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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玄幻仙俠]【流氓大地主】 21-25集 作者:棺材裡的笑聲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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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集】第一章:計中計

  其實古代所謂的狼煙,效果並沒有那麼誇張。即使在烈火的燃燒下,真正的狼糞最多只是一股青煙而已;站得稍微遠一點就看不清楚,更別提什麼十里之遙了。

  所以,大多數的狼煙都是用濕柴火加上其他動物的油脂來燃燒,以達到傳說中的效果。而那種沖天的濃煙,只要用乾柴混合濕柴再加油脂就可以產生。就算是半濕的牛、羊糞也能燒出濃煙,而濕柴、油脂和半濕的牛、羊糞遠比狼糞容易取得,因此燒狼糞的說法令人存疑。

  事實上,最多的猜想還是來自打著狼頭軍旗的突厥騎兵。這個驍勇善戰的遊牧民族最是崇拜狼圖騰,所以邊境上點燃的烽煙之所以又稱為狼煙,大概也是代表草原民族進犯關內的警報。可想而知,這些草原民族在千百年內揮師中原,給人留下多麼凶狠的印象。

  實際上,狼煙大多都呈淺棕色,不太注意的話並不明顯。而千百年來,大多數的人都不會去研究這個問題,也沒人試圖改變這個戰爭中最重要的信號。這也是趙猛為什麼憑著亂燒的狼煙就能攪亂戰局,帶著惡鬼一營的兵馬在如一盆死水般的對峙中,瞬間發揮鮎魚效應的關鍵。

  確切來說,狼煙的顏色都是一樣的,所以導致這個最實用的信號無法傳達多樣化的命令。

  不是印像中的濃黑或赤黃,南坡突然燒起的狼煙呈現前所未見的藍色。這種詭異的現象就連行軍多年的周井和戎馬一生的洛勇都沒見過,更別提其他懵懵懂懂的兵將了。

  津門上下的戰局,此時也因為惡鬼營一頓鋪天蓋地的砲火而沸騰到最高點;久拼不下的天機營瞬間士氣高漲,再次集結成軍對著津門大城發起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衝鋒。

  而周家軍則是叫苦不�,不僅外圍部隊的物資損失不少,整個南門更是被一頓炮火轟成廢墟。儘管軍隊死傷不到五千,不算太過慘重,但這一頓炮火雖不至於奪命,卻是惡在誅心!恐怖的威力讓津門陷入空前的恐慌之中,誰都無法保證,惡鬼營的砲火會在什麼時候再次狂轟大城。

  津門的外圍金戈鐵馬、四面楚歌,天機營受到鼓舞後攻勢如潮、更加猛烈,而內部卻是亂了陣腳。此時津門上下的氣氛空前凝重,周家軍的總兵所裡更是一片低迷。週井正坐於將位,眉頭緊緊皺著,久久不發一語。

  周家將連打了那麼多天的仗,雖然每個人都挺直了腰,還是不難看出幾絲憔悴和疲憊。他們此時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這波詭異的砲火實在太讓人震撼了,機關算盡,唯獨猜不到惡鬼營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攻打津門,突來的變故自然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猶豫了好一會兒,見周井還是眉頭深鎖,一身戎甲的莫坤立刻走上前來,恨聲說道:「大將軍不必如此介懷,眼下一看就知道惡鬼營炮火用盡。雖然南門塌了,但有那麼多碎石阻擋,他的騎兵也不能衝進來為禍。」

  「我知道!」週井面色雖然陰沈,但睿智的眼神還是一樣堅定,思索良久以後有些沈重地說:「我擔心的不是他們的砲火,而是南坡上突然燒起來的狼煙。這到底是什麼信號,傳給誰的?那種藍色的狼煙,老夫一輩子都沒見過!」

  說起南坡上詭異的藍色狼煙,不少人都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打了那麼多年的仗,還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煙。

  惡鬼營在砲火轟完後,也沒趁著南門人心惶惶時順勢攻城,而是老實地窩在南坡沒有動靜,這種士氣高漲之時的安靜反而讓人不安。

  「莫坤!」週井沈吟了一會兒,有些嘶啞地說:「你那四萬大軍還不肯拿出來用嗎?眼下圍攻津門的兵馬越來越多,老夫已經抵擋得有些吃力了,你的大軍休養那麼久,是不是也該拉出來打一打了?」

  「正有此意!」莫坤得意地笑了笑,語氣發狠:「此次前來就是和大將軍商量這件事。如今惡鬼營二萬兵馬盤踞南坡,天武營又被餓狼營纏上。如果能在此時打下南坡、生擒太子,到時候朝廷就不得不停下對津門的圍剿。」

  「有見地!」週井漠然點了點頭,說話語氣平和,沒有任何起伏。只是熟悉的人也不難看出,他的臉很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末將已經整軍待發!」莫坤的笑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隱隱有些嘲笑之意,讓營內眾人很不舒服:「末將中午時分就開始攻打南坡,強攻之下料想他那幫新兵菜鳥也不是對手,不知道大將軍還有沒有什麼吩咐?」

  「祝貴部旗開得勝吧!」週井客氣地恭維了一句。儘管莫坤以末將自居,但他也清楚這個人不會聽命於自己,所以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謝大將軍了!」莫坤得意洋洋地環視一眼營內有些灰頭土臉的將領後,哈哈大笑著走了出去。

  莫坤的四萬嫡係是津門除了周家軍外的最後軍馬。週井依舊波瀾不驚地思索著什麼,並沒有因為他略帶嘲笑的態度而惱怒;反而是手下的小將們群情激憤,一個個恨恨地瞪著莫坤遠去的背影。

  「這個敗類!」周雲龍連日征戰,一身血水還沒洗去。戰功最高的他第一個站出來,氣憤地罵道:「這時候知道出來撿便宜了,天機營已經被我們打得四分五裂,天武營也被餓狼營糾纏得無法脫身。他倒好,一直躲在後面當縮頭烏龜;這時候卻大搖大擺地站出來攻打南坡,真當我們是傻子呀!」

  「就是!」其他人也紛紛抱怨起來:「要物資時最貪心,打仗時卻像烏龜一樣縮在最後面。如果不是突然冒出―個天武營的話,我們自己就能攻打南坡,還用得著他們這幫烏合之眾!」

  周雲龍憤慨的話也指出現在另一個無奈局勢。周家軍和天機營也是打得難分難解,想劍指南坡都分不出兵力,無奈之下只能任由莫坤去撿這個便宜。不然,要是惡鬼營三天兩頭就轟一頓炮火過來,恐怕戰爭還沒打完就真的被屠城了。

  「由他去吧!」週井這時反而大度地揮了揮手,制止營下眾將越來越氣憤的抱怨;冷笑了一聲,有些不屑地說:「他莫坤真以為南坡上的惡鬼營是好捏的軟柿子?

  你們別忘了,惡鬼營也是兵多將廣、武裝精良,四萬大軍看似很多,但南坡的地理優勢易守難攻,真能打得下再說吧。「

  「是!」周雲龍一看,也制止其他兄弟叔伯的抱怨。畢竟戰勢更加嚴峻,這時候和莫坤鬧翻也不太好。

  這裡現在以他的戰功最高,說話的時候也最有力。昨日不僅打得天機四營潰不成軍,更是將四營將軍馬志通誅於刀下。

  眼下形勢雖然是周家軍被圍著打,但實際上天機營卻是連連失利;如果不是惡鬼營突然發出的砲火,周家軍完全有信心贏得這場對開朝大營的勝利。

  週井心裡很清楚,自己的嫡系大軍抽不開身去攻打南坡。除非盡快解決天機營,否則此時也只能依靠莫坤的大軍了。與洛勇的這場鬥法絕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目前他必須盡快靜下心來,好應對來勢洶洶的天機營,否則戰局將更加糟糕。

  「全軍聽令!」週井見眾人情緒低迷、憤慨,立刻站起來大聲喝令道:

  「現在我們不必去管惡鬼營了。眼下我們佔了上風就必須乘勝追擊。除了抵禦攻城的守衛軍外,外圍部位加快對天機營的分化圍剿,勢必要將他們打成一盤散沙、各個擊破,老夫要將他洛勇打回京城去。」

  「是!」

  話語鏗鏘有力,完全聽不出任何沮喪,渾重有力的聲線和依舊信心滿滿的軍令讓眾人為之一振。原本有些灰頭土臉的將士們,頓時一掃之前有些沈重的陰霾。

  將領們重振精神繼續投入戰場後,總兵所顯得有些寂靜。空蕩蕩的營帳內,週井對著牆上截獲而來的津門地圖發著呆,在震天的廝殺聲中保持最冷靜的思考。雖然表情空洞,但眼裡卻不停閃爍著思索的神色,心裡再次為這場宏大的戰爭構思新的謀略。

  「狼煙,太子!」週井自言自言了一句,最後還是忍不住一聲嘆息。回憶起自己坎坷而無奈的從軍生涯,年老之時卻成為大明的叛逆,心裡總有點說不出的酸楚。

  一波前所未有的砲火讓津門城里人心惶惶,這種恐怖的氣息甚至比起直接屠戮更加讓人無從抵禦。而南坡之上燒起的藍色狼煙更是詭異,默默地直衝雲霄,讓人猜不透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災難;悄無聲息的惡鬼營那麼安分,安分得讓人無法安心!

  眾多兵馬來回穿梭在津門城內本就破敗的街道,不少因為攻城而被圍困的百姓也坐不住了;許多人都收拾細軟家當隨時準備出逃,來往的兵馬也沒去理會他們。

  不論是誰看到變成廢墟、冒著黑煙的南城和遍地焦屍,都會感到恐懼;而聞到空氣裡刺鼻的焦肉味更是讓他們毛骨悚然,任誰都會想盡快逃離這兵荒馬亂的地方。

  在這個大家都戰戰兢兢的時候,津門以北的一座大宅院裡卻有一番不同的景象。

  巨大的院子裡悄悄聚集五、六百個壯漢,雖然一個個都是市井匹夫的打扮,但看起來彼此都很熟悉,親如兄弟的嬉鬧在這緊張的時刻反而顯得不太正常。

  有的人雖然表情嚴肅,但偶爾也會和其他人打鬧一下。在場的人個個都虎背熊腰,顯得很是壯實,粗大的手臂佈滿強健的肌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既不是普通的軍隊,更不像是想趁火打劫的綠林匪人;宅院外的大匾雖然不復往日威風,但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在這時卻沒人敢蔑視:

  鐵刀門!

  眾人玩鬧了一會兒,藍勁雄帶著心腹弟子慢慢地從後院走出。大院里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的表情變得尊敬而嚴肅。「師父」、「師公」的請安之聲頓時此起彼落,個個中氣十足,一聽就知道是練家子。

  藍勁雄滿意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安靜以後,才咳了一下說:「現在在場的,不是我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孫。津門戰亂之時我應該告訴過你們,我藍勁雄想藉此機會壯大鐵刀門,不願惹禍者可自行離去。人各有志,我並不強求,但讓我欣慰的是你們還是留下了。」

  「師父,想怎麼樣您就說吧!」人群裡比較激動的立刻起哄:「咱爛命一條,沒家沒當的跑哪去呀,還不如趁這時候搏個富貴前程!」

  「我藍勁雄謝過諸位了。」藍勁雄看了看群情激憤的愛徒們,臉色也是興奮得有些發紅。

  他一邊從懷裡拿出許平賜予的空白聖旨,一邊朗聲喝道:「徒弟們,看看這個,我們鐵刀門發揚光大的機會來了。」

  「聖旨?」不少人看到後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誰都不清楚師父怎麼會突然擁有這個像徵至高皇權的東西。

  起初被三番五次軟硬兼施時,師父不得不出手幫助紀龍幾次;後來又害怕捲入戰爭而將鐵刀門遷走,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又跑回來。

  近幾日紀龍每次來拉攏時,藍勁雄都笑呵呵地答應著,保證一旦戰事波及城內就會率領鐵刀門幫助周家軍抵禦朝廷的軍馬。但誰都沒想到這時藍勁雄拿出朝廷的聖旨,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弟子們頓時嘩然一片,大家都以為這次鐵刀門會和紀龍同生共死,但沒人想得到藍勁雄會突然倒向朝廷,這樣的變故讓眾人一時之間都有些錯愕。

  藍勁雄也沒多說事情經過,更沒提應巧蝶和藍小熏的事,而是高舉聖旨、滿面肅色地喝道:「聖旨在此,你們還不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弟子目瞪口呆無法回過神來,有些人更是不明白這搖擺不定的態度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但憑著對藍勁雄的尊敬,還是一齊跪了下來。

  聖旨慢慢打開後卻讓他們嘩然一片;除了玉璽朱印外,竟然是一片空白。

  藍勁雄自然明白他們在驚訝什麼,馬上笑呵呵地說:「沒錯,這是一道空白的聖旨。朝廷要我們裡應外合、破除叛逆。待到朝廷平叛之時,我們鐵刀門就是此戰中的一大功臣;到時候不僅是光宗耀祖,更會加官進爵位居人上。」

  眾弟子頓時沸騰,儘管有些人還是有所質疑,但馬上被其他人的興奮討論所淹沒。畢竟比起叛軍,眾人還是覺得朝廷勝算更大。

  「徒兒們!」藍勁雄這時拿起心愛的九環大刀,指著城外遠遠的藍色狼煙喝道:

  「我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南坡上的狼煙就是朝廷給我們的信號,現在是我們鐵刀門動手的最佳時機。成功、失敗,在此一舉,此戰過後,我們就能盼來錦繡前程了。」

  「好呀!」弟子們被他煽動得熱血沸騰,這時一個個都磨拳擦掌地尋找自己的愛刀,幻想著榮華富貴的到來。

  但也有人心生怯意想退縮。事已至此,哪還容得他們有二心,一旦走漏風聲那還了得?藍勁雄思索再三後做出最強硬的決定,殺一儆百,再有二心者繼續殺;儘管手下亡人有自己平日欣賞的愛徒,但非常時期也只能用這種毒辣的手段鎮壓了。

  丟下十多具屍體,秘密地策畫完攻打方案後,藍勁雄命弟子們全部頭綁黑帶出了宅院,一大群人散開後,分成幾路朝東門靠近,但為了謹慎起見,事先沒有明說到底要幹什麼。弟子們一路上雖然有些忐忑不安,但看得出空白的聖旨讓他們的情緒沸騰到極點。

  鐵刀門的弟子混進慌亂的人群中一點都不顯眼,在這戰亂之時手持兵器也很平常。偌大的鐵刀門沒一會兒就靜悄悄一片,所有人都悄無聲息地朝東門潛去!

  遠遠的屋頂上卻有兩個人用嘲笑般的目光看著這一幕。見鐵刀門的門眾盡數離去以後,兩人才穩穩落地。兩人都是身高體壯的男子,從外貌上來看年紀相仿,甚至還有幾分相似。

  「這傢夥手下的弟子還算不錯嘛!」張叢甲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哼著小曲,完全是一副看大戲的悠閒表情。

  張虎依舊木訥嚴肅 ,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鐵刀門的大匾,冷笑道:「藍勁雄這傢夥的野心倒不小,煽風點火的本領也不錯。但他真的認為一道空白的聖旨會為他鋪就一條錦繡大道嗎?可笑!」

  「天真可愛!」張叢甲「嘿嘿」笑了起來。見張虎還是那麼嚴肅,馬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咪咪地說:「我說小孫兒呀,你別總是繃著臉,沒事時別一副丟了錢的樣子。現在津門裡兵荒馬亂,不會有人注意到咱們的。」

  「是!」張虎恭敬地應了一聲,被他這一句「孫兒」叫得真是彆扭到極點,但也只能滿面苦笑。

  突然被張叢甲帶到津門裡來,他哪敢放鬆呀?一個是太子的御前侍衛,一個是聲名在外的大內供奉;一旦被紀龍發現可就危險了。張叢甲身手再好,也絕不是大批軍隊的對手!

  「鐵刀門,有意思!」張叢甲將酒一飲而儘後,陰森地笑了笑,拍了拍張虎的肩膀後調侃說:「走吧,等一下的大戲肯定精彩。別的不說,這夥人身手都不錯,打起來應該滿有看頭的。」

  「嗯!」張虎也不否認,畢竟鐵刀門弟子們的身手看起來真的不錯,五、六百人一起行事的話,一般的小股駐軍還真是抵擋不住他們。

  話音一落,兩人立刻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津門東角雖然不太起眼,但這一帶的戒備最是森嚴;因為這裡有好幾座倉庫,囤積著為這場大戰所準備的大批糧草,到處都是周家軍的嫡系在來回巡視。或許是安逸太久,現在的警戒顯得有點懶散,兵將們的警覺性也沒有那麼高。

  鐵刀門幾百個人悄悄在周邊的街口集結,此時街上兵荒馬亂,也沒有人注意到這群販夫走卒打扮的人。

  藍勁雄見弟子們都集合以後,才瞇著眼打量糧倉,壓低聲音說:「這裡是津門糧草囤積最多的地方,朝廷的旨意就是要我們趁亂燒了周家軍的糧草,讓他們先自亂陣腳。」

  「哦……」眾弟子這才釋然,聽到是偷襲而不是上戰場,不少心中有怯的人都鬆了一口大氣。畢竟這種事和打架差不多,真要上戰場拼命,有些人還真沒那個膽色。

  「守衛的人現在有點少,是動手的最好機會!」

  藍勁雄見弟子們有些怯陣,立刻又拿出聖旨,妙語連珠地煽動道:「想想日後的錦繡前程、想想日後的榮華富貴。今天都給我豁出命來!只要將叛軍的後方打亂,到時候我們鐵刀門就功不可沒了。」

  「是!」弟子們緊張得手心額頭都是汗,但一個個還是被他煽動得興奮異常,握緊大刀準備衝上去幹這殺人放火的好事了。

  「是個不錯的野心家!」張叢甲在後面遠遠地看著藍勁雄一個勁地煽動弟子們,不由得詭異地笑了笑。

  「叔爺,我們來這裡到底是為什麼?」張虎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畢竟讓他前來不是聖上的意思。主子只是臨時讓自己跟著張叢甲過來而已,但這樣貿然進城確實太危險了。

  「救人!」張叢甲眼神一冷,角落裡也悄悄集合幾十名大內高手。見張虎還有些疑惑,馬上拍著他的肩膀寬慰道:「這事一時半刻說不清楚,反正等一下不管鐵刀門能不能得手,我們都得趁亂把人救出來。」

  張虎一聽也不再問了,默然看著鐵刀門的弟子們悄悄地包圍糧倉,心裡疑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需要聖上派出張叢甲這樣的天品高手來救?

  要知道無情最是帝王家,一向心狠手辣的皇室,大費周章想營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好戲開始了!」張叢甲眼睛一瞇,這時偷偷潛伏的鐵刀門也瞬間發難了。

  「殺呀!」藍勁雄身先士卒衝出去。為了鼓舞弟子們的士氣,他仗著一身地品中階的好身手,迅速 沖到糧倉門前,怒喝一聲後,在守衛們驚魂未定的情況下砍翻數人,猙獰的九環大刀立刻斬下數個首級。

  「有敵襲!」門口的守衛本就沒幾人,話一喊完也被藍勁雄砍翻在地。但這麼大的動靜還是驚動倉內的其他守軍,其他人迅速趕來,堵住藍勁雄前進的步伐。

  「兄弟們,衝呀!」鐵刀門的弟子們也如潮水般衝上去,迅速 和來援的守軍拼殺在一起。畢竟是學武之人,而且還是偷襲戰;剛一個照面就佔了上風,瞬間把門前驚慌失色的哨兵和守衛全部亂刀砍死。

  「燒狼煙,戒備!」被驚動的營內守軍也趕緊衝出來,一邊求援一邊喝喊著,和鐵刀門的弟子們拼殺在一起;迅速的反應和集合,也阻礙了鐵刀門的偷襲計畫。

  雙方的人馬立刻展開白刃戰,原本安靜的糧倉立刻響徹慘叫聲。手起刀落,一具具屍體倒在別人的腳下。遍地的血水和屍體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混戰一開始就極端慘烈。

  鐵刀門的偷襲如潮水般讓人措手不及,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都練過武,身手也不賴。守衛本來就沒多少人,現在只能且戰且退,苦苦支撐著。

  好在其他地方警戒的守軍及時來援,雖然還能抵擋一陣子,但稍一不留神,還是有兩個糧倉被點了一把火。

  火勢雖然不算太大,但這時守軍根本無暇撲救。因為鐵刀門緊緊糾纏,一般的守衛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沒多久就死傷過半,被打得節節敗退。目前他們唯一的依靠只有大軍趕緊來援,否則這裡的糧草可就全完了。

  「殺!快,先把糧草燒了!」藍勁雄已經殺紅了眼,九環大刀帶著猛烈的力道,斬下一個又一個阻擋在前的守軍。這時他見弟子們初次幹這種事還有點畏首畏尾,立刻不滿地大喝一聲!

  「是!」弟子們雖然應得大聲,但在這種與軍隊的混戰中,還是有點懼怕的心理。有些人甚至連下重手的決心都沒有,氣得藍勁雄恨不得將他們也殺了。

  「擋住他們!」糧倉其他據點的守軍也陸陸續續趕來。一看有人來襲,二話不說就舉刀殺來,繼續與鐵刀門的弟子展開廝殺。

  一把九環大刀舞得虎虎生風,靈活步法配上剛猛的刀法,自小苦練出一身好武藝的藍勁雄,在人群中自然是威風八面。寒氣逼人的刀光在黑暗中舞出一個又一個的圓,斬殺一個又一個的守軍,地品中階的實力已經強得幾乎沒人能擋。

  「這傢夥身手還算不錯!」張叢甲遠遠地看著,不由得讚許地點了點頭。要知道張家刀法雖說也是走剛猛路線,但其實粗中有細,十分講究靈動。能讓他稱讚一句,可見藍勁雄的看家本領也是不弱。

  「但他也掛彩了。」張虎看著人群中那個颶風般的身影,心裡多少有點猶豫,禁不住有些糾結地問:「叔公,等一下要是周家軍來援,我們要不要把他也救走?」

  「我來之前請示過太子爺了。」張叢甲猛灌一口酒後,有些陰陽怪氣地說:「他告訴我鐵刀門要動手的事,不過他只說空白聖旨不能遺落津門,並沒有讓我順手救人!」

  「哦……」張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馬上閉嘴不語了。藍小熏身懷龍種,藍勁雄怎麼說都是泰山之尊,當然他得關心地問一下。不然到時候主子怪罪自己救人不力,那就慘了!

  混戰持續打了大半天卻沒有半點軍馬來救,雙方已經廝殺得死傷慘重、慘不忍睹。

  照理說,這麼大的動靜雖然在混亂的津門城內不算驚天,至少還是會引起警覺才對,更何況已經有兩個糧倉燒起大火,這麼大的黑煙難道沒有人察覺到嗎?

  「怎麼回事?」張虎見半天還沒軍馬來援,不禁有些疑惑:「周家軍一向以警覺性高、機動性強而出名,怎麼這麼久還沒來支援啊!」

  「斥候兵和傳信兵恐怕已經被……」張叢甲陰冷地笑了笑,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會吧!」張虎頓時目瞪口呆,看了看身後面無表情的大內高手們,已經有些惱火地責問道:「叔公,你們到底來了多少人!事先什麼都不跟我說,我都忍了,但現在你總該告訴我了吧!」

  「我也不知道!」張叢甲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感慨地說:「當今天子聖心難測,豈是我們凡夫俗子所能妄自猜測的?更何況你那主子爺現在也是隻老狐狸了,說話的時候都藏一半,我推測他已經安排人馬去阻截傳信兵了。」

  張虎已經無語,細想一下皇家做事一向會上幾道保險。既然此人需要冒險來救,連天品供奉張叢甲都派出,肯定還會有其他兵馬在暗處支援,倒也不算奇怪。

  「前輩,有異變!」一直沈默不語的大內高手們,突然全都警覺起來,瞬間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殺氣。

  順著他們尖銳的目光看去,原來這時鐵刀門也被糾纏得難以前進。在斥候兵和傳訊兵全被狙擊的情況下,暫時不會有兵馬來援。

  但是就算這樣,守衛也頑強地抵抗著,鐵刀門的人根本無法更加深入。然而現在除了兩座無法撲救的糧倉之外,所有儲存糧草的倉庫和帳篷竟然全都燒了起來。

  這根本不是鐵刀門幹的丨張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疑惑又緊張地說:「難道是其他支援的人馬到了?是他們在暗處放的火?」

  「別緊張!」張叢甲將酒壺往旁邊一丟,原本嬉鬧的臉瞬間變得陰沈無比,慢慢將愛刀拔出後低喝道:

  「這是我們動手的信號了,衝進去以後別管鐵刀門還是守軍,敢擋路的話就給我殺了。我們要救的人會在糧倉右側!」話音一落,他迅速沖了過去。

  「是!」大內高手們應喝一聲後,數十人各自手持看家兵器緊緊跟上,一聲令下便身形如風,沒有一個人會在這種時候拖泥帶水。

  「媽的!」張虎儘管有些惱怒張叢甲事事隱瞞,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猛地將刀一拔,淩空一躍跟了過去,心裡卻是想不通的疑惑。

  「速戰速決!」張叢甲悶哼一聲後,率先沖進混戰的人群裡,沒等眾人看清他的身影,只見手裡刀光宛如蛟龍出海般肆虐,十數道刀光殺過,擋在身前的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砍得橫飛出去。

  「是!」大內高手們緊跟其後,下手的對像多是驚魂未定的守衛們。畢竟都是身經百戰的精英,殺起人來甚至比一些綠林土匪還要心狠手辣,凡是稍微近身的守軍全都被一擊斃命。

  數十人如旋風一樣猛然衝進,頓時讓人大驚失色;尤其是信心滿滿的藍勁雄更是吃了一驚,他不清楚眼前這夥人的來歷,趕緊大喝道:「大家小心,有情況!」

  「啊……」張叢甲一行人沒有半個拖泥帶水,迅速 殺開血路後,也不管錯愕的藍勁雄或其他驚慌失措的守軍,一路從右邊疾馳而去,幾乎無視拼殺的雙方。

  「張家刀法!」藍勁雄驚呼一聲,雖然張叢甲並沒有爆發出天品的可怕實力,但這夥詭異的人,狠辣的風格和壓抑的安靜都讓他心裡一突,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開始在心頭環繞。

  張叢甲的突然出現,讓已經拼得傷痕累累的人無不詫異地看著這幫不速之客。

  雖然讓混亂的局面稍微停滯了一下,但這時另一邊也傳來一陣廝殺之聲;一個厚重而惱火的怒吼讓人心裡一驚:「媽的,敢檔我!」

  尋找話音的出處,卻看見北邊不知何時又衝進來一夥人。最前面的是一個面相猙獰的鐵塔大漢,仗著一雙鐵拳把驚魂未定的守軍殺得連連敗退。他身後的人卻是個個沈著臉不言不語,但殺起人來也是連眼都不眨一下,瞬間把麵前的守軍殺得無力反抗。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弟子們驚恐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問的是突然燒起來的火,還是這兩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殺神!

  樓九隻是嘲笑般看了藍勁雄一眼,也沒說什麼,一邊喝殺著,一邊帶著人和張叢甲他們集合。

  河北奸細之事查明後,許平也將他派過來。好在樓九一夥全是生面孔,混進津門並沒有像張叢甲他們那麼難。雖然又要找機會又得化妝,但在人心惶惶的時候,藉口要來接家人也算是容易得很。

  兩夥殺神全朝右邊衝去,出場的時候是那麼凶狠,強得幾乎難以抵抗,但現在卻是如風一般跑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地上的一堆屍體,連一個活口都沒有。

  這麼心狠手辣的做法,別說守衛們徹底目瞪口呆,就連藍勁雄都傻眼,搞不清楚這兩夥人到底是什麼意圖。

  這時整座糧倉已經燒起來,想撲滅是不可能的事了。灼熱的溫度和煤油燃燒的味道都讓人很不舒服。

  張虎咬著牙緊跟其後,沒有多少糧草的右側,防守很是薄弱;不到一百名的守衛兵,只是一個照面就被大內高手們殺光。有鐵刀門在前面牽制大批兵馬,所以一行人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這時樓九帶著他的人迅速趕過來,一夥人也是風塵僕僕極有氣勢。張虎一看,頓時警覺起來,一轉身舉刀怒喝道:「什麼人!」

  眾人都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彼此之間似乎都不認識。樓九一看大內高手們有些敵意地看了過來,趕緊大聲喊道:「別動手,是自己人!」

  「自己人?」張虎的刀微微一舉,已經有出手的意思。府裡武人文客那麼多,但是陰差陽錯之下他卻沒見過樓九,在這種非常時刻當然大意不得。

  「虎子,那也是你們主子的手下,別亂來!」張叢甲趕緊解釋一句,京城之亂時,他負責在宮門前接太子府的女眷進宮,倒和樓九有過一面之緣。

  「抱歉了。」張虎把刀一放,歉意地笑了笑。

  「辦正事要緊!」樓九也給了他一個善意的微笑,一見張叢甲緊張地左右觀望,趕緊跑過去著急地說:「大供奉,我們到底是來救誰的呀!雖然我們已經把傳令兵都阻殺了,也設了幾個路障拖延周家騎兵的速度,但這把火一燒,大軍馬上就來了,時間不等人!」

  「來了!」心急如焚的樓九還想解釋之時,卻看見一個人影氣喘籲籲地跑來。

  張叢甲對跑過來那人說道:「大人,你沒事吧!」

  來者雖然一身官服,但這時渾身臟兮兮的,看起來多少有點狼狽。他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雖然灰頭土臉有些不堪,但從隱約的白皙中,可看出是個白淨的人。

  標準的國字臉,一雙眼 神溫和中又有種說不清的睿智,看似親切無比;微微一笑,給人感覺像是個慈祥的長者一樣。

  「沒事了!」來者身材並不高,站在這群大漢中顯得有些文弱,一邊急喘著,一邊有些感動地說:「沒、沒想到你們真的會來接我,一開始我還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看來是多餘了!」

  這意思聽在眾人的耳裡有些刺耳,話裡的意思似乎是在驚訝這次朝廷為什麼沒殺人滅口。畢竟派出一個天品供奉算是大事,所以來人的話裡除了驚訝外也有驚喜。

  「羅大人何出此言!」張叢甲滿面肅色,義正辭嚴地說:「聖上一直惦記著大人的安危。十日前收到你的密信後就派我們馬不停蹄地趕來接大人!現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大人還是先隨張某一起走吧!」

  「好!」中年男子一邊擦著頭上的汗水,一邊著急地說:「我已經把所有的糧草都燒了,事先也騙那些動手的人喝下毒酒,現在應該是萬無一失,不過你們這次的阻截真是有效,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周家軍的反應那麼慢!」

  灼熱的空氣讓眾人滿身大汗,男子這一擦也抹掉臉上的灰塵。雖然人到中年,但大家都看清這是一張文靜秀氣的臉,溫和安詳卻又充滿智慧。

  但是,這是一張熟悉的臉孔,熟悉得讓大內高手們頓時嘩然一片。

  「羅培安!」張虎呆滯一下,等喊出這個名字時,已經驚訝得連嘴都合不上了。

  「真是他呀!」大內侍衛們徹底傻眼,一個個像是被雷費了,呆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有點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千里迢迢要救的居然是他們前段時間的刺殺對象。

  「啊……」別說他們了,就連樓九這種意志堅定、頭腦清醒的人,也是瞪大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第二十五集】第二章:貪婪的代價

  周家軍、紀龍、紀坤的名字在這次叛亂中那麼顯眼,週井用兵如神的名號更是瞬間傳遍天下,但是背後還有一個名字讓人不得不記。

  這個名字就是羅培安,曾經官高四品、位居戶部右侍郎兼上書房審理的一大權臣,現在眾人一提起就咬牙切齒的叛逆。

  雖說羅培安為人低調,但也是個八面玲瓏之人。他深諳官場之道,進入朝廷後漸漸成為朝廷裡實權在握的人,也成了紀龍拉攏的對象。

  在酒色財氣的攻勢下,沒多久就成了紀龍的左右手。雖說他沒有周家那麼強大的兵力,也沒有童憐那麼可怕的網羅才能,但論起對於物資與供給的配比調度,卻是厲害得讓人驚嘆。

  當時戶部論起這項能力,大家都甘拜下風。因為羅培安這方面的能力實在太過出眾,所有物資的調撥和分配、籌集都是了然於胸。所以紀龍叛逃以後就聰明地帶上他,幾乎整個叛變的後勤都是他在調度指揮,井井有條的安排讓整個叛軍後方從沒出現任何亂子。

  他跟隨紀龍逃往津門時,朱允文甚至龍顏大怒,將他的家人一併斬首,還不只一次派出大內侍衛暗殺;但每次不是因為他早有準備鎩羽而歸,就是情報錯誤無功而返。

  「怎麼回事!」大內高手們都面面相覷,百思不得其解。每一次的刺殺都因為情報失誤無功而返,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為了讓紀龍更信任羅培安?

  「羅、羅大人!」張虎有些回不過神,木訥地喊了一聲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位將整個津門後方安排得井井有條的權臣、號稱紀龍身邊的張良,難道真是朝廷秘密安排的一把尖刀?

  「先走吧,以後再說!」張叢甲突然感覺大地有些搖晃,趕忙將累得直喘氣的羅培安往背上一背,大喝道:「先分散開來找地方躲著,等找到機會再護送羅大人出城。」

  「是!」儘管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大家還是趕緊按著預定的目標逃跑。

  臨走之前還找了具身材相仿的屍體穿上羅培安的官服,亂刀碎臉後丟到火堆旁冒充這位讓人錯愕得腦子發暈的權臣,用以迷惑周家軍的視線。

  兩幫人仗著敏捷的身手,在大軍還沒到來時,迅速 消失在津門綜橫交錯的街道雖說殺了那麼多人,但幾乎沒留下半點痕跡。不過前方的鐵刀門就沒那麼好受了,不說和守衛拼得你死我活,現在很多人已經搞不清楚狀況,就連轟鳴的馬蹄聲也沒注意到。

  藍勁雄反應過來後,想撤退也來不及。雖說不知道糧草被誰燒了,但行動可以算是成功。不過弟子死傷慘重,再加上守衛們糾纏不休,當他看見軍馬湧來的時候,已經徹底傻眼。

  「怎麼辦,師父!」弟子們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大軍正急切趕來,立刻聚集到一起,惶恐地問著藍勁雄,個個都被氣勢十足的轟鳴聲嚇得面無血色。

  藍勁雄一看形勢不妙,趕忙一揮刀大喝道:「趕緊撤,反正糧草都燒了,多留無益!大家從後面跑,跑得了一個是一個。」

  大批騎兵看到糧倉全變成一片火海,根本不可能撲救,頓時急紅了眼,大喝道:

  「別讓他們跑了,給我殺呀!」

  「快跑!」後面是火海無法再退,藍勁雄趕緊帶著弟子們向右翼突圍。眼見越來越多的兵馬衝過來,他這時也是心裡叫苦。畢竟面對潮水般的正規軍,一般的江湖門派有哪個敢抵抗呀。

  「放箭!」憤怒至極的周家軍剛衝到五十公尺開外,早就架好弓的兵將們立刻大吼著射出一陣陣箭雨,將一些跑在後面的弟子射倒在地,大批騎兵又衝過去追殺藍勁雄等人。

  幾輪箭雨下來,頓時遍地慘叫。傷痕累累的兩百多名弟子在這波攻勢下倒下了八成。還沒等他們從中箭的疼痛反應過來就遭到騎兵馬蹄的無情踐踏,還剩一口氣的也被趕上來的步兵們亂刀砍死。

  憤恨至極的周家軍幾乎沒留半個活口,一且受傷倒地就絕對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追,給我追,不許放過一個!」一路上留下遍地屍體,但周家軍依舊鍥而不捨地追殺鐵刀門的人。即使有不少弟子已經躲進大街小巷,此時他們也管不了街上的普通平民,將本就人心惶惶的街市搞得更加混亂。

  他們持續搜捕,只要被抓到絕對是亂刀砍死。即使只是有嫌疑的,也是寧殺錯不放過。待到日落之時,將屍體一一清算,竟有千人之眾,顯然有不少被被誤殺的百姓!

  不過這時誰都沒辦法去憐憫了,看著即使慌忙撲救仍然付之一炬的糧倉,不少人感到欲哭無淚。

  如果不是街道上莫名其妙地翻了一些馬車和其他障礙物,他們也不至於這麼晚才趕到。

  黃昏之時,城外依舊烽火連天。聽聞糧草被燒的周井大驚失色,匆忙趕過來後,看到幾乎變成灰燼的糧倉,頓時眼前一黑,有些天旋地轉,整個人的腳步都踉蹌起來。

  現場鴉雀無聲,近萬的周家軍都是面帶苦笑。可以看出不少人開始擔心失去糧草之後的困境了。

  周家子弟一看周井腳步有些踉蹌,趕忙上去攙扶,但周井擺了擺手,壓住喉口的疼痛,嘶啞地問道:「羅大人呢……」

  「將軍,在此!」眾人�來一具已經燒得半糊的屍體,這時候表面已經全被燒焦,噁心得要命。一股難聞的焦油味讓不少人反胃,只有屍身上殘餘的官服碎片能證明此人的身分。

  「羅培安……」週井默默念叨一聲,突然眼一尖,蹲了下去,毫不閃避屍體上讓人反胃的人油和半熟生肉的噁心觸感,伸手在早已無法辨別面貌的首級上默默地摸了起來,一邊摸索,一邊思考著什麼。

  「將軍!」眾人不由得擔心起來,這種噁心的東西躲都來不及,週井還伸手去摸,不會是因為糧草被燒而氣瘋了吧?

  週井默默地摸了一會兒後站起身來,一邊拿來布巾擦著手上的穢物,一邊咬牙恨聲說:「這屍體根本不是羅培安。即使被燒得辨認不出容貌,但一個人的骨骼是最獨特的,這個人是用來迷惑我們的冒牌貨。」

  「啊!」週井的話頓時讓眾人為之嘩然,但不少人也向這位鎮定的領袖投去崇敬的眼神。在這種時候思路還能如此清晰,此等冷靜一般人豈能企及。

  「那羅大人呢?」眾小將戰戰兢兢地問了一句。羅培安平時為人客客氣氣,辦事也是有條有現,算是他們最喜歡的京官了。

  「不知道!」週井沈吟了一下,冷笑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用別人的屍體來假冒,不過看樣子,他們逃走時十分匆忙,有些細節也沒安排好,我推測這些人現在應該還躲在城裡。」

  週井的猜測沒人會質疑,他話音一落,旁邊腦子比較機靈的立刻喝令道:

  「快查看守衛們的傷口,除了刀以外是被什麼兵器所傷、下令全城戒嚴許進不許出!就算是休兵息鼓之時,也不能讓半隻鳥飛出去!」

  「不……」週井思索一會兒後搖搖頭,有些冷漠地看了看變成灰燼的糧草之地,猶豫了一下還是苦笑說:「這樣做反而會影響我們的士氣,到時候流言四起,局面更難收拾。你讓城門的守軍多留意三兩結夥的男人就好,一旦沒有女眷或孩子跟隨的話,嚴加審查不能懈怠。」

  「是!」週井的大局觀之強、遇事的冷靜沈著,確實讓不少毛躁的年輕人感到汗顏。

  「至於這糧草嘛……」週井看不少人都面帶沮喪之色,頓了頓後爽朗笑道:

  「你們大可不必擔心,兵屯一處是大忌,我怎麼可能把所有的物資集中在一起。

  城西的觀音廟裡還囤積著大批糧草,足夠我軍一月之用!「

  語氣裡充滿自信,爽朗的笑聲也似是在嘲笑敵人。週井的表現讓原本頹廢沮喪的兵將精神為之一振,一個個高興得歡呼起來:「大將軍果然神機妙算!」

  「大將軍用軍如神,此等心智恐怕諸葛再世也難以比擬。」

  看著兵將們興奮的樣子,週井心裡卻是苦笑不已。觀音廟確實暗藏不少私下徵來的糧草以備不時之需,可是僅夠全軍不足十日之用。

  羅培安此人兢兢業業,辦事有條有理,有他處理後勤的時候週井也放心,但出於謹慎還是留了一手。現在看來這種防範並不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好了,都各自回守崗位吧!」週井這時只能趕緊穩定軍心,囑咐一些軍務後,匆忙帶著人回去總兵所。目前當務之急不只是抵禦朝廷的大軍,還得想辦法調集軍需,唉!

  這場意外大火在周井的安撫下,並沒有太過打擊周家軍的士氣。當觀音廟真的運出一車車糧食的時候,不少人都鬆了一口大氣,歡呼雀躍大贊大將軍神機妙算,原本還忐忑的心總算能放鬆下來。

  但聰明人卻看得出來,這麼少的糧草絕對不夠津門現在近十萬的周家軍一月之需。

  「羅培安……」週井坐在總兵所裡,感覺有些疲憊,默念一聲後,還是強打精神,發下密令給各部兵馬,命他們在戰鬥之中盡量搶掠一些軍需囤積,不能再像往日那樣付之一炬。

  好不容易突破大軍的圍堵,仗著高強的武功,藍勁雄總算是逃出生天,如驚弓之鳥般在小巷子裡穿來穿去。確定沒有人追得到時,才躲進一座早已廢棄的民宅里,一邊慶幸自己大難不死,一邊思索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

  浩浩蕩盪地帶著幾百名弟子前去偷襲糧倉,雖說進展順利,但也沒能將所有糧草燒掉。不過這時卻突然衝出兩夥身手高強的人,既不幫自己,也不是衝著自己而來,莫名其妙地殺進糧倉,而這時所有的糧草也不知道為什麼全燒了起來。

  接著就是周家軍的到來,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弟子在他們的追殺下,恐怕已經全軍覆沒了。

  照理說任務達成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回想今天詭異的一切,藍勁雄總感覺有種說不出的驚悚。

  這一切實在太詭異了,那兩夥人似乎像是約定好一般,要在糧倉裡尋找什麼東西,而且他們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巧了,正是鐵刀門徹底被守軍纏上的時候。

  就像他們似乎早算計好這一切,讓鐵刀門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他們拖住守軍的砲灰。

  這時藍勁雄也掛彩了。雖說沒受到致命的傷,但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也是倍感疼痛;尤其手臂捱的一箭更是差點傷到骨頭。

  一看情況比較安全,他趕緊跑到院子當中,一邊換去衣服,一邊清理傷口。為了躲避周家軍的追殺,不得不穿上一套乞丐服,掩飾自己的傷痕和狼狽。

  忙完一切後,藍勁雄想到所有弟子都死了,黯然地坐在牆角,頓時老淚流下。

  津門一戰,鐵刀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死的都是對自己忠心耿耿、敬如生父的愛徒。想想往日這些徒弟憨厚的微笑、恭敬的言語,試問誰不傷心。

  不過再想想今天詭異的一切,藍勁雄又是滿腦子疑問,怎麼想都想不透到底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兩幫強人,使張家刀法的那人修為更是強得連自己都看不透。

  他們到底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在自己和守軍糾纏不清的時候衝出來?

  「還好有這個!」藍勁雄發洩般號啕大哭一頓後,從懷裡拿出空白的聖旨,惶恐地抱在手心,有些癲狂地笑道:

  「等津門平叛以後,我要請求聖上封我鐵刀門為天下第一派,再為死去的弟子們追加封號。到時候御賜金匾一掛,還怕我鐵刀門不會振興嗎?哈哈丨?」

  話裡雖然有幾分淒涼,聽起來又飽含著濃烈的野心。不知道是不是弟子們無一生還,刺激到藍勁雄的神經,這時的他讓人感覺有一種在崩潰邊緣掙扎的猙獰,似乎神智被刺激得有些受不了。

  「果然是好想法!」

  這時候,一聲帶著輕蔑和嘲諷的冷哼打斷他的狂笑。藍勁雄一聽,頓時心裡一突。儘管現在傷痕累累,但畢竟是地品高手,竟然有人能無聲無息地接近,來人的修為定然不在自己之下。

  藍勁雄趕緊把聖旨往懷裡一藏,拿著大刀警覺地站了起來。

  「誰!」藍勁雄這時雖顯落魄,到底是一代宗師,只是略一集中註意力,立刻把刀鋒轉向北邊。

  「藍門主果然好刀法,弟子也是個個身手不凡!」

  讚許之聲從林中傳出,伴隨著樹葉的沙沙作響,樹下慢慢走出兩個結實的身影。

  兩人身材近似,容貌看起來也是有幾分相似。

  張叢甲一邊朝前走著,一邊饒有興趣地問道:「傳聞津門鐵刀門藍家也是威震一方。據我所知,除了家傳刀法以外,應該還有一把宋時強兵」斷月刀「。按張某推斷,應該不是你手上這把。」

  張虎走在他的後面,表情有些複雜,但還是點了點頭後,眼放精光地說:

  「傳聞斷月刀的刀身乃是神兵天成,在火山爆發後冷卻的岩漿裡所得,再經數十位當世能匠小心雕刻鍛造。刀鋒吹毛斷發,揮砍時既有力又不沈重,乃刀中極品。」

  「你們!」藍勁雄頓時警覺起來,馬上認出這是今天見過的一夥人,其中一個更是使張家刀法的高手。鷹般銳利的眼神緊緊盯著二人,喝問道:「你們到底是誰?今日燒糧倉的是不是你們?問我藍家家事有何圖謀?」

  「嘿嘿!」張叢甲眼放精光,也不回答他的問題,看著他手上的九環大刀,輕蔑地哼了一下:「你堂堂一個門主居然用這種破銅爛鐵,真是丟人現眼,難怪鐵刀門會漸漸沒落!」

  「不一定!」張虎若有所思地看著藍勁雄,帶 著幾分嚮往地說:「傳說斷月刀是世之奇珍,愛刀之人定然小心呵護,用來殺一些蝦兵蟹將確實太浪費了。」

  「你們到底是誰?」藍勁雄這次的喝問變得有點歇斯底里,顯然是眼前二人的沈靜給了他更大的壓力,這時臉色都因為緊張而有些扭曲了。

  「要你命的人!」張叢甲眼神一瞇,毫不畏懼地走上前一步。

  藍勁雄完全看不出眼前之人的修為,心里頓時顫了一顫。但到底是一代宗師,立刻怒喝一聲,爆發出地品中階的強悍真氣,嘶吼道:「藍某與你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冤有頭債有主,想要我的項上人頭就報上名來。」

  「我來!」下午看到他使的刀法剛猛無比,張虎心裡早就癢得要命。雖說在修為上差了一階,但此時藍勁雄已經有傷在身,完全有信心和他大戰三百回合。

  「不,速戰速決!」張叢甲伸手一攔,上前一步後冷下臉來,一字一句地說:

  「藍勁雄,交出斷月刀吧!我會留個全屍給你。否則我就找你避居河北的家人,一個一個慢慢地問,到時你藍家恐怕從此銷聲匿跡了。」

  「你們!」藍勁雄見張叢甲如此咄咄逼人,已經有些忿怒,大吼一聲後舉刀衝了過去,滿面猙獰地喝道:「廢話少說,贏得了我再說。」

  「不自量力!」張叢甲有些惱怒地大吼一聲後,渾身的真氣宛如水銀瀉地般暴發出來,天品的強烈氣壓頓時吹得到處飛沙走石!

  雖說在身材上比藍勁雄略顯削瘦,但真氣爆發的一瞬間,兩人的修為就高下立判!

  「天品……」藍勁雄不禁吃了一驚,儘管知道眼前人的修為比自己高,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竟然會是天品高手。

  知道來者不善後還是怒喝一聲淩空跳起,手裡的大刀舞了兩圈後,直取張叢甲的腦門:「裂風——」

  「斷!」張叢甲悶哼一聲,蓬勃的真氣頓時拔地而起,環繞全身。天品的強悍內力迅速匯集全身。怒吼一聲後,手裡的大刀毫不猶豫地朝他迎過去,一聲怒喝更是充滿輕蔑:「破銅爛鐵!」

  身影一高一低,強者間互相一砍,頓時轟鳴作響,兩把刀撞在一起迸出強烈的火花。

  只是猛撞過後,張叢甲依舊舉著刀傲然而立,藍勁雄卻是被強悍的力道震得連退好幾步,手上的九環大刀也承受不住強悍的力道,被震碎成好幾段。

  「藍勁雄!」一直沈默不語的張虎看著這名一代宗師狼狽的模樣,冷笑道:「你還是把斷月交出來吧,想復興鐵刀門已經不可能了,你又何必埋沒這世間極品呢?」

  「做夢!」藍勁雄氣得滿臉通紅,他被二人的嘲笑弄得惱羞成怒,大吼一聲後,握著斷刀再次沖向張叢甲。

  「不知死活!」張叢甲冷笑一聲,絲毫沒把他的攻擊放在眼裡。手裡的刀隨意向他一指,有些不耐煩地喝道:「快交出斷月,不然的話我就把你的兒子一個一個抓來審問,到時藍家無後,你藍勁雄就是千古罪人了。」

  張虎沈默不語。張家的鎮家功夫也是刀法,難怪強如張叢甲在這種時候還會費 時費力逼迫他。

  一把好的兵器是多少習武之人做夢都想擁有的,更別說被傳得神之又神的兵器。

  儘管面無表情,但張虎心裡也對這把刀有著空前的興趣。

  「休想!」藍勁雄滿面猙獰,橫衝到張叢甲的面前揮舞斷刀,不要命的砍下來。

  「不自量力!」張叢甲也有些不耐煩了,怒吼一聲後,詭異的身影一動,像砲彈般衝到藍勁雄的懷裡,很是邪魅地將大刀反手而握,對準他的手臂砍去。

  兩人修為本來就有距離,再加上藍勁雄渾身傷痕累累,早已是強弩之末,哪敵得過張叢甲的猛烈攻擊。

  藍勁雄手腕一疼,頓時明白自己手臂的筋被砍斷了。但還沒等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四肢關節又傳來一陣陣溫熱的感覺。

  「看我張家刀法!」張叢甲只是抓住小小一個空隙,無數的刀光像是半月般在藍勁雄身上揮砍著。怒喝之下,張家刀法靈巧多變的攻勢斬向藍勁雄全身。

  「啊!」藍勁雄感覺渾身上下無數的刺疼,在這瞬間,彷彿骨骼、肌肉甚至連筋骨都不屬於自己一樣。不僅一點力都使不出,更是無法控制身體的每一寸;傷口雖然不大,但每一處都正好掐準命門。

  令人眼花撩亂的一陣揮砍後,藍勁雄感覺渾身一軟,全身幾乎找不到半點能支撐的著力點;腿軟綿綿一彎,立刻跪倒在地。

  這時他才看清自己的傷勢,顯然張叢甲留了一手,沒有直取他的要害;但在密集的刀光下,所有的關節和筋脈卻全被破壞。細小的傷口中,血開始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說吧!」張叢甲握著刀走到他面前,有些同情又是不屑地說:「你鐵刀門自此算是毀了,斷月刀在你們手裡也算是浪費。如果你不肯交出來的話,毀的不只是鐵刀門,到時候你們藍家也會斷子絕孫。」

  「哈哈……哈哈……」藍勁雄滿面淒苦,這時全身連動一下都不行。

  他仰視著張叢甲,頓時苦從心生,不禁淒厲地笑了起來,有些癲狂地念叨著:

  「沒想到,我藍勁雄最後竟然是這個下場……」

  「藍勁雄!」張虎走了過去,默然地看著他,帶著幾分同情說:「你若肯交出斷月刀,我可保你藍家子孫的性命安全。」

  張叢甲也冷冷地看著他,眼裡的陰冷表明他並不是開玩笑的。

  到了此時,藍勁雄明白自己已是難逃一死,搖頭苦笑道:

  「藍某今天已經不求活命,斷月刀的下落可以告訴你們,但我要知道自己是死於何人之手?你們到底是受誰指使?」

  這時他披頭散發、一臉狼狽,哪還有昔日門主的威風。張叢甲心裡也是有點同情,點了點頭後說:「可以告訴你,在下張叢甲,領職大內供奉。」

  「張虎,太子府侍衛!」張虎冷漠地看著他。本來不想說的,但一想他都是將死之人,心裡一軟,索性讓他走個明白吧。

  「不對,我是替朝廷辦事的!」

  藍勁雄一聽,頓時眼前一亮,慌忙地�起無力到發顫的手,從懷裡掏出空白聖旨,一邊著急地說:「我是奉了太子密令潛伏在津門的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兩人的神情依舊淡漠,當張叢甲用內力將聖旨從手上搶走時,藍勁雄已經面如死灰,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顫抖著嘴唇呢喃道:「不、不可能!肯定是搞、搞錯了,我、我藍家是忠心的……」

  「藍勁雄!」張叢甲拿著空白聖旨,有些輕蔑地笑了起來:

  「你真認為以你一個小小的江湖門派,真能手握空白聖旨嗎?你是野心勃勃沒錯,但你太天真了。也不想想區區一個鐵刀門能讓朝廷那麼重視嗎?」

  「不對……」藍勁雄有些癲狂了,儘管動彈不得,還是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確實是受了太子密令,不信的話你們去查。我的女婿是商部的許平,他也是太子門生,這聖旨就是他親手交給我的,一切的密令也是他派人傳來的。」

  對於這個化名,兩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張叢甲看他依舊天真,不禁蔑笑起來。

  張虎走到他的面前,冷笑道:「我說過會讓你死個明白。這空白聖旨確實不假,太子殿下的旨意也不假,至於你女婿給你的密令也確有其事。但你鐵刀門在歸順朝廷之前為虎作倀,在津門內為紀龍大肆屠殺異己,藍門主應該知道這些事也是不假。」

  「我、我那是被逼的……」藍勁雄頓時感覺冷汗直流。確實一開始迫於紀龍的壓力,他對津門內那些忠於朝廷的門派下過毒手,也為紀龍誅殺不少朝廷的眼線。

  「嗯,這就足夠了!」張虎緩緩地拿起刀,看著無力抵抗的藍勁雄,面無表情地說:「現在藍門主該說斷月刀的下落了。你放心,只要你老實交代,我們就不為難你的家人。」

  「在……」藍勁雄氣得嘴角直流血水,明白自己被朝廷利用了。

  初時的所作所為並沒 有得到朝廷諒解,自己卻那麼天真,竟然以為大戰過後就能封官加爵,享受錦繡前程。自己的野心實在太可笑了,竟然傻到相信朝廷會既往不咎,會給自己一個榮華富貴的機會。

  「在鐵刀門前的……木匾裡!」藍勁雄說完這句話,彷彿被抽去全身的力氣,空洞的眼裡已經毫無半點生氣。此時,生命對他來說或許不再重要了。

  「放心走吧!」張虎手起刀落,準確的一刀收割他的生命。看著這個一代宗師頹廢地死在自己的手裡,心裡多少還是有點難受。

  藍勁雄的屍體軟軟倒下,脖間的傷口還在不停流著鮮血,眼裡除了悔恨之外還有怨恨。

  悔恨自己之前的搖擺不定,既然逃離津門就不該為了榮華富貴的誘惑而回來;怨恨的是朝廷殘酷地利用自己的貪婪,許以重利誘騙自己潛回,使得鐵刀門在自己手上灰飛煙滅,從此不復存在。

  如果不要天真到去涉及這種朝堂之爭、不要因為被紀龍脅迫而大肆殺害朝廷的眼線、不要因為貪欲而率眾回到津門,貪圖下半輩子功成名就,或許鐵刀門不會有這樣的下場。

  藍勁雄死的時候,雙眼還不停流著悔恨的淚水;或許是在恨朝廷的無情,也是在恨自己的貪欲。

  空蕩蕩的院內只剩一具餘溫未消的屍體慢慢抽搐著,張家二人完成使命後也趕緊離開。安頓好羅培安後,急忙去鐵刀門尋找那把令人嚮往的兵器了。

  紀龍盤踞津門之時,四下邀約能人武將擴充自己的實力,人脈廣博的鐵刀門自然是重中之重,三番五次登門拜訪,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藍勁雄為了不惹惱紀龍,在無奈之下派出弟子追捕誅殺一些朝廷眼線,其中包括魔教慘死的弟子,以及幾乎被連根拔起的分壇。

  夜幕下的津門城裡還是亂糟糟的,街上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百姓。不少人收拾細軟,小心翼翼地躲避別人的搶掠,只等城門一開就出城躲避這場越來越激烈的戰禍。

  曾經心存僥倖,以為戰爭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生計,但今天南城已經成了廢墟,殘酷的現實讓他們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鐵刀門的大院已經人去樓空,破敗的院子空蕩盪一片,敞開的大門顯得很是落魄,到處死氣沈沈,找不到半點人煙。除了 蕭瑟的風偶爾吹過,捲起落葉帶來幾絲聲響外,安靜得讓人不禁心裡一酸。

  古樸而巨大的牌匾,上等的酸枝木還是顯得結實厚重,不過「鐵刀門」三個金字卻失去光芒,變得黯淡。似乎要映襯這昔日大派此時讓人感慨的落魄,原本蒼勁有神的大字,這時候怎麼看怎麼淒涼。

  門前悄無聲息地站著兩個人影,張虎看著巨大的牌匾,有些興奮地說:「沒想到呀,斷月竟然是藏在這裡!」

  「藍勁雄倒也不笨!」張叢甲腳輕輕一點,淩空將牌匾摘下後深吸一口氣,怒喝一聲,猛重的一拳凶橫地砸過去。

  儘管天品的內力極端霸道,但砸在沈重的木匾上也感覺到一陣疼痛,可見百年老木的呼礎還記,小矜小覷。

  堅硬的酸枝木受不了沈重一擊而斷裂。張叢甲大喝一聲,用內力一震,整塊牌匾頓時四分五裂。

  伴隨木屑橫飛,一把沈重的大刀掉落在地,發出一聲低沈而悶的響聲,環繞在耳際,嗡嗡之聲如孩啼童泣,久久地迴盪著。

  「好刀呀!」張虎趕忙將刀拿起,放在面前一邊端詳,一邊嘖嘖讚歎:

  「果然輕盈無比,但落地時卻似是千斤而墜。聽聞那麼久,終於可以握一次這把兵器。」

  斷月刀看似和普通的大刀無異,多的只是刀身上猶如水流般的細痕,但內行的人一看到閃爍的寒光就知道不是凡品。

  張虎愛不釋手地把玩著,沒一會兒又有些不捨地說:「確實是把絕世好刀,若獻給主子的話,他肯定會高興。」

  「不用了!」張叢甲嘿嘿一笑,有些狡黠地說:「來之前我已經請命過了,你家主子對這東西沒什麼興趣,以後這把刀就歸你了。」

  「真的?」張虎頓時喜出望外,臉上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要知道許平到現在還沒趁手的兵器,戰場殺敵時習慣用的還是張家刀法,所以他一拿起斷月刀,第一反應就是獻上去,真沒想到這把刀竟然會賜給自己。

  「我唬過你嗎!」張叢甲頓時不滿地瞪了一眼,沒好氣地說:「趕緊走吧,再不走的話,想趁亂溜出去就難了。」

  「嗯!」張虎一邊興奮地把玩自己的新兵器,一邊跟在張叢甲後面,消失在小巷子裡。

  黑夜中的斷月刀還是那麼沈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它與月光相映時,總有一絲絲的水紋在慢慢流淌著。

  津門昔日輝煌的鐵刀門已經只剩一座空院,一塊破碎的牌匾在門前靜靜躺著。

  弟子們逃的逃、跑的跑,抱有幻想的也死在周家軍的馬蹄下;門主藍勁雄更是死不瞑目,因為一紙空白的承諾而葬送了整個門派。

  一開始許平並不想殺他,也確實是想留著這股奇兵來個里應外合。但是當朝廷的情報顯示,鐵刀門曾為紀龍排除異已,仗著勢力廣博而誅殺太子府和朝廷的眼線時,想想魔教的沒落和武泰的死,許平已經找不到任何留下藍勁雄的理由。

  斷月刀只是個小小的插曲,但空白聖旨必須收回,一旦遺落將是朝廷的笑柄。

  更何況現在應巧蝶溫依懷中。

  想想藍勁雄曾和她是夫妻之名,心裡多少有點彆扭。任何一個男人心裡都充滿黑暗至極的佔有欲,當這種陰霾慢慢發作、影響到內心時,任何的道德和仁慈都會被慢慢掩沒。因此失去利用價值的藍勁雄已經沒有活命的理由。

  【第二十五集】第三章:來自二十年前的血性!

  大批糧草被燒,雖然消息被周井圍堵得密不透風,但那把還是讓不少人猜出端倪,津門的局勢緊張得有些壓抑了。

  遊蕩於城外的周家大軍,明顯加強攻擊的強度,甚至對天機營的追擊發起前所未有的反沖鋒!

  周家軍一向借助地勢和天機營打遊擊戰,尋找機會後才會孤注一擲地大打出手。

  但是擅長誘敵的他們,現在猛地改變作戰風格,反倒讓天機營有些不太適應,再一次被周家軍的突然發難打得有些暈頭轉向。

  雖說周家軍佔了上風,不過天機營強悍的戰鬥力也不是他們所能小覷的。畢竟天機營分出太多兵力不斷攻城,這也是牽制著他們連連吃虧的原因之一。洛勇只是稍微緩了緩神就把周家軍全部牽制;即使周井想分兵攻打南坡都抽調不出多少兵馬。

  大火燒起後的兩日似乎還能聞到空氣中的焦味,津門城內的警戒空前森嚴。

  即使是夜晚開城門之時,張叢甲也找不到任何出城的機會。因為盤查看似輕鬆,但守衛全換成周家的嫡系,在這個時候塞銀子的話,反而會被當成奸細抓起來。

  張叢甲一下子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有些大內高手嘗試強行突破,儘管成功地殺掉守衛衝出城門,不過馬上被守候在外的軍隊射成篩子。

  在這種森嚴的把守下,武功再高都不可能是軍隊的對手。思來想去,張叢甲最後還是無奈地選擇在津門小心藏匿。

  惡鬼營依舊盤踞在南坡,沒有任何動作。這兩日等的就是新的彈藥運來,直到今日黎明之時,才有兩批炮火成功送到。

  現在一路上兵荒馬亂,極不安全,尤其是南邊餓狼營的阻截和天武營的反攻都那麼猛烈,所有路線幾乎成了兩營大軍的戰場,也讓物資的運送難上加難。

  南坡的最高點上,人群來回忙碌著。工匠們還在維護第一天猛轟過後有些不堪重負的大砲,後方已經堆滿新運來的砲彈。

  這時陳奇已經不敢小看這些鐵傢夥的威力,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邊伺候著,謹慎的樣子簡直像在照顧年幼的孩子;但他一臉興奮,不難看出他對炮轟南門的景像還是記憶猶新。

  「這傢夥!」

  許平笑了笑沒說什麼,拿起望遠鏡看著遠方天武營和餓狼營叛軍混戰的兵馬;到處都是濃煙滾滾、刀光劍影,而且距離南門越來越近,不由得嘖嘖讚歎道:「劉占英倒是挺猛的,真的三天就率著大軍殺到!」

  「餓狼營一向以防守強悍著稱。」白屠沈吟一會兒,皺了皺眉頭說:

  「被他們纏上的話一定不輕鬆。天武營能那麼快就逼進,說明劉占英確實是粗中有細。死抗餓狼營的阻擊推進雖說是最有效率的辦法,但卻十分被動,限制部隊的戰鬥力,屬下料想這兩日他們應該死傷慘重了。」

  「你倒夠聰明的!」許平讚許地笑了笑,確實如他所說。天武營不惜一切代價的推進雖然有效,但死傷也是特別慘重。

  根據斥候的報告,天武營已經死傷近萬,所以早上許平派人把南坡上的藥物送過去增援。

  「謝主子!」白屠榮辱不驚地笑了笑,頭一轉,看向東邊天機營和周家軍的戰場。此時戰況看起來雖然沒有一開始那麼激烈,不過到處都是不停的廝殺之聲,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時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周井迫不及待要和洛勇分個勝負。現在這種白熱化的打法,拼的已經是雙方的實力而不是智慧了。

  「有一點我感覺很奇怪。」杜宏手臂上雖然包紮得嚴嚴實實,但一邊分析著情報,一邊皺著眉頭說:

  「從昨天晌午開始,總感覺戰局似乎一下就脫離原本的計畫。以前不管打得有多亂,雙方都謹慎地遵從軍令行事;但現在一看,不管天機營還是周家軍,似乎瞬間失去拘束,打法已經毫無章序,簡直有點土匪亂戰的感覺了!」

  「你也看出來了。」白屠眼一瞇,欣賞地看著這位看似文弱卻又心狠手辣的書生,笑咪咪地問:

  「我也有這感覺,只是不清楚這是不是兩位大將之間新的鬥法,所以心生疑問也不敢提出。畢竟他們都是成名多年的猛將,難道杜兄也覺得此時戰局的混亂已經脫離掌控了?」

  「主子,您看!」杜宏滿面困惑,也沒回答他的話,而是拿起地圖跑過來,一邊指著上頭的標註點,一邊疑惑地說:

  「東門和北門攻城的天機三營和六營已經退下來,現在正和周雲龍部在十里小河打得不可開交。雙方幾乎拼殺了兩天還沒分出勝負,這是我感覺最奇怪的地方。」

  「而且,原本在落葉林負責策應和物資補給的八營,也和五千周家軍打得不可開交。」白屠眼裡寒光閃爍,帶著幾分陰森地說:「看來周家軍大批糧草被燒的傳聞不假,但天機營的反應很是混亂,看起來也讓人迷惑不解。」

  「這麼詭異!」許平看著杜宏標出來的圖紙,眉頭深鎖。

  好奇怪的情況呀!為什麼天機營和周家軍瞬間像是失去指揮一樣各自為戰,猶如一盤散沙般纏鬥著。難道是雙方的指揮系統或者通信手段出問題?

  天機三營和六營一直是主攻城門的,雖說死重慘重,但洛勇卻堅持三面環攻的戰法。人馬有缺就從別的營調集過去,要物資也用最快的速度運到。

  但現在突然像潮水一樣退了回去,這一下算是把主攻東門的九營坑慘了。失去其他兩個城門的牽制,他們的形勢變得十分嚴峻。

  三人圍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從彼此的眼裡看出空前的困惑。白屠雖說算是個新兵菜鳥,但對於戰爭有著強烈的天賦,不過現在滿腦子全是問號。

  杜宏心眼多得和鬼一樣,更是個絕頂聰明之人,現在也是一臉茫然。許平腦子裡有著比他們還多的訊息,但思來想去就是猜不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大舉召集所有的文人武將,但誰也看不明白這奇怪的局面。就在眾人疑惑不解時,孫正農突然指著南城下的浩蕩濃煙,驚訝地喊起來:「主子,快看!天武營殺到城下了!」

  古樸高大的南城門早就被惡鬼營的一頓炮火轟成廢墟。雖說失去防禦的能力,但碎石堆積成山,別說騎兵沖不進去,就連步兵都難以快速沖鋒。

  碎石鋪就的小山成了天然屏障,所以天機營也對這裡視而不見。人數太少的話,衝進城簡直就是送死,太多人也不能迅速進城。總的來說,目前不具備攻打的價值!

  外面的人想進去難,裡面的周家軍想越過亂石山也不容易,所以雙方都有默契地忽視這個地方,兩日來南城這邊都安靜得很。

  不過這時南城門外突然熱鬧起來,一股沖天的煙塵從樹林裡一路延伸過來,光看這沖天的氣勢就知道是人多勢眾的行軍隊伍。

  許平趕緊拿起望遠鏡一看。煙塵之中,天武營的軍旗雖然有些殘破,但依舊高舉著,頓時高興得笑了起來:

  「確實是劉占英的天武營,現在他恐怕已經分兵擺脫餓狼營的糾纏,真快呀!」

  「不對!」白屠看了看遙遠而又模糊的後方,到處硝煙滾滾、廝殺遍天, 明顯是在進行慘烈戰鬥;再看了看前行的人數,頓時驚呼起來:「劉占英竟然選擇分兵抵抗,他帶來的兵馬大概只有兩萬,其他的兵馬在後面和餓狼營幹上了。」

  「刺激呀!」許平嘿嘿一笑,帶著幾分陰冷地說:「劉占英不是那種喜歡吃虧的傢夥。現在餓狼營只是給了他一點緩衝的時間,他就立刻分兵迎擊,來個反衝鋒。

  看來這幫傢夥倒有信心,只剩兩萬兵馬也敢攻打南門。「

  在眾人關注的視線中,劉占英馬不停蹄地殺到南門。

  被餓狼營糾纏那麼久,兵馬已經有些疲累,每個人都是風塵僕僕,身上也掛了彩。但來到南坡下時,看著漫山遍野的惡鬼營軍旗,這幫老兵還是發出震天的吶喊之聲,似乎在宣示他們不減當年的威武。

  遠遠的後方,餓狼營叛軍和天武營的兵馬已經殺得不可開交,但是劉占英卻連看都不看,一邊整頓軍馬準備膳食,一邊派人前來南坡索取糧草和藥物。

  陳奇負責把東西運過去,回來時一臉疑惑。許平見他皺著眉頭,不由得打趣說:

  「怎麼去一趟回來就傻了,不會是在那裡看上哪個大男人了吧?」

  「不是!」陳奇搖了搖頭,困惑地說:

  「我去天武營看了,雖然他們多少有點疲憊,但只是埋鍋造飯,沒有安營扎寨。

  我和劉占英也談了幾句,畢竟現在南城牆已經塌了,他的天武營總得找一個新的進攻目標吧?「

  「他怎麼說?」許平饒有興趣地問。就算現在想打,南城也沒多少守軍,難道他想去砸石頭呀?

  真有意思,花了那麼大的代價和餓狼營周旋,到南門卻看到堆積如山的碎石,不知道劉占英會不會氣瘋了?

  陳奇有些納悶地說:「這傢夥的態度還是很不好,說話時鼻孔朝天,也沒問主子有沒有新的軍令,只是冷笑著說了聲他應王爺的軍令攻城,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會後退半步。」

  「什麼意思?」

  許平不由得皺起眉頭,心裡隱隱有點火氣。劉占英太桀驁不馴了,都這種時候還在講究他那堅定而虛無的忠誠!

  「我也不知道!」陳奇苦笑著搖了搖頭。畢竟都是開朝大戰走過來的戰將,對於劉占英的怪脾氣他倒不算反感,只是對這強硬的態度有點摸不到頭緒而已。

  「快看!」當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炊煙還在燃燒的天武營卻突然集結起來。

  一路硬抗著餓狼營殺過來,這時候不管是誰都會人疲馬倦。

  照理說南門這邊沒有戰事,應該爭取時間休息才對。但匆忙地裹腹和處理傷口,天武營竟然又開始有序地集結,看似雜亂無章的大軍慢慢凝成整齊分明的陣容。

  兩萬兵馬雖然看似眾多,但動起來時卻是安靜得讓人吃驚。

  軍馬按各自的編制慢慢歸攏集結後,劉占英策馬在軍前來回巡視一圈,看著這幫出生入死十多年的兄弟,眼圈微微有點濕潤,朗聲喊道:

  「兄弟們,馬上就要攻城了。告訴我,你們想幹什麼?」

  「殺!」天武營全軍上下,頓時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吶喊,洪亮沖天又整齊畫一,讓人頓時為之一振。

  「奉王爺令,三天之內兵臨城下。」

  劉占英的聲音亮如洪鐘,氣勢逼人地喝問道:「王爺要我們兵臨城下,現在城牆塌了,我們該怎麼辦!」

  「誅殺逆賊,揚我軍威!」天武營殘部的吶喊更加響亮,沖天的殺氣讓他們的情緒沸騰到極點。即使是身在後方的軍馬一聽都感覺血液極速升溫。

  「聽令!」劉占英掉轉馬頭,對準碎石山,高舉著鬼頭刀;在戰士們靜得窒息的興奮中,猛地朝前一指,聲嘶力竭地怒吼道:「給我殺進城去,斬下逆賊首級獻給王爺丨?」

  「殺啊!」天武營的兵軍頓時沸騰起來,舉起兵器,潮水般朝南門衝過去。

  「不、不是吧,他想直接打進城?」

  白屠驚呼一聲。天武營的軍馬已經帶著滾滾濃煙逼近碎石山,難道他想憑著兩萬老兵攻下津門?

  「真有可能啊,劉占英他瘋了呀……」

  所有人都驚呼起來,雖說是藝高人膽大,但天武營一邊抗擊著餓狼營,一邊趕路,實際上已經是疲累不堪,不少人雖然能戰,但也有傷在身。

  雖然南門城牆坍塌、無法防守,但城裡的周家軍也不在少數,憑著這些老兵想打贏,簡直癡人說夢。

  「天武營……」

  許平也被他們的吶喊弄得有些蠢蠢欲動,但左一句王爺、右一句王爺的,讓人很不舒服。

  好在他們沒喊出太子或者御林軍之類的口號,否則手底下這群年輕人又要有意見了。

  所有人都在質疑天武營是不是要用疑敵之計?因為以這兩萬老兵想打下津門是絕不可能的事。但這時天武營已經衝到亂石堆前,劉占英手舉鬼頭刀率先下馬,帶著兵將們徒步翻越碎石山,個個一臉凝重,腳下卻是一點停滯都沒有。

  如潮水般的兵馬也源源不斷地跟上,眼看有不少身手靈活的人已經翻越入城,整個南門外的兩萬兵馬全都指揮有序地進入。

  這下更是讓人驚訝得目瞪口呆:天武營真的想直接打津門城!

  「這傢夥是玩真的!」許平徹底傻眼。劉占英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衝進城去,這傢夥難道不知道城裡還有大量的周家軍嗎?瘋了,這些人是不是瘋了!

  所有人都在驚嘆,為了劉占英不知道是勇猛還是魯莽的決定議論不休。

  天武營的兵馬潮水一般湧進城內,匆忙趕來的守衛開始抵擋他們的進入。

  原本大家都認為,沒有人會費時費力地選擇從碎石滿地的南城入侵,天武營這有點發瘋的舉動反而讓周家軍有些措手不及。

  「這傢夥到底在想什麼!」

  許平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劉占英實在太大膽了,兩萬老兵真的衝進城去,一旦被周家軍圍剿的話,恐怕誰都救援不了。

  陳奇看著這一幕思緒萬千,腦子裡不由得回想起從軍蟒蛇營的那些歲月,一邊嘆息著,一邊感慨道:

  「天武營呀,二十年來真是一點改變都沒有,攻城還是像以前那樣簡單、粗暴甚至有些魯莽。這種強硬的作戰風格,天機營已經沒了。鐵血又蠻橫,這是當年開朝之戰時最讓人聞風喪膽的血性、最讓人恐懼的瘋狂!」

  陳奇的話讓所有人都陷入沈思。一直休養生息的天機營,戰鬥力確實沒眾人期待的勇猛,幾乎失去開朝大營讓人聞風喪膽的強勢風格。到了太平盛世,戰場上卻變得謹小慎微,甚至有點畏手畏腳,就連強如洛勇都不如當年那麼敢打敢拚。

  反而是這幫受盡委屈、被朝廷打壓二十年的老兵,在屈辱中傳承開 朝大營的強悍,蠻橫而強硬的打法幾乎不講常理。即使參戰的其他部隊都裝備精良,但天武營卻僅靠破落的軍備打出讓人毛骨悚然的侵略性。一比之下,兩軍的區別明顯不同。

  「真打進去了!」眾人感慨之餘,注意力也全被吸引過去。細看之下,越來越多的天武營戰士潮水般湧進城內。

  突然的襲擊,一下子讓津門內的大軍回不過神來,再加上對南城的防禦實在太輕視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竟然有近萬的兵馬成功越入城內。

  「果然夠狠呀!」許平嘖嘖感慨著。

  劉占英這時帶著兵馬朝城內殺去,現在恐怕已經和趕來的周家軍拚得頡破血流。

  這種不要命的蠻橫作風,別說周家軍耗異了,恐怕是諸葛再世都會目瞪口呆。

  「準備炮火!」許平思來想去,見天武營的推進越來越遲緩,立刻喝令道:

  「迅速發去軍令給天機九營,命他們停止對東門的攻擊,後退五里,我們要炮轟東門。」

  「可是……」工匠們對於許平突然的命令有些驚訝,但看了看距離,還是搖了搖頭,戰戰兢兢地說:「炮火的射程不一定有那麼遠,即使轟也轟不進城呀! 」

  「沒關係!」許平一邊命人迅速送去密令,一邊沈著臉說:「天武營都打得那麼拚命,我們總不能光在這裡看著吧!只要我們炮轟東門,到時候可以幫他牽制一部分兵馬,緩解天武營的入侵壓力。」

  「是……」其他人一聽也不再有疑義,趕緊派人多方傳信。信鴿不停地放飛,一個個斥候兵也馬不停蹄地趕去。

  雖說天武營的態度確實很討厭,但畢竟大家都是同一戰線,這時候不支援確實也說不過去。

  「劉占英真狠呀!」

  這是眾人一致的感慨,大明確實太平許久,很多人已經遺忘開朝之戰時的艱辛和痛苦。唯獨倍受屈辱的天武營還是那麼鐵血,用他們的行動告訴世人,什麼才是真正的開朝大營御林軍。

  現在能做的就?等待天機營從東門撤退。

  許平看著天武營戰士毫不猶豫地衝進城時,頓時心生感慨。天武營帶來的不只是五萬大軍,更是一種全新的風氣、一種來自開朝之戰的侵略性。

  周家軍和天機營都太謹慎了,雖說謀略十足,卻缺少 這種不要命的血性;天武營蠻不講理的打法,會瞬間攪亂之前有些畏首畏尾的格局,讓他們記起戰爭是滿地的血河、堆積如山的屍骨。

  等了兩、三個時辰,天武營的兵馬已經成功衝進八成。津門城門第一次響起廝殺之聲,但天機三營依舊對著東門猛攻。

  或許是他們也收到天武營進入城內的消息,現在打得更是賣力,幾乎用上兵家最為忌諱的添油戰術,全軍不要命地開始攀爬城牆,如洪水猛獸般沒有停止的趨勢,攻勢更是空前激烈。

  惡鬼營傳達的軍令彷彿人間蒸發一樣,南坡上的砲火已經架設好,只等著狂轟東門了,甚至連火把都早早舉在手上。

  這時眾人等得有些惱怒,天機九營難道要蔑視軍令嗎?斥候兵已經出去大半天,但他們卻一點撤退的意思都沒有。

  許平更是氣得雷霆大發,一邊煩躁地來回走著,一邊怒吼道:

  「現在還不後撤,難道天機營已經到了無視軍令的地步?太放肆了!」

  眾人都對天機九營的態度倍感惱火,看著士氣高漲的攻城部隊更是咬牙切齒。

  這時杜宏倒是低著頭沈思,見許平雷霆大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了好一會兒後,還是怯怯地說:「主子,我感覺很是奇怪。」

  「你說說哪奇怪了!」許平沒好氣地狠喝了一口茶水,看著士氣高漲的天機三營更是怒從中來。這幫王八蛋,再這麼拖下去,劉占英會在城裡遭到圍剿的。

  「屬下總有個奇怪的感覺……」

  杜宏眼裡閃過一絲冷色,皺著眉頭說:「似乎,有人專門在截殺雙方的傳令兵和斥候兵。現在兵荒馬亂,信鴿有時候會嚇跑,這不足為奇,但不可能連斥候兵都嚇跑吧?目前的情況,似乎和雙方戰鬥突然脫離掌控有關係!」

  「真有此事?」許平迅速冷靜下來,腦子飛快運轉,思索這匪夷所思的情況。

  這年代的軍令傳達主要依靠斥候兵和飛鴿傳書這兩個管道。有些人害怕軍令被敵人半路截獲,往往會在其中選擇一真一假以迷惑敵人。

  有時候斥候兵確實會被阻殺,信鴿也會因為害怕而逃跑,但就算是這樣,每份軍令都會派出不少人馬分幾路悄悄前行;信鴿也會放飛許多,就算斥候兵被阻截,但韻子總不可能每隻都抓到吧。

  再看一下天機九營的攻勢,連半點停頓都沒有,顯然他們根本沒收到這份軍令,對南坡上架好炮火的事一無所知。

  許平頓時急成熱鍋上的螞蟻,炮火已經準備就緒,要是這麼耗下去,恐怕還沒等開火,天武營就會被打得潰不成軍,甚至會被城裡的周家軍剿滅。

  「主子,要不轟東南城角吧!」

  孫正農看許平焦躁得臉都黑了,猶豫一會兒後還是咬著牙說:「不管怎麼樣,天武營這一打,咱們總不能一直看著吧?再不開火的話,劉占英那邊可就不好受了!」

  「胡說什麼!」眾人頓時嘩然一片。打東南的城角,只要炮火稍有不慎就會轟到天機九營。即使沒轟到,光是炸飛的碎石足以要了他們的命。到時候別說打東南角,恐怕一頓炮火轟下去,天機九營的死傷會比周家軍更大。

  「不能轟!」陳奇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滿面著急地說:

  「天機九營只不過是沒收到軍令而已,他們又不是存心要阻撓我們。而且現在砲火的射擊還不穩定,萬一有點誤差,轟到城牆下的話,到時候天機九營會先被我們打垮的。」

  「是呀,都是自己人,不能這樣!」

  全場都是反對的聲音,畢竟天機營是朝廷的大軍,更是聖上麾下的第一代御林軍。要是貿然開火,到時候肯定會誤傷一片,甚至把他們都炸得潰不成軍。

  到時別說怎麼面對憤怒的天機營將士,就連洛勇那邊都交代不過去。朝廷一旦追究起來,更是推卸不了責任。

  「轟……」許平為難很久,眼見天武營大軍已經全部殺進城內,城裡的喊殺之聲亂得沒了章法,權衡再一二後,終於還是黑著臉下達軍令:

  「再次傳令天機三營撤退,半個時辰後不管他們退不退,所有炮火集中起來,給我轟平大城的東南角。」

  「是……」軍令已下,眾人也不敢再次求情。這時候不管是誰,臉上都充擔憂,看著城牆下的天機九營,只能期望他們能順利接收到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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