,很可能會禍及到你的身上,尤其是你現在在外人眼中,乃是雄居一方的霸主。嶽山對於白道來說,將會是個好棋子,美仙阿姨猜測他們會在適當時候暗中助我對付你,那時我便將計就計,打入他們內部,竊取一些機密情報。而來巴蜀更可順路看一下可否遇到那個真言大師,如能學得‘真言手印’,對我將來隱瞞身份,提升自身實力都沒一點壞處。”

  “第三個原因,為了文卿。你可能沒聽過她,但是你應該知道她的親姐姐,侯夫人,你可有印象?”

  宋師道說到這�,話語一頓,元越澤眉頭一皺,開始在腦海�過起電影,仔細搜索關於這個‘侯夫人’的線索。

  半晌後,元越澤道:“莫非是作有‘砌雪無消日,卷簾時自顰。庭梅對我有憐意,先露枝頭一點春。’一詩的侯夫人?”

  侯文卿聞言,俏臉煞白,緊咬下唇,熱淚盈眶地撲到宋師道肩膀上,低聲抽泣起來。

  宋師道慌忙撫慰。

  元越澤搖頭長長歎息一口。

  侯夫人是何許人也?

  隋煬帝楊廣在位期間廣造高樓,並網羅天下美女數千名納於迷樓中幽閉,侯夫人就是這幾千名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隋煬帝的宮女之一,最後自縊而死,臂懸錦囊,左右取進,得自感詩三首。

  她死後顏麵豔若桃花,美貌異常,臂係錦囊,中藏宮怨詩,引發楊廣無限悲傷,令選美失職瀆職的宦官自盡。她是曆史上少見的死後才得到帝王無限寵愛並且美名、才名俱滿天下的美女。侯夫人大約十六歲進宮,二十四歲左右自殺,存詩十三首,為初唐四傑先聲。

  沒想到眼前這個外表冰冷的女子竟會是已死去多年的侯夫人親妹,元越澤望月低吟道:“人生最苦是傷心,心到傷時苦莫禁。酸入肺腸猶可轉,痛沈骨髓更千尋。香魂已斷愁還在,玉貌全銷怨尚深。試吊長門風與月,悲悲冷冷到如今。”

  宋師道亦悲聲附和道:“仇仇造物恨蒼天,玉美如何不保全!既是合如雲影薄,不應顏比月華鮮。閑追舊中真堪痛,細讀新詩更可憐。謾道君王能好色,宮中失卻小嬋娟。”

  頓了一頓後又道:“我曾經最是痛恨多情之人,總認為他們隻是為自己的好色找借口,但小澤的出現,改變了我的想法,你家中雖妻子眾多,卻不虧待其中任何一位。可世間畢竟私心重的人還有許多,將來定要實行一夫一妻製,就從我作起吧!”

  元越澤想起雲機子給他的批言,苦笑道:“這些都不重要,我認為其實還要看當事人如何去看待自己肩膀上的責任。”

  略一思索後道:“為楊廣征集全國各地美女的該是巴陵幫的惡行吧?”

  侯文卿哭過後好像心情好了許多,恨聲道:“姐姐比我大十四歲,等我略微懂事後,父母才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就是巴陵幫的惡行,而當時幫凶就是成都的‘川南賭坊’,爹和娘在姐姐被擄後抑鬱不解,在我八歲那年就病死了,我為了報仇,到‘黃山派’學藝十載,出山時打聽兩年才知道原來姐姐早就……這次師道既來成都,我又豈能放過這個報複的機會?”

  江湖土一直盛傳巴陵幫不但曾為楊廣在中士和域外搜索美女,又暗中從事販賣女子的可恥勾當。但還是有一小部分人對巴陵幫很了解的,比如陰癸派的人,再比如與元越澤關係親密的人,他們都知道,關於巴陵幫的傳聞完全是真的。他們販賣人口的事之所以能做到保密,是因為他們有兩種保密的手段,首先就是不讓人知道那些賭場或青樓是屬於他們旗下的。其次就是專在偏遠的地方,以威逼利誘的手段,賤價買入稚齡女子,再集中訓練,以供應各地青樓。以前有隋廷的腐敗官僚為他們掩飾,現在則是天下大亂,誰都沒閑情去理他們。而川南賭坊,表麵上與香家沒有關係,事實上卻是巴陵幫在巴蜀的負責人,專營妓院和賭場。

  宋師道按上她的香肩,對元越澤道:“小澤莫要笑我荒唐,我與文卿隻認識半個月而已,出得洛陽南下時,我在長江北將正受巴陵幫高手圍攻的她救了下來,再往後,你也知道了。”

  元越澤想起小鶴兒亦是巴陵幫的受害者之一,而宋師道在江湖行走這麼久,加上受元越澤與雙龍性格感染,也豪爽了許多,便搖頭笑道:“這有什麼荒唐的,感情的事情本就沒有道理可講,否則又怎會有‘一見鍾情’一說?這次就讓我們好好在成都大鬧一場。嫂子亦可放心,我從前雖然與巴陵幫並無怨仇,但如今仇恨已結了,他們必須為自己的惡行付出血的代價。”

  隨後又道:“聽二哥的意思是要大張旗鼓地以嶽山的身份進入成都,但嶽山的性格孤僻,又怎麼樣成都武林知曉這見事呢?”

  宋師道長笑一聲道:“自然通過鄭石如,以他的影響力,還是可以起到一點宣傳作用的!”

  元越澤略微一思索就明白過來,又問道:“師妃暄該是知道真正的嶽山早就死去了的,你又如何打入他們內部探聽消息?”

  宋師道道:“這個的確有些難度,不過也難不倒我,你下午見到我時,是我從文卿那�學到的縮骨功,雖然每用一次都大耗元氣,但在恢複極快的長生真氣麵前,還是很簡單。而白道高人中真正見過我的,也就隻有梵清惠,她在一般情況下該不會親自見我,我們亦不用擔心什麼,魯師已在為我特製一張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人皮麵具了,到時候我就帶兩層麵具麵對梵清惠。恐怕真到麵對他的時候,李唐的大勢早就一去不複返了。”

  元越澤挑起大拇指道:“還是計劃周詳的好啊!”

  宋師道苦笑道:“為了不使鄭石如懷疑我的身份,我先把祝宗主說成攻擊目標,又把魯師‘遁去的一’那個理論拿來當成自己的東西去蒙騙鄭石如了,不知道魯師知道後會不會吐血!還好讀過書本,我首先用他老爹的名字誆了他一下。”

  想起宋師道也算小半個穿越人,元越澤與他對望一眼後,一同仰天大笑。

  侯文卿似是也被二人的豪爽所感染,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半晌後,元越澤望向星空,眼神中帶起絲絲柔情道:“至於如何爭取巴蜀,我們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認為嶽父的那兩封信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作用,嶽父如果還在的話,會對他們有一定的威懾力,關鍵是嶽父現在‘不在’了,所以二哥還是不要對嶽父留下的信抱太他信心。另外,你們應該是馬上就要進入成都了吧?”

  宋師道知他是想起了祝玉妍,便點了點頭。

  元越澤像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似的,從懷中掏出兩個布包,從其中一個布包中取出一卷書遞給宋師道道:“這是嶽山晚年武功盡失的數十年間,閑來把霸刀和換日大法記錄下來的心得,還旁及對一些人事的批評。本來青璿留給我時,我是不想要的,沒想到當日隨手收下的東西竟也會起到大作用,二哥拿去練一練換日大法吧。另外我覺得二哥和嫂子也該考慮下吸收一部分邪帝舍利中元精了,目下舍利中尚有五成多的元精,你們二人每人隻要一成就足可邁前一大步了。”

  元越澤是不吸收邪帝舍利中的元精的,因為他死心眼兒,非要自己練氣。而從前元越澤亦提到過讓宋師道吸取一些元精,畢竟他練氣速度與元越澤是無法相提並論的,但當時都被宋師道拒絕了,似是不甘心輸給元越澤似的。

  宋師道明白元越澤的意思,以後麵對的敵人很可能更可怕,提升實力還是最重要,點了點頭後,又驚訝道:“你不會和石青璿大家也……”

  石青璿的名聲傳遍天下,連侯文卿亦有些吃驚地望著元越澤。

  元越澤有些尷尬地給了宋師道一拳後道:“我們隻是朋友,你可別多想。”

  宋師道做了個‘信你才是鬼’的表情,看得元越澤無可奈何,隻好轉移話題,從另一個布包中取出一顆丹藥,遞給侯文卿道:“我這�隻有三顆丹藥了,這顆就送給嫂子,等一下我再為嫂子洗髓伐毛,日後修為提升將更快。”

  侯文卿被元越澤一口一個‘嫂子’叫得異常羞赧,但她見到丹藥時還是激動異常,接時的手亦有些顫抖。元越澤心道這二哥很可能把我的所有老底都給說出去了。

  宋師道有些擔憂地道:“那你豈不是要休息一段日子了?”

  元越澤點了點頭:“鳳兒正好亦要重新練氣,我又不著急先入成都,可以在後麵慢慢逛幾日。”

  又將懷疑東溟派之事細細講給宋師道二人,著二人在成都時也小心觀察一下。

  再閑談幾句,動用奇力為侯文卿洗髓伐毛,將練精化氣大法傳給二人,各自吸取一成元精後,宋師道二人連夜向西南方向行去,幾近虛脫的元越澤打坐兩個多時辰方獨自奔回客棧。

  摸進屋內,見到床上脫胎換骨,猶如小仙女一般海棠春睡的獨孤鳳,元越澤將她露在外麵的藕臂與粉腿拉回薄被內,掀起被子的刹那,潔白的床單上那觸目驚心的落紅還是吸引了元越澤的注意力。

  呆望良久,睡意襲來,元越澤彈滅燈火,鑽入被窩。

  其後的數日內,元越澤與獨孤鳳幾乎都是在入定練氣,每日行走的路程不過數十�,直到這一天,二人來到一座小丘上,前方是橫亙平原大地的大巴山脈。在星羅棋布的夜空下,宛似放下的一座龐大屏障。若通過大巴山的盤山棧道,可抵達有天府之國稱譽的巴蜀境內。

  山風吹來,二人衣衫,長發隨風拂揚,獵獵有聲,構成一幅令人屏息的絕美圖畫。

  獨孤鳳嬌憨地道:“大哥體力已經恢複了,鳳兒進步也不慢,我們還是快些進入成都吧,也能盡快幫上宋二哥與嫂嫂一把。”

  元越澤笑道:“終於不用我再抱著你一路飛奔了。”

  獨孤鳳氣道:“大哥說鳳兒太重了嗎?”

  元越澤哈哈大笑,率先奔著大巴山的方向飛馳而去。

  午後,二人終於踏足大巴山內險象橫生、名聞今古的棧道上。

  這種盤山迂回而築的人工險道,主要是在懸崖絕壁間開鑿石孔,孔中嵌入梁,梁上再著木板而成。人走在其上,一邊是岩著凹凸的崖壁,一邊是直落千仞的山崖,山風吹來,感覺上更是搖搖晃晃,立足不穩。膽子大的,也覺步步驚心;膽子小的,則是寸步難行。

  元越澤是第二次來成都,但上次走地卻是山間小路,而獨孤鳳則是初曆奇景,心情更是開朗。沿途隻見奇景層出不窮,悅目之極。二人抱著遊山覽勝的心情,欣賞被野樹草叢覆蓋的深山高嶺,奇峰異石。雲杉、冷杉、紅杉、鐵杉等各式杉樹,夾雜著銀杏、香果樹、桐樹,做成千變萬化的自然生態。不但是禽鳥棲息的樂園,更有金絲猴、獼猴、牛羚、毛冠鹿出沒其間,生氣盎然。

  拐一個彎後,景物又變。先是水瀑聲轟然作響,而隨著棧道空間不住開闊,陣陣水氣撲麵而來,隻見對山水霧彌漫中,一道瀑布有如出洞蛟龍般從斷崖洞隙噴瀉而下,直抵崖底,成翻滾的急流,再依山勢衝奔而去,壯人觀止。二人看得心神皆醉,停步負手靜觀,隻覺整個人的精氣神無限騰升,與萬化冥合,再無內外之分。

  人是自然,自然是人。

  良久,元越澤方收回心神,歎道:“周顯王在位之時,秦惠王欲滅蜀,卻苦於不知由何處攻入,遂命人作石牛五頭,將金粉塗在牛尾,偽稱牛能屎金,把牛送與蜀王。蜀王大喜下命人築棧道以迎金牛,秦軍終沿金牛棧道攻入蜀中,滅掉蜀國。於是有人說此道是為川人帶來禍害的罪魁禍首。後來諸葛亮‘六出岐山’,薑維‘九伐中原’。亦沿此道輸遣兵員,可見罪不在這金牛道,而是在其人。”

  獨孤鳳接道:“可現時我們所立的棧道已經過多番改道修築,最古的金牛道起於陝西眉縣,經斜穀、褒穀棧道入漢中,再西出勉縣,經陽平關入川,過青川、劍閣、梓潼、綿陽而抵成都。現在漢中入蜀一段已改為由寧強越七盤關,應該就是我們腳下的這一段。”

  元越澤不可思議地望著獨孤鳳,驚訝道:“鳳兒看來也讀了不少書啊?”

  獨孤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卻聽得遠方一陣銀鈴似的嬌笑聲隱約傳至,接著是連串兵器交擊的鳴響。

  元越澤已辨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招呼獨孤鳳一句,二人向前奔去。

  棧道行進非常困難,元越澤感覺快要接近戰圈,索性與獨孤鳳竄上一座小山峰頂端,聚集目力望了過去。

  “叮叮!”

  前方數十丈開外的狹窄棧道上,婠婠的天魔雙斬刹那間先後點中師妃暄的色空劍,間不容發的蕩開隻差半寸便搠入胸口的利器,然後行雲流水的往一側飄退小半步,羅袖疾射出天魔帶,撤出一片綿密的帶網,令師妃暄無法乘勢追擊。

  婠婠美目瞳仁中泛起一圈奇異的藍芒,正是天魔功運行至顛峰時獨有的現象。

  隻是這一擋一退,元越澤已可看出婠婠的進步不小。婠婠最高明處在於每一招都能把天魔雙斬迅猛若閃電的兩記擋擊,於瞬眼間變化便成纏綿不斷有若繞指柔的天魔帶網那種渾然天成、無隙可尋的奇招,實已達入微的境界。更難得是她可把心內的意圖和情緒,都在其中表露無遺,故雖是數招之間,且純是動作和聲音,竟若似寫成一本書般可令人清楚明晰,實非是親眼目睹,怎都說不明白。

  婠婠不但招數變化間全無破綻,更厲害是從至剛轉到至柔間的渾然天成,若師妃暄以同樣劍招繼續追擊,必會吃虧。所以表麵看她雖似處於下風,事實卻是隨時可搶回優勢。

  出乎意料之外,兩條帶子無聲無息間像靈蛇般鑽回羅袖內,婠婠露出似嗔似笑的神態,咯咯笑道:“妹子,我們今日就此作罷,如何?”

  “鏘!”

  的一聲,師妃暄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詫異,卻依舊還劍入鞘,左手輕拂一撮吹亂了的瀏海,像從沒動過手般氣定神閑微笑道:“那妃暄就告辭了。”

  婠婠婷婷嫋嫋地退往一旁,讓師妃暄走過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遠方的瀑布。

  師妃暄走的方向是離川,而婠婠則是要入川。

  看著青衣儒服,淡雅空靈的師妃暄走了過來,山頭上的元越澤二人立刻封閉全身毛孔,進入龜息狀態,雖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尤其是麵對天生靈覺敏感之人時,就更需要加倍小心了。

  師妃暄身影消失許久後,元越澤二人方躍下山頭,重新踏足棧道之上。望想師妃暄消失的地方,元越澤自言自語道:“她怎麼會離開成都?難道巴蜀已經被她遊說完了?”

  正在他走神兒的當兒,婠婠身影飄了過來,先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獨孤鳳,又對元越澤甜甜一笑,嬌聲道:“冤家怎麼跑來巴蜀了?”

  元越澤知道瞞不過婠婠,遂俯首凝望山崖下由飛瀑形成的山流,先是彙為大大小小十多個層層而下的水潭,潭底布滿彩石,在陽光下蕩漾的水波�斑爛絢麗。微笑道:“那你又為何來巴蜀呢?”

  婠婠給了元越澤一個大白眼,不發一言地向前走去。

  元越澤忙與獨孤鳳跟上,問道:“婠兒可有發覺師妃暄哪�不對勁兒?”

  婠婠點頭道:“奴家功力提升了許多,沒想到個把月不見,她也做出突破,已經有邁入‘劍心通明’的跡象了。”

  元越澤搖頭失笑,暗忖什麼劍心通明,刀心通明的,我是想問師妃暄來巴蜀的目的。轉念一想,婠婠可能也是剛入川,二人在棧道遭遇便鬥了起來,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幹脆就不再問了,三人一同向前走去。





第064章 百歲神僧

  夕陽隻剩下最後一抹餘暉。

  宋師道出現在成都城外一所寺院外的樹林�,隻見前方古柏三天,竹樹蔥籠,紅牆環繞內佛塔淩空,寺樓巍然高大。

  這就是他沿路打聽到的大石寺所在地。

  與元越澤,獨孤鳳分別十數日,宋師道與侯文卿二人為了融彙‘邪帝舍利’的元精,趕路速度並不快,指導今晚才趕到成都城外,宋、侯二人各有任務,於是分開行動。

  迅快而小心的翻過院牆,隻覺剛剛在寺廟外就已察覺到的死寂氣氛更加清晰,宋師道劍眉一皺,順手脫掉麵具。

  這所名刹規模不小,由山門殿起,接著是天王殿、七佛殿、大雄寶殿、藏經樓等,殿堂重重,也稱得上結構複雜、造型優美、宏偉壯麗。在主殿群成行成陣之旁,萬千竹樹中聳起一座高塔,份外具有氣勢。

  寺廟內全無燈火,氣氛陰森恐怖,宛如鬼域,宋師道暗忖就算所有和尚都已就寢,也該有佛燈香燭一類的東西吧?而大石寺的最大仇家‘天君’席應半年多前就死在傅君瑜手�,按理說來,此時的大石寺內該是一片欣欣向榮之象才對。

  宋師道雖有不解,卻依舊順步前行,感受到在宗教的征召下,建寺者那種殫精竭慮的熱忱和精神。不論門,窗、簷、拱,均雕刻有翎毛、花卉等各類紋飾。廟脊上則塑置奇禽異獸,栩栩如生。殿堂間有長廊貫通,左右大石柱林立對稱。

  一步步前行,宋師道隻覺空氣中所殘留的死亡氣息愈加地濃厚,於是目光如炬往四周掃視搜索,果然,他在一所規模宏偉的羅漢堂前發現了一些被沙土掩蓋住的幹涸血跡。他俯身以指尖去觸摸那些血塊,頓時如遭電擊,那恐怖的感應更鮮明,更具體,更強烈。

  習得半部《日月麗天大法》、《凝神訣》、《長生訣》又吸得一成邪帝舍利的元精後,宋師道的‘心靈之眼’早變得異常清明,‘天人合一’的感應力亦敏感異常。在他的‘心靈之眼’內,出現了一個身著勁裝,背負皮包,皮膚,長發,眉毛皆為紫色,氣息邪異,高大魁梧的人影殘殺過百大石寺僧人的恐怖景象。

  那人長相精奇,麵部冷酷至無一絲表情,最讓宋師道吃驚的是此人濃密的眉毛下那對份外引人注目的眼睛,內中透出邪惡和殘酷的淩厲光芒,眸珠更帶一圈紫芒,詭異可怕。

  收回手臂,心眼內恢複澄明,宋師道長籲了一口氣,心道這人難道與席應有些淵源不成?他到底是什麼來曆?竟毫不把成都幾方大勢力放在眼�,如此公開行凶殺人?但此人行凶後,斷無清理現場的需要,而原本大石寺的僧人早已死光,那又是什麼人收拾這血腥的殘局?

  一邊想,宋師道一邊步入羅漢堂內,一時不由呼吸頓止,被塑像如林,布滿大殿的奇景所震攝。

  大殿塑像羅列,分作兩組,中央是數十尊佛和菩薩,以居於殿心的千手觀音最為矚目,不但寶相莊嚴,且因每隻手的形狀和所持法器無有相同,令人生出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感覺。五百羅漢分列四周,朝向中央的塑像,形成縱橫相通的巷道。徐子陵仿似置身另一個有別於現實的神佛世界,身旁的塑像在透進來的月色掩映中,造型細致精巧,色澤豔麗,無論立倚坐臥,均姿態各異,仿若真人,神態生動,疑幻似真。

  當他來到千手觀音座前,四周盡是重重列列的羅漢佛像,有若陷身由塑像布下的迷陣中,那感覺實非任何言語可以形容萬一。

  再望向左右各兩座座高約六尺,全身鏤金,儼若真人,姿態截然迥異的羅漢塑像,隻見左邊的那尊瘦削長頸,笑容可掬,一手按膝,身往前俯,另一手往後搔背,姿態漫不經意,合適自然。另一座卻是眸珠突睜的怒目金剛,右手筋突肉張的握拳前方,精足神彙,威武生動。

  卓立於兩尊塑像之間,宋師道首先擺出右邊塑像的閑適姿勢,接著又變換作右邊怒目金剛的姿態,均維肖維妙,在殿外金黃的月色掩映下,幾疑是他忽然化身為護佛的羅漢,更似是其中一尊羅漢活了過來,那種感覺確是怪異無倫。

  當模擬出某一羅漢的姿態時,宋師道察覺到體內的真氣竟似天然發生的隨姿態而湧動,舒爽至極。

  自從與元越澤告別後,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宋師道將嶽山的遺卷看足了不下十遍,早將遺卷的內容記得滾瓜爛熟。

  卷內除對嶽山生平特別深刻的人事的敘述外,主要是晚年對霸刀刀法的反思和尚未練成的換日大法的反覆推敲,其中充滿令人讀之心酸的無奈和傷情。雖誌在千�,卻時不我予,奈何!

  專走偏鋒,狠辣無倫的四十九式霸刀,完全不對宋師道的胃口,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換日大法上。這套奇異的功法是他以霸刀的奧秘向一個天竺苦行僧交換回來,本有個天竺名稱,嶽山改稱其為換日大法。假設嶽山能練成,他將脫胎換骨、洗筋易髓的重生過來,不但傷勢盡愈,且能在短時期內功力盡複。可惜直至身死,嶽山仍是一無所成,致含恨而終。

  透過遺卷,宋師道亦首次接觸到石青璿的生母,慈航靜齋現任齋主梵清惠的師姐碧秀心,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見嶽山,很多時會助他推敲研究奇異的換日大法,而嶽山則把她部份的看法記錄在遺卷�。總而言之,換日大法可分為‘六合成就修行’,循序漸進的通過修煉“氣、脈、輪”而把生命的潛力發揮出來,與天地合一,奪天地之造化,秘不可測。

  其中最吸引嶽山的是‘破而後立,敗而後成’兩句口訣,可惜他雖既破且敗,始終一無所得。此中玄妙,連智慧過人的碧秀心亦百思不得其解。宋師道卻在看第一遍時已掌握到其中關鍵,皆因他不但細讀過原著,又有經奇力拓展過的經脈與神奇的長生真氣。可以說,此刻的宋師道,比原本的徐子陵隻強不弱。

  看過嶽山的遺卷後,宋師道對這些羅漢有另一番更深入的看法。嶽山曾引碧秀心對佛家手印的解釋。碧秀心指出手印‘外則通宇宙,內則貫五髒六腑,奇經八脈’。隻是區區三句話,足以使人無限地擴闊對手印的認識。

  以往他與人對敵時,自然而然會為發揮體內真氣而結合出各式各樣的手印,當時是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到得詳閱嶽山遺卷,始知有所謂‘身、口、意’三密秘修法。手印正是‘身印’中最重要的一環。手印從小指往拇指數是‘地、水、火、空、風’五大,右手為‘慧’,左手為‘定’。通過雙手十指與內外的貫連為經,修練體內的‘氣、脈、輪’為緯,進行‘六部成就修行’,便是‘換日大法’的精義。‘日’指的是大日如來,換日就是與大日如來互換之意,暗含即身成佛的深義。

  這天竺傳來的秘法最妙是能天衣無縫的切合他自身修習武道的途徑。嶽山慣用霸刀,學習手印自是困難得似隔山觀牛,況且要改變自身內功路子的習慣豈是容易。但在這方麵宋師道則是駕輕就熟,優而為之。

  換日大法中的‘氣、脈、輪’指的是五氣、三脈、七輪,乃天竺的內功修練係統,與中原武林的奇經八脈異曲同功,亦迥然有別。五氣是命根、上行、平、遍行和下行五氣,指的是內氣外氣行經三脈七輪的途徑。三脈是中、左、右三脈,中脈由海底至頭頂,以脊髓連接,等若中土的督脈。左、右二脈均起自睾丸宮,與中脈平行,貫通七輪。七輪等若中土的竅穴,由上而下是頂輪、眉間輪、喉輪、心輪、臍輪、生殖輪和海底輪,最後的海底輪即中土的會陰穴。

  這些複雜玄奧的修行方法,宋師道一看便明,隻餘實踐的問題。

  這羅漢堂內的塑像乃是依聖僧鳩摩羅什的畫像卷設計,自是與換日大法有微妙的契合。鳩摩羅什乃天竺來中土傳法有大德大智的高僧,廣究大乘佛法而尤精於般若性空的精義,武技更是超凡入聖,卻從不以武學傳人,隻論佛法。來中土後在長安的逍遙園從事翻譯佛經的工作。

  宋師道收回剛剛的姿勢,緩步來到另一尊羅漢之旁,用心打量,此像共有六手,兩手向左右伸展,合掌頂上。另兩手握拳交叉胸口處。餘下的一對手置於眉眼間,使大拇指觸到眉心。臉相現出冥想的狀態。

  若在以前,他隻會當這是一種佛像的造型,現在當然知道是透過不同的手印,貫通眉間輪、心輪和頂輪的三氣。最精采是清楚明白點出不同手印和不同竅輪的關係。近三百尊羅漢,因其中有十多個是多手羅漢,印結達四百種之多,無一相同,看得宋師道神為之奪。

  此刻,換日大法已淪為一種入門的基本功夫,又或開放某一佛門秘竅的鎖匙,這些羅漢才是真正的寶藏。不自覺地他把兩掌豎合,掌心微虛,如蓮花之開放,接著兩掌仰上相井,狀如掬水,忽又化為兩手反合十指相絞,變化出種種不同的手印。

  萬念歸一。

  虛無縹緲,恍惚渺冥之際,內外的分隔徹底崩潰下來,虛極靜篤中,身內法輪逐一轉動,長生訣、凝神訣和換日大法借著不同手印融合為一。

  入我我入,人天合一。

  宋師道倏地醒來,微睜雙目,原來天已大亮。那即是說他在羅漢堂坐足整整一個夜晚,在感覺上卻隻是彈指的光景,令人難以相信。而用‘醒’來形容實在不大妥貼,因為他一直沒有入睡。那是無法形容,與以前練《長生訣》有別的一種精神狀態,渾體舒泰,靜中見動,時間像完全停止推移。他之所以‘醒’過來,是因為他突然察覺到一絲祥和的精神波動。

  側過頭,宋師道驚訝地發現身旁兩丈外站立一雄偉挺拔的灰袍老僧,他正雙手和什,眼帶讚許地望向宋師道。

  這老僧沒有絲毫的老態龍鍾之態,隻見他須眉俱白,臉相莊嚴中透出祥和之氣,鼻梁比一般人至少長上寸許,清奇獨特。雙目半開半閉,眼神內斂,使人直覺感到他乃極有道行的高人。

  宋師道緩緩長身而起,目光環視一周,隻見太陽已快升到佛塔頂處,於是微微一笑道:“晚輩見過真言大師。”

  不瘟不火,慢絲條理,氣度灑然的老僧終於露出驚訝的神色。

  “啊嚏!”

  元越澤鼻孔痕癢,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原來是正伏在他身上的獨孤鳳用發梢在作弄他。

  一把摟著獨孤鳳,將她壓在身上,擠壓著她的敏感部位,婪地痛吻上她嬌豔欲滴的紅唇。猝不及防下,獨孤鳳被他挑-逗得神魂顛倒,咿咿唔唔,也不知在表示快樂還是在抗議。

  元越澤雖荒唐透頂,卻也不是很習慣在早上剛剛行來就開始做這種事,停下動作威脅道:“還敢不敢再胡鬧了?”

  獨孤鳳咯咯嬌笑,連道不敢,元越澤這才放過她。

  仰躺在席子上,元越澤雙目略帶茫然地望向洞外。

  他們二人昨晚才到成都西門外,在獨孤鳳的堅持下,找了個位置隱蔽的小山洞,荒唐了一晚。

  獨孤鳳又貼了過來,輕聲道:“大哥有心事了。”

  元越澤點了點頭,皺眉道:“自從與劉昱鬥了一場後,我的心緒總是時不時地出現紊亂的現象。起初我還以為是受劉昱那股邪氣所擾,隻要保持心境澄明,等徹底逼出那道邪氣後就不會有事了,哪知當日向老助我驅除那股邪氣後,我發現紊亂的心境沒有半分好轉。再到昨日遇到婠兒,我突然有了點線索。”

  獨孤鳳亦是秀眉輕蹙地歪著腦袋道:“婠婠姐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樣,這次見到她,她的話很少,又像是在躲著大哥似的,同行片刻便告辭走了,大哥問她的問題,她一個也沒回答。大哥所說的線索,會和她有關嗎?”

  元越澤歎了口氣道:“婠兒來成都的目的是什麼,我已不關心。我隱約覺得可能玉妍出了事情。”

  獨孤鳳訝道:“怎麼可能?以玉妍姐的本事,雖不能說天下第一,但誰想殺她也是不可能的吧,隻要她想逃,沒人能攔得住她。”

  元越澤點了點頭。

  獨孤鳳又道:“鳳兒猜該是受劉昱影響,大哥心境才會有如此變化。那人不但陰險惡毒,還狡猾無比,以向老的二百多年的人生經驗,尚要栽在其手上,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元越澤摸著下巴道:“說得有道理,對我們有威脅的不過就是劉昱與那法後而已。劉昱被我弄殘,眼下也不知藏到哪�去了。那個突厥的紅衣法後這數月來竟像消失了似的,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獨孤鳳笑道:“劉昱自然是要找人進行移魂轉精大法,一個不好,他很可能直接元神俱滅了呢。而那突厥的法後的確讓人猜不透,向老亦說從沒聽過突厥有這麼一號人物在。”

  元越澤起身道:“先不管他們了,我們飽餐一頓,先進城與二哥他二人碰頭再說。”

  獨孤鳳忙點頭應是。

  用過早點,辰時之末,元越澤獨自繳稅入城。

  獨孤鳳因忙於練功,故與元越澤商量一番後,決定先留在城外的山洞中修煉幾日,一方麵固然是要提升實力,另一方麵也為了不使二人太過招搖。畢竟二人已經在上庸城時露過一小臉了。而他們每人隻有兩張麵具,元越澤在襄陽見白清兒時帶的是一張,在上庸城義助鄭淑明時帶的則是另一張。眼下他隻能帶後麵那張古銅臉的麵具進城了,就算遇到鄭淑明或鄭石如,他也不怕被認出來,蓋因他們連元越澤喬裝後的名字都不知道。

  甫入城門,再次感受到蜀人相對於戰亂不息的中原,那升平繁榮,與世無爭的豪富奢靡。

  幾年前來成都那次,因元越澤自身經曆不足,遠沒有這次的感受深刻。首先入目是掛在店鋪居所的宅門外數之不盡的花燈。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人人打扮得像過節一樣,那些充滿異域風情,花枝招展的少女們更是惹人注目。

  元越澤這才記起,今日該是中秋節了,遺憾的是不能與一種嬌妻一同度過。轉瞬又時效暗罵自己不分事情輕重緩急,胡思亂想。

  沿路前行,按照宋師道告訴他的路線,元越澤奔向城東平民區。在一所毫不起眼的房子前,頓住腳步,從窗口躍了進去。

  屋內設施簡陋,小幾上以茶杯壓著一張字條。上麵以清秀筆挺的字跡寫著:師道已去大石寺,我要去給川南賭坊找些麻煩,文卿留字。

  迅速看過字條,元越澤身形一晃,消失在窗口。

  老僧凝視宋師道半晌,緩緩道:“老衲與施主該是第一次見麵,施主為何知曉老衲叫真言?”

  宋師道有些尷尬,他總不能解釋說是從書中知道的吧,隻得心虛地轉移話題道:“敢問大師可知是誰人殺害了大石寺內的所有僧人?”

  真言答道:“老衲幾日前方到這�,隻見屍橫遍地,卻不知是誰人在此行凶。”

  宋師道暗忖定是真言大師收拾的殘局,隨即又問道:“就晚輩所知,隻有一人與大石寺的大德聖僧有些仇恨,那人就是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榜第四位,一向非常低調,行藏詭秘的‘天君’席應,但此人半年多前已經死去,又會是什麼人來此作惡呢?”

  真言雙手合什道:“施主連席應之事都知曉,老衲佩服。”

  頓了一頓後又道:“老衲將所有屍體火化後,在主持院內暗閣中找到一封大德留下的信件,他早在四個多月前就已油盡燈枯。信上講當日他在這寺內與找上門來的席應惡鬥一場,眼看要喪命在席應手上時,突然出現四個女子,其中一位更是以一套神奇的禦劍之術將席應斬殺當場,隨後離去。而大德卻因重傷不治而失去生機,寫下那封信件後就圓寂了。”

  宋師道暗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傅君瑜幹掉席應的事一直被傳來傳去,什麼版本都有,而且越傳越誇張,搞得連元越澤這些熟悉她的人都分不清到底哪個版本才是真的,加上傅君瑜帶領單琬晶三女到海外遊玩,真實說法一直都是個謎,今日聽真言一說,宋師道才算明白過來。

  正想得入神時,耳鼓忽地傳來‘轟’的一聲,就在此一刹那,宋師道腦際一片空白,除此聲外再無他物,更奇怪的是整條脊椎督脈像隨著喝音振動起來似的,極為受用,感覺怪異無倫。

  宋師道望向真言大師道:“這莫非就是佛家力能降魔伏妖的真言咒?”

  真言大師淡淡道:“施主真是無所不知,那施主又是否知道此咒的關鍵之所在?”

  宋師道閉目道:“我猜關鍵處應該是大師手結的法印通過特別的音符真言,能振動晚輩體內相應的氣脈,產生不可思議的效力吧。”

  真言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慈祥答道:“施主真是具有大智大慧的人。”

  宋師道有些尷尬,忙搖頭道:“大師謬獎了。”

  真言大師微笑道:“施主非但具有大智慧,還與佛有緣,與真言有緣。今早老袖來此,見施主在羅漢佛間閉目禪坐,兩手天然結出種種印結,最後歸於施無畏印,令老衲有悟於心,老衲尚未多謝施主。”

  宋師道皺眉道:“無畏印可是這樣?”

  言罷結迦跌坐,閉起雙目,左手掌打開,手心向上,手背擱在膝蓋處。

  真言大師點頭道:“施主是否對我佛家的手印感興趣,佛家有三密之說,施主想聽嗎?”

  宋師道大喜,卻依舊保持平靜心態道:“大師可是要傳晚輩佛法?晚輩雖對佛門心存敬意,卻從沒有入門或修行之心。”

  真言大師柔聲道:“隻要悟得清淨,就是修行,豈有入門出門之分。即世便是出世,入門便是出門,平常心正是佛心。施主可知何為坐禪?何為禪定?”

  宋師道數年來手元越澤熏陶,佛法禪理,道學玄機亦掌握不少,當下恭敬答道:“一念不起為坐,見本性不亂為禪。外不著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禪內定,故名禪定,即時豁然,還得本心。”

  真言大師雙目射出深邃不可測窺充滿智慧的異芒,高聲道:“說得好,百多年來,老衲曾先後遊曆中外名寺古刹五千六百五十二所,最後把所有印結歸納在《九字冥言手印》內,今見施主有緣,竟有不吐不快的俗念塵心,確為異數。”

  宋師道道:“大師請恕晚輩無禮,晚輩以為俗心動否都不會影響一個人的修為,正如喝酒吃肉的和尚中也有身具大智慧的存在。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真言大師一愕,隨後雙手合什,寶相莊嚴地道:“老衲由施主此語突然有所明悟:現在所流傳的禪已或多或少地失去了達摩祖師西來之意,迦葉尊者‘拈花而笑,問而不答’的玄妙之處了。”

  宋師道見他氣勢猛然間發生變化,便順勢道:“請大師賜教。”

  真言大師道:“達摩祖師之禪,是超越之禪,是心性之巔峰,是實證和禪機的完美統一。達摩祖師曾麵壁十年,身不離座,影印石壁。他的修養功夫深之又深,但卻不是刻意為之,而是自然而然的,所有的一切皆源於通天達地的慧和慧後的執著。由此可見達摩祖師篤實禪修的作風,由此也可見禪的實證和禪機。”

  真言大師說到這�停住了,因他頓悟後,明白到達摩祖師所傳授之徒一代不如一代,禪之深意漸漸失真,所授之徒亦隻知道‘禪機不可泄,禪機不可言,禪機不可傳’,以神秘為悟境,以虛無為悟道,以不可求、不可證、不可知為至知,全然不知禪之有路可循,禪之可證。一個個沈溺於‘自證自悟’、‘頓悟成佛’之中去了,全然忘記了禪之宗旨是強調無執的,無執即不固守的。

  見宋師道呆望著自己,真言大師露出一絲予人溫暖,平和的笑意,淡淡道:“老袖於塵世已時日無多,再難尋得能受得起九字真言手印的有緣人。而今日更是在施主的相助下悟得大道,超脫輪回,往生極樂。老衲知施主有大智慧,又與佛有緣,兼且是仁義之人,就將這真言手印傳予施主,在異日對付妖孽時也可多一份助力。”

  宋師道疑惑地道:“九字真言手印既可用之於修行,何故又有受得起受不起的問題?”

  真言大師道:“九字真言似簡實繁,受不起的人會因契而不舍致舍本逐未,終生難有所成。坦白說,在看到施主今晨結印禪定之前,老衲從未想過九字真言手印可直接用在武功之上,現在卻是塵心大動,若施主拒絕,老衲明晚撒手西歸時,極可能因而功虧一簣。”

  語畢,雙手再度合什,手掌輕拂過的空間帶動奇異的引力,空間亦稍顯扭曲。

  宋師道心頭一震,恭敬道:“大師請說。”





第065章 賭場風雲

  時間已近晌午,元越澤獨自一人晃悠在大路上,路過一個當街雜耍攤時,見�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當下也來了點興趣,湊了過去。

  邊走邊環顧時,驀得發覺十幾丈外的兩條怪異的人影。

  借著低頭的當兒,元越澤眼角瞥向他們,仔細打量了一下。

  其中一人最右邊一人臉如蠟黃,瘦骨伶仃,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眉梢額角滿是淒苦的深刻皺紋,但身量極高,竟可與元越澤媲美。他的鼻子既高且彎,嘴唇肥厚,眉毛則出奇地濃密烏黑,下麵那灼灼有神的眼睛卻完全與他淒苦疲憊的臉容不相襯,明亮清澈如孩子,然而在眼神深處,隱隱流露出任何孩子都沒有的冷酷和仇恨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寒而栗。他所穿的一襲青衣出奇地寬大,有種衣不稱身的別扭感,背後還掛著一個金光閃爍的獨腳銅人,理該至少有數百斤之重,可是負在他背上卻似輕如毫毛,完全不成負擔。而另一人勁裝疾服的大漢,背插特大鐵戟,勾鼻深目,有種說不出的邪惡味道,一看便知不是甚麼好路數的人物。最古怪是頭上戴著個帝皇始用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

  這兩人正向元越澤這邊走來,但他們注意力卻都在圍觀雜耍的一群少女身上。還好元越澤為人謹慎,否則一旦正眼注視他們,很可能會被他們發現元越澤的不平凡與其所在位置。

  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元越澤發覺吸引兩人注意力的那群少女的確是頗有姿色,她們穿的均為具有民族特色的彩衣,配色豔麗,最惹人注目的是小領斜襟服飾的兩袖以紅、黃、綠、紫、藍五色彩布,拼接而成。下擺邊子綴以寶石。又在長衫外麵套上以紫紅、深藍鑲花的坎肩。腰間紮著長彩帶,彩帶兩端以盤線的刺繡方法繡成花烏紋飾。絢麗多姿處,仿似天上的彩霞,化身為明媚動人的美女,現身凡間。其中一女隻是身形略高,腿兒特別長,笑容更是甜美,不知如何卻能令人有豔壓群芳的深刻感覺。

  這群少女不時發出高聲的尖叫,似是在為人群中心獻藝者喝彩,的確比中原靦腆女子要更有活力與吸引力。

  元越澤目光隻在那群少女身上打了一個轉,迅速收回,若無其事地跟在剛剛那兩個人的身後。他已經猜出前麵十幾丈外招搖過市兩人的身份:背掛獨腳銅人的就是向雨田四大弟子之一,逆行派的派主,邪道八大高手末榜的‘倒行逆施’尤鳥倦。而背插特大鐵戟那位則是向雨田四大弟子之一,霸王穀的穀主丁九重。

  逆行派、霸王穀、赤手教、媚惑宗被稱為邪功異術四大魔門別傳,派主分別為向雨田的四位嫡傳弟子。元越澤納悶尤鳥倦與丁九重怎麼會到了成都,又混在一起。更想不懂赤手教的教主周老歎與媚惑宗的宗主‘媚娘子’金環真怎麼沒出現。

  收斂毛孔跟隨二人良久,二人來到成都南街一個極繁華的商業區內,寬敞的街道兩旁,青樓賭館林立。尤鳥倦與丁九重大搖大擺的進入一大組建築群中,元越澤�頭望去,大紅匾額上書四字:川南賭坊。當下心頭暗喜。

  川南賭坊規模宏大,主建築組群是處於中軸線的七座木構建築,以走廊貫通,廊道兩邊是水池石山,花草盆栽,另外尚有十多座較小型的房舍院宅,眾星拱月般襯托起中心處的七座主堂,周遭以高牆圍繞。麵向主街的外牆則是掛滿燈籠,元越澤心忖今晚定會亮如白晝。主堂入口處擠滿人群,川流不息。

  入場的費用實是抽給當地政府的一項賭稅。際此在在需財的時刻,各地治權抽稅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門,巧立名目。一般賭場的入場稅由政府派駐的賭官宜接收取,然後撥入政府庫房,不經賭場。

  自戰國時期開始,由於賭博為禍甚深,往往令人傾家蕩產,又引致種種破壞社會秩序和風氣的弊端,故有禁賭的法律。始皇一統天下,由李斯製定禁賭的法律,輕則“刺鯨紋臉”重則“撻其股”漢代亦續施賭禁。至魏晉南北朝,士族興起,法禁鬆弛,雖有禁法條文,卻名存實亡。隋朝未年,政治弛廢,官吏好商遂同流合汙,大興賭業,聯手發大財。隋滅後此風更變本加厲,各地政權樂得收入大增,於是轉為官商合作的局麵。

  川南賭坊卻不同,一來因為巴蜀地理位置特殊,遠離戰火,享受太平,所以不會出現官員榨取賭場提成的現象出現。二來川南賭坊是成都最有規模的賭場,大老板‘金算盤’霍青橋,乃巴蜀有數的高手,聲名僅次於解暉、範卓、奉振等一方霸主之下,兼營青樓生意,商業地位極高,連解暉都賣他們的賬,自然更不存在哪個人敢來問川南賭坊提成之事了。

  以元越澤這一身高檔的服飾與闊綽的出手,入場稅不但交足,小費亦多得嚇人,守門的八個大漢立即眉開眼笑,眾星拱月地將他請入指定的貴賓堂,也就是他跟蹤尤鳥倦與丁九重,親眼見他們所走進的主堂。

  此刻每座大堂各聚集一、二百名賭客,但卻絲毫不覺擠迫氣悶,通明的燈火下,絕大部分均為男賓,女賓雖占少數,但都長得異常漂亮,有些賭得比男人更狠。

  尤添春意的是在賭廳內穿梭往來的女侍,無不是綺年玉貌的美女,且酥-胸半露,玉臂紛呈,媚眼亂飛,性-感迷人。

  元越澤無視所有媚眼,跟隨領路人進入最大的中心貴賓堂。

  隻發出少許氣機,不用�眼看,元越澤已探知尤鳥倦與丁九重的位置。但他依舊�起頭來故作尋找賭桌。

  左側一個大賭桌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元越澤心頭暗笑,走了過去。

  大桌上圍坐四人,除了莊家外,另外四人中最顯然的莫過於女扮男裝的侯文卿,隻見她玉臉朱唇,既嬌豔又青春煥發。秀發烏黑閃亮,在頭上紮了個男兒髻,把皙白的膚色更是襯托得玉骨冰肌,動人之極。而她的古劍卻沒帶在身邊。

  左側的男子年紀在三十五歲許間,個子高瘦,臉龐尖窄,隻下頜留有一撮山羊須,看上去那張臉就像馬和羊的混合體。坐在椅子上似力圖把本是弓背哈腰的體型弄得挺胸突肚,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更活像個四處胡混的江湖騙子。身上衣著光鮮,無論用料手工,均是貴價貨。 他的眼神沈著而機敏,像不斷在找尋別人的弱點似的,露在衣服外的皮膚泛起一種奇異的光澤,那是長期修練內家真氣的現象。兩手修長整潔,隻露第一指節在衣袖外,縱使在誇張的動作中,仍予人有力和敏捷的感覺。另一個男子則是五短身材,相貌平凡,眯縫著的一雙小眼睛不時射出詭異的神采,不但不給人機靈聰慧的感覺,反是惹人厭惡。

  剩下那個就是莊家了。

  圍觀人群中有一站在侯文卿身邊女子引起元越澤的興趣,隻見她臉龐明豔照人,深嵌在兩彎秀眉下的一對明眸,像兩潭香冽的烈酒,充浴驚人的吸引力,撩人遐思。在嬌巧鼻梁下配的是溫軟而充滿性格的紅色櫻唇,錦上添花地添多了一點淘氣。最奪目是卻她栗色的秀發和棕色的眼睛,使人一照麵下曉得她確非中土人士,一襲鵝黃色緊身武士服更是將她美好的線條顯露無遺,充盈著活力和生氣,令人感到這迷人的內流動的定是野性的血液,絕不會輕易向任何男人屈服。

  侯文卿察覺到有人到來,扭頭一望,眼中閃過欣喜之色,暗暗給元越澤使了個眼神。

  元越澤掃視賭桌,隻見侯文卿與那中年高瘦男子麵前的金銀已經不少,而包括莊家在內的其他兩人麵前則幾近‘彈盡糧絕’。

  元越澤最初隻為跟蹤尤,丁二人,半路才想起侯文卿留下的字條,最終尤,丁二人也來賭錢,元越澤正好一邊監視他們,一邊尋找侯文卿。來到侯文卿身邊後後第一時間對侯文卿拱手道:“我們又見麵了,別來無恙?”

  看他這低劣的‘演技’,侯文卿心中暗笑,淡淡道:“兄台也有興趣玩幾手?”

  元越澤暗叫我的娘,我根本不懂這些玩意兒,卻依舊裝模作樣道:“各位‘戰果’都如何?”

  那栗發女子上下打量元越澤數眼後帶著外國囗音的漢語嬌笑道:“這位先生與這位姑娘剛剛賭完骰寶和雙陸,公子來得正是時候,下麵該賭番攤了,最後他們會賭牌九,你有興趣也參加嗎?”

  此女所說的‘先生’與‘姑娘’自然就是指那中年高瘦男子與侯文卿。這些個專業詞彙聽得元越澤頭都大了,一邊分出精神注意尤,丁二人的動作,一邊淡然道:“我先看看再說!”

  番攤、牌九、骰寶、橙蒲、葉子戲等等賭博方式在這個時代極為盛行。

  番攤又名攤錢或掩錢,玩法是由賭場方麵的人作莊家,賭時莊家抓起一把以短小竹籌做的‘攤子’,用碗盅迅速蓋上,使人難知數目,待人下注,然後開攤定輸贏。算法是把攤子四個一數扒走,餘數成一、二、三、四的四門。押一門是一賠三,叫“番”押二門中一門是一賠一,叫‘角’。

  元越澤見侯文卿的得意模樣,恍然大悟:侯文卿既然這些年來立誌報複香家,那麼隻有兩種事情是她會努力去學習的,其一自然是武功,其二就是賭術了。任誰都知曉巴陵幫的香家是以青樓和賭場為生的。而宋師道也很可能在這段日子�將魯妙子的賭術書籍傳一些給她,所以使她多了正麵贏對手的機會,如此一來,不但解氣,還可打擊對手氣焰。

  番攤開賭,元越澤心不在焉,裝模作樣的將注意力放在賭桌上,實際上卻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角落�的另外一桌上,尤,丁二人不時發出喊罵之聲,顯然賭興正濃。

  侯文卿與那高瘦男子你來我往,也算平分秋色,可是莊家卻是吃了大虧,因為每一攤都是莊家在輸錢。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元越澤依舊注意著尤,丁二人。那栗子發女子歪頭好奇地看著他道:“你在想什麼?來到賭桌上還不集中精神?看一看他們現在的手法,也好為下場做準備呀,孫子不是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嗎?”

  連圍觀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賭桌上,難怪蓮柔回好奇為什麼元月則如此心不在焉。

  元越澤倒樂了,暗忖這外域女子似乎對中土文化還頗有了解,於是饒有興趣地盯了她半晌道:“你是否叫蓮柔?對中土文化了解還不少嘛?”

  栗發女子愕然道:“你怎會知曉奴家的名字?”

  突厥乃一個遊牧民族組成的政權,講的是強者為王,且因經濟的分散性、流動性和不穩定性,爭權奪利從不間斷,於隋時分裂為東西兩大汗國。

  東突厥現時大汗是頡利,寵信漢人軍師趙德言,‘龍卷風’突利可汗為他的侄兒。‘三大宗師’之一的‘武尊’畢玄,屬東突厥的人。隋朝式微,義軍四起,其中梁師都、劉武周之輩的“北連突厥”連的正是東突厥。

  比起來,西突厥便較為低調,這可能是由於地理遠近的原因,現在他的魔掌也終於探往中原來。西突厥的大汗叫統葉護,在波斯人雲帥的輔助下,聲勢直迫東突厥,雲帥的女兒叫蓮柔,被統葉護收為幹女兒,寵愛有加,就是眼前此女。

  元越澤隻是淡淡笑了一下,巧奪天工的薄膜麵具做出極真實的表情,並沒有回答她道:“你的漢語說得不錯嘛,怎麼不賭上幾把?”

  蓮柔露出一個嬌憨得意的表情道:“我隻是來隨便看看啦,並不會賭。”

  說完繼續轉頭望向賭桌上正滿頭大汗數著攤子的莊家。

  元越澤也不再理會她,繼續佯裝觀賞賭博,實際注意尤鳥倦二人。

  桌上幾人中,高瘦男子與侯文卿顯然是主角,五短身材的男子則是與莊家暗中配合的同夥,但在兩個主角麵前,他們根本使不出什麼詐來。

  最普通的番攤騙術有‘落株’和‘飛子’兩種。落株是在攤子做手腳,必要時攤子可一分為二。飛子則是把攤子以手法飛走。無論任何一種方法,均有同夥在旁‘撬邊’,以噴煙或其他方法引去被騙者的注意力,好使主持的老撇施術。像川南賭坊這種大賭場在尋常時候自然不會用下作手法,但在街頭巷尾臨時擺的番攤檔,大多是此類騙人的把戲。而今天桌上賭的幾人,想要贏就隻有靠實力:莊家把攤子灑在桌麵,以碗盅蓋上前,憑目視耳聽判斷。

  又開出一個二攤,莊家對那五短身材的醜漢使了個顏色,醜漢心領神會,告了聲罪辭去。攤官也悄悄地離去了。

  再一次開出二攤,莊家就要崩潰之時,一把柔和卻又低沈的聲音響起:“我道是誰,原來是在八陵賭坊間名頭大盛的侯姑娘芳駕光臨,兩位可有興趣與我賭上一局?”

  桌上幾人詢聲望去,但見從後廳內走來三人,中間一人年約五十,相貌中等,皮膚鐵青,其中還透出蒼白之色。明顯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症狀。左手扣著一個明晃晃,閃著金光的算盤。他見到侯文卿的身影時,眼中飛快閃過陰森惡毒的神色。他左邊是一個表情麻木,身形雄壯,太陽穴高高鼓起,目不斜視的配刀大漢。右邊哪個則是一典型的紈絝子弟,腳步輕浮,麵色青白,一副虛不受補的模樣。

  侯文卿秀眸中疾厲的仇恨之色一閃即逝,淡淡道:“能有川南賭坊大老板‘金算盤’霍青橋相陪,小女子必舍命相陪。”

  那高瘦男子比較謹慎,起身施禮後坐下,依舊不開口,任誰都知道他是絕不會退縮的了。

  元越澤暗忖原來著就是川南賭坊的首腦,霍青橋必是來者不善,以他和香家的關係,也不可能不認識一直與香家作對的侯文卿。

  霍青橋看了一眼賭桌,莊家幾個時辰內,至少已經輸了上千兩黃金,川南賭坊從沒有如此狼狽過,須知即便在貴賓堂內,一般賭客的賭本也就百多兩白銀而已。

  霍青橋坐下後道:“霍某鬥膽,說一個好提議,可賭得更為痛快。”

  另外兩人皆點頭。

  霍青橋傲然道:“我們就以一局小牌九定勝負,賭本就是每人兩千兩黃金,”

  看來他不但對自己的賭技很有信心,還想一次將莊家輸掉的本利全部撈回來。否則今天之事必將成為眾人口中的笑柄,川南賭坊的麵子也將丟盡。

  瘦高男子隻是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沒意見。侯文卿亦是輕撇了一下小嘴,表示同意。

  霍青橋眼中欣喜之色一閃而過,但他身後那個紈絝子弟顯然心性修為很差,一臉的得意,仿佛還沒開始賭,霍青橋就已經勝了似的。

  霍青橋隨手抓起桌子上的三黑一白四顆骰子,隨意把弄轉動,如變戲法一般靈活翻飛,隨手一甩,隨心所欲地擲出四個六來。蓮柔顯然不懂賭博,隻看得眼花繚亂,驚呆住了。其他幾人卻沒什麼表情,皆因他們知道這是霍青橋在造勢而已。霍青橋掃了一眼依舊還在席位上的侯文卿與瘦高男子,又看了一眼站在侯文卿身邊,關係似乎並不陌生的元越澤,淡然道:“這位朋友可是候姑娘的朋友?可有興趣湊足四人玩一把?”

  元越澤點了點頭,並沒開口。霍青橋身後的輕佻年輕人見元越澤點頭後,得意道:“看閣下的裝扮,定是大富大貴之人,想來該不會在意這兩千兩黃金吧!”

  一句話就把元越澤逼到絕境上,更可氣的是他的話中隱含元越澤必然回輸的意思。

  侯文卿臉色一冷,似乎她已經從宋師道那�知道了元越澤的所有事情,當然也肯定知道他不懂賭博這件時,還沒等她開口,元越澤搶先道:“人生如賭博,勝負轉頭空,順逆莫可料,得失寸心知。如此在下就不客氣了。”

  霍青橋一愕,突然發覺眼前這個粗獷男子剛剛還一副懶散模樣,突然就變得精明起來了,一股事情發展脫離了他預料的預感湧上心頭,元越澤望向侯文卿道:“可否為我解釋一下牌九的玩法?”

  霍青橋鬆了一口氣,心�暗罵這混蛋原來是個隻會裝樣子的家夥,但表情不變故作大方道:“解釋起來該會花費一些時間,就讓霍某為朋友解釋一番。”

  元越澤舉手打斷他道:“不必麻煩,隻要將穩贏的幾種牌與大概玩法說出來就可以,費不了多少時間。”

  霍青橋臉色終於微變:眼前家夥神叨叨的,實在讓人摸不懂。元越澤剛剛的一句話意思也很明顯:他隻想知道最大的幾種牌,然後必會拿到手中,最後獲勝。

  沒時間理會霍青橋在想什麼,侯文卿見元越澤不理會她的眼色,也明白他的神通,隻好無奈一笑後,為他簡單解釋了一番。

  牌九是以兩骰的點子組成合共三十二張牌子、二十一種牌式,九種為單數,十二種為雙數。一般賭法是二至四人,據擲骰的點數,各領六張,莊家多領一張並率先打牌,接著依次模牌、或碰吃或出牌,凡手中的牌能組成兩副花色加一夷牌,可推牌得勝,按花色的係數和夷牌的點數計算贏注。在三十二隻牌當中,有十一種牌有兩隻,這種成雙的牌稱文牌,文牌中最大的幾副組合牌分別是天牌:紅六白六。地牌:紅二。人牌:紅八。再往下就是鵝牌、梅牌、長衫、板凳。三十二隻牌中還有有十隻牌沒有成雙,其中八隻有點數相同,但圖案不同的‘對應牌’,而兩種隻有單獨一隻,這種牌稱武牌,武牌中最大的則是雜九:紅四白五或白九。後麵是雜八、雜七、雜五、大頭六等等。

  牌九有多種賭法,其中之一是以兩張牌為一組,擲骰後,根據點數各拿自己的一份,拿後宜接攤出以決勝負,也就是霍青橋所說的小牌九。這種賭法頗受嗜賭之人歡迎,因其簡單直接,富有刺激性。

  元越澤雖然懶,可一旦用起心來,其專注力絕非等閑,再依靠過人的記憶力,隻聽一次就懂了,當然他懂的也隻是規則與幾副大牌而已。

  侯文卿的解說簡潔,半刻鍾不到就已經結束。最後她神秘一笑,故意提高聲音加了一句道:“牌九的要訣就在‘趕盡殺絕’這四個字上。”

  瘦高男子臉上露出欣賞的笑意,霍青橋的臉色則有點鐵青,剛剛他造的勢早就消散了,再加上元越澤這人神神秘秘,更是擾亂了他的心境,還好數十年賭場經驗使他很快恢複冷靜。

  四人坐定,霍青橋成了莊家,剛剛的莊家淪落為攤官。霍青橋對元越澤道:“如朋友不介意,請洗牌。”

  如此一來,他既可表明自己不會使詐,也可以借洗牌手法稍試元越澤的本事。

  劈啪聲連響,元越澤笨手笨腳地將牌子疊得整齊妥當。

  周圍眾人,除了在座的另外三人,皆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身後的年輕人眼中更是流露出極不屑的神色。

  瘦高男子於霍青橋皆是一臉凝重:元越澤剛剛洗牌動作雖慢,中間卻夾雜了一聲不太響亮的輕咳,正是這一聲輕咳,使得他二人‘聽牌’失敗,思緒甚至也被打亂。

  元越澤同樣因為分神去打亂對手心神,他自己也隻是記住了七張大牌的位置而已。最理想當然是記得全部三十二張牌,如果元越澤全身心的投入洗牌中,也許他可以做到。不過此時由於與侯文卿合作,所以侯文卿可以不受阻礙的‘聽牌’,因元越澤刻意隻將咳聲傳近霍青橋與那瘦高男子耳中。元,侯二人記下的牌最少也有十五張。

  元越澤微微一笑,對霍青橋道:“不若由霍老板擲骰,如何?”

  霍青橋暗暗叫苦,元越澤等於反將了他一軍。因為他的注意力被打斷,記的牌張有限,如今一擲骰,很可能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墳坑了。本來他還對自己擲骰很有信心,卻被元越澤這麼一攪,弄得他信心大減。但眼下情景已不容許他退縮,便同樣露出一個大方的笑意,點頭同意。

  圍觀眾人當然也想押注,這方麵由賭場的人負責,係數賠率一手包辦,一旦贏了,可就足夠快活幾輩子了,但這一鋪賭本甚大,兩千兩黃金,尋常人哪�拿得出手?

  一隻光潔嫩滑的小臂突然伸到桌上,賭本是一支泛著皈依綠芒的玉釵,押的是元越澤獲勝。

  識貨人隻一眼就看出這玉釵乃西域的上品,價值至少在五千兩黃金以上。

  眼望過去,下注人赫然是蓮柔。

  蓮柔起初隻覺得這外型粗獷挺拔的男子是個富貴之人,兼且好男兒她見得多了,所以就沒怎麼將元越澤放在心上。直到元越澤臨場學賭,那份狂妄的自信使蓮柔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宣的感覺。這中年男子,雖與英俊沾不上半點邊兒,卻是威武迫人,充滿男性的魅力。兼之他聲音悅耳,措辭溫文爾雅,不亢不卑,舉手投足無不瀟灑動人,又充滿神秘的味兒,才使蓮柔開始在一旁仔細地觀察起他來,她心中甚至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那就是這一鋪,元越澤必將大獲全勝。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蓮柔生在外域,作風開放,對眾人眼含詫異地望著自己毫不介意,隻是盯這元越澤。

  霍青橋表情凝重,將骰子擲往桌麵。

  所有人都壓低呼吸望向轉動中的骰子。

  元越澤猛地朝那正集中注意力望這骰子的瘦高男子瞧去,雙目神光暴現。

  那男子猛然間心生警兆,猝不及防下給他望心神劇顫,一股強至無法想像的壓力如千斤重錘般砸上心頭,他隻覺呼吸愈發地困難,額頭滲出絲絲冷汗。

  因要避免賭客出千,所以所有人的手都必須離開桌麵,但桌子下麵,元越澤卻由腳尖輸出一注真氣,沿桌足上行,遊往仍在桌麵滾動的骰子處,能做到這一手的,天下間絕不會超出五人。

  骰子停下,一、三、六向上成十點。

  霍青橋與那瘦高男子臉上現出駭然的神色。

  真言大師寶相莊嚴,臉泛聖光地悠然道:“佛家三密,是為身、口、意,實踐與思維並重。身等於口,口等於意,意等於身,名雖分三,實為一如。人的肉身乃渡世的寶筏,內中蘊含天地之秘,我的九字真言手印,正是通過三密,通過人體而與宇宙溝通,達致天人合一之境,明心見性,即身成佛。”

  宋師道仔細聽著,不停點頭。

  真言大師又道:“九字真言就是‘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隻九個字,很容易記牢。”

  宋師道接口道:“這九個字該是來自東晉葛洪著的道家寶典《抱樸子》內卷的登涉篇,原文曰:‘入名山,以甲子開除日,以五色繒各五寸,懸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凡九字,常當密祝之,無所不辟。要道不煩,此之謂也。’佛門中人借用道典,真是重神不重形啊,晚輩佩服。”

  真言大師歎道:“真正值得佩服的是施主才對,真言竅妙處乃三密的運用,佛道最後還是一家。”

  語畢,整個人氣勢猛然間變成崇山峻嶺,任誰都不能動搖其分毫,同時兩手高舉過頭,緊扣如花蕾,無名指斜起,指頭貼合,大喝一聲“臨!”

  見宋師道眼中閃現興奮的色彩,真言大師繼續道:“剛剛的是不動根本印,手印雖千門萬類,不動卻是其中九種基本法式之一,所以今天老衲說的雖隻是九種手印,事實上等若把所有手印一並傳你,看。”

  倏地升起,卻仍保持盤膝而坐的禪修姿態,雙手卻作出連串印結,變化無方,忽然大喝道:“兵!”

  使人知道他示範完不動根本印的百多種印變後,再展示另一基本手印。

  宋師道應咒頂輪一熱,彈起來時,真言大師一個翻騰落往遠方,道:“這是大金剛輪印,能為人驅魔治病,至於如何用於降魔衛道,就要靠施主自己了!”

  宋師道看他雙手不住變化出無窮無盡的手印,開始明白為何真言大師到今天仍找不到可傳法的人。而事實上其中奧妙處,隻能意會而不可言傳,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怎麼解說出來也沒有用。

  接著真言大師把其他各種基本印法逐一展現,依次是外獅子印、內獅子印、外縛印、內縛印、智拳印、日輪印和寶瓶印。

  每種基本手印均有上百種不同印變,在宋師道目不轉睛,如癡如醉中,展示出超過千種以上的手印。如非他有早在羅漢堂參悟的經驗,定會看得暈頭轉向,不知其所以然。此刻卻是心領神會,兩手不自覺地隨地結出不同印式。

  連時光轉移,亦茫然不覺。

  霍青橋知道自己已在無形中落於下風,眼角掃了一眼同樣神情肅穆的瘦高男子,開口對元越澤道:“尚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元越澤漫不經意的答道:“在下嶽思言”說完,不理臉色古怪的瘦高男子與霍青橋,轉向攤官道:“請代發牌。”

  蓮柔剛剛也注意到了元越澤剛剛那一閃即逝的淩厲眼神,她的武功乃是雲帥嫡傳,絕對不若,卻由剛剛那精華內斂的目光推斷出表麵看來極平凡的元越澤實際上功力極深,正是那一眼,使得對麵的瘦高男子心神微分,來不及弄手腳。她隻覺芳心大動,不由得對他更為感興趣。

  再看瘦高男子的額頭冒汗的凝重表情,可知蓮柔的推斷是完全正確的。

  剛剛是莊家,現在是攤官的男子到此刻才醒悟到元越澤是個中高手,還以為他早先隻是裝蒜,忙為四人發牌。

  眾人伸長脖子,全神注視。四周雖喧鬧震廳,這處卻是鴉雀無聲。

  當每人各有一隻牌時,元越澤忽然叫停,伸手從懷中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桌上,雙目射出迫人電光,緊盯霍青橋道:“在下加押這顆至少值一萬五千兩黃金的夜明珠。”

  這下連圍觀眾人臉上亦現出驚駭的神色。

  這不啻於是在說他已經穩贏了。

  霍青橋還在思索這姓嶽的到底是何方神聖時,看到那一大顆夜明珠,再聽到元越澤囂張的話語,鎮靜之色不複,自從元越澤上桌,主動就全他給掌握去了。但麵子事大,隻有勉強一笑後道:“當然可以,但霍某暫時拿不出這樣多的賭本。”

  說得委婉,其實就是心虛。

  元越澤淡然道:“拿出不金銀,還可以押其他東西嘛,比如這家賭坊,也可以做賭本的。”

  周圍一片嘩然,這不明擺這來找麻煩的嗎?

  蓮柔眼中異彩漣漣,深深地注視這元越澤。

  元越澤正欲再開口,侯文卿在桌下輕輕給了他一腳,示意他不要如此。

  雖然搞不懂她的意思,元越澤還是笑道:“嶽某說笑的,這夜明珠就當五千兩的賭本吧,霍老板以為如何?”

  話已至此,霍青橋如還不同意,那他將被人笑話死。隻好一咬牙道:“好,就按嶽兄所說,繼續發牌!”

  攤官再給沒人發一隻牌,湊齊一組兩隻後,元越澤率先取起那兩張牌,大力一拍,發出一下令人驚心動魄的脆響,再隨手翻開,攤在桌麵。

  周圍一片死寂,隻有蓮柔發出一聲歡呼。

  翻開來一對紅一,正是‘地牌’,在文牌中,除‘天牌’外,再沒有其他組合可勝過它,贏麵甚高。

  瘦高男子亦伸出右手翻牌示眾,由武子二和六組成的平八,雖不及元越澤的‘地牌’,但亦勝算極高。

  侯文卿的牌則是一對四的‘人牌’,在文牌中僅次於‘天牌’和‘地牌’,勝麵亦不小。

  霍青橋長籲一口氣,無奈地向攤官打個眼色,後者依命開牌,由武子三和四組成的紅七。

  圍觀者頓然起哄。

  紅七不如平八,更不如人牌和地牌,莊家已經輸了。

  霍青橋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不但沒撈會本錢與利息,還反賠給元越澤,侯文卿,瘦高男子,蓮柔共計近兩萬兩黃金。

  看著圍觀眾人逐漸散去,元越澤等人也收好贏來的錢,起身就要離去。霍青橋眼中閃過極其陰厲的神色,起身道:“敢問嶽兄可還要在成都居住?霍某想改日親自拜訪請教。”

  他當然看得出元越澤不是成都人,因為他本就是地頭蛇,成都哪個有點本事的人會逃過他的眼線?

  聽他話語的意思,還是不服氣,元越澤冷笑一聲:“恐怕是想問清楚我的居住點,找些人暗殺我,奪回錢財才是真吧?”

  此時天色已晚,貴賓廳內人去廳空,隻有元越澤,侯文卿,瘦高男子,蓮柔及霍青橋賭場方麵的幾人還在。

  這毫不留情的話語,使得霍青橋麵色更為沈冷,他身後的輕佻公子哥兒忍不住了,前走幾步喝罵道:“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暗中使詐才贏了著一盤,給臉不要臉,你難道想本公子現在就將你拿下?”

  說完竟然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帶起點點寒光,飛身直向元越澤後心處刺去。

  已經轉身走向門口的元越澤暗笑,就連他這不懂賭博的人都知道所謂的‘十賭九騙’,每個人都在使詐,關鍵就看誰的騙術更高罷了。這紈絝子弟滅口的借口都找得這麼瞥腳。

  看都不看,元越澤回身挑出一腳。

  這一腳速度奇慢無比,在場幾人都生出難以形容的感覺。因為留在現場的皆是修為不弱之人,卻依舊覺得元越澤動作似緩似快,令人難以捉摸。更駭人的是明明可在彈指間完成的迅快動作,卻像漫無止境的漫長。而最讓人無法想象的是,幾人皆認為元越澤雖然後出招,出招速度也慢,但一定會在軟劍刺到他身上前踢中那紈絝子弟。

  那年輕男子做為局中人,又怎會體會不到這一腳的可怕,為了保住子孫根,惟有收招後退,他可不會做與人同歸於盡這種傻事。就在他自認可避過這招似是緩慢笨拙的一腳,準備再組織下一招攻勢時,他才發覺下-體傳來一陣劇痛,慘叫一聲,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往後拋跌,直挺挺的躺到數丈外的地上,襠部染紅。

  蓮柔收完錢,本打算要走的,哪知見賭場人要行凶,就留下來看熱鬧了,正好看到元越澤精妙無比的一腳,於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望向元越澤。

  霍青橋看出元越澤這一腳的高明,也不敢大意,但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還哪能忍耐下去?抓起金算盤,一聲高喝後,於另外那名侍衛躍到元越澤身後。

  大廳另一個入口處突然出現十幾個手持刀劍、凶神惡煞的壯漢,不說一句話就向元越澤撲了過來。

  霍青橋站在原地,冷冷地打量著元越澤。

  元越澤不屑地笑了笑,雙掌翻飛,連續做出萬千變化,迎上周圍攻上來的眾人。

  大廳內響過一聲淒厲的號叫,十幾人全部飛退,僵硬地栽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十幾人都發出號叫,卻隻有一聲,這說明元越澤簡單一手是在同一時間擊中所有人,這份功力絕非一般。

  霍青橋卻沒有時間去考慮能否敵得過元越澤,隻在對手回氣的當兒,他就飛身搶上,金算盤幻化成一張金色圓盤,襲向元越澤周身各大要穴。

  這一招‘金玉圓盤’的確有些看頭。

  元越澤依舊一副灑然的模樣,左手負後,右手捏指成劍,點上圓盤最中心的一點。

  以力打力。

  最強的氣點被破,霍青橋心中駭然無以複加,他近年來已經很少動手,加上沈迷酒色,功力早不如從前,在成都能混得這麼開,無非就是與各大勢力都有利益聯係而已。

  元越澤動作不停,正欲搶身再上時,侯文卿低聲喝止住他,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搞不懂為什麼侯文卿會放過霍青橋,元越澤也知她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於是停下動作,對幾丈外勉強戰立,口角帶血的霍青橋道:“嶽某還要在成都呆一段日子,霍老板如果想報仇,歡迎到城東來找我。”

  說完,與臉帶感激之色的侯文卿在蓮柔與瘦高男子驚訝的目光中走向門口。

  走到一半,元越澤才想起來,他本來是要監視尤鳥倦與丁九重的,剛剛心神全放在賭桌上,忘記了監視一事。

  想到這�,回頭環顧。

  其他兩桌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個一幹二淨。大廳內哪�還有尤,丁二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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