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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風流門政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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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門政爺 作者:蘇打 [天下第一衙之四]
男主角:封聽煬
女主角:程小希
內容簡介:
俊美非凡、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世間無敵?
嗯,沒錯,這就是天下第一衙門政,她的煬哥哥!
由十一歲開始,他就是她的天與地,她的一切
他不僅包容她、寵溺她、保護她
還讓她賺上好多好多錢,免費喝上好多好多美酒
這樣的好哥哥,打著燈籠都沒處找
自然而然也成為眾家娘子軍垂涎的好男人
為了保全他的「貞節」,不讓壞女人奸計得逞
她只得犧牲自己,和他假扮「一夜夫妻」
沒想到卻弄假成真,變成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哎,仔細想想,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她和煬哥哥就可以永遠永遠在一起啦……
只是,就在她終於明瞭自己對他不僅是兄妹之情
而是真心想與他長相廝守之時
卻赫然發現,原來他心中真正愛憐的,另有其人……
楔子
是的,百岳國「天下人才絕跡於此不幸前來你得認命州」、「第一仙境純屬狗屁雲吞霧罩走不出去縣」之縣衙簡稱,別名——天下第一窮酸衙門。
之所以能擁有一個如此「輝煌」的名頭,實在是因為開發此州的州府大人迷路了三個月才終於找著這個縣城,然後在看到其中的『精采」,並想及一路的艱辛後,老淚縱橫的大筆一揮……
是的,這是一個新興的縣城,一個位於四國山巒低谷交界,龍蛇雜處的所在,但同時,它也是許多想忘卻過去,想重新尋覓新生命、找尋新生活之人的希望之鄉。想當然耳,管理這樣一個充滿「新移民」的縣城,絕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一個每回人家請客,都要用那微笑後幾乎瞇成了一條縫的瞇瞇眼問人「能否將剩菜打包帶走」的窮酸縣太爺;一個無論男女老幼,只要第一眼看到他,都會不由自主地心生「陰險、這人一定很陰險」念頭的陰險刑名師爺;一個天生勞碌命、沒半刻停得下來,號稱「婦女與孩童最堅實長城」的勞碌捕快;以及一個不管何時何地都衣冠楚楚、風流倜儻的門政大爺……
現在,就讓我們來瞧瞧,在這以新移民著稱的天下第一縣裡,這天下第一衙中的百姓保母們,是如何默默的窮酸、默默的陰險、默默的風流、默默的勞碌,默默的守護這個帶給許多人希望與未來的明日之城……
第一章
夜風,靜靜吹拂在樹影扶疏的林間,星星眨眼,小橋流水輕眠。
恍恍惚惚,幽幽遠遠,一道白色身影坐在橋下溪旁大石上,仰頭望月,目光淺淺溫柔。
他的褲腳規整地折至膝上,雙足泡在溪水裡,前後來回划動之際,濺起一道道小小水波。
微風將他額前短髮吹得凌亂,舉起手,他似是想撩平亂髮,但片刻後卻苦笑了笑,放下手,然後緩緩合上雙眼,任風將他腦後的髮絲與髮帶高高揚起,在夜風中舞動。
月,悄悄隱人云間,而他終於睜開眼,慢慢縮起雙腿,側身取來置於一旁的鞋襪——
「大哥哥,等等,等等!」突然,一個清脆的女童聲由他身後傳來。「這樣直接穿鞋會得腳氣病的哦!」
「小姑娘你好。」望著眼前那突然冒小、長相有如精靈般靈秀,但身上卻滿是污泥的女童,他端正坐姿,微笑頷首。
「大哥哥你也好。」女童邊說邊由背上取下一個小小包袱,打開後,由其中取出一塊潔淨的布,蹲下身,抬起他的右腿。柔柔地為他擦拭著上頭的水珠,然後抬起頭眨巴著晶亮的雙眸,「大哥哥啊,不是我說你,這大半夜的玩水是會著涼的,你娘都沒教過你嗎?」
「你懂的真多。」他輕輕笑了起來。
「那當然,我娘都教過我的。」女童又抬起他的左腿,同樣仔細地擦拭著,然後再為他將鞋襪穿戴整齊。「我學得可好了。」
「謝謝你了。」坐在大石上,一身潔淨的他輕拍女童的臉。
「不客氣。」女童先是樂呵呵地笑著,突然又微微一皺眉。「哎呀,你這頭髮又是怎麼回事?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連頭也不會梳?」
說完這話,女童又由放置在地上的小包袱裡取出一把髮梳,開始為他梳理一頭被風吹亂的長髮。
「你會穿襪、梳頭,可好像不太會洗臉呢!」
取出懷中方帕,他欲為女童擦去臉上污漬,卻發現那張稚嫩小臉上頭沾著的,並不是污漬。
「疼麼?」放下手中方帕,他柔聲問道。
「當然痛啊!」女童毫不介意地說著,小手靈巧地為他將一頭長髮攏起綁好。「不過會痛就表示快好啦,而且知道痛了,以後遇事就會小心、待人也會溫柔……對了,我娘還說,等痛痛好了之後,就會有好事等著我呢!」
「你娘說的真對呢。」他輕聲呢喃。
「是啊,所以我一定不能再被捉到,一定要找到一個好地方,賺好多好多的錢回來孝敬我娘。」說到這裡,女童笑得那樣燦爛,大眼睛裡蘊滿了真心的期待與開懷。「要讓我娘每天都可以吃到白米飯、穿上花花綠綠的好衣裳、過著不用挨罵的好日子!」
「你真懂事……」拍拍女童的頭,他抬起眼,望著橋的那頭,視線突然有些朦朧,看不清前方的事物。
「哎呀,我得走啦!」見他不再言語,女童將布和髮梳一古腦兒地放進地上的小包袱裡捆緊,往身後一背。「大哥哥,你要聽話,別再偷偷玩水了,要不生了病我就沒法照顧你啦!」
「謝謝你,我知道了。」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望著那張小小的可愛臉蛋上嚴正的訓斥之色,他淡淡地笑了。
小小的身影開始踏步向前,他的眼眸隨她而動,忍不住地緩緩站起身子。「大哥哥!」半響後,女童突然回過身喚著。「嗯?」他又笑了。
「你怕鬼對不?」清清的月光下,女童的嗓音那般清亮。「若你也要出城,那我就陪你走一段吧,我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傻傻的四處亂晃。」
聲音清亮、義正辭嚴,但望著女童一臉正氣凜然,一雙腿兒卻微微地顫抖,他的嘴角再度輕揚,手往前一伸——
「我還真有些怕呢,那就麻煩你了。」
「哪兒的話,應該的。」
澄亮的月色下,一隻活潑的小手牽著一隻溫暖的大手,晃晃悠悠地朝城外走去,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長到徹底越過橋的那頭……
這年,封聽煬十七歲,程小希十一歲。
七年後
位於第一縣城外不遠處的一座大宅邸,此刻門前懸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微紅的光線映照在金線漆、紫檀木的大門上,格外顯現出一股華貴。
宅邸內的正屋之中,此刻杯光交錯,身著華服的賓客彼此敬酒、閒聊,言談舉止間,盡顯雅致風流。
只是,在這場婚宴裡,主桌上卻坐著一名身穿襲舊白袍的俊秀男子——天下第一衙門政,封聽煬。
他的白袍儘管有些陳舊,卻熨燙得那樣筆挺;他的黑髮看似隨意用一條玉色髮帶繫於腦後,頰旁卻沒有任何一根掉落的青絲。
他面色如玉,五官俊秀,大大的雙眸總讓人忘卻煩憂,那比女子還長的睫毛上下輕輕揚動時,眼眸更會有半刻的醉入迷濛……
而他俊逸非凡的臉龐上,一直掛著一抹淡淡的、不食人間煙火似的輕笑,舉手投足之間優雅至極,所以縱使周圍所坐儘是有頭有臉之人,所有人的目光卻都在他身上打轉,特別是那些無法名正言順進入正屋之人——
「別擠、別擠啊,也讓我看看!」
「天啊,快看!他夾肉的姿態多麼迷人,要我是那塊肉該有多好啊……」
「哎呀,他夾的那口菜是俺燒的啊!」
「果真是咱們第一縣的第一美男子,瞧瞧他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高雅尊貴,當真是無人能及啊……」
正屋旁的那間小小側屋,早在封聽煬到來後便幾乎被塞爆,所有的閒雜人等全擠在那小窗前,著迷於他的一顰一笑。
「這樣的美男子,我看就算在京師也很難見到吧……」
『那可不!我曾經聽人說,封少很有可能是京師某位高官顯要的私生子,因為某些不得已又無法明說的原因,才會流落到咱們第一縣來。」
「可我聽人說,封少是某國因戰亂而流離失散的王公貴族之後啊!」
「這兩種說法都有理,否則尋常人家哪能培養出他那一身雍容華貴又惹人憐愛的名士氣質啊?唉,這樣一個落難的貧窮貴公子,想著就讓人心疼……」
側屋之中,細小的人聲吵雜,正屋之內,賓客們更是搶著與封聽煬談話,而那些搶不到機會的其實也不難過,畢竟只要能聆聽到他那磁性、醇厚又溫柔的迷人嗓音,這一趟就徹底值得了……
就在宅邸內所有人都為封聽煬瘋狂之時,宅邸外不遠處,卻有一陣悅耳的歌聲緩緩在夜空中飄蕩。
「哥哥你往山前走啊,妹妹我打水邊過唷……」
遠遠望去,就見通往宅邸前的那條路上,有一道小小身影恰然自得地在黑暗中行走。
在朦朧月光映照下,她的一頭短髮隨著風勢胡亂飛揚。身上那襲老舊的男子勁裝,襯得她明亮的雙眸更顯俏皮、靈動,而她腰間別著一把小小的彈弓,懷中微微鼓起……
「二柱子爺,您今兒個看起來真是英姿煥發哪!」老遠老遠的,歌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含笑的清脆問候。
「唷,這不是小希麼?」瞇眼望向來人,門房老人泛起一個大大的笑,「又來接你煬哥哥啦!」
「可不是。」頂著一頭亂髮及一雙晶亮的眼眸,程小希樂呵呵地小跑步到老人跟前。「天都這麼黑了,再不回去都看不著路啦……咦,您老怎麼了?這腿怎麼看起來有點不對勁啊?要不要我給您瞧瞧?」
「沒事,還不是這幾天為了這場婚宴給忙的,休息幾日便沒事了。」老人一回身,打開大門與程小希一同進入。「我現在就讓人給你通報去,你也趕緊進去吧,要是再晚些,我怕你煬哥哥都給人生吞活剝了?」
「那就謝謝您啦!」程小希哈哈一笑,熟門熟路地往正屋走去。可才走到一半,身形突然一歪,整個人被扯進旁邊的一道長廊之中。
「唷,不會吧,連我也有人搶?」儘管被拉得左搖右晃,可程小希的眼眸卻霎時間亮了起來。
「哎,親親布袋希,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大夥兒都等你半天了!」就見一群男男女女圍著程小希,一古腦兒地將手中的東西往她懷裡塞。「拿好羅,回去以後千萬別忘了把東西交給封少。」
「沒問題,一件也少不了。」騰出一隻手,程小希很熟練地由懷裡掏出一個布袋,將所有的「禮物」全放人其中。「我小希辦事,大家放心。」
「對了,還有。」一名中年女子奮力擠至人群前,將一小錠銀子塞到程小希手中。「小希公子,我出二兩,你能不能幫我拔根封少的頭髮?」
「沒問題!」將布袋捆好後,程小希又收下銀子,然後抬起頭,嘴巴笑得幾乎都合不攏了。「一根頭髮是吧?」
「我也要,我也要!」
「別急、別急,慢慢來,我得一個個記清楚了。」就見程小希一邊收錢,一邊喃喃自語,「花花、民民姊、江嬸跟芳姨,頭髮各一根;文姊、木姨還有劉嫂,用過的筷子一枝;林嬸跟交叔……
就在程小希努力地收錢跟記憶時,身旁又傳來另一個要求——
「小希公子,我出十兩,我想要封少的衣角或是髮帶!」
『那可不行!」這回,程小希想都沒想就搖頭。
「二十兩呢?」
「二十兩啊……」儘管這價錢好到令程小希的眼眸都瞪大了,但半晌後她還是忍痛又搖了一次頭。「煬哥哥的衣裳跟髮帶可是他的命,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要不這樣,破布頭行嗎?我幫煬哥哥洗衣裳的時候,有時會不小心扯下一、兩塊來,不過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就是了……」
「可以,破布頭也可以,八兩行麼?」
「沒問題,包在我身——」
一聽到破布頭也值八兩,程小希眉開眼笑地拍著胸脯,只是在這時,二柱子爺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小希啊,你快些,你煬哥哥等你半天啦!」
「哎,這就來。」回了二柱子爺一聲後,程小希連忙拎起布袋朝那群男男女女揮揮手。「改明兒個我就把東西送來,大夥兒儘管放心的忙去吧!」
心滿意足地拎著布袋,程小希的腳步更輕盈了,當她走至大門時,封聽煬早已站在門口,四周當然少不了那些依依不捨的主人與賓客,以及那群原本應該『忙著去」的閒雜人等。
「小希,你真慢呢。」望著程小希滿載而歸的模樣,封聽煬似笑非笑地輕輕撇了撇嘴角。
而他那不怎麼明顯的笑容,卻讓四周響起一陣感動不王的歎息聲。
因為所有人都明白,儘管封聽煬平時的笑容就已夠空靈、魔性,但只有在見到他第一衙的家人時,他那空靈、魔性的笑容中,才會帶有一絲促狹、一絲俏皮,一絲不再屬於騰雲駕霧仙人般的氣息……
「不好意思啊,讓大家久等了!」早已習慣這種場合的程小希自然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大大方方地走至封聽煬身旁。「我們走吧,煬哥哥。」
「封公子。」眼見程小希已到,同樣沉醉在那抹笑容中的主人終於回過神來,連忙這下人拉過一匹兩旁吊滿了食籠的馬對封聽煬說道,「您若不介意的話,就騎這匹馬回去吧。」
「謝謝您了。」封聽煬頷首輕笑,卻依然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愣著做啥?還不趕緊給封公子擺個腳蹬子!」望著封聽煬微笑以對卻毫無動作的模樣,主人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急忙回身斥責下人,「要不你讓封公子怎麼上馬?」
「是、是,小的疏忽了,小的馬上就拿來。」
「還有,再拿個燈籠過來,這天黑路暗的,別讓路上的碎石絆著封公子。」
腳蹬子很快便送上來了,封聽煬扶著下人的手優雅地上馬,待程小希接過燈籠後,便頷首向主人道別,在眾人著迷的目光之中,瀟灑至極地策馬前行。
清風徐徐,封聽煬優閒地騎在馬上,待走出所有人的視線後,他頭也沒回地說道:「收穫不錯嘛。」
「還過得去。」程小希頭也沒抬地回道,因為她正努力地數著錢袋裡今夜的「收穫」。
老天,她真是愛死這工作了。
所以每回只要有人宴請封聽煬,她絕對會自告奮勇去接他回衙,畢竟這其中的油水,不知道的人根本難以想像哪!
「別數了,上來吧。」
「得令。」聽到封聽煬的話,程小希哈哈一笑,收起錢袋,一個箭步輕盈地躍至馬背上。
她的左手捉著馬鞍後部,右手提著小燈籠,懷中放著小布袋,整個人面朝馬尾,背脊懶洋洋地靠在封聽煬背上,眼眸望著後方的整片星空。
馬兒轉入官道,躂躂的馬蹄聲在青石板路上響起,兩人依舊背靠著背,一同享受著徐徐拂來的清風。
但就在馬兒即將轉入第一縣的城門時,程小希突然出聲了。
「煬哥哥。」
「怎麼了?」聽見她的呼喚,封聽煬嘴角再度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今天的收穫似乎不太好啊!」坐直身子,程小希彎腰檢視掛在馬身兩側的食籠,微微皺起眉。
「今兒個客人太多,所以我們不能要求太高。」就聽得封聽煬再忍俊不住地輕笑出聲,「更何況,我已盡最大的努力讓大夥兒陪我多說點話、少吃點肉跟菜了。」
「是喔……」懊惱地靠回封聽煬背上,程小希喃喃說著,「那我確實不能要求太多……」
「不用裝模作樣、哀聲歎氣了,拿去吧!」
就在程小希故作無奈地歎息時,一個精緻的小酒瓶驀地出現在她眼前。
「煬哥哥,我愛死你啦!」一把搶過酒瓶,她的眼眸明亮如夜星。
「想不到就一瓶酒,我便又打敗小勞,榮登你的最愛寶座。」聽著程小希又驚又喜的聲音,感覺到身後的她按捺不住、蠢蠢欲動地更換坐姿,封聽煬輕輕歎息,「這讓今兒個下午還樂得四處宣揚的小勞情何以堪……」
「你知道我的意思嘛!」將小酒瓶放至鼻尖前,嗅著其中專來的香醇與濃郁,程小希再滿足不過地歎息了,酒氣真香啊!
「小酒鬼。」望著第一縣的城門愈來愈近,封聽煬邊笑邊說道,「要喝就趕緊喝,要不回去被陰師爺看到,他肯定又要罵人了。」
「那倒是。」笑得眼睛都幾乎看不見瞳仁了,程小希小心翼翼地將酒瓶對準紅唇,「真不知道陰哥哥是哪兒出了毛病,有了兒子以後,整天叨叨個沒完,也就只有天婧姊受得了他那副陰陽怪氣、成天吃兒子醋還將脾氣發在別人身上的德行……」
第二章
輕輕鬆鬆五十二兩入袋!
盤腿坐在床上,望著眼前那張賭資表,程小希笑得一雙眼睛都快看不見瞳仁了。哎,上哪兒去找這麼好賺的工作啊,居然只要借頂假髮、穿身女裝在大街上晃晃,就可以掙到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子……
「無論你怎麼喬裝,我們都可以認出你來!」
真感謝那幫敢跟她打這種賭的傢伙,待明兒個一早,她到賭坊前將他們今日的穿著打扮,以及跟旁人講的話全盤說出,那五十二兩銀子可就踏踏實實地賺到啦!
小心翼翼地將賭資表收回錢袋裡,程小希有些好奇地站到舊銅鏡前,想看看自己今日的變裝秀究竟有多麼神奇,竟然真的讓那幫天天跟她在一起瞎混的哥兒們都認不出她是誰。
「是有點不太一樣……」望著鏡中的自己,程小希喃喃說著。
不一樣,是因為她原本凌亂的短髮,如今變成了一頭及腰的烏黑長髮,儘管五官沒變,可不知為何,在長髮的襯托下,她確實就像個大姑娘了。
不一樣,是因為以往她穿著男裝、看來毫無曲線的身材,在取下了裹胸布,將腰身束得合身一些後,如今看起來竟是玲瓏有致,甚至還因身上那襲鵝黃色高腰及地裙裝的修飾,更顯豐盈……
「真想不到我的變裝潛力如此驚人。」
喃喃自語中,有些不習慣這身打扮的程小希離開銅鏡前,將那襲借來的女裝脫下折好,然後僅著抹胸與褻褲,在旁內找尋起裹胸布。
是的,裹胸布。
因為不想花錢買衣裳,所以程小希這麼多年來都是接收封聽煬他們少年時期的舊衣。以往年紀還小,她只要折折袖子、卷卷褲腳就可以出門了,但隨著年紀漸長,那些衣裳穿在她濃纖合度的身上總有些奇怪,因此裹胸布就成了她的一項利器。
熱?偶爾當然是會熱了點,但只要一想到買新衣的錢,那股熱便會立即冷卻下來。
唉,要是她能不長大就好了,這樣一來,她光撿封聽煬他們的舊衣裳就夠了,連裹胸布的錢都可以省下來……
正當程小希找尋著裹胸布,並欲將抹胸脫下時,突然聽見身後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
「咦?」程小希訝異地轉頭望向門口。
「咦?」
就見一道腳步有些踉蹌的白色身影進入房內,語聲中同樣帶著詫異,只是更多了些含糊及內斂。
「煬哥哥?」望著封聽煬不若尋常的模樣,程小希一驚,連忙上前扶住他,移至床邊坐下。「你怎麼了?」
是啊,她的煬哥哥怎麼成了這副模樣?今兒個不是去聽取縣民的意見麼?聽取縣民的意見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危險的差事了?
「你好……」就見封聽煬臉上掛著一抹淡笑,在環視過這間幾乎沒什麼傢俱,只有一面破舊銅鏡的屋內後,輕輕說著,「鏡仙。」
「好什麼好、鏡什麼仙啊!」聞著封聽煬一身的酒氣,望著他歪斜的髮帶與被撕得慘不忍睹的袖口,程小希都快哭了。「這是哪幫雜毛干的?!」
是的,哪幫雜毛竟敢強迫她煬哥哥喝酒!
要知道,喝酒雖是她個人的強項,可卻是封聽煬的絕對弱項,究竟是哪幫雜毛,明知他酒量淺,還故意將他灌成這樣……
還有,她的變裝秀真有那麼成功嗎?竟然連她的煬哥哥都能將她錯認為「鏡仙」……
「鏡仙。」聽著程小希那副市井潑皮似的口吻,封聽煬依然笑著,「你說話跟我那小希妹妹真像,莫不是在我們第一衙待得太久,因此沾染了人氣?」
「像什麼像?染什麼染?」跪在床上幫封聽煬將頭髮重新梳理過,程小希無奈地歎著氣,「我就是你的小希妹妹。」
無奈,真的很無奈,但再無奈,程小希也一定會將封聽煬的髮帶綁好,因為這是他的尊嚴,也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更何況,她實在沒辦法忍受她的煬哥哥被人糟蹋成這樣。
「敢問鏡仙,你為何在我房裡?」在程小希為他繫髮帶之時,封聽煬又輕笑問道。
「這是我的房間。」程小希再度歎了口氣,由床上爬下,「不過若你要當成你的,今晚它就是你的了。」
對一個喝醉後就成了傻子的人,正常如她,是絕不會想在這個時候跟他抬槓的。更何況,他的屋子就在她隔壁,她只是換間房睡,也沒什麼大不了。
「是麼……」
然而,就在程小希欲離去之時,她的手腕突然被封聽煬一拉,整個人跌人他溫暖堅實的懷抱中。
「傻哥哥,你做什——」她抬起頭忍不住想開罵,驀地卻無法再出聲了。
因為封聽煬將她拉至懷中後,竟俯下頭將溫熱的雙唇印在她的朱唇上,結結實實地吻住她!
這是什麼……跟什麼?
程小希雙眼睜得老大,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只能傻傻地望著封聽煬合上眼眸後那長長的睫毛,腦中一片空白……
「果真是鏡仙呢。」許久許久之後,封聽煬終於將嘴唇移開,用額頭頂著程小希的額頭,笑得那樣優雅。「這般不懂人間事。」
誰沒事懂這個啊!更何況她賺錢都來不及了,懂這幹嘛?
對啦,她承認自己是偷看過寒老爺跟少柔姊做這事,可誰知真做起來,竟會是這樣的頭重腳輕、渾身虛浮……
正當程小希輕輕喘著氣,還來不及想通究竟是怎麼回事時,她的唇再度被封聽煬堵住了。
這一回,他吻得更激狂、更深入,將他的舌侵入她的口中,既溫柔又霸道地勾住她的丁香舌,在兩舌交纏之時,兩人的津液也在彼此口中流淌……
從未經歷過如此親暱舉動的程小希徹底暈眩了。她只能在恍惚迷離之間,感受著她的煬哥哥一次又一次地吸吮著她口中的蜜汁。
這個吻,持續了好久好久,久得讓程小希以為自己在夢中,直到一聲輕笑喚醒了她——
「鏡仙,我想你該把眼眸閉起來,凡人都是這麼做的。」
「你……」聽到封聽煬那句似認真、可又仿若含著一絲揶揄的話語,程小希臉一紅,伸手推開了他,坐在床上不停邊喘息。
好怪啊,她的心跳怎麼會那樣快,快得幾乎要躍出胸口了!
而又為什麼,當她的煬哥哥這麼待她時,她竟覺得身子緩緩地發熱,雙手也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不行,她得趕緊走了,要不然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奇怪的事會發生!
心中是這麼想,但程小希卻發現——她走不了!
因為在她準備跳下床之時,封聽煬竟先一步鉗住她的纖腰,輕輕地將她壓制在床前。
「煬哥哥!」低呼一聲,程小希再忍不住地轉頭訓斥他。「你今天……呃啊……」
只是那訓斥,最終卻被一聲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嬌吟所取代,因為封聽煬的唇不知何時竟含住了她的耳垂,並且由耳垂緩緩落至後頸,再由後頸延至肩頭,溫柔地吻著她裸露的雪嫩肌膚。
「別丟下我一個人……」
「煬哥哥……」儘管覺得一切都太離奇、太荒唐,但最終,在這聲低語後,程小希卻留了下來。
因為她雖不習慣封聽煬對她這種異樣的寵溺,卻更受不了他那句令她莫名感到心痛的話語。
好吧,她會留下。
因為一直以來他們都在一起,所以她永遠也不會丟下
他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
程小希不知封聽煬懂不懂她的沉默,她只知道,他又開始將那有些濕涼但卻柔軟的唇,在她白皙的肌膚上來回游移,讓他唇辦所到之處都緩緩灼燒。
輕輕嗅著在自己頸邊來回盤旋、那獨屬於封聽煬身上的氣息,程小希漸漸覺得呼吸困難。
「鏡仙。」將程小希身後的長髮撥至一側,望著她低垂小臉上的異樣嫣紅,及那朱唇微啟、不斷呵氣的嬌態,封聽煬的嗓音有些沙啞,「你這模樣真迷人。」
迷人?開什麼玩笑啊!
這句話由他口中說出,根本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畢竟在這第一縣裡,還有誰能比他更「迷人」?
彷彿也看出程小希的不以為然,封聽煬抿嘴一笑,突然伸手將她的小臉輕輕抬起,轉向床旁的銅鏡。
這……
望著鏡中的人影,程小希真的愣住了。
這鏡裡頭的姑娘是她?不會吧,不是吧……
那分明是一個跟苑疑心不相上下的美女啊,怎麼會是人稱「小希公子」的她呢?
瞧瞧那姑娘,大而迷離的美目、小巧精緻的臉蛋、挺直秀麗的鼻樑、水光瀲濫的朱唇,再加上雙頰誘人的嫣紅……
咦,這姑娘好像跟誰有些像呢!
對了,是跟她記憶中的娘親有些像。她那曾經紅遍一時、擁有「天下第一花魁」之稱的娘親……
「看自己都看呆了?鏡仙……」
瞧見程小希傻愣愣地望著鏡中影像,封聽煬呵呵一笑,雙手由她的腋下伸向前胸,一把握住鵝黃色抹胸下的渾圓雙乳。
「呃……」恍恍惚惚之際,程小希看見鏡中那名女子的雙乳被人曖昧地緊握、搓揉,低喃一聲後,她感覺到一股從未體會過的悸動。
那女子,真的是她麼……
若不是她,為何當封聽煬的大掌那般羞人的擠壓、揉弄著鏡中女子的雙乳時,她的胸前竟也那般的酥麻、脹痛……
「鏡仙自然從不知自己的美,因為你一直活在看不到自己真實面目的那一頭。」
「我……不是鏡仙……」紅唇微啟,程小希在封聽煬的撫弄下無助地輕喘著,然後在望見鏡中女子的一邊乳尖被人拈住、搓揉時,四肢百骸霎時被一股強烈的戰慄席捲。「呃啊……煬哥哥……」「真好聽呢。」
當那陣撩人的嬌呼開始在房內迴盪時,封聽煬也同時推高了程小希的抹胸,望著她豐盈的雙乳因脫離了束縛而在空氣中誘人地彈跳著。
「不要……煬哥哥……」整個身子幾乎都虛軟了,程小希只能靠在封聽煬懷中不斷地嬌喘、輕喃,「不要……」
「可你說過,若我要把你當成我的,今晚你就是我的。」雙掌托起程小希胸前的雪白豐盈,封聽煬以指腹輕輕摩挲著下緣細嫩的肌膚。
「我說的是……」程小希努力想解釋自己說的是房間,突然,她的眼眸一陣朦朧,一聲撩人至極的鶯啼由紅唇中流洩而出,「啊呀……」
這聲嬌啼,只因封聽煬竟在她開口說話時,以修長的手指拈住她胸前那對粉嫩櫻桃,還不斷地向外拉扯,擰轉!
「你說的是你,不是別的。」望著程小希的乳尖在他的搓擰下緩緩緊繃、挺立,封聽煬的聲音雖然依舊從容,但卻不若平常清潤。
「我說的……」感覺著雙乳竟脹得那樣痛、那樣酥麻,程小希難受地晃著身子呢喃,「是房間……」
老天,她的煬哥哥怎麼會變得這樣的邪肆、聽不懂人話?
而又為什麼,當他這麼待她時,她竟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腿間最私密之處還微微地濕潤起來……
「你說的是你,我的鏡仙。」
聽著那一聲嬌過一聲的呢喃,望著程小希美目中的迷離及嬌軀不自覺的輕晃,封聽煬抿嘴一笑後,輕輕將她拉起,褪去她身下的褻褲。
望著鏡中的自己那羞人的赤裸,感覺著空氣在火熱肌膚上滾動的冰涼,程小希整張臉都羞紅了,連身子也佈滿紅暈。
「你從沒見過這樣的自己吧?」凝視著將雙臂環在胸前、低垂著頭不敢望向銅鏡的程小希,封聽煬的嗓音那般嘶啞,「真的很美。」
她哪敢抬頭啊!程小希只能又羞又怯地將雙腿緊緊併攏,聽著封聽煬那一句羞人過一句的話語。
「你看,這裡這麼豐盈。」拉開程小希的雙臂,封聽煬放肆地把玩著她右胸那顆嫣美紅玉,另一手則將她的雙腿曲起、輕輕分開,任她那最私密、最羞人的花口暴露在鏡前,「而這模樣,又多撩人。」「煬哥哥……」程小希連腳趾都羞紅了,「你別……說了……」
是啊,儘管知道他醉了,可他若繼續說這些醉話,她真的會羞死的!「我喜歡說。」望著鏡中羞怯可人、嬌喘微微的絕色女子,封聽煬一邊喃喃說著,一邊將頭往側邊一低,「因為我說的是實話。」
「啊啊……」當柔嫩的乳尖被他含在口中吐哺輕哩,程小希再忍不住地啼呼出聲,腰肢更是不由自主地弓起。
此刻的她,思緒徹底迷離了。
因為在封聽煬的挑逗下,她的身子熱得像被火灼燒一般,一股從未領略過的壓力緩緩在下腹蘊積,原本只是微微濕潤的花口竟湧出一道熱流……
她怎麼了?那陣濕熱又是怎麼了……
「你真媚,我的鏡仙。」聽著程小希再克制不住的嬌啼,封聽煬更為邪肆地用牙齒輕扯她早已敏感至極的乳尖,手,緩緩地向下移動。
體會著身子裡那股陌生又異樣的悸動,聽著封聽煬語氣中的曖昧,程小希的身子徹底虛軟了,只能任自己顫抖的紅唇不斷地喚著他的名,「煬哥哥……煬……哥哥……」
「你濕了,好濕好濕呢……」大手仿若不經意地碰觸到程小希身下顫動的花辦及豐沛的蜜汁,封聽煬喃喃說著,「我的小鏡仙……」
「你……」當封聽煬的大掌覆在她最私密之處,並說出那令人羞煞的話時,程小希在羞不可抑之中,發現自己身下的蜜汁竟然不爭氣地氾濫成災。
「羞起來的鏡仙更誘人了……」感覺那溫熱的蜜汁完全濡濕他的掌心,封聽煬的聲音徹底沙啞了。
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更不知該如何回應,程小希只能任由封聽煬不斷地把玩她的青澀。驀地,當她身下最羞人、最敏感的花珠被他結結實實地拈住並來回擰轉時,她再忍不住地尖叫出聲,嬌軀佈滿薄汗。
「啊啊……不……煬哥哥……」
「我自然可以。」在說話聲中,封聽煬讓程小希的雙手按在床沿,一手抬起她的俏臉強迫她望向銅鏡,另一手則不斷地拈弄她濕潤腫大的花珠。
就這麼望著自己被他玩弄的過程,程小希幾乎要崩潰了。
她望著封聽煬修長的手指在她最私密的花辦間來回滑動,望著她身下滲出的蜜汁隨著他的動作牽扯成一縷銀絲,望著鏡中的封聽煬對她輕輕一笑,然後在她的凝視下,將手指緩緩刺人她的花徑——
「啊呀……」一股被侵入的疼痛與異樣感,令程小希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雙乳也因此晃動出一陣撩人的乳波。
「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呢。」又愛又憐地望著程小希那疼痛中帶著嫵媚的誘人神情,封聽煬輕柔無比地任手指在那緊窄、溫熱又濕滑的花徑中按壓、戳弄,「雖然我早知道。」
「你……煬哥哥……」不明白封聽煬為什麼會那樣說,但在那一陣被侵入的疼痛與不適感褪去後,程小希發覺隨著他手指的來回戳弄,花徑中竟開始產生某種細碎古怪的難耐感,「煬哥哥……」
「你是我的。」聽著程小希那夾雜著撒嬌、天真與嫵媚的撩人嗓音,封聽煬的身子也緩緩浮出了一層薄汗。
但他只是凝望著她,悄悄加快了手指在她花徑中抽送的速度。
「啊啊……煬哥哥……」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是他的,但程小希卻感覺得到一股異樣的激狂在花徑中成形、蔓延,下腹那股陌生又奇特的壓力也隨之不斷地升高。
此刻,鏡中女子弓身挺胸的嫵媚撩人,程小希從未曾見過。而鏡中女子被人玩弄得那般徹底的模樣,更令她羞澀欲狂。可是她卻什麼也說不出,只能不斷地喚著他的名,任由那股奇特的異樣感受,將她的雙眸染上一層薄霧。
儘管視線有些朦朧,程小希依然看見鏡中的封聽煬與平日極為不同。
他向來齊整的髮絲散落在汗濕的頰旁,他向來迷濛的雙眸跳動著一股奇異的火花,他向來溫潤俊秀、淡定從容的容顏變得那般魔魅,他向來規整的衣杉鬆開了,滑落臂旁……
而他卻全然不覺,只是不斷地輕吻著她的頰、她的頸,並且讓在她花徑之中的手指旋轉,戳刺得更形放肆。
當花徑中那股既羞人又愉悅的異樣快感愈來愈強烈之時,程小希再忍不住地輕擺柳腰,讓一聲接一聲的陌生媚啼迴盪在他耳旁。
「這……這……」而後,在發現花徑不由自主地緊縮、花瓣也瘋狂地顫抖時,程小希的嗓音中出現一絲畏懼,「煬哥哥……」
是的,她有些害怕,害怕即將發生的事。因為她不知道那會將她帶至何方,又會讓她變成什麼模樣。
」沒事的。」聽著她微微恐懼的嗓音,感覺著花徑中的緊縮頻率愈來愈高,封聽煬溫柔地安撫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心,化成了水,眼眸,更加朦朧了,程小希望著鏡中封聽煬溫柔的側顏,再無畏懼地任由他將自己帶往那陌生的地方。
「呃啊……煬哥哥……」那地方,好像快到了……
在他瘋狂又溫柔的穿刺下,她的身子突然徹底緊繃,眼眸倏地瞪大。
「我在。」望著程小希絕美的容顏與顫抖後更惹人愛憐的朱唇,封聽煬在柔聲安撫中,放肆地給了她最後一下深刺!
「啊啊……」眼眸,由瞪大轉變為迷離了,因為程小希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明白她的身子炸開了!
一股強烈、陌生而又巨大的快感,倏地由花徑中爆開,席捲至全身,令她無法控制地劇烈抖顫、搖擺,一聲聲驚人的嬌啼也隨之蔓延開來。
這股快感狂潮持續了那麼久,久到程小希原本清脆的嗓音都變得沙啞,封聽煬才終於饒過了她。
「煬哥哥……」體驗過人生中第一回的瘋狂高潮,全身早已失去力氣的程小希,只能輕輕靠在封聽煬懷中,「你的手……為什麼……還在……」
「因為今夜還沒結束。」望著那張絕美俏臉上的春色,封聽煬輕笑著。
「嗯?」抬起疲憊的眸子望向封聽煬,程小希有些不明白他的話。
只是在他的手指又一回地輕拈住她身下的花珠,在他的眸中出現一抹促狹,而她的身子不知為何又開始顫抖時,她,明白了……
「呃啊……煬哥哥……」
第三章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在作夢,一定是在作夢!
不過……如果是作夢的話,她的身子怎麼會那麼酸?私密之處怎麼會有些古怪的疼?而胸前又怎會有那點點紅痕……
傻傻地站在另一面老舊得幾乎像沒擦乾淨似的銅鏡前,程小希望著鏡中的自己,半晌後,突然像瘋了似地搓亂一頭短髮。老天……她竟與煬哥哥做出那種不可告人之事,讓他徹夜用手指玩弄她!
完了、完了,要是讓人知道,她不就等著被第一縣的所有封迷追殺,而且以後也許再沒有油水可撈了!
要明白,追殺事小,油水事大啊……那幫封迷就是靠著她多年來積累的優良名聲,料定她是無害的,才放心地任由她在封聽煬身旁跟前跟後,等著她給他們甜頭,而他們給她一些「回贈」。
要是少了這些油水,她允諾娘親的好日子不就愈來愈遙遠了?這……這怎麼得了啊?就在程小希滿心恐慌之時,突然,隔壁屋子傳來封聽煬微啞的嗓音——
「小希,我頭疼……」
「你頭疼?我比你還頭疼咧……」口中原本哀哀低語,但突然間,程小希大眼一轉,身形一起,胡亂穿好衣衫後,便如往常一般跨人隔壁屋內。
為了她的大好「錢」途,她決定死不認帳!
反正知道這事的只有她、封聽煬及老天爺,所以只要昨晚就算再累也努力爬回隔壁房睡的她不說,老天爺也不可能說,至於封聽煬嘛,他的口風向來很緊,更何況,據她多年來的瞭解,她那酒醉後的煬哥哥,根本就是個記不得事的二愣子……
「小希……」
「來了啦!」泡上一杯濃茶,程小希將茶杯塞到端坐在床邊的封聽煬手中,如同往常般開始為他梳頭、繫髮帶,並且也不忘順便將他掉落的髮絲悄悄收集起來。「煬哥哥,我說過過你幾次了,不會喝酒就別喝那麼多啊!」
「他們說那不是酒,是牡丹釀茶。」封聽煬優雅地輕喝著杯中濃茶。牡丹釀茶?開什麼玩笑啊!它的名字裡雖無一個酒字,卻是用八種水果合釀的醇酒,後勁之強根本就難以擋敵!
該死的,那幫用盡辦法想看他醉態的傢伙,這回真是太過分了,竟用這種方式欺負她這傻哥哥。
「那幫雜毛!」一想及那幫看了好戲後不知得意、宣揚成什麼樣的始作俑者,程小希沒好氣地啐了聲。
「小希!」只是那低咒聲甫出口,封聽煬便緩緩抬起眼,略帶責備地望向程小希。
「好啦、好啦,那幫……嗯……」望著那雙迷濛的眸子,程小希不知為何突然臉一紅,慌忙別開眼去。「瘋狂封迷崽子們,簡稱瘋子行了吧!」
「小希!」「怎麼?連瘋子也不行嗎?」再次聽到自己的名字由封聽煬口中吐出,程小希也不樂意了。
連瘋子都不准罵,這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更何況,要不是因為那群雜毛瘋子,她怎會莫名其妙的跟煬哥哥做了那種莫名其妙的事……
「這右邊掉下來的兩縷髮絲。」這回封聽煬口中吐出的並非責難,但一直平順的雙眉卻微微蹙了起來。「遮住我的眼睛了。」「哦,抱歉、抱歉,我的錯!」一聽到這話,程小希內疚的連番道歉,然後小心翼翼的攏起那兩縷掉落的髮絲,穩穩地梳好扎至髮帶後。
道歉,是因為程小希明白,如果不趕緊幫他把頭髮梳理整齊,他大概連房門都不會踏出一步,這樣一來,他今日所有的行程與第一衙所有的工作都會因此而延誤。
這罪過之大,外人怎可想像啊……
凡是第一縣的人都知道,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封聽煬總是衣冠楚楚、風流倜儻、有禮有節,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人後的他無論身在何方,無論是否黑天黑地,依然如斯!
上蒼啊,這絕對是「慎獨」的最高典範,完成度之高絕對會讓發明這兩個字的老頭在九泉之下都要喜極而泣……
想及第一回見到他,發現他竟然連玩水都可以玩得那麼斯文、雅秀,她小小的心靈簡直受到驚天的震撼——
原來人是可以優雅整潔、有禮有節到這種「非人」的境界!
而自跟隨他後,她更明白,原來人是可以自我要求到這種近乎「變態」的境界……
程小希拉回思緒。哎,不管怎麼樣,以煬哥哥現今的態度看來,他似乎什麼都不記得了,這樣就好……
「小希妹妹,有人找你哦!」正當程小希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也將封聽煬的髮絲完全梳理整齊之時,突然,苑凝心輕柔的嗓音由房門口傳來,「現在正坐在內衙裡等你。」
「咦?」望著站在大開的房門旁輕聲提醒的苑疑心,程小希愣了愣。「要找我怎麼不到魯班坊去?」
是的,魯班坊,天下第一縣最大的木雕坊,也是程小希真正工作、會客的地方。由於一般的縣民根本沒人想在衙裡和陰如栩不期而遇,所以要找她的人通常都會直接上魯班坊去。看來,這回來訪的似乎不是熟人……
「是兩位由外地來的姑娘。」苑凝心繼續說道,蛾眉輕蹙,「她們說她們不知道什麼是魯班坊,也不想到那種……鬼地方去……」
好吧,鬼地方。這下子程小希可明白為什麼向來笑容甜美的苑凝心,臉色會有些詭異了。「好,我就來。」將雙手在屁股後頭一拍,程小希俐落地跳下床,頭也沒回地往屋外走去。「煬哥哥,剩下的你自己弄啊,我忙去了。」
「嗯。」封聽煬終於將眼光由床旁的銅鏡前轉開,「小心些。」
「煬哥哥,你酒還沒醒啊?」就見程小希背著身、揮著手哈哈大笑,「在衙裡我還要小心什麼哪,傻哥哥!」
雖然沒回頭,但程小希知道,此刻封聽煬臉上的神情,一定是如同過往七年一般,從未曾改變過的溫柔與和藹。
她匆匆地走向內衙,人未至,聲先至,「我是程小希,是哪位親親要找我小希公子啊?」
「沒規矩!」就見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女子坐在衙中唯一的椅子上,與她身後站立的女子一樣用繡帕捂著口鼻,大聲斥道,「還有,這到底是什麼破地方?是人住的麼?!」
「請問你是?」聽到女子的話,程小希無奈地苦笑了笑,正想問清她的身份及來意,視線突然被她身上的披肩吸引住。
那披肩,不是她上上個月寄回家鄉給她娘的繡花披肩麼?為什麼會穿在這名女子身上?
「連我都認不得了?」就聽得女子輕哼一聲,「虧你娘還日日說你會好好賺錢孝敬我們,我看也只不過是嘴巴說說罷了。」「大姊……」聽到這話後,程小希徹底愣住了。
竟然真的是她——程紅,與她同父異母、七年未見、長她四歲的大姊!
但她怎麼會來?難道……
「誰是你大姊了?」程紅不屑至極地別過臉去。
「抱歉,是我口誤了。」眨了眨眼,程小希摸了摸頭,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紅小姐好,您怎麼有空上我這兒來?」
是啊,她差點忘了,她不能叫程紅大姊,從小娘就是這麼教她的,只是這麼多年來她真的忘了——
忘了這名女子雖然與她有血緣之親,卻是在無奈與憤怒之下,不得不接受她與娘的存在。
忘了這名女子是尊貴的前尚書大人之女,而她只是一名見不得光的前花魁之女,是尚書過世、程家門庭敗落後,唯一出外討生活供養全家的「錢奴」!
由眼前程紅的模樣看來,她供養得還滿好的,只是不知道她的供養,娘親究竟能享受到多少就是了……
「你當我愛來麼?」程紅邊說邊四處張望,「還不是你娘天天叨叨著要我來看看你是活著還是死了!」
「我活得挺好呢!」一聽到娘沒事,程小希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就麻煩紅小姐這麼轉告我娘,也請大夫人不必擔心。」
「誰會擔心你啊?」終於,程紅正眼瞧了程小希一下,在望見她凌亂的短髮時眉頭一皺,「跟你娘一個樣,淨會敗壞程家名——」
這句貶低程小希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個溫柔爾雅的嗓音打斷。「程大小姐是麼?好久不見。」隨著那溫柔嗓音進到內衙的,自然是一身雪白、俊美含笑的封聽煬。
「好久不見……」望著週身仿若籠罩著一道金光的封聽煬,聞著空氣中隱約飄蕩的迷人氣息,程紅的眼眸都直了。
「哎呀,我快來不及上工了!」眼見封聽煬出現,程小希就像逮到救兵似地將他往前一推,自己則往外頭衝去,「煬哥哥,紅小姐就麻煩你啦!」
雖然這樣做有點不道德,硬生生地將封聽煬推上火線,但程小希明白,對於天生就是交際應酬高手的他來說,任何社交疑難雜症都不叫疑難雜症。更何況,她確實也該留給他們一點敘舊的時間,畢竟他們當真好久不見了。
是的,好久不見,打從程紅與封聽煬解除婚約滿七年又五個月之後……很奇怪的感覺,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下下下,下好離手!」是啊,覺得自己好像突然成了個外人。「喂,小希,你下不下啊?不下我封了哦!」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不應該啊……「啊,等等!我要下,下莊家小,三兩!」不過煬哥哥本來就對姑娘家溫柔有禮,加上兩人又是舊識,所以他三天兩頭去客店陪程紅也是很正常的事……
「好啦,真的下好離手啦!」
更何況人家大老遠跑來,雖然不是特意來看她,但好歹也讓她知道娘的身體還行,算得上是大功德一件,所以替煬哥哥多做點衙內的事,讓煬哥哥多點時間去陪程紅,也算是向程紅道謝……
「小希,有你的,又被你猜對了!」
只是……自程紅來後,她見到煬哥哥的時間真的變少了,從以前到現在,煬哥哥從未這麼久沒在宴席上打包酒給她喝……
「哪裡、哪裡,貪財、貪財。」
不舒服啦,就是不舒服啦……
「小希可是猜骰子高手啊,老王,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她。」是的,猜骰子賭大小,這是程小希眾多副業中的一項,而且由於她天生運氣佳、靈感好,所以這也是油水僅次於封聽煬周邊商品的一項。
既是這麼好的油水,她怎麼可以分心呢?一想及這工作的重要性,程小希連忙提醒自己,瘋狂地殺人盤局。
正當她眉開眼笑地將最終收穫掃人小錢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小希公子,今兒個掙了多少,給不給人吃紅啊?」
「不多,就……」程小希下意識地回答,話才說一半便猛然回頭,「咦?你是誰啊……等等,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為了泡姑娘不惜自降輩分,害得老爺發脾氣,更害得我被拋棄的少柔姊如假包換、殺千刀的小舅舅!」
是的,如今站在程小希面前,一臉賊笑的英挺男子便是曾令第一衙內所有人恨得牙癢癢,卻又敢怒不敢言,以神秘著稱、以古怪聞名的雲少茶!
「唷,記憶力真好哪!」聽到程小希的評語,雲少茶哈哈一笑,大手用力揉亂她本就凌亂的短髮,「幾年不見,長成這麼標緻的大姑娘啦!」「你來幹什麼?」一點也不受雲少茶臉上的陽光笑容蒙蔽,程小希瞇起眼往後跳了一步,「我們這破衙門可禁不起你來折騰!」
是的,絕對是折騰。
有關雲少茶對第一衙的「荼毒」,程小希可是記憶猶新,當初若不是因為這傢伙,她也不會硬生生的被拋棄了幾個月,一個人過著寄人籬下,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的悲慘生活!
更何況,他表面看來吊兒郎當,其實卻是「不知什麼原因竟承皇上御賜親封,也不知究竟長成什麼冬瓜樣」的京師黃馬褂!這樣的人,平常若沒事絕不會晃到第一縣來,所以其中一定有陰謀、一定是陰謀!
「哎呀,第一縣是這麼待客的啊?」望著程小希眼中的戒備,雲少茶故意哀聲歎氣,「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少柔姊如假包換的小舅舅,來看看我的外甥女跟外甥女婿總不為過吧?」
「是這樣嗎?」程小希還是很懷疑地睨著雲少茶,「該不會是給女人追得沒地方跑了,或是欠了人家一屁股債才來的吧?」
「小丫頭片子!」用力拍了一下程小希的屁股,雲少茶笑得懶散,「都給你猜著了,我還混什麼啊?」
面對這種臉皮比豬皮厚的痞子,程小希知道自己還是別浪費時間跟他抬槓的好,所以她索性收起小錢袋,與他一起步出賭坊。「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是不是來得太巧了?不來就全不來,一來就全來?」
「你們?」雲少茶眨了眨眼,「還有誰來了?」
「我大姊啊!」程小希隨口答道,但話一說完後便吐了吐舌頭,又連忙改口,「不對,是紅小姐。」
「紅小姐,你大姊……程前尚書之女程紅?」雲少茶喃喃自語了半晌,突然望向程小希,「唷,想不到你居然也是個千金小小姐哪!」「不行啊!」程小希沒好氣地輕啐一聲。
「行,當然行。」來回打量了程小希半晌,雲少茶哈哈大笑,「可我其實比較想喚你程公子哪!」
「喂,我警告你,小舅舅。」望著雲少茶那副痞樣,程小希再忍不住地停下腳步瞪他,「這回你可不准再折騰我們,第一衙禁不起你的一再荼毒!」
凝視著程小希眼底真實的擔憂與畏懼,雲少茶突然將她的頭緊緊摟在懷裡,用他獨有的方式將她疼愛得幾乎不能呼吸,「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如假包換的小舅舅,根據『如何當人小舅舅』守則,小舅舅的胳臂就算斷了,也絕不會往外彎的!」儘管雲少茶說得沒個正經,程小希依然隱隱感覺到——是的,真有事了,只不過這回是誰?
奇怪的是,儘管她不清楚雲少茶的到來究竟有什麼秘密的原因,又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感受著他「暴力」的疼愛方式所傳達出的淡淡溫柔,與他那番守護「自家人」的宣言,不知為何,她的眼眸突然有點酸澀,整個人乖乖地靠在他的懷中。
此時此刻,就算她沒抬起頭,也能知道雲少茶那雙斂去傭懶後的眼眸,一定就與她的煬哥哥一樣,有著如海的恬靜與溫柔……
「小希?」不知究竟在雲少茶的懷中待了多久,程小希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只是其中卻帶著難得聽見的「人」味。「煬哥哥!」一聽到這聲音,程小希立刻回身跑至封聽煬跟前,高興地拉著他的手衝向雲少茶,「你瞧瞧哪個討厭鬼來啦?」「雲公子。」一看清眼前之人,封聽煬原本有些深沉的眼神霎時變得溫柔。
「叫什麼雲公子,多生分!」望著封聽煬那張不食人間煙火似的俊美臉龐,與那一身雪白潔淨的裝扮,雲少茶輕哼一聲,「跟你小希妹妹一樣喊我小舅舅就得了。」
「小舅舅。」這回,封聽煬的眼中帶著笑意。
「唷,改口得倒挺快啊!」望著封聽煬那雙不斷變幻神色的眸子,雲少茶突然嘿嘿一笑,「一點都不遲疑。」
聽見雲少茶別有含意的挪揄,封聽煬回給他的依然是一抹淺淺微笑。「對了,『煬哥哥』,我有點關於女人的問題想跟你請教請教。」眼見周圍露出迷戀目光的圍觀群眾愈來愈多,雲少茶拍了拍封聽煬的肩說道。
「小舅舅,那你真請教對人了,我煬哥哥屁股後頭跟著的可不只十個、八個女人而已哪!」當然明白雲少茶是想單獨跟封聽煬聊聊,因此程小希呵呵一笑,逕自朝第一衙的方向走去,「好啦,你們慢聊,我回去打雜了!」
「小希,小心些。」「知道啦,煬哥哥。」程小希回身做了個鬼臉,「這句話我都聽了七年,下回換點新鮮的好不?」
「這小妮子當真是愈大愈美了。」望著夕陽下那張雖沾有灰塵,但卻美麗而開朗的小臉,雲少茶也笑了,「不過一聞著她那身酒味,我估計十個男人裡有八個會自動摸摸鼻子走人,剩下的兩個,一個是被她身上的酒味醺昏頭了,另一個則是比她還嗜酒的酒鬼!」
雲少茶的話,讓封聽煬再度笑開了,而他那抹笑著實太燦爛,以致於雲少茶不得不趕緊拉著他離開,以免他真的被四周想撲倒他的群眾生吞活剝。
「我聽小希說程紅來了?」當兩人肩並著肩走在一條人煙稀少的巷弄中時,雲少茶突然問道。
「嗯。」封聽煬輕輕點了點頭,神態依舊優雅淡定,「我大概明白是為了什麼,但又不太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才只是第一波哪……」停下腳步,雲少茶望著遠方山頭自言自語,「我都納悶了,為什麼這年頭無聊竟成了一種病,還會大江南北的蔓延……」
聽見他呢喃的話語,封聽煬不禁也沉默了。
但許久許久之後,他還是抬起頭,露出一抹輕笑——
「我可是叫過你小舅舅了,通常在像我們這樣的大家族裡,舅舅的輩分是很高的,所以呢……往後要是發生什麼事,小舅舅,你可別忘了你是我們第一衙如假包換的小舅舅……」
「好傢伙,我本來還當你是那破衙門裡碩果僅存的老實人哪!」望著那抹連男子看了都為之炫目的笑容,與那笑容後的促狹及依賴,雲少茶也笑了,然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可如今看來,你果真不是跑錯地方的,果真是我如假包換的『外甥』哪……」
第四章
清涼的夜風中,第一衙的內院圍坐著一群俊男美女。
他們談笑風生,彼此間的熟稔與親密在空氣中瀰漫,氣氛溫馨感人。
只是,在一個大盤子端上桌後,就沒再聽見任何歡聲笑語,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雙眼眸中躍起的火焰——
幾雙筷子飛快地在盤上移動,不僅彼此之間較勁意味濃厚,筷子與筷子不小心擦撞時也幾乎進出火花!
這其中,有一雙筷子的速度更是駭人的迅猛……
「小舅舅,你怎麼這樣啊?」終於,程小希再忍不住地瞪向雲少茶,「來者是客耶,你怎麼連一點作客的矜持都沒有?」
「要是我真學人家來矜持那套。」雲少茶邊說邊以驚人的速度對準盤子下箸,「我怕我還沒娶老婆就先餓死在你們這破衙門裡!」
終於,在裝肉的大盤見底後,眾人又恢復談笑風生,彷彿先前那場「戰爭」從來不曾存在過。
「我說啊,咳……」原本在一旁努力扒飯的勞恨謙,在苑疑心及寧天婧的連番眼神暗示下,不得不惋惜地放下筷子,裝成一副隨口問問的模樣望向程小希,「小希妹妹,你煬哥哥跟那位紅小姐以前……嗯……是不是很熟啊?怎麼看著……嗯……有點……」
「他們以前是未婚夫妻,能不熟嗎?」程小希一邊喝著飯後茶一邊回答,「勞哥哥,你想知道什麼就直接問,幹嘛裝成一副隨口問問的模樣?多彆扭!」
她說得那樣理所當然,可是在場一半的人卻都愣住了。
「咦,你們怎麼了,居然連筷子都不動了?」望著眾人目瞪口呆的模樣,程小希眨了眨眼,「這消息有這麼令人震驚嗎?」
「你搞錯對象了。」陰如栩睨了睨程小希,「沒人會替小封那傢伙緊——」
「那現在呢?」用手肘撞了陰如栩一下,寧天婧白他一眼後連忙追問。
「現在我就不知道啦。」程小希聳聳肩,「因為後來程夫人硬逼程老爺退了煬哥哥這門親。」
「好好的親事……為什麼要退啊?」這回換苑疑心問了。
「哎呀,苑姊姊,你當所有人都是苑大哥跟你啊?」程小希故作老成地雙手抱胸,搖頭歎息,「當然是因為程夫人捨不得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嘛。」
「捨不得的好……」本來已繼續扒飯的勞恨謙也發話了,「真捨得了,我們第一衙就少了一個當家門政跟一個天天逗我們開心的小希妹妹。」
「可不是。」程小希用力拍了一下勞恨謙的肩膀,大笑道:「要是他們捨得了,我可就沒法子跟大伙當一家人啦!」
月光下,她的笑容洋溢著濃濃的幸福與滿足,那樣的天真,又那樣的美。
望著她的笑臉,其他人也都笑了,寵溺地看著這個第一衙中最愛錢、最愛酒、最愛笑,但也最懂事、最樂觀、最可愛的程小希,他們的小希妹妹。
「紅小姐後來許人了麼?」又過了一會兒,耿少柔開口問道。
程小希點了點頭,「許啦,聽說許給了縣裡的一個大戶人家。但後來我就離開家了,所以之後的事你們問我也沒用……哎呀,這麼晚了,我得趕緊去接煬哥哥,你們繼續吃,我先走啦!」
在銀鈴似的笑聲中,那個永遠帶著朝氣的纖細身影,自眾人眼中消失,但他們卻未收回目光。
「沒反應呢……」許久許久之後,寧天婧喃喃說著。
「你想要那少根筋的傻丫頭有什麼反應?」陰如栩嘿嘿一笑,「當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說的好。」一直努力吃飯的雲少茶插話,「確實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所以我勸你們這群小傢伙這陣子心臟最好養強一些,腰上的劍也磨利一點。」
聽見這句天外飛來的古怪叮嚀,耿少柔心中一動,「小舅舅,你……」
「你這回是為小封來的吧?」寒上鈞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對她笑了笑,緩緩望向雲少茶,「小舅舅?」
「老實說,聽你叫我小舅舅還真有點彆扭。」雲少茶瞟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的寒上鈞,「我本來還當你是這破衙門裡碩果僅存的老實人,想不到你也跟小封用同一招……」
「小封究竟怎麼了?」聽著雲少茶與寒上鈞高來高去的對話,勞恨謙再忍不住地插嘴,臉上滿是焦急與凝重,「有人想找他麻煩嗎?」
「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一個亂七八糟的大宅子,而這個亂七八糟的大宅子裡呢,住著一群亂七八糟的女人。」雲少茶依然不正面回答問題,只是懶洋洋地蹺起了二郎腿,「這群亂七八糟的女人之中哪,有兩個特別受寵,由於男主人的老婆死得早,所以這兩個女人為了當上正室,天天明爭暗鬥……」
這番話乍聽之下沒頭沒腦,但是在夜風之中,一場後宮的鬥爭卻透過他的敘述在眾人眼前緩緩上演——
一個「生男者立為後」的老式開場白,兩名幾乎同時懷孕的寵妃,一個在即將臨盆之時被人密告所懷非龍種而戰敗,另一個則是志得意滿地等待生產後登上後位。
只是這故事還更複雜些。
因為那戰敗妃子的母親,在女兒含恨自縊、一屍兩命後,不甘心之餘,想出了一個「狸貓換太子」之計,在寵妃生產前夕,找到一名下賤女子初生三天、背上有明顯胎記的女嬰,然後串通了穩婆,換走寵妃剛呱呱落地的男嬰。
她這樣做的目的,不在一時,而在一世。
因為她打算用全天下最「貴氣」的方式好好培育這名男嬰,並在他滿十七歲時找人將他引介回宮,用他與皇上相似的面容,以及那一身高貴的氣質,吸引住眾人的目光,開啟眾人的疑惑之門。
而她,會在最恰當之時揭發女嬰低賤的身份,控告寵妃無法生育而抱他人之女頂替金枝玉葉,犯下欺君大罪,同時讓男嬰以她那遭人誣陷的女兒的「遺腹子」身份登場,將他拱上雲端。
為了取得她所屬意的人介入——當朝尚書的信賴,這位老夫人十多年來不斷地攏絡尚書之妻,還讓男嬰與尚書之女訂親,允諾他們一家未來的富貴榮華。
只可惜尚書之妻在高興之餘,不慎露了口風。
隨之而來的,是寵妃命人帶給老夫人與尚書之妻的雙重口信——
寵妃萬分感念老夫人的偷龍轉鳳之舉,讓無法生育、不得不偷人孩兒的她在得知皇家男丁身上都有一皇家印記而慌亂無助的最後一刻,幸運地找到解套方法,用穩婆抱出的女嬰成功地扭轉乾坤。
而她更感念老夫人如此仁德,用盡心力撫養一名不知從何而來、與皇家毫無瓜葛的男嬰長達十七年。
但感念之餘,她也不忘告知老夫人與尚書之妻,若她們想繼續玩下去,破壞當朝皇妃與公主的聲名,那麼她也只能請皇家衛隊去跟她們談談了。
當下,老夫人自是恨得氣血倒流,五個月後便撒手人寰,而那名事前根本不知內情的尚書大人,由妻子口中瞭解前因後果後,在差點瘋掉之餘,立即辭宮出京,幫女兒退了婚約,再也不過問朝中事……
雲少茶的故事說完了,天下第一衙裡一片安靜,只剩下眾人此起彼落的沉重呼吸聲。
因為,他們全明白了,明白那名男嬰便是封聽煬。
「他……到底是不是……那人的兒子……」許久許久之後,一直緊握著苑疑心小手的勞恨謙,聲音有些嘶啞地問。
「不是。」雲少茶懶洋洋地望著眾人,眼底浮現一抹淡淡的悲哀,「但是大宅門裡的是是非非誰弄得清呢?所以現在的情勢就是,為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理由,突然又有人希望他是……」
新的故事,開始了。
同樣是走在清涼的夜風中,可不知為何,程小希總覺得自己的腳步似乎沒有以往輕快了。
唉,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以前她去接煬哥哥時,只要腳步愈輕快,收入就愈多。可是近來她去接煬哥哥時,他的身旁總是多了個紅小姐.以她不僅像個多餘的外人,更要命的是收入也跟著減少。
因為那群封迷現在一見著她,就會拉著她問東問西,問封聽煬與程紅的關係,問程紅的來歷,問……
光回答問題,她怎麼好意思收錢啊!
更何況,那些問題她有一半根本答不出來,因為連她都不知道,封聽煬與程紅如今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只知道,近一個月來,程紅日日都會在客店中等候封聽煬,等候他陪著她一同逛街、吃飯,抑或是她陪著他一同辦公、赴宴。
當這對俊男美女走在一起時,那和樂融融的模樣不僅羨煞了一堆縣民,更氣煞了一堆封迷。
對於那些羨慕與氣憤,程小希全都理解,因為程紅的美是事實,而封聽煬以往雖經常與不同的姑娘家一塊兒出遊、赴宴,但卻從未單獨與一名女子如此親密也是事實。
「唉,好想喝酒啊……」望著遠方燈火通明的宅邸,程小希喃喃說著。
對,一定是太久沒喝酒了,她的心情才會這麼詭異,詭異到居然有種再不想看到她的煬哥哥與紅小姐並肩走出的畫面——
因為那畫面美是很美,可是也好讓人孤單啊,特別是在煬哥哥與紅小姐一起坐上馬車,而她只能跟在馬車旁邊走的時候……
心情低落歸心情低落,但程小希依然乖乖地坐在宅邸門口,邊與守門人聊著天,邊等待著封聽煬像往常一樣走出大門。
但這一夜,一直等到了月過東山,封聽煬都沒有出現。
「張大哥,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啊,到現在都沒個動靜?」不知道打了第幾個呵欠後,程小希終於忍不住請守門人幫忙,「再等下去天都要亮啦!」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呢!」望望屋內,守門人也皺起眉,「你等會兒,我這就幫你打聽去。」
「麻煩你了,張大哥。」睡意濃濃地對守門人揮揮手,程
小希又打了一個呵欠。
終於,在她打到第三百二十八個呵欠時,守門人由宅內走了出來。
「小希,你別等了,你煬哥哥今天打算住下了。」
「啊?住下?!」聽到守門人的話,程小希驀地愣住,因為這麼久以來,封聽煬從未在宴會結束後不返回第一衙。
「是啊。」守門人對這個消息也頗為驚詫,「似乎今兒個所有的客人都決定住下了。」
哦,原來是全要住下啦,那就難怪了……
「對了,我煬哥哥喝酒沒?」程小希又問道。
這個問題很重要,因為要是煬哥哥喝了酒,像上回對待她那樣對待別人家的女子,那可就難收拾了!
「好像是沒喝……」守門人努力地想了想,「至少他的笑跟往常一樣,依然維持在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
「那就好。」程小希鬆了一口氣,由門前的台階上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謝謝你啦,張大哥,那我就不打擾了。」
「小希,要不要我送你啊?」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守門人有些不放心,「大半夜的……」
「送什麼送啊,張大哥!」聞言,程小希哈哈大笑,「你忘了,我可是第一衙人稱布袋希的小希公子啊!」
在笑聲中,程小希隻身踏上返回第一衙的路,只是不知為何,腳步卻越發的沉重。
「唉,好想喝酒啊……」走到宅邸轉角處,程小希再忍不住地對月呢喃,心情,有種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沉甸甸。
她的歎息還未結束,一個熟悉的嗓音便喚住她。
「小希。」
回頭望見一身雪白的封聽煬,程小希愣了下,連忙跑至他身前,「煬哥哥,你怎麼溜出來了?沒事吧,沒人欺負你吧?」
「我很好。」輕輕地笑了笑,封聽煬優雅地舉起手,將一個小酒瓶舉聖她眼前,「只是在屋裡好像聽到了你要酒喝的聲音。」
「煬哥哥,我愛死你啦!」程小希樂呵呵地將酒瓶搋人懷中,而後突然腳尖一踮,伸長手臂探向封聽煬的臉頰,「哎呀,煬哥哥,你的頭髮亂了,來,我幫你理理!」
輕輕扶住程小希的腰幫她穩住重心,封聽煬任由那雙小手在自己頰邊來回穿梭,「小希,你往後都不用來接我了。」
「啊?!」程小希的手停住了,眼眸直視著封聽煬的雙眼。
「老是讓你在大半夜出門,實在太麻煩你了,況且若又遇到今天這種情況,我又沒辦法出來同你說一聲,讓你這麼白等我也會挺著急的。」望著程小希驚詫的表情,封聽煬輕輕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絕不在人前喝酒。」
「我沒關係的啦……」抽出自己的手,將封聽煬頰邊散落的最後一根髮絲整理好,程小希將手背在身後呵呵笑著,「倒是你,煬哥哥,你還是快些回屋裡吧,要是讓人發現你不見了,他們可會嚇壞的!」
「那我就進去了。」綻開一抹笑,輕輕拍了拍程小希的頭,封聽煬轉過身去,「小希,小心些。」
「知道啦!」程小希同樣轉過身去,然後大步向前走去。
心裡,有點悶堵悶堵的……唉,喝口酒吧,也許喝了就好了。
她停下腳步,由懷中取出小酒瓶,可是望著酒瓶半晌,卻始終沒有將酒灌人口中。
不要她接了呢,她的煬哥哥終於獨立到不需要她去接他了。
他們來到第一縣已經六年了.這六年來,只要煬哥哥前去赴宴,她都會去接他的,無論是否濃霧瀰漫、風霜雨雪……
只是從今天之後,她的煬哥哥,再不需要她去接了……
「傻了吧,活該!」正當程小希的眼眸不知為何有些酸澀時,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封公子總算聽進我家小姐的話,再不想要你這瘋丫頭跟在他後頭丟人現眼了!」
說話的,是程紅的丫鬟柳青。
「也不想想自己是哪根蔥,天天跟在封公子屁股後頭轉,也不怕人家見了笑話!」
廢話,她當然要一直跟在煬哥哥屁股後頭轉啊,要不然怎麼做生意掙錢?
「以往封公子任由你瘋,可他現在見的都是貴人,哪還能讓你這樣上不了檯面的人跟在他身旁,降低他的品味與格調?」
唉,原來是這樣啊,最近他赴的宴都是貴人的宴會,難怪他會不好意思打包跟偷酒。
至於她有沒有降低煬哥哥的品味與格調,她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若煬哥哥不希望她繼續去接他,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她都會照做。
因為他是這世上除了娘之外,她最最重要的親人,所以無論他要她做什麼,或是不要她做什麼,她絕不會有一絲遲疑,更何況,不必來接他也好,至少她就不必再回答那些她根本回答不出來的問題,也能有更多時間研究新的木雕技法,以及到賭坊裡掙錢。
不來接他也沒什麼不好,真的……
第五章
雖然時間是空下來了,但程小希卻沒有像自己預期的那樣,忙著研究新的木雕技法,以及到賭坊掙錢。
大半的時間,她都只是坐在封聽煬那間空空的屋子裡發傻,持續的發傻。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麼了,無論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一天到晚懶洋洋的、丟三落四、忘東忘西……
一定是因為程紅。終於,這一夜,在經過一番苦思後,程小希為自己這陣子的魂不守舍找到了癥結所在。
一定是對於程紅一天到晚膩著煬哥哥這件事感到憂慮,她才會變得這樣陰陽怪氣。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關於他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傳言,她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
凡是第一縣的人都知道,封聽煬身旁的女子向來沒少過,整個縣裡,上至八十歲老祖母、下至三歲女娃娃都對他傾心,他也從不會拒絕任何一名女子的邀約——只要她啊!需要他的聆聽、他的扶助,甚至只是需要看一看他的笑容。
只是所有的女子也都明白,他能做到的僅止於此,所以她們從不會、也不敢有過分的要求。但程紅……唉。
身為程家人,程小希比任何人都明白程紅喜歡奢華、攀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個性,所以她實在很憂慮她的煬哥哥能否承受那種黏皮糖似的追求。
他們畢竟曾訂過親啊!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也許在她還不認識煬哥哥之前,他和程紅其實相處得很融洽……「哎呀……」伸手爬了爬一頭短髮,程小希更加心煩意亂。萬一煬哥哥真的與程紅兩情相悅,她又能如何?
但……為何是程紅?
他選誰都好,為什麼非要選與她水火不容、相看兩討厭的程紅啊……想到那個「萬一」,程小希的心驀地糾結起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只能用力的深呼吸,因為若不這樣,她怕自己真的會當場窒息而亡!
正當程小希大口大口地吸氣時,耳中突然傳來一個熟悉但又令她有些納悶的腳步聲。
聽起來,那個腳步聲應當是屬於封聽煬的,只是又不太像封聽煬——他的步伐一向徐緩、淡定,但此刻傳進她耳中的卻有些混亂……
門開了,推門而人的,確實是封聽煬。
不過他向來宛如白玉時臉龐,此刻卻染上古怪的嫣紅,滲出一顆顆晶亮的汗珠;平時就顯得迷濛的雙眼如今更為朦朧,還隱隱浮動著難以察覺的戒備與緊繃。
「煬哥哥?!」見到他反常的模樣,程小希霍地站起。
「小希……」一看到她,封聽煬眼中的緊戒才緩緩放鬆下來,輕笑著將手伸向她。
「發生什麼事了?」將封聽煬扶坐至桌旁,感覺到由他身上傳來的高熱,程小希心急如焚地倒了杯水塞入他的手中,「又有人硬灌你酒了,是不?」
「沒……」將水一飲而盡,封聽煬任由溢出唇角的水珠滑過下顎,再沒人頸間,一點想擦拭的意思都沒有。
「那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程小希慌亂地掏出懷中方帕,替他擦乾淨唇角至頸間的水痕,「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是啊,若不是喝了酒,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到底是誰,竟大膽到這種地步,對他做出這種事!
「是紅小姐…」微微低下頭,封聽煬望著她的白玉小手輕輕說著。
「程紅?」聽到這個不令人意外的答案,程小希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對你做了什麼?」
「她請我喝……摻了盡歡散的茶……」封聽煬無奈地輕歎。「什麼?!」這個答案,讓程小希徹底傻眼了;
老天,那是……天殺的程紅!她怎麼可以做出如此卑鄙無恥的事,竟想用藥來逼煬哥哥就範!
「那現在……怎麼辦……」儘管程紅的作為令程小希氣得咬牙切齒,但現在的她卻只能在屋裡團團轉,「該怎麼辦啊?」是啊,該怎麼辦?
她約略明白盡歡散是做什麼用的,當務之急,就是得先想辦法解除藥效,要不然她的煬哥哥……
在程小希東走過來、西踱過去之時,封聽煬只是不發一語地坐在桌旁,呼吸聲愈來愈粗重。
「我現在就去!」終於,程小希牙一咬,拔腿向門外奔去。
是的,現在就去,去找那個殺千刀的程紅要解藥,就算必須將程紅的眼圈打青,她也不會有一絲一毫遲疑。
「恐怕來不及了,小希。」
但封聽煬的話,卻讓已經跑到門邊的程小希硬生生地停下腳步。
來不及的意思是……
「那……那……」想到唯一的可能性,程小希傻傻地站在門前,舌頭都打結了。
因為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跑了,難受的是她煬哥哥;不跑,倒楣的是她,這簡直是兩難的抉擇啊,誰來告訴她要怎麼辦?
仿若過了一輩子那麼久,最後,程小希握緊雙拳,輕輕將房門關上。該死的,倒楣就倒楣吧,只要別讓煬哥哥發出那樣痛苦的喘息聲,只要別讓煬哥哥為了不使程紅詭計得逞所做的努力白費,她,豁出去了!
「煬哥哥……」緩緩走至封聽煬身前,程小希視死如歸、萬分艱難的開了口,「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聽到她的話,封聽煬沒有作聲,但卻抬起滿是汗珠的臉,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望著封聽煬臉上那抹笑,程小希不由得歎息了。
唉,有沒有這麼迷人的啊?
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被封聽煬的魅力影響,可是今日的她,也不得不為他魔性的笑容癡迷。
在微微跳動的火光下,他俊美的臉龐因沾染汗珠而顯得性感,他深邃的眼眸像籠上一層薄霧,以往看來爾雅莊重的面容,如今變得異常邪魅。
眼前的男子,不是她的煬哥哥,至少,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煬哥哥……怔愣之中,程小希的手被封聽煬一扯,整個人坐至他的腿上。而後,他低下頭,雙唇牢牢地覆住她微顫的櫻唇,她的世界就此陷入迷離……
其實封聽煬的吻所帶來的感覺,程小希早已明瞭,但她總是努力的遺忘,認為那不該屬於她,也不該發生在他倆之間。
然而,此時此刻,紅唇再一次被他覆住,她卻閉上眼眸,任由他佔領自己的唇,並在他將舌尖侵入檀口與她的舌交纏時,無聲低喃,事已至此,罷了吧……
「真甜呢。」封聽煬不斷地啄吻程小希的唇,更霸道地探索她口中的甜美與生澀。
他的身子是那樣熱,熱得讓程小希也開始發暈了。
隨著他愈來愈深入又異常霸道的探索,她的身子變得跟他一樣熱,腦子也一片混沌。
這是她的煬哥哥麼?怎會如此的放縱、如此的激狂……
她一直以為他溫文爾雅、無慾無求;永遠如同一潭幽深清澈的湖水,如今她卻明白自己錯了。
因為此刻的他,不斷地用舌尖挑逗她、吸吮她口中的芳香蜜汁,還霸道地要求她用同樣的方式回應他……
唇瓣,早已被他吻得紅腫不堪,她只能緊緊捉住他的衣襟,不斷地嬌喘,不斷地抖顫……
「怎麼都不說話?」
許久許久之後,當程小希的雙唇終於被釋放之時,一個低啞得不能再低啞的嗓音由她頭頂上傳來。
說話?她現在哪還有辦法說話啊……
「你不喜歡?」輕輕抬起她嫣紅的小臉,封聽煬吻咬著她的耳垂,「要不怎麼不說話?」
說話?她現在哪還有心思說話啊……
「若是你再不說話……」
望著火光映照下那張羞澀絕艷的小臉,封聽煬說著說著,突然手一伸,解開她的腰帶,將她身上那襲原本屬於他的男裝拉下肩頭。待她雪白的雙肩展露出來後,他立即以唇吻遍上頭的每一寸柔嫩肌膚。
「呃……」感覺著肩上與心頭同時進發的灼熱,程小希忍不住嚶嚀出聲,「煬哥哥……」
明明不是全然的赤裸,但程小希卻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如同渾身赤裸,正被她的煬哥哥恣意愛憐……
所有的女子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麼?都會因為一名男子的濕熱唇辦而不斷地發出這樣羞人的嬌喘與吟哦麼?
「能言善道的小希公子什麼時候竟變得如此沉默寡言了?」
凝望著程小希迷濛的雙眸,封聽煬又一抬手,將裹住她渾圓雙乳的布條解開,雙掌覆蓋在那迷人的豐盈之上。
「唔……煬哥哥……」胸前的渾圓被他以手指來回描繪飽滿的形狀,並且輕搓慢揉,程小希又羞又怯地吟哦道,「你胡說什麼……啊啊……」
是啊,胡說什麼。他從來不是會這樣胡說的人,怎麼今日竟口不擇言,教人羞怯難耐……
「床笫之間。」用雙手托起那對誘人的豐盈,封聽煬讓她挺俏的雙峰在空氣中曖昧地彈跳,「說的永遠都是胡話。」
「唔……」身子被他邪肆地撫弄,再加上那些羞煞人的話語,程小希的雙頰徹底嫣紅。
她從不知床第之事……竟會如此羞人且驚人,不僅能讓向來溫文的男子變得如此放肆,更讓向來口若懸河的她怯然無語。
隨著他愈來愈激狂的撫弄,程小希只覺得雙乳脹痛、酥麻,呼吸更是狂亂不已。
「所以接下來。」聽著那撩人的嬌喘,望著那張低垂的酡紅小臉,封聽煬輕輕笑了,「你恐怕得遮著耳朵聽了。」
怎麼遮著耳朵聽啊?她的身子根本就沒有任何力氣了。
更何況,她還滿喜歡煬哥哥口中說出的那些胡話,因為那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姑娘,是一個會被男子疼寵的女子,而不再只是個妹妹……
不再只是個妹妹?!
當這個念頭浮上腦海時,程小希驀地愣住了。
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若他不再是她的煬哥哥,那會是個怎麼樣的世界。
若再沒有人會牽著她的手一同走過四季,若再沒有人會與她背靠背騎在馬上體會清風拂面,若再沒有人會用寵溺又溫柔的眼神看著她,對她說聲「小心些,小希」……
「怎麼了?」發覺程小希眼中突然出現一絲恐慌與茫然,封聽煬柔聲問道。「我……我……」傻傻地望著封聽煬,程小希的唇角顫抖了。
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若是沒有他,如今的程小希會是什麼模樣;而她更想像不出,若她的煬哥哥不再是她的煬哥哥,那麼,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可那一天終究會來臨的,不是嗎?
他畢竟是個成熟男子了,總有一天,也會像衙裡其他的哥哥一樣,找到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共組一個幸福的家庭。
到那時,她就真的只剩自己一個人了……
「你……喜歡我這怪模樣麼……」看著封聽煬的拇指不斷地摩挲她的乳尖,讓那玫瑰色的頂點在他的逗弄下緩緩緊繃、挺立,程小希微微心傷地呢喃道,「我不是……我……」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說的,可是她忍不住。
她明白自己不像耿少柔她們溫柔可人,她只是一個天天穿著男裝跑來跑去的瘋丫頭,若不是封聽煬著了程紅的道,也許他們絕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儘管如此,她依然強烈的想知道,他心中真正渴望的女子究竟是哪一種。「你說呢?」一手拈住程小希右邊的乳尖,再一口含住左邊的紅玉,封聽煬的聲音那般嘶啞。
「啊啊……」無助地將小臉埋在封聽煬肩窩,程小希無法思考了。雙邊乳尖被他這樣搓扯、含吮,一股熱浪與戰慄感霎時衝向四肢百骸,令她無助地輕顫,並且驚覺身下的私密之處,又滲出了似曾相識的濕意……
抬起頭,望著程小希眼中的迷濛與羞澀,封聽煬輕輕扛起她的身子,褪去她身下的褻褲,「你這丫頭,開始長大了呢。」
低垂著粉頸,程小希不敢抬頭,因為她聽見了封聽煬擦去衣衫的憲牽聲。
上回,衣衫不整的只有她,可這回……
「冷麼?」望著雙臂抱在胸前、嬌軀不斷顫抖的程小希,封聽煬邊問邊由她身後輕輕摟住她。
「不……我……」程小希想說不冷,但是當她感覺到自己的臀辦被某種火熱堅挺的異物抵住時,所有的話全吞回了口中。那……那是……
「不冷就好。」輕輕將程小希抱胸的雙手拉開抵在桌上,封聽煬右掌握住她一邊渾圓,左手在她雪白的小腹上來回游移,嘴唇則不斷地啄吻她背上每一寸雪白肌膚。「因為我挺熱的。」熱,其實程小希也很熱,一種令人按捺不住、無法揮去的熱。
隨著封聽煬放肆的撫弄,她的雙腿不由,自主地夾緊,抵在桌上的小手不斷顫抖,而在他每次挑逗她的乳尖時,她的花徑便會微微一縮……
她不敢直視那雙大掌玩弄她身子的羞人畫面,所以緩緩地側過頭去,卻在不經意的眼波流轉之時、整個人被震懾住了!
因為她雖然避開了真實的畫面,可卻不小心看到了鏡像!
鏡中,一名長髮的男子,擁住了一名短髮女子,男子略微黝黑的肌膚,襯托出女子的白皙柔弱,男子堅實高大的身軀,襯托出女子的纖細嬌小。
他結實的男性手臂,輕輕環在她柔軟豐盈的椒乳一下,使得本就充滿誘惑的雙峰更顯撩人,而他的另一隻手,正悄悄移至她身下最私密之處……
「啊!」不敢置信的低呼一聲後,程小希連忙咬住下唇。
因為,她竟感覺到一股洶湧的蜜汁由花口處汨汨泌出,婉蜒而下,流淌過她雪白修長的大腿,滑落至小腿……
「怎麼了?」聽著她撩人的嬌呼,望著她交織著羞怯與詫異的眼眸,封聽煬輕輕咬住她的耳垂,用膝蓋分開她緊夾的雙腿,手指往她腿心間一彈,「發現什麼了?」
「啊啊……」身下最私密敏感之處被他放肆的彈弄,一股戰慄感瞬間竄過程小希的四肢百骸,令她羞怯又難耐地啼呼出聲,「不要……」
但這只是開始。
封聽煬根本不管她的身子是否已然虛軟、啼呼是否太過撩人,就是不斷地用手指在她的花辦間來回梭游,還在每回經過那顆敏感、濕潤又腫大的花珠時,故意一拈。
「呃啊……煬哥哥……」這種感覺真的太羞人也太刺激了,讓程小希除了嬌啼之外,還是只能嬌啼。
「好濕呢。」聽著她天真又嬌媚的陣陣啼呼,封聽煬的手指繼續掃過佈滿濕滑蜜液的花叢,「又濕又滑……」
「煬哥哥……不……」在封聽煬的邪肆愛撫和語言挑逗下,程小希腿間的濕意愈來愈重,甚至都濕透他的掌心了。
「好,我不欺負你了。」
望著她低垂螓首嬌羞可人的模樣,望著她挺俏的雙乳隨著身軀的顫動輕輕彈跳,望著她被他強硬地分開而不斷顫抖的修長雙腿,封聽煬再不考慮地將自己早已緊繃至疼痛的火熱堅挺抵向她的花口。
發覺原本抵住臀部的火熱異物往前移動,緊緊貼著她濕熱的花瓣,程小希的朱唇不住地顫抖。好堅硬,又好灼熱,這就是她的煬哥哥麼……而她的煬哥哥,會怎麼待她呢……
「我要進入你的身子了。」望著程小希眼底的不解與畏懼,額前鬢髮已濕透的封聽煬嗓音緊繃,「會有些痛,你受得住麼?」
儘管未解人事,但程小希並非完全無知,她輕咬著下唇,臉色嫣紅,不發一語。
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的心情是那樣的忐忑,卻又渴望,忐忑著接下來將發生的一切,也渴望著與他真正結合成一體。
「受得住……」感受到身後男子的緊繃與週身熱汗,程小希輕啟朱唇,在羞赧與忐忑的心情中,任答案逸出口。
原本緊握住她纖腰的大掌,隨即移至雪臀,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臀部被人往上一抬,而後,抵在花口處的火熱碩大便緩緩地刺人了花徑之中!
「啊啊……」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程小希的眼眸驀地瞪大了。她只覺得花徑被他強硬地一寸寸撐開,在此同時,一股巨大的疼痛也隨之而起。
「煬哥哥……」訝異於那陣撕裂般的疼痛,程小希的眼中閃動著淚花。
「小希,再忍忍……」聽著那甜膩嬌呼中夾帶的痛意,封聽煬停下了動作,溫柔地安撫她。
痛,是真的痛,但是聽見封聽煬極力克制與隱忍的嗓音,程小希卻忍不住感到心疼,「煬哥哥,你……進來吧……小希……受得住……」
是的,她不要她的煬哥哥受苦,儘管她的身子彷彿裂成了兩半,但是那撕裂的身子再痛,也痛不過她的心。
「好希兒……」望著她緊蹙蛾眉、強力忍痛之際仍那般為他擔憂,封聽煬的心化成了水。
所以他不再說話,而是咬住牙,用力一挺腰!
「啊啊……」當身子徹底被他貫穿,處子花徑完全被他佔有時,那股石破天驚的痛意,令程小希無助地痛呼出聲。
「一會兒就不痛了。好希兒……」望著她強自忍淚的模樣,封聽煬愛憐地吻著她,一回又一回。
「沒事……不痛了……」抬起右手輕撫他結實的胳膊,程小希含淚笑道。
她的煬哥哥喚她「好希兒」呢,好甜蜜又好親暱的叫法,她好喜歡、好喜歡……
「你這丫頭……」忘情地吻著程小希嫣紅的雙頰,封聽煬一手把玩著她誘人的乳尖,一手拈住她身下的敏感花珠來迴旋轉,細心聆聽她每一聲嬌喘中的變化,感受那被他刺穿的小小花徑裡不由自主的緊縮。
「煬……煬哥哥……」當身子產生一種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變化時,程小希忍不住喃喃呼喚。
不知為何,儘管破身的疼痛已褪去,但花徑中的某種細碎疼痛,卻怎麼也無法消失。而且,隨著封聽煬的挑弄,自她腿間湧出的蜜汁再度氾濫成災,下腹也有股似曾相識的壓力持續蘊積……
「怎麼了,好希兒?」當程小希的嬌喘轉變為陣陣低吟時,封聽煬故意往前一撞。
「啊啊……」在花徑最深處也被他佔領之後,一股奇異的迷亂令程小希雙目徹底朦朧,「煬哥哥……」
好怪……她究竟想要什麼?而煬哥哥要給她的又是什麼?
「你會知道的。」加快手指在她花縫問掃動的速度,封聽煬將火熱的男性由她緊窄濕滑的花徑中緩緩撤出,然後又推進到最深處。
「呃啊……」承受不住體內那股難耐的渴望與灼熱,程小希無助地仰頭嬌啼。她只能下意識地輕輕晃動著腰肢,然後感受花徑中不斷升起的異樣愉悅。
「你學得真快。」望著程小希輕擺腰肢、挺胸弓身的模樣,封聽煬輕輕一笑,不再克制自己。
他將火熱的堅挺完全撤出,然後又完全刺入,一回又一回地在那細嫩的花徑之中穿梭。
「呃啊……那是……什麼……」程小希忘情地尖叫起來,因為她體內的那股感覺著實太古怪、太驚人了!
當封聽煬的分身刺入她體內最深處時,她的花徑就會驀地一緊,而當他撤出時,她不僅感到強烈的空虛,還會深深期待他又一次的徹底佔有……
「你也想要我了,希兒。」恣意享受著被她窄小花徑緊緊包裹住的暢快,封聽煬的全身都浮出了一層汗。
他不再克制地放任體內炙熱猛烈的慾火爆發開來,不斷地由程小希的身後佔有她,而且每一次都直抵花徑最深處。
「我……我……啊啊……」鼻間,瀰漫著男女交歡時的氣息,耳中,迴盪著肉體結合時曖昧又羞人的聲響,程小希徹底忘情了,她只能顫抖著朱唇,不斷地喚著他的名,「煬哥哥……」「真媚、真野……」
聽著程小希撩人至極的聲聲媚啼,望著她因高潮將至而盈滿春色的絕美俏顏,封聽煬更加激狂地將自己刺人她的花徑中,直到她突然眼眸一瞪、身子一僵之時,給予她最溫柔也最強力的一刺!
「啊啊……煬……煬……」程小希無法克制地瘋狂尖叫起來,完全不敢相信此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異感覺。
她的身子彷彿不再是自己的,由花徑中傳來的快感是那樣的驚人、那樣的震撼,下腹一直蘊積的那股壓力,一瞬間釋放了,她的腦海一片空白,除了令人昏眩的歡愉之外,什麼都沒有……
「你高潮了呢,希兒……」感受著花徑中瘋狂的痙攣,封聽煬知道程小希的高潮已然來臨,但他卻沒有停下動作。
他依然不斷地將自己刺入她體內,望著她汗濕的鬢髮,望著她水潤顫抖的朱唇,望著她盈滿歡愉和無法置信的美眸。
這夜,在這間房裡,不斷地被封聽煬以各種姿勢佔有的程小希,體會了人生中的至羞與至樂,直到她的嗓音都已嘶啞,直到她開始求饒,她的煬哥哥,都沒有停下對她的甜蜜
第六章
「封公子、封公子,你快開開門啊!」清晨,偌大的第一衙東角傳來陣陣淒厲的哭喊聲。「來人啊,快救人啊!」
「發生什麼事了?」聽到那驚人的呼喊,衙裡一夥人全擠到封聽煬房門外,七嘴八舌地問著。
「這……這……老爺、夫人,你們要我怎麼說啊!」望著眾人,程紅的丫鬟柳青眼眶一紅,「我家小姐……她……在裡頭被欺負著呢……」
「嗄?!」
聽到柳青的話,一夥人全愣住了,只能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半晌都不知該說什麼。
在一片沉默中,寒上鈞望了望四周,臉上突然出現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朝耿少柔點了點頭後,便領著勞恨謙等一干男眾離去。
儘管對丈夫的行動有些不解,但最先恢復神智的耿少柔還是清了清嗓子,向屋內輕輕問道:「聽煬,你在裡頭麼?」
「我在。」封聽煬帶著濃濃睡意的嗓音響起。
「程小姐……在裡頭麼?」耿少柔又問。
「在。」
「夫人,您要給我家小姐做主啊!」聽到封聽煬的回答,柳青更是哭天搶地了,「她就這麼待在封公子的屋內一宿,要是傳出去了,我家小姐還要不要做人哪!」
「這……」
面對這種「意外」,耿少柔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起寒上鈞離走前露出的詭譎笑容,心中一動,眼眸倏地望向遠處樹上,在看清隱身於樹枝間、負責暗中護送封聽煬的護法聾公所打的手勢後,她笑了。
「是的,是很糟糕,簡直太糟糕了,所以我們非要他負責不可!」
「少柔姊!」寧天婧與苑疑心驚詫地同時喊出聲。「我說聽煬啊。」耿少柔不管其他人的反應,嚴肅地對著屋內道,「你要是個男人,就該負起這個責任。」「我明白。」這回,封聽煬的回應很快,話聲中似乎還隱含著一絲笑意,「所以我會負起全部的責任,最遲今兒個晚上,一定向老爺提出婚書。」
「雖然你是這麼說……」耿少柔一邊說著,一邊不客氣地推開房門,「但我們也不能硬栽了你,是吧,聽煬!」 「少柔姊!」她的這個動作,自然又讓寧天婧與苑疑心發出驚呼。但耿少柔只是對她倆做了一個「看著辦」的眼神,便大刺刺地走入房裡,站在床前。「小姐啊……」尾隨而入的柳青立即撲向床邊,一把拉下遮蓋在女子臉上的棉被哭喊著,但在看清那名女子的容顏時,整個人卻愣在當場,「這是誰?這不是我家小姐!」「怎麼不是?」終於也看清房內的情況,寧天婧忍不住噗哧一笑,將柳青拉離床邊,「她可是如假包換的程家二小姐程小希啊!」
「是啊,是程小姐啊。」這會兒,苑疑心也開懷地笑了,「你總不能因為小希老是穿得像個男孩子,就喚她程公子吧!」「可是……怎麼會是她?」柳青一臉慘白,「怎麼會是她……」「不好意思,請你們到屋外說好麼?」優雅地揮了揮手,封聽煬對眾人抱歉地低語,「她睡得正熟呢……」
「是,我們到屋外說去,可別吵了小希妹妹,她肯定……」寧天婧紅著臉抿嘴一笑,「累壞了。」
是的,累壞了,累得完全不知東南西北、不知春夏秋冬。
累得就算四周隱隱約約傳來吵雜人聲,程小希都沒打算睜開疲累的雙眸。
這一覺究竟睡了多久,程小希並不清楚,她只知道當她一覺醒來,並花了好半天時間才完全清醒後,就發現自己並不是睡在自己房裡,而是穿著一身喜服,躺在一間不知何時佈置好的新房之中!
「這……怎麼回事啊?」躺在床上,望著熟悉的屋子裡突然間多了一堆奇怪的東西,程小希喃喃自語,「我在作夢不成?是了,一定是在作夢,那我就再睡一會兒吧……」
「醒啦?」就在她放心地將眼眸合上、準備再睡個回籠覺時,突然,一個含笑的嗓音由她身旁響起,「你這一覺睡得可真久,小希。」
「煬哥哥?!」聽到這個聲音,程小希先是愣了愣,然後昨夜的一切全回到腦中,她倏地睜開眼翻身坐起,指著封聽煬跟自己,「你……我……」
「是的,我們成親了。」坐在程小希身旁,封聽煬的笑靨淡定從容。
「開什麼玩笑!」程小希的嘴幾乎合不攏了,「煬哥哥,你在逗我玩吧?」
「我沒逗你。」封聽煬依然笑得優雅矜貴。
「我們為什麼要成親?」望著封聽煬肯定的微笑,程小希再忍不住地扯著自己的頭髮哀號起來。
是啊,為什麼要成親?
昨晚發生的一切只是不得已嘛,煬哥哥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這樣就犧牲他自己,也犧牲她往後的大好「錢」途……
更重要的是,倘若讓那幫封迷知道這件事,她還活得了麼?
「因為你在我房裡一夜的事,大夥兒全知道了。」望著程小希氣急敗壞的模樣,封聽煬依然笑得不食人間煙火,「因為柳青一早在我房門前大吵大鬧,說我欺負了她家小姐,又哭又喊的央求寒老爺跟夫人做主,要我非得負起這個責任不可。」
「什麼?大夥兒全知道了?」程小希瞪大了眼眸,小臉一瞬間徹底嫣紅。
「是的。」望著她嬌羞可愛的模樣,封聽煬優雅又嚴肅地點了點頭,「大夥兒全知道了,所以我們非得負起這個責任不可了。」
頹喪地坐在床上,程小希總算明白,為什麼她的煬哥哥一點反抗的舉動都沒有。
唉,她怎麼那麼傻啊,昨晚事情解決後她就該回房了,為什麼竟跟頭豬一樣,睡得不省人事?
不過這也要怪她的煬哥哥,雖然是不小心著了人家的道,可是他那麼「努力」做什麼啊!
「不行,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不能嫁給你!」儘管大勢已去,但程小希依然做著垂死前的掙扎。
「為什麼不行?你不老說你愛死我了,嫁給我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伸手輕撫程小希的髮梢,封聽煬溫柔地說道。
「這個愛死跟那個愛死又不一樣。」低著頭,程小希的聲音有些懊惱,「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怎麼當人家的老婆……」
沒錯,她是老說她愛死封聽煬了,也是真的打從心裡喜次他,但這跟他們成為夫妻是兩碼子事啊!
她只是個愛賭,愛喝酒的瘋丫頭,跟耿少柔那幫女眷比起來,不僅不夠溫柔,更不夠賢慧,娶她這種老婆回家有什麼意思啊?
更何況,她的煬哥哥那般優雅貴氣,像她這樣的瘋丫頭,站在他身旁當個妹妹別人還不會說什麼,當他的老婆?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
「你不是別人家的老婆。」正當程小希愈想愈懊惱之時,封聽煬輕柔的嗓音再度響起,「你是我封聽煬的妻。」
「這有什麼不一樣……」程小希喃喃說著。
是啊,有什麼不一樣?
她一介瘋丫頭突然成了人妻,雖說是因為這種無奈的理由,可是一旦嫁作人妻,就必須有個人妻的樣子——
至少得會燒一手好菜,得有一手過得去的女紅,得打扮莊重、應對進退合宜,而且一定不能賭博、喝酒、偷藏私房錢,更不能販賣夫君的周邊商品……
對別的人妻而言,這些事大概不成問題,可對她而言,卻是一輩子都很難做到啊!
「當然不一樣,因為你是程小希,我是封聽煬。」
「煬哥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抬槓!」抬起頭,程小希有些悲哀與絕望地看向封聽煬。
「無論什麼時候,你都可以是原來的你。」望著她可愛小臉上完全不相襯的愁苦神情,封聽煬輕輕的笑了,「而我,也依然是原來的我。」
原來的她?原來的他?
聽著封聽煬的話,程小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很努力地思考起來。
嗯,如果她的煬哥哥沒有騙她,那麼他似乎是同意她可以繼續穿著男裝四處瘋,繼續賭博、喝酒,繼續偷藏私房錢,繼續販賣他的周邊商品。
若是這樣的話,當他的老婆好像也沒那麼困難,更沒什麼不好……
「這樣就可以了?」程小希有些期待地望向封聽煬。
「這樣就可以了。」望著那雙仿若已釋懷的晶亮眸子,封聽煬點點頭,笑著揉亂她一頭短髮。
凝視著那張俊秀臉龐上露出的寵溺笑容,程小希驀地有些癡了。
因為這名俊美、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這個總能讓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頭髮沒梳好、衣裳穿戴不整齊絕對不出門,而且寵溺了她七年的男子,從今以後,就是她的夫君了……
當那雙修長的手輕拂著她的髮梢,並且不小心碰觸到她的臉頰時,昨夜發生的一切又浮上程小希的腦海,令她的臉龐不由自主地燒燙了起來,心中也有些恐慌。
如果身為人妻,是否夜夜都必須與他……
若是這樣的話,她……她…… .
「那……我也能像以前一樣……」緩緩別開眼,程小希的聲音細如蚊蚋,「回去隔壁房……睡麼……」
「自然可以。」仿若明白程小希心中的疑慮與不適應,封聽煬的回答沒有一絲遲疑。
「那我回去了!」很快地跳了起來,程小希紅著臉向門外「嗯,小心點,小希。」「我會的……煬……哥哥……」
這樣……就叫成親麼?
好像真的沒什麼不一樣嘛。
依然穿著一身男裝,依然頂著那頭標誌性的及肩亂髮,程小希隻身走在專供馬車進出的東城口,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她還以為成親以後,就不能再穿成這樣四處走動,不能再喝酒,不能再賭博,不能再……沒想到壓根就沒人管她!
而儘管封聽煬近來受邀赴宴的次數不知為何急遽攀升,甚至多到他幾乎連回衙門的時間都沒有,但是只要他回來,他都會到她的房裡,輕輕摸著她的頭,對她說聲「晚安,小希」
是的,她的煬哥哥對她的態度還是跟以前一樣,第一衙的家人對待他們的態度也一樣,而她更是跟以前一樣,什麼也沒變。
既然這樣,還成什麼親啊?
那夜之事被知道就被知道嘛,反正煬哥哥又不是故意的,她也沒少一根寒毛,真不曉得為什麼向來喜歡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第一衙眾人,這回竟然小題大作,非讓他們成親不可……
但話又說回來,要怪就要怪柳青,若不是她那天東嚷西喚的,這件事也不會鬧騰成這樣!
想起柳青及程紅,程小希不由得有些佩服她們,因為在計謀失算後,她們竟只氣急敗壞了幾天,便又開始與封聽煬四處赴宴,似乎已經由「失敗」中重新站起。
「真厲害……」側身讓過一輛急馳的馬車,程小希喃喃自語,「居然比打不死的蟑螂還強……」
不管怎樣,她還是得防著她們一點,畢竟誰知道她們是不是正在想什麼更過分的辦法,企圖繼續欺負她的煬哥哥。
正當程小希邊走邊沉思之際,突然聽得前方傳來一陣混亂的馬嘶、碰撞聲,而後,是一聲憤怒的斥責——
「沒事擋在這兒做啥?給老子滾遠點!」
馬車,又快速的駛離了,因好奇而前往出事地點的程小希,在附近來回張望了半晌都看不到人影後,只得聳聳肩,繼續向前邁步。
「喂,臭丫頭,不會來幫幫我啊!」只是她才剛走兩步,身後就傳來一聲沒好氣的咒罵。「別以為假裝沒看見就沒事了!」
「唷,大叔,你精神還挺好的嘛。」程小希循聲退了幾步,望著那名年約四十五、六,左眼罩著一個眼罩,一頭亂髮,一身黑衣,以致於被撞至垃圾堆中都看不清人影的流浪漢。「怎麼樣,沒事吧?」
「我把你的腿折成這樣,你看看有事沒事!」流浪漢冷哼一聲,將自己被撞的腿舉得高高的。
「哎呀,火氣這麼大幹嘛,不就撞斷條腿嗎?」望著流浪漢那副憤世嫉俗的模樣,程小希走上前去,仔細檢查他那只確實有些慘不忍睹的右腿。「更何況也沒真斷,送去醫館裡,包你半個月後就可以用這條腿去踹你的仇人了。」
「沒錢!」流浪漢二話不說直接拒絕。
「怕什麼,第一縣的醫館不收錢的。」無視於流浪漢一身髒污,程小希努力地拉起他的身子,「至少不會強要收你的錢……喂,大叔,你自己也使把勁啊,這麼大一個人了,耍什麼任性啊!」
「看樣子,這縣裡油水還不少。」好奇地打量著程小希五官精緻的小臉,流浪漢喃喃說著,「要不怎麼連醫館都肥得流油,醫藥費都可以免了……」
「大叔,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聽到流浪漢的話,程小希忍不住哈哈大笑,「這第一縣裡要是有油水,天都要下紅雨啦!」
「少騙我,要是沒有油水,醫館的錢打哪兒來?」終於願意用點力撐起身子好讓程小希扶著走的流浪漢依然固執己見。
「打我荷包裡去啊,我可是每個月都將一成的薪餉捐了出來。」程小希故意狠狠地瞪了流浪漢一眼,「所以大叔,你要是敢不好好養傷,或是到了醫館後卷款潛逃,千萬記住,下回你的另一條腿有可能就是被我打斷的!」
「第一縣的丫頭果真夠悍,就跟撞我的那輛臭馬車一樣悍……」望著她惡狠狠的模樣,流浪漢喃喃說道。
就在程小希扶著流浪漢轉過街角時,突然,一個女聲冷冷地響起——
「程小希,光天化日之下竟與這樣齷齪低賤的男子摟摟抱抱,你到底還想給封公子丟多少回臉才肯罷休?」
「紅小姐。」程小希頭也不回地扶著流浪漢繼續往前走,「不好意思,我在忙,下回有空再陪你抬槓。」
「站住!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程紅的嗓門整個拔尖,「要不是我們程家,你們母女倆今日不知還在哪個窯子裡陪客呢!」
程小希驀地停下腳步,眼一瞇,將流浪漢安置在路旁,朝他呵呵一笑,「大叔,不好意思,看樣子我有場仗不得不提前開打,所以就麻煩你先在路旁涼快涼快了。」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聽見程小希突如其來的話語,又看見她筆直走來的身形,程紅及隨侍在她身邊的柳青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你不是一直想罵我麼?」直直站定在程紅面前,程小希依然笑著,眼中卻泛出令人膽寒的光芒,「我站在這裡讓你一次罵完不好麼?」
「你這個瘋丫頭,你……」望著程小希臉上的神情,程紅微微一慌,更加口不擇言,「我說的有錯嗎?你們母女倆本就一個樣,淨會靠著下流手段——」
「有你下流嗎?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日煬哥哥之所以對我那般放縱,全是因為著了你的道!」倏地打斷程紅的話,程小希雙手抱胸冷冷地睨著她,「若不是你故意在煬哥哥的茶裡下了春藥,想藉此逼他娶你,柳青那日又怎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煬哥哥房前大嚷大叫要他負責?」
「你胡說!」自己的伎倆被人揭穿,程紅的臉色霎時青紅交加,「你根本配不上封公子!」
「我也許配不上煬哥哥。」程小希邊說邊露出一個天真、可愛又甜美至極的笑容,「但大概比你配一點,要不老天怎會開了眼,教你半途被人擋了道,讓那夜最終留在他房裡的是我而不是你?」
「你……你怎麼敢如此厚顏無恥?明明是你自己巴著他不放!」程紅氣得嘴角都顫抖了,「更何況封公子根本就不愛你,他只是不得不娶你!」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程小希無所謂的聳聳肩,「但只要煬哥哥一日不休了我,一日沒表現出委屈的模樣,我便是他名正言順、明媒正娶的妻!」
是的,就是這樣。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有些煩惱,煩惱自己是不是能當個好妻子,也煩惱封聽煬就這麼娶了她會不會太委屈。
但就算她不是人們眼中理想的妻子又如何?反正他早說過了,她就是她,不用改變。
至於他委不委屈?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沒看出他娶她跟沒娶之前有什麼不同,更沒看出他對哪名女子存情。
所以,她不想再煩惱了,反正她又不是不長眼的傻子,跟在封聽煬身旁七年了,還會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所以,在她的煬哥哥真正感到委屈、或遇到令他鍾情的女子之前,她會一直跟在他身旁。若真有那麼一天,她感受到他的情緒了,她也絕對會自己採取行動,並且毫無遺憾!
其實打十一歲離開家的那年起,程小希便不敢奢望自己能擁有很多、很多東西,因為她知道自己必須很努力、很努力的工作,掙很多、很多的錢送回程家,她的娘親才可能擁有一點點的幸福與自由。
而同樣在十一歲那年,她就知道在這世上,她只能相信自己、靠自己,因為離開了娘之後,這世上再沒有人能那般護著她、愛著她。
可就在她最孤單害怕的時候,她遇上了他——她的煬哥哥。
他不顧她身上的髒污,那樣包容且溫柔地讓她靠近,用乾淨的手帕拭去她臉上的血與土,又用那雙溫暖潔淨的大手,牽起了她髒髒的小手。
然後,他就那樣日復一日地牽著她的手,走過了大江南北,走過了春夏秋冬,只為幫她找尋一個安全又可以賺很多很多錢的地方。在花了近一年的時光後,終於,他牽著她的手,找到了寒上鈞,找到了第一縣。
他,真的為她找到一個安穩的家,而如今,更給了她一個家……
其實,能與煬哥哥相遇,當他與第一衙中所有人的小希妹妹,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竟有這麼一天,她可以與她的煬哥哥成親,然後永遠永遠的在一起。
夠了,很夠了,對她來說,此生真的再無遺憾了。
不過……在此之前,如果可以解決眼前這個積壓在她心頭多年的「遺憾」,那就再好不過了!
第七章
冷風颼颼,兩名對峙的女子,一名看熱鬧的大叔。
「你……你竟敢說出你是封公子名正言順的妻這種無恥的話,簡直跟你娘一個模樣……就是賤!」望著程小希那雙「快意復仇」的明亮眸子,程紅的臉全然慘白了。
只是那個「賤」字才由她口中逸出,清脆的巴掌聲也同時在空氣中響起。「程小希,你……」撫著被程小希毫不遲疑地一掌摑下,如今熱辣不已的臉頰,程紅震驚得唇角都顫抖了,「你竟敢……」
「我忍你夠久了,程紅。」微瞇著眼眸,程小希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或歉意,「若是下回你敢再侮蔑我娘,也許我下手的地方就是你的眼圈!」
「你……你……」望著程小希冷靜果決的模樣,程紅終於明白,眼前這名女子再不是七年前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丫頭了,「你怎麼敢……」
「我有什麼不敢?」程小希輕哼一聲,「一直以來,我都聽我娘的話,敬你是大姊,讓你們程家予取予求,可你們程家又是如何對待我們母女的?」
是的,予取予求,只因為她娘愛上了她爹,而她爹也愛上了她娘。說來好笑,一名年少時便政策性成婚、過著「妻管嚴」生活的尚書大人,竟在某回出巡之時愛上鄰縣的第一花魁,不僅為她贖了身,還在離京師一段距離的姆城裡築了一個愛的小窩。
在程小希的童年生活裡,父親出現的時間不多,因為她的父親只能在因公出京時,才能與她的娘親及她相會。
儘管如此,那段時間仍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因為那時的她有爹、有娘,還有一個快樂的家。
只是她們母女倆的快樂,卻在她滿十一歲那年,父親不知為何辭去前途似錦的尚書職,並與程夫人及程紅灰頭土臉地一同搬到姆城時畫下句點——
她那原本該是程家二夫人的娘,成了一個必須服侍程夫人、天天被辱罵斥責的下人,而她的父親,不久後便鬱鬱而終。
「要不是我們程家收留了你們,你們根本就——」
「是這樣嗎?若我沒記錯的話,當年你們搬進姆城時,要不是靠著我娘的積蓄硬撐,你們哪有下人可使喚、哪有綾羅綢緞可穿、哪有精緻米糧可吃?」程小希冷冷地說著,「若我沒記錯的話,在爹死後,我娘的積蓄也告罄之時,你與大夫人依然不改揮霍習性,嬤嬤聽聞我娘的無奈,登門拜訪想請她考慮重操舊業,可我娘竟被你們以敗壞門風之名打斷雙腿、毀去容顏!」「是你娘自己……」
「當程家幾無一米一糧之時,大夫人欺騙我娘說要讓我到遠方上學堂,事實上卻是想將年僅十一歲的我賣人青樓,若不是我半途脫逃,恐怕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陽光了,對不?」
「你……」聽著程小希一字一句的真實控訴,程紅再無話可辯駁。「為了不讓我娘擔心,不讓她在程家受苦,這麼多年來我不敢回家,只是拚了命的賺錢供你們繼續揮霍。」
說到這裡,程小希的眼圈紅了,嗓音也不再清脆,「整整七年了,你們也該滿足了吧!」「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聽到程小希的話,程紅驀地愣住。
「我的意思就是,程家給了我這個姓,而我用七年的時間以金錢償還它,如今既然我已成親了,這個姓與我再無任何關係。」吸了吸鼻子,程小希讓自己的心情恢復平靜,然後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因為我已可以大大方方地將我娘接來同住,所以從今往後,請紅小姐與大夫人自求多福吧!」
「你……你不可以!」程小希的這番宣示,幾乎將程紅嚇得腿都軟了。
畢竟這些年來,若不是靠著程小希不間斷的供養,也許她早就淪落到路邊乞討了!儘管那些供養對她來說怎麼也嫌不夠,但在嫁給封聽煬的計謀失敗、新的計劃又尚未安定前,若沒了這份供養,往後她的日子要怎麼過?
「我可以。」程小希無所謂地聳聳肩,「而且也已經開始這麼做了。」「程小希,你會有報應的!」眼眸緩緩瞪大,程紅瘋狂地叫嚷著,「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是嗎?那就請老天快些落下報應吧,因為我真的很想看看我這麼做的報應會是什麼。」伸了個懶腰,程小希懶洋洋地說著。
「你……你別得意,我一定會讓你好看的!」望著程小希氣定神閒的模樣,程紅眼中射出陰狠毒辣的光芒,轉身就走,「柳青,我們走!」
「是,小姐……嗚啊……走開啦,擋什麼路!」
多年來的怨氣終於得以發洩,程小希只覺得神清氣爽,可當她回身欲繼續關照那名流浪漢時,卻聽到一陣啪啪的鼓掌聲——「幹得好啊,丫頭!有骨氣,我欣賞你!」
「這位大叔,雖然對於你的稱讚,我個人是覺得很受用,不過……」走至流浪漢身前,程小希望著他被柳青一踢後更加慘不忍睹的右腿,「你可不可以關心一下自己的腿啊?這回是真的快斷啦!」
「是嗎?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呢…走吧,醫館在哪兒?你還磨蹭什麼,快帶我去啊!」
唉,做事說話前果然該深思熟慮,不能光憑一時痛快就瞻前不顧後……
「臭丫頭,想什麼哪,我叫你半天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吃好吃的、看好看的麼?快點啊!」
「好啦,急什麼嘛……」無奈地歎口氣,程小希回身攙扶那拄著枴杖、令她心生如此慨歎的始作俑者,在佈滿濃霧的街道上緩緩行走。自那日救了這位大叔後,他竟像食髓知味一般,不僅硬是賴進了第一衙不走,還沒事就拉著她在縣裡找吃、找喝、找好玩!
雖然她向來對吃喝玩樂也挺感興趣的,可最近她實在是沒心情想這些,因為這一個半月來,她幾乎都見不到她煬哥哥的面!那聲溫柔的「晚安,小希」,她已經好久都沒聽到了,只因她的煬哥哥……再也沒有回來衙門住過。
每個夜晚,望著隔壁那間清冷寂靜的小屋,她心中就也變得空蕩蕩的。
每個早晨,當她輕輕推開那間小屋的門,想跟以往一樣幫她的煬哥哥梳頭時,等待她的,卻只有蕭颯的空氣與冰冷的床楊……
怪怪的,真的怪怪的。每天在那間空空的小屋裡走過來又踱過去的她,真的變得怪怪的了。
程小希猶然記得,當陰哥哥開始夜不歸營時,是因為戀上了天婧姊,所以每當她站在那間空屋子裡,她的腦中就會不斷地想著,想著煬哥哥的夜不歸營又是為了誰……
其實,她應該知道是誰,因為她曾遠遠的見過那名女子好幾回。
這一個半月來,第一縣的封迷們依然像以往一樣,只要碰到她就不斷地詢問同樣一件事——封少身旁那名女子究竟是誰?她與封少有什麼樣的關係?
這個問題其實與一個半月前差不多,只是那幫封迷所詢問的對象,由程紅換成了一位「李姑娘」,而她同樣回答不出來。
她只知道,那位李姑娘是陪著養病的母親來到第一縣的京師名媛,一位與封聽煬同樣年紀、同樣具備優雅的氣質,但又散發出一股楚楚可憐氣息的絕美姑娘。
這對母女是在兩個月前來到第一縣的,由於她們是高官權貴的女眷,所以封聽煬這位第一縣最優秀的應酬專家,自然必須好生接待,以便為第一縣爭取更多的經費。
毫不意外的,李夫人自第一次見到封聽煬起便極度欣賞他,日日邀他飲茶賞花、談琴說畫,而當李夫人歇息之時,他便陪著李姑娘在縣中漫步,夜裡則借宿在她倆落腳的豪華客店之中。
如此周到的「全陪」行徑,是自程小希認識封聽煬後,從未曾見過的,就如同他望著李姑娘時的眼神一般——不僅更加柔情似水,眼底流露出的那股濃濃愛憐,也讓她幾乎不敢相信那是出自她向來不食人間煙火的煬哥哥眼中。
心口怎麼突然有點緊?緊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程小希輕輕按壓著左胸,不斷地深呼吸。
「丫頭,霧前面那道光挺亮的,一定有樂子,咱們趕緊湊熱鬧去!」
正當程小希大口大口的呼吸、莫名的感到鼻酸時,她的右臂突然被那名大叔一把扯住。
苦笑了下,但程小希還是吸了吸鼻子乖乖地跟上前去。老實說,這個古怪的大叔其實挺有趣的,他雖然是個中年人了,卻日日像個瘋孩子一般,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鑽,不管別人怎樣嫌棄他,還是一邊罵人一邊湊熱鬧。
肯定是個沒有經歷過愉快的童年、少年就變成大叔的大叔……
其實多陪陪他也無妨,反正這陣子她也不知該往哪裡去,才可以避過那些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的問題……
「哎唷,我的鼻子!」「大叔,不是我說你,才剛斷了一條腿,你不會想把鼻粱也撞斷吧!」望著因衝刺過度而一臉撞上上牆的大叔,程小希歎了一口氣。
「還不都怪你們這個鬼地方的霧太濃、夜太黑……」大叔捂著鼻子,沒好氣地嘟囔著。
「那你就別出門,在衙裡待著不就好了?」程小希沒好氣地睨他一眼,正待繼續說話時,突然聽得前方傳來一陣熟悉的嬌笑聲。
「哎呀,封公子,您真是太客氣了,我自己上馬車就行了。」
聽到這個聲音,程小希先是愣了愣,而後立即興奮地望向聲音來源,因為那笑得花枝亂顫的女子正是程紅,而她說話的對象似乎是封聽煬!
就見茫茫霧中,有一輛馬車停在第一縣最貴的客店前,四周站著幾個朦朧身影。
程小希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李夫人的馬車,最近不知為何,程紅與李夫人母女打得火熱,沒事就往人家住宿的客店跑,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不過,誰管程紅跟什麼人打得火熱啊,趕緊過去跟她的煬哥哥打聲招呼才是要緊事,因為她真的好久沒見到他了!
不知道她的煬哥哥最近好不好?頭髮是不是梳得像從前一樣整齊?她做的那把檀木扇是不是依舊被他拿在手中輕搖……
「封公子,你真的願意與我們一同回京師?」
但就在程小希欲踏步向前時,濃霧裡,又傳來另一個輕柔的嗓音。這個聲音,她不太熟悉,但是對方吐出的話語,卻令她的身子驀地一僵。「是的,那是我的榮幸。」
恍恍惚惚中,程小希聽見了封聽煬的回答。
那嗓音、依然如同她記憶中溫柔醇厚,只是他的話卻讓她整個人由腳底寒上心頭。
她的煬哥哥……竟要離開第一縣,與李夫人她們一同回京師?!為什麼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煬哥哥完全沒跟她提起?他這一去,還會再回來麼……
「那我也能跟封公子你們一起回去麼?」
濃霧中的對話持續進行,程小希只能僵直著身子,傻傻地聆聽。「自然可以,紅小姐。若你也要回京師,那我們大夥兒一起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封公子打算何時起程?」
「就看李夫人及李姑娘打算何時回京,我自當客隨主便。」
「對了,封公子,你該不會打算帶那個瘋丫頭一起去吧?」
「抱歉,封公子,紅小姐指的是……」
「李夫人,紅小姐說的是我們第一衙裡最受寵的小妹妹……但夫人放心,她不會去的。」
哦,原來她只是第一衙裡最受寵的小妹妹……原來她早就被排除在赴京的成員之外……原來是這樣……
「不去就好,一個臉皮厚的跟牆似的丫頭,什麼規矩也不懂,我還真怕她死要跟著去,到時淨給封公子丟——」
「李夫人,李姑娘似乎有些不舒服,我想陪她出去透透氣,可以麼?」
「我……」
「嵐兒,你就跟封公子去吧,我累了,先回了。」
「是的,娘……」
馬車緩緩地開動了,兩人的腳步聲也開始朝渾身冰冷的程小希接近。
她回身就想跑,覺得自己再無法聆聽下去,可是那古怪的大叔卻硬生生扯住她的衣袖,將她釘在原地,強迫她繼續聆聽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
「封公子,我真的沒事。」
「沒關係,其實是我自己想透透氣。」
「謝謝你……封公子……這個月若不是你,我恐怕……」
「李姑娘,請別這麼說,其實我很遺憾這麼晚才遇見你,因為若能早些遇見你,也許我就能讓你更早些感覺到幸福與自由……」
腳步聲,由距離程小希身側十步遠緩緩走過,而她動也沒動一下,直到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腳步聲與談話聲。
儘管已聽不見了,但是封聽煬與李姑娘的對話,卻一字一句地刻在她心頭。
原來……真是這樣呢。
原來……她那看似雲淡風輕、不染俗世塵埃的煬哥哥,也會像普通男子一般,愛戀著一名女子……
「丫頭,那就是你的夫君吧?我勸你趁早休了他,這種靠女人吃飯的男人最沒出息了!」
「大叔,你胡說八道什麼?他是我的煬哥哥,我們第一縣最體面、最得人心的門政大爺。」聽到大叔說的風涼話,程小希努力想露出笑容,但臉部肌肉卻怎麼也無法像往常一般自在牽動。「而我呢,你沒聽見他說,我可是第一縣最受寵的小希妹妹……」
「若不是你的夫君,你哭個什麼勁?」
「我才沒……我……」濃濃霧色中,什麼也看不清的程小希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就算這片霧濃的令人看不清眼前事物,她卻無法否認,此刻在她臉上奔流的確實是淚,是打從心底深處感到悲傷、瘋狂湧入眼眶的點點熱淚……
原來,這回出了問題,讓雲少茶不遠千里而來的,是她的煬哥哥。原來,她煬哥哥的長袖善舞真的名滿京師了,所以才會有人專程來挖角,特地來筵請。
原來,她的煬哥哥就要飛得高高遠遠了,難怪這陣子衙裡的家人都表現得有些詭異,還老用那種古怪的眼神望著她。
詭異在於,總是聚在一起喁喁低語,可一見她出現便一哄而散。而向來不愛出遠門的寒上鈞有時會突然消失一陣子,再來換陰如栩不聲不響地離開,之後又變成勞恨謙。
古怪在於,他們望向她的眼神是那般凝重,凝重得讓她只能假裝沒看見,問都不敢開口問。
是了,他們一定是怕她傷心,所以這陣子才老是用那種眼神望著她,也不忍心告訴她實情。
但她不是孩子了,他們不必再這樣保護她了,真的!
她不會在意的,因為她的煬哥哥本來就是人中龍鳳,只要他可以快樂的飛翔,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更何況,她的身旁還有一群關心她的家人啊!
但,真的是這樣麼?
若真是這樣,她現在的淚水是為何而流?
若真是這樣,她心間那巨大的痛意,是為何而發?
所以,真的……是這樣麼……
第八章
不敢問也不想問,所以程小希選擇當一隻可笑的鴕鳥,將頭埋在深深的沙上間,無視身旁的一切。
她笑得如同過去、瘋得如同過去、傻得如同過去,並且日日陪著那個古怪的大叔在外遊蕩,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也沒發生。
只是這種「不知道」與「沒發生」也僅能存在於日間,每當夜裡,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小屋中睜眼到天明時,枕巾總會淚濕一片……
「小希姑娘?是姆城的程小希姑娘嗎?」
這日,當程小希與那古怪大叔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東城尋找當初撞傷人的馬車時,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你是……」愣了愣,程小希緩緩回頭,望著那張全然陌生的面孔。
「我是由姆城來的信客。」男子由懷中掏出一條陳舊的繡帕遞給她,「你娘她……」
「我娘怎麼了?」一見到那條她娘親幾乎不離身的舊繡帕,程小希的眼眸驀地瞪大,伸手緊緊揪住信客的臂膀,「她怎麼了?!」
「你娘恐怕……恐怕……」就見信客微微低下頭,歎了口氣。
「你說……」唇辦無法控制地顫抖,程小希手中的繡帕緩緩飄落在地,「什麼……」
「如果可以,請你盡快吧。」信客對程小希微微一點頭,「我怕再晚……」
「好……好,我盡快!我現在就趕緊回去收拾東西……趕緊通知大家……然後……」
一時之間,程小希的腦子完全空白了,只能像個木頭人般彎腰撿起那條繡帕,喃喃自語,「對了,車呢?馬呢?我得向誰借去……」
「別急,小希姑娘。我方才在城外聽說有輛馬車是要回姆城的,便臨時做主將他們攔了下來……」
望著程小希方寸大亂的模樣,信客連忙說道,「若你不介意跟大夥兒擠擠,現在就趕緊過去吧,他們等不了太久的!」
「可是我……我……」
「去吧、去吧,我會幫你告訴破衙門裡的那群窮酸傢伙們。」 、
正當程小希擔憂著是否該先通知第一衙的家人這個消息時,身後一直沒吭聲的古怪大叔突然推了推她的肩頭。但眼眸卻望向遠方,微微一瞇,「早走一刻是一刻,要知道,時間就跟美人的青春一樣,都是不等人的哪!」
「大叔,那就拜託你了……」
儘管心中還是有些亂,但對母親的思念與牽掛,讓程小希再不考慮地直接跳上信客所指的那輛馬車,並對車主解釋了自己的情況,然後在全車人的理解及關懷下,讓奔馳的馬車載著她一刻也不停留地趕回姆城。
這趟路程,一走便走了半個多月。
經過這半個多月的披星戴月,再加上掛念母親的安危,程小希不僅整個人瘦了一圈,平日總是含著笑意的晶亮眼眸也變得黯淡無光。
終於,馬車在姆城城外停了下來。
在眾人的打氣聲中,程小希連感謝的話都來不及多說,便急急地拔腿向前奔。只是在她即將入城之時,疾奔的雙腿卻緩緩地慢了下來。
因為如今在她眼前的這道石橋,便是當年她與她的煬哥哥初次相遇,從此手牽著乎、相依為命的起點。
那時的她,儘管心中有些忐忑,卻對未來充滿希望,因為那只牽住她的大手,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溫柔、那樣的讓人打從心底倚賴及仰望。
一直一直以為可以永遠這樣牽住他的手,誰知在七年後,回來的卻只剩下她一個人……
怔怔望著那道石橋,程小希的眼眸好酸澀,雙腳幾乎無法再抬起。但半晌之後,她牙一咬,努力地向前邁步——
因為她應該比任何人都為煬哥哥的似錦前程感到榮耀,也因為此時此刻的她根本沒有時間再想這些!
儘管如此,她的眼眸還是忍不住瞟向當年封聽煬坐的那塊大石,並且赫然發現,那塊大石上如今同樣坐著一個人——
「煬……哥哥……」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程小希喃喃喚道。她發出的聲音很小很小,但橋下的人似乎聽到了,緩緩地抬起頭。
「小希。」可能麼?她的煬哥哥怎麼可能會到這裡來?
更何況,這是她的煬哥哥麼?這個一臉疲累、髮絲凌亂、衣衫充滿皺折,下巴還有些胡碴的男子,真的是她那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衣冠楚楚,否則寧可將自己鎖在房內連飯都不吃的煬哥哥麼?!
「你……怎麼會在這裡……」站在石橋上,程小希的腦子再無法思考了,只能不斷地重複同一句話。
他不是要跟李夫人他們一道回京師麼?為什麼抵達姆城的時間竟然比她還早?是不是因為他們的婚事被程紅洩漏,惹得李夫人及李姑娘都生氣了,改變引薦他的初衷?
還是……他之所以風塵僕僕的前來,根本是為了送休書給她,或另有重大事件……
「能麻煩你幫我把頭髮梳好麼?」封聽煬由大石上起身,走至橋上,站到程小希面前,「我們還得去見你娘呢。」
「哦,好……」
聽著封聽煬不帶一絲波動、但卻微微令人發寒的話語,程小希只能傻傻地舉起雙手,像過去多年一樣,將他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然後任由他牽起她的手,像七年前一般,走過石橋……
當她終於回到七年未歸的家門前時,天已濛濛亮。
不顧一切地推開大門,程小希瘋了似地衝向娘親以往的房間,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在這兒呢。」再一次牽起程小希的手,封聽煬將臉色慘白的她領至另一間房門前,對她點點頭後,舉手輕敲。
「請進。」門,輕輕地被封聽煬推開,映人程小希眼簾的,是一名坐在床旁、膝上蓋著毛毯的醜臉婦人。
望著那張熟悉的、添了許多白髮而顯得蒼老的臉,程小希的淚水撲簌簌地滑落,再也忍不住地往前一撲,「娘!」
「希兒?」彷彿很意外自己眼中所見,程張氏輕撫著女兒的髮梢,眼眸也朦朧了,「你怎麼回來了?」
「娘啊……」
跪在地上,程小希將頭趴在娘親的膝上拚命地哭喊著,將七年來的思念與眷戀全部發洩出來。
母女倆這一哭,足足哭了有半個時辰。
直到程小希想起自己為何回來,驀地跳起,上上下下地檢視著程張氏。
「娘,您究竟是哪兒不舒服?我立刻請最好的大夫來給您看病!」
「我沒有哪兒不舒服。」
拉住女兒的手,程張氏讓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倒是你,哪根筋不對了,要回來也不跟娘說一聲!」
聽到娘親的回答,程小希驀地愣住。怎麼回事?她娘沒生病?那信客明明說……
該不會是娘親怕她傷心難過,所以騙了她吧?
程小希腦中一片混亂,卻在此時發現娘親的眼眸望向了站在一旁溫柔地注視著她們、始終沒有開口說半句話的封聽煬。
「娘……這是……」
不知該如何介紹封聽煬的身份,程小希囁嚅了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那個……是……」
怎知程張氏壓根兒沒理會她怪異的反應,逕自向封聽煬舉起右手,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聽煬。」
「夫人。」封聽煬向前一步,輕輕執起她的手,笑容中盈滿溫柔,「我們回來看您了。」「嗄?」
望了望直接喊出「聽煬」兩個字的娘親,再望了望封聽煬臉上滿是孺慕與溫柔的神情,程小希此生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外人」,而且還是個很傻很呆的「外人」……
半個月後,程小希被趕回了第一縣,因為她的娘親根本沒病,還對她如此不會「明辨是非」又「怠忽職守」的行為相當不以為然。
「職業不分貴賤,就算打雜,也得有點打雜人的高貴操守!」
打雜人的高貴操守究竟是什麼,程小希不太清楚,但在這短短半個月的相聚中,她卻知曉了很多她原本不知道的事——
原來,過去幾年,在她努力掙錢回家之時,她的煬哥哥也將所有的錢全寄給了她的娘親。
原來,過去幾年,在她不知要寫些什麼才像是在學堂裡好好學習的好門生,而央求她的煬哥哥代筆寫家書時,他是每半年便畫一張她的畫像,連同家書一起寄給她的娘親。
原來,程紅之所以會千里迢迢到第一縣去,並不是為了替任何人帶話,而是在一幫高貴的神秘人至姆城打聽封聽煬的下落時,發現他很有可能前途似錦,所以當下便拋棄了重病的娘親、休離了原本富甲一方可如今家道中落的丈夫,努力地想攀上封聽煬重享富貴榮華……
只是程小希雖然知道了很多,卻還是不太明白那個信客為什麼要騙她,而她的煬哥哥又為什麼會那樣狼狽地突然出現在石橋旁。
她當然想問清楚這些事,可是卻又問不出口,只因為自兩人離開姆城的那日起,封聽煬與她之間便古怪地「相敬如賓」。
也許在外人看來,封聽煬還是封聽煬,可是對於和他朝夕相處七年的程小希而言,他變得有些冷漠、有些寡言,甚至還帶著一絲冰冷……
他是在氣惱她吧,這是程小希唯一可以確定的事。
只不過……究竟是氣惱她哪一點?是氣惱她打亂了他的計劃,還是氣惱他自己一時衝動,錯過了等待已久的太好未來?
這一夜,當封聽煬在客店裡沐浴過後,程小希雖然像往常一樣站在床邊為他梳理著髮絲,但是梳著梳著,她卻再也忍不住地開了口——
「煬哥哥,你不是……要去京師麼?」殺人不過頭落地,要她這樣一路憋回第一縣,她絕對會瘋掉的!
「嗯。」封聽煬閉著眼應聲,「李夫人會等我的。」
哦,原來李夫人會等他……
「是麼……那就好……」硬擠出一抹笑,程小希裝成閒聊似地說著,「對了,那個李姑娘長得真美呢……」
「是很美。」
封聽煬的回答依然簡短,只是這短短的三個字卻令程小希的心猛一抽痛,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真是這樣了,她的煬哥哥真的對李姑娘有特殊的情感呢,因為以往他很少這樣直接誇讚一名女子的……
「李姑娘不僅美,還很溫柔,並且懂事。」緩緩地睜開雙眸,封聽煬看似不經意地瞥了眼那雙為他梳理髮絲的白玉小手。
「這樣啊……」手,稍稍頓了一下,但程小希很快又拈起另一繒髮絲,繼續笑著說道,「那真不錯……」
「我很少見到像她那般特殊的女子。」
「是啊……」望著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可卻因為李姑娘打開話匣子的封聽煬,程小希的手愈動愈慢了,「是很特殊……」「我見猶憐的一名女子。」「我見猶憐……」緩緩重複著封聽煬的話,程小希的手終於不再動彈,眼眸徹底模糊。
因為在此時此刻,在她的心因這些對話而碎成片片的時候,她終於明瞭為什麼這陣子她的心這般浮動、這般壓抑——
她,竟愛上了她的煬哥哥,愛上了這名一直將她視為妹妹般疼愛、寵溺,可卻因為「意外」而不得不娶了她的男子。
難怪前陣子見不著他時,她總是失魂落魄——因為,她想他。
難怪見著他與李姑娘並肩同行,聽著他們之間私密的對話時,她會那樣心痛——因為,她嫉妒她。
原來那份落寞、失魂、心痛、傷心,都不是為了她的「煬哥哥」,而是為了這個名叫「封聽煬」、如今已對其他女子「我見猶憐」的男子……
她那見多識廣的娘親一定是看出了什麼,才會在兩人臨行之前將她打扮得那般嬌美可人,可是這一路上,他卻根本沒多望過她一眼……
上蒼,為什麼會這樣?不該、也不能是這樣啊!
她不是一直當他是哥哥般敬愛著他麼?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手足之情竟轉化為男女之愛了?是日久生情,是終於開竅,還是上天早已注定?
但無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此刻都已不重要了,因為他的愛根本就不屬於她……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在他的愛不會屬於她之後,才讓她發現自己心中潛藏多時,一經釋放便再也收不回的愛。
「小希?」
究竟呆愣了多久,程小希不知道,就在她意識整個虛空之際,突然聽見封聽煬的聲音,並感覺到臉頰上傳來的溫度。
「嗯?」轉頭望向發聲處,望著封聽煬模糊的臉龐,程小希終於才驚覺,原來不知何時她竟已淚流滿面,「我……」
「怎麼了?」伸手輕輕抹去程小希臉上的淚,封聽煬的嗓音那般溫柔,「怎麼難受了?」
驀地回過神來,程小希別開臉,不敢正視那雙佈滿關懷的眼眸,「我……我娘……」
是的,不能讓他知道她的心,絕不能!
她的煬哥哥一直是那樣的溫柔、善良,若讓他知道她的心,那他一定會捨棄自己的心,成全她……
可她不要讓她的煬哥哥因為她而得不到屬於他自己的幸福,因為從她十一歲起,他就是她的天與地、她的一切。
所以儘管會很辛苦,但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忍受,總有一天,一切都會過去的!
「想你娘了是麼?」輕輕將程小希擁入懷中,封聽煬拍著她的背,「沒事的,過陣子事情結束後,我們便將她接去第一縣同住,無論她同不同意。」「謝謝你,煬哥哥。」
輕輕推開封聽煬,程小希含淚微笑,「天晚了,睡下吧,明早還要趕路呢……」
「嗯,那就睡吧。」
望著程小希的側顏半晌後,封聽煬點了點頭,吹熄燭火,脫下外衫及鞋襪,放下床紗,靜靜地躺上床去。
這夜,側躺在封聽煬身旁的程小希輾轉難眠。
她的腦中,只有那個大霧之夜裡封聽煬與李姑娘的對話;她的眼中,只有那張永遠揮之不去的俊美容顏;她的心底,只有那份終於明瞭了但卻永遠無法言說的愛……
直至下半夜,儘管程小希已身心俱疲,卻依然無法入睡。
不過,陷入半夢半醒暈眩狀態中的她,總覺得身旁的封聽煬似乎也睡得並不安穩。
「唔……」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小希突然輕喃一聲,半睜開眼。
睜開眼後的她,神情有些迷茫,因為她發現,她的衣衫前襟不知何時已掀開,一雙大掌由她的身後伸出,隔著粉紅色抹胸握住她胸前的柔軟渾圓。
這是……她煬哥哥的手麼?他怎麼……
感覺著那雙大掌除了揉弄之外,竟還不斷地拉扯著她抹胸下的乳尖,直到它們都已敏感地緊繃,挺立,依然不停止。
傻傻地望著那雙大掌對她的挑逗,程小希的腦子一團混亂,「這是……怎麼一回事……」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她,卻推高了她的抹胸,不斷地扯弄她敏感的乳尖,而後,突然伸手將她的身子轉向他,一口吻住她的櫻唇,大掌越發邪肆地撫弄!
「呃啊……」
在那激狂的吻與火熱的愛撫下,程小希的呼吸徹底混亂了,她無助地嬌喘吁吁,任憑封聽煬愛憐地吻著她、瘋狂地索取她口中的芳香蜜汁。
此刻的他,大概還在夢中吧……
此刻的他,夢中的女子大概不是她吧……
因為自他們成婚之後,他從未如此待過她……
是了,在他的心裡,對她確實沒有男女之愛,在那一回的「不得已」之後,縱使他們都已成婚了,他卻再也不曾碰過她……
程小希將哭泣聲隱忍在口中,只是淚水卻怎麼也掩不住。
所以,在那個令人心酸又心碎的吻過後,程小希用手背掩住雙眸,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讓他發現她的淚。
但她卻想要封聽煬愛她,像男人愛著女人一般的愛她,縱使只有今夜,只在他夢中,所以她喃喃開口了,「要我……」
黑暗之中的他,彷彿聽見了。
他輕輕褪去她全身的衣衫,躺臥在她身旁,一邊溫柔至極地吻著她的頸項,一邊用手握住她的右邊乳峰來回揉弄。
「啊……」仰起頭,程小希輕聲嚶嚀著。
仿若聽出她心中的渴望,他更加放肆地拉扯她敏感的乳尖,在她的嬌喘聲中,張口一含——
「呃啊!」胸前傳來的微疼及酥麻,令程小希無助地弓起腰身,因此他可以更輕易地用雙手同時愛撫她的雙邊豐盈。
而他,果然那樣做了。
他的那雙大掌,無所顧忌地在她雪白嬌軀上遊走。挑逗她所有敏感之處,直至她體內翻湧起熱浪,直至一股濕意由她身下最私密之處緩緩流出,逐漸氾濫成災。
「煬……聽煬……」知道自己已為他動情,程小希淚流滿面的低聲呼喚。
只是這呼喚,卻不是她真正的呼喚,因為她害怕一日喚出那三個字,他就會由夢中醒來……
「煬哥哥。」但黑暗中的封聽煬卻這麼說,然後將她併攏的修長雙腿曲起分開,讓她無法再隱藏那羞人的秘密。
「啊……」
當封聽煬以手指輕掏她濕潤的花口時,那羞人又曖昧的感覺令程小希側過頭去,咬住自己的指尖喃喃出聲,「不……不要……」
只是她所有的話語,最後都化為陣陣嬌啼。因為,就在她為自己被擺弄成如此羞人的姿勢而羞怯時,他竟突然埋首至她腿間,而後,一樣柔軟靈動的異物便刺入了她的體內!
「啊啊……煬哥哥……」
隨著他靈活的舌在她花辦上與花口處的舔弄,一股驚天的刺激與戰慄席捲而來,狂烈的慾望火焰將程小希的身子徹底燒灼成灰。
她不斷地發抖、瘋狂地擺動腰肢,想逃開他的孟浪與邪肆,但他卻用雙手固定住她的雪臀,唇舌用力一吸!
「不……啊……」
程小希的靈魂與花徑中的蜜汁,被他一併吸入了口中、吞入了體內,而他似乎還不滿足,不僅大口大口地吞噬她的所有,還將她身下那顆敏感腫大的花珠用力地吸住、吐出,再吸住、再吐出……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會那麼做的……
但封聽煬確實那麼做了。
他的舌尖來回掃掠著程小希濕滑的花縫,當她身下的蜜汁瘋狂湧出之時,他便不斷地吸吮著;當她的嬌啼一聲高過一聲之時,他則更用力地將舌尖往她身體裡刺,來回翻攪。
「不要……啊……」這種從未體驗過的驚天刺激,令程小希瘋狂地尖叫,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煬哥哥竟會這樣待她!
她的身子徹底緊繃,眼眸徹底渙散,呼吸更是狂亂,可是她都這樣了,他那柔軟的舌尖依然折磨著她,讓她的花徑中升起一陣陣疼痛、難耐的感受。
上蒼,這是她的煬哥哥麼?
雙手無助地緊捉著床褥,程小希在神智迷離之際顫抖著紅唇放肆嬌啼,聽著自己的媚啼聲與身下男子的濃重呼吸聲,在這完全漆黑的空間裡交織出情慾的音律。
是不是一直以來,他都是在夢中這樣激狂且全心全意地,愛憐著他在現實中無法擁抱的女子?
是不是……
第九章
髮絲凌亂,香汗裹身;鶯啼纏綿,暗香撩人。
被封聽煬以口、以手徹底愛寵的程小希,有生以來第一回感到愛與痛同時存在。因為他雖在愛她,卻不知道自己此刻愛的人是她……
「難受了麼?」
也許是發現程小希即使已全身抖顫,花徑緊縮的頻率那般驚人,卻再也不開口說話,封聽煬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不難受……」輕輕撫著他的髮梢,程小希喃喃回道,「我很喜歡……」
是的,她真的喜歡,無論他知不知道此刻在他身前的女子是誰……
「是麼?」輕輕地起身,將程小希拉成跪姿,封聽煬褪去身上的衣衫,將火熱的堅挺由身後緊緊抵住她不斷抖顫的花口處,「那你感覺到我了麼?」
「感覺……到了……」程小希的嗓音斷斷續續。
「什麼感覺?」快速的將分身刺入她濕淋淋的花徑又撤出,封聽煬故意用手臂上的寒毛輕輕拂弄她敏感細緻的乳尖。
「呃……」那股異樣的刺激令程小希無功地輕啼,破碎的話語聲中滿是羞澀,「你好熱……好……好……好碩大」甚至比她前次所感受到的更驚人。
「我一直想這麼欺負你呢。」在黑暗中輕輕一笑,封聽煬一挺腰,然後又猛地撤出。
「啊啊……」當那碩大火熱的堅挺直接撞入她體內最深處又迅疾地撤出時,程小希的雙乳來回晃蕩,花徑不自覺地緊縮、又緊縮,「煬哥哥……」
只被他造訪過一回的花徑,在此刻激狂的貫穿下產生有如初次破身時的疼痛,但程小希全然不在意,只是下意識地晃著雪臀,想讓她的煬哥哥更加放肆地愛她。
「你好小、好熱、好濕。」封聽煬將唇附至她耳畔輕語,嗓音那般嘶啞,「告訴我,是為我濕的麼?」
聽到那撩人心弦的溫柔輕語,程小希的心不禁有些酸酸的,「我是……」
「本就應該。」
在一聲含笑低語中,程小希的身子再度被猛烈地撞向前去,而這回他再不保留,一下又一下地深深貫穿她細窄濕潤的花徑。
「啊啊……煬哥哥……」靈魂,徹底戰慄,程小希再無法控制地呼喊,「要我……」
「我會要你的。」儘管明白程小希已為他動情,儘管他的碩大整個被她的蜜汁浸濕,但封聽煬卻突然停止了衝刺,不疾不徐地撤出後,再輕輕地貫入,享受被她窄小花徑緊緊包裹住的暢快,「用我想要的方式。」
封聽煬想要的方式究竟是什麼,程小希不明白,但她會讓他開懷的,就算她的花徑已因渴望他而疼痛,就算她的全身已為包容他而綻放……
「與我歡愛時,不許哭。」感覺手臂上滴落一顆顆熱淚,封聽煬突然用力一挺腰,激狂地衝刺起來。
「啊啊……」當那放肆的火熱刺穿她窄小的花徑時,程小希除了放聲尖叫之外,別無他法。
她體會著花徑被貫穿的充實與刺激感,然後隨著他一次又一次的猛烈佔有,任自己的身子來回擺動,任自己的雙乳隨之晃蕩。
花珠,又一回被他反覆的拈弄,雙重的刺激與渴望令她的花徑不斷地緊縮又緊縮,而體內那股想被他佔有,想與他共抵歡愛之巔的渴望,不斷地盤旋、蘊積……
「你這身子,著實太惑人。」
就在程小希以為自己將要爆發之時,封聽煬突然停下所有動作,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一把抬高她的右腿,然後沒有任何遲疑地一挺腰,將他的堅挺徹底貫穿她緊窄的花徑,深深埋入之後又撤出,一回又一回!
「呃啊……煬哥哥……」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程小希的手緊緊捉住床褥,豐盈的雙乳因他猛烈地進出而不斷地彈跳著,「人家……人家……」
「人家怎麼了?」任自己頰上的熱汗一滴滴的落在程小希雙乳間的深溝之中,封聽煬在說話之際突然停下律動,將架在自己肩上的那只雪白裸足舉至身前,輕輕舔吻,「想要什麼?」
當花徑整個被充滿,當裸足被他以唇舌舔弄,當乳尖一次次被扯痛,程小希幾乎崩潰了。
儘管她什麼也看不到,但此時此刻,她所有的感官都在尖叫,所有的寒毛都在戰慄,只為發生在黑暗中的曖昧羞人,只為自己全身都被玩弄的刺激……
所以,她再顧不得羞地任自己心底的胡話逸出口,輕輕飄進封聽煬的耳中,「人家想要……被煬哥哥……玩弄得高潮……」
那具滿是熱汗的堅實身軀在聽到這話時微微一僵,然後又開始緩緩律動。
霎時間,男女交歡時的曖昧聲響與異香充斥在黑暗之中,隨著封聽煬壓制住她的膝蓋、一次次用力佔有她的舉動,程小希只覺得花徑似乎快被穿透了!
而她下腹蘊積的那股壓力也已升至了臨界點,令她除了放聲浪啼之外,再無其他……
「啊啊……煬哥哥……」驀地,程小希眼神渙散、身子一僵,無助地放聲尖叫,「啊呀……」
她無法克制自己,因為一股驚天的快感狂潮倏地爆發汗來,竄向她的四肢百骸。花徑,發狂地痙攣著,雙腿,瘋狂地顫抖著,她,真的被她的煬哥哥玩弄至高潮了……
這次高潮持續得那樣久、那樣猛烈,幾乎掏空程小希所有的力量,可是她的煬哥哥依然沒有放過她。他仿若永不滿足似地要著她,用各種方式佔有她,讓她的嬌啼聲與他的低喘聲在黑暗中此起彼落,就算在她與他一同抵達歡愛之巔,在她的身子因他體內噴灑出的熱流再度體會到強力無比的快意時,都沒有停歇……第一縣,近在眼前了。望著那熟悉的景致,程小希的心中百感交集。
她有些歡喜,因為她就快見到第一衙的家人了:她有些苦澀,因為她的煬哥哥……真的要離開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最瞭解封聽煬的人,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卻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因為她根本弄不懂她的煬哥哥究竟在想些什麼,更弄不懂他眼底偶爾閃過的一抹古怪深沉又是所為何來。
白日裡,他的話不多,可是一開口說話的時候,來來回回總是繞著李姑娘打轉——李姑娘的美,李姑娘的柔、李姑娘的順、李姑娘的苦。
而在夜裡,他雖不再說話,但卻總是在睡夢中激狂地擁著她,將他的火熱碩大深深地埋入她濕潤的花徑……
程小希真的不懂。
不過,她又何必要懂?
若不久的未來,他們終將分離,她何不開開心心地體會這短雲相聚的每一刻,然後在真正說再見之時,帶著笑容給他最後的祝福與擁抱……
馬車,終於停在了第一衙門口。
夜裡的第一衙,依然如同常往般暗黑與靜謐,只是不知為何,程小希總覺得今日的寂靜之中,似乎透露著一股詭異肅殺之氣。
「小希,你先去找你天婧姊玩玩。」兩人才剛走至衙內,封聽煬突然停下腳步對程小希說道。
先去找天婧姊玩玩?
完全不明白封聽煬為何沒頭沒腦地說出這句話,但程小希只是聳聳肩,乖乖地往西邊走去。
但她才走沒兩步,她與封聽煬就被一批不知從何冒出的人團團圍住,一個清泠的女聲也在夜空中緩緩響起——
「你可回來了,封公子。」
「抱歉。」望著緩緩步出的李夫人,封聽煬微微頷首致意。
「我確實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李夫人淡淡說著,眼底隱隱閃動著一股寒光,「因為我聽說,封公子這回遠行,去的好像不是方志國呢!」
「抱歉,我中途改變了心意。」封聽煬的嗓音依然從容。
「既然封公子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微微瞇起眼,李夫人的聲音更冷了,「但今日你應可與我們同行了吧?」「還是抱歉,因為我想多休息幾天。」
「是因為這個臭丫頭嗎?」冷哼一聲,李夫人緩步走向程小希,望著她的眼眸異常冷洌,「我真沒想到,你竟會為了這個臭丫頭耽誤我那麼久時間!」
「她從來也沒有耽誤過我。」望著李夫人佈滿血絲與仇恨的毒辣眼眸,封聽煬心中一凜,連忙大步一跨。
但他依然慢了,也錯估了李夫人心中的恨意。
因為她竟舉起手直接掐住程小希的脖子,口中還不斷地瘋狂叫喊:「你這臭丫頭!我絕不會讓你耽誤我!絕不!」
「唔……」驀地被人狠狠掐住頸子,程小希原本想反抗,不料看似柔弱的李夫人力道卻極其驚人,令早已疲憊不堪的她無力抵禦,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倒下去,再沒有任何意識……「小希!」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不知從何處飛身而出的啞婆一把搶過程小希軟倒的身子,寧天婧則是怒氣衝天地掠至李夫人與啞婆之間。「你幹什麼?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啊!」
「王法?」李夫人冷笑一聲,「在這裡,我說的話就是王法!」
「你——」寧天婧的怒氣直衝雲霄,正想出聲駁斥李夫人,封聽煬的聲音卻由她身後緩緩傳來,而那聲音,聽起來竟是那般的幽遠、飄忽。
「啞婆、少柔姊、凝心,小希就先麻煩你們了,我還有點事要跟這群人談談。」
「你放心,聽煬。」早已奔至程小希身旁察看的耿少柔輕聲應道,眼眸中也佈滿怒火,「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希的。」
話聲甫落,耿少柔便領著女眷們向內衙走去,而聾公、勞恨謙及寧天婧卻一起站在封聽煬身後,冷冷地望著那群氣勢高傲之人。
「像你這般的人,本就不該留在這種地方,更不該與那種平凡賤民——」
「不該留在這裡的是你。」輕輕打斷李夫人的話,封聽煬低頭望著自己的鞋尖,頭也不抬地緩緩說道。
「你說什麼?」李夫人愣了愣。
「此刻的你,應該要感謝我所擁有的平凡,因為若我真成了那個人……」封聽煬終於抬起頭,環視著李夫人及她的手下,唇邊勾起一抹笑,「你們的人頭,絕不會繼續留在你們的頸上。」
是的,笑。說這句話時,封聽煬是笑著的,只是望著他臉上的那抹笑,所有的人全不寒而慄!
是的,笑。說這句話時,封聽煬雖然是笑著的,但他的心底卻燃著一股滔天怒火!
他從來不發怒,但若有人敢傷害程小希,就算她貴為當朝寵妃,他也不惜與她一戰!
是的,當朝寵妃,二十四年前二妃爭後時大獲全勝的冀妃,如今站在他眼前的李夫人。
他知道她是誰,從她抵達第一縣的第一天就知道。
而他更知道她之所以前來,只因百岳國那膝下沒有男嗣的皇上已病人膏盲,並似乎欲將大位傳給那一直對她懷有莫名敵意、四處與她作對的皇弟——二十八爺!
這個消息,對於耀武揚威多年的冀妃自然是一大警訊,當她發現自己安排在朝中的人馬不是遭到撤換便是被流放,她驀地明白,二十八爺的最終目標絕對是她!
冀妃知道,除非另有繼位人選,否則她絕對難逃噩運。左思右想之後,她想起了封聽煬——這個由她的敵人精心培養、欲用來置她於死地,卻被她搶先洞悉一切而未能達成任務的「玩偶」。
封聽煬知道,冀妃當初並沒有抱很大的希望,但或許是他的氣質真個無人能敵,更或許是她的手中已經無棋可下,所以她極盡所能地攏絡他,用盡花言巧語誘騙他,只為讓他願意隨她進京,讓她得以在最恰當的時刻,借用當初她的敵人精心安排的計策與證據,將他拱上爭位第一線!
封聽煬假裝對這些一無所知,因為這是他與第一衙家人商量後的結果。
因為只有這樣,雲少茶才能夠有時間打探京師情報,寒上鈞才能夠有時間布謀畫策,陰如栩才能夠有時間調派京師黑虎軍,勞恨謙才能夠有時間請求方志國支援。
所以他花費所有的力氣與冀妃周旋,讓她無法注意衙內其他人的動向,沒有餘力再想新策。
所以他花費所有的時間與冀妃及嵐公主相伴,低調處理自己與程小希成婚之事,甚至讓啞婆朝夕守著程小希,就是期望冀妃永遠不會注意到他最大的弱點,藉以威脅他。
甚至,他曾天真的想過與冀妃一同進京面見二十八爺甚或皇上,到時他不會要求榮華富貴,只願盡一己之力為冀妃留條活路。
但她千不該萬不該在由程紅口中知曉他與程小希之事後,將壞念頭動到了不該動的人身上,不僅命人誘騙程小希回姆城欲中途加害於她,更在此時對程小希做出如此罪不可赦之事!
是她斷絕自己的活路,從此刻起,他的心中絕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同情、憐憫與天真!
「無論你是否答應與我同行,今日你都走定了!」面對封聽煬那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冀妃雖然有些膽寒,但她依然陰狠地撂下話。
畢竟她可是冀妃,就算在被二十八爺壓著幾乎抬不起頭的今天,她依然是擁有重兵的後宮之主,這群偏遠縣城裡無權無勢的毛頭小子,永遠不可能有機會與她相抗衡!
「是嗎?」儘管冀妃說得盛氣凌人,封聽煬還是用他那令人發寒的輕柔嗓音幽幽笑道,「若我不想走呢?」
「那你就望望四周!」冀妃冷哼一聲,手一揮,霎時間,整個第一衙的內院便被人徹底包圍。
「或許李夫人也該抬頭看看。」望也沒望那群人一眼,封聽煬直視著冀妃的雙眸道。
抬頭看看?
冀妃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映人她眼簾的,是一群倏地由黑暗中現身,人數與她的手下相當,袖子上全繡著祥雲的蒙面黑衣人!
「如果不夠,或許我們的陰險師爺也能讓你明白他的陰險之名絕非乎空得來。」
隨著手下詫異驚恐的眼光望去,冀妃看見了那群人數較她的手下多達兩倍以上的黑色人,而這群黑衣人的衣袖上繡的是「京虎」!
「京師黑虎軍?!」冀妃的手指微微地顫抖了,但她依然不肯示弱地冷笑道:
「那又如何?我既非叛賊,更是當朝皇妃,就算你現在說你身後那個蹺著二郎腿的是我百岳國禁軍統領,也休想動我一根寒毛!」
「你讓人看扁了呢,小舅舅。」聽到冀妃的話,封聽煬頭也沒回地輕笑道。
「別這麼說,狗眼看人低是人之常情。」拍拍身上的灰塵,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雲少茶終於慢慢地站起,解開外衫,露出裡面那件金光燦燦的馬褂,「更何況人家通常也不是看我的人,而是我身上這件行頭!」
「京師……黃馬褂……」一看見那件馬褂,冀妃的臉當下失去血色,「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沒聽見人家都叫我小舅舅了麼?」雲少茶懶洋洋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小舅舅來看看外甥、外甥女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
真的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京師黃馬褂竟會出現在這裡?!
不,一定是假的,這地處偏遠的小小縣衙,怎麼可能擁有這樣多的重兵?更何況,這些重兵又怎麼可能為了一介小小的賤民而行動?
他們休想蒙她!她可是當朝皇妃,要比權勢、比計謀,誰人比得過她?!
說服自己無視於眼前一切「假象」,冀妃依然不肯認輸,「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休想——」
「想不到居然玩起棒打老虎狗的遊戲啦!」就在冀妃欲撂下狠話之時,另一個懶洋洋的嗓音由衙內緩緩傳來,「我可不可以也加入呢?」
倏地將目光投向聲音來源處,冀妃看見寒上鈞扶著一個瘸了半條腿的男子緩緩向她走來。
「你……你……」冀妃的眼眸徹底瞪大了。
這是夢吧?二十八爺竟會出現在這個破縣衙裡?為什麼?!
「李『夫人』。」二十八爺冷冷地望著冀妃,「自找死路這事兒說起來像是有趣,可真做起來,就一點也不有趣了……」
望著那張臉,冀妃徹底恍惚了,她緩緩將視線移向封聽煬,想明白為何他竟有那樣大的能耐,卻驀地一愣!
因為月光下,封聽煬的那張俊顏竟與二十八爺有著七分相似!
「難道……他竟是你的……」冀妃不敢置信,整個人癱倒在地。
原本這世間沒有任何人知道封聽煬的真正來歷,但她除外。而她之所以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只是想要在最不得已之時,來個孤注一擲。
封聽煬是她的親外甥!
當初,為了爭奪後位,無法生育的她狠心地將自己的妹妹下了春藥後,丟至一個滿是男子的軍營中任人蹂躪。
七天之後,她接回了妹妹,十個月之後,她的計謀成真,男嬰出世,同時間她的妹妹也因血崩而亡。
對她而言,誰死誰活都與她無關,只要能長保尊貴之位,她不惜利用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妹妹也一樣。
只是這二十八爺……難道他與封聽煬是……
是,她是曾聽說二十八爺過去一直隱身於軍旅之中,可難道當初他正好身在她妹妹被丟棄的那個軍營裡?!
不可能這麼巧的,不可能……
但回想著近來二十八爺對她無端的憎恨,冀妃再也說服不了自己。
此刻,就算封聽煬與二十八爺的關係不如她所想,她也已經無力與他為敵,而若真是她所想的那樣,她就徹底完了。
「為什麼……我不可能輸的……我是皇妃啊……」
「是的,你是皇妃,而我只是封聽煬,一個沒有任何背景、身份與權勢的孤兒。」望著冀妃依然執迷不悟的神情,封聽煬緩緩說著,「可是我有家人,一群永遠與我站在一起的家人,這就是我唯一勝過你,而你永遠也不曾擁有的最溫柔、最強大的力量!」
第十章
如同過往的每一日,第一縣的天空灰灰的,但卻透著一絲淡淡的光。
「還生氣?」坐在內衙裡,恢復本來面目的二十八爺瞪著封聽煬,「我不都把實情告訴你,還在那丫頭回鄉時派人嚴加保護了?雖然是晚了幾天才告訴你,可你有必要這樣麼……」
一語不發。「算了,當我沒說,看樣子你真的很喜歡那丫頭。」望著遠方那間程小希休息用的小屋,二十八爺自討沒趣地喃喃自語,「不過話說回來,她確實是挺討人喜歡的……」
「也許在你看來,我對她只是喜歡。」任輕風吹拂在自己臉上,封聽煬望向那間小屋緩緩開口,眼眸那樣溫柔,「但對我來說,她是我的生命之源……」
是的,她是他的生命,更是延續他存活至今的生命之源。
因為在七年前,若沒有程小希,就沒有今天的他。
因為在七年前,在他第一次玩水、第一次享受十七年來從未體驗過的自由自在後,他身後那片樹影搖曳的樹林,便是他選擇讓自己永遠合上眼眸的安歇之地。
打從懂事以來,他一直以為,所有人都過得跟他一樣。
穿衣、梳頭、吃飯、就寢、行走、如廁……都有下人用高規格的方式伺候著,放眼所及、雙手所觸都是極品珍物。
每日一睜眼,待下人們伺候他用過飯後,他便開始研讀各式書籍,學詩、學畫、學棋、學琴。到了一天的結束前,他的婆婆便會針對他一日的所有行為舉止,做最嚴格的審視——
對待下人有否恩感並施,面對外人是否優雅矜貴,言談舉止有無淡定從容,若是有一點小小的差錯,就算只是微笑時嘴角的弧度不合宜、端坐時腰背沒有挺直,婆婆那冷冷的眼神與苛刻辱罵便會鋪天蓋地而來,甚至連綿延燒幾日幾夜……
他沒有朋友,因為婆婆不許他與平民交往;他很少出門,因為婆婆說他要學的東西還太多,而且外頭空氣太差,會讓他的皮膚變糟。他不知玩樂為何物,卻能吟出最美的詩、品出最香醇的名酒、發箭射中最精細的靶心……
他一直以為,所有人都過得如同他一樣,也一直以為,他會永遠這樣過下去,直到那一日,他生命中唯一的親人氣血攻心、一病不起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世間並非他所想像那樣……
下人越來越少,婆婆的辱罵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尖刻。
「離我遠點,你這個下賤東西,快給我去死,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你根本不是他!根本不是他!」
「你這種東西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我竟然花了十幾年的心血培養你這個誰都不是的下賤東西……哈哈,十多年的心血就被你這個下賤東西糟蹋了……」
由意識愈來愈混亂的婆婆囈語中,他終於明白了一切,明白他原來是一個被搞錯的替代品,是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下賤東西。
但就算這樣,他依然毫無怨尤地守在床邊,畢竟婆婆撫養他十七年,這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大過於天……
這樣日日被羞辱唾罵的生活,他足足過了四個月,直到他的婆婆終於在辱罵聲中含恨地永遠合上雙眸。
那一刻,他自由了,可同時,也虛空了……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又是為什麼而活,更不清楚自己的存在到底算什麼。因為經過十七年的刻意培養,他早已成為另一個人,而那個人永遠不是真正的他。
對生命、對生活、對未來、對自己完全茫然的他,最後只能依照習慣,聽從婆婆對他最後的指示——離開這世間。
可是在那最後一刻,程小希的一聲呼喚,打斷了他的習慣。
那時的他,因好奇而望向那張髒污的小臉,然後在那張小臉上,望見了生命的堅韌、執著,與忐忑!
想幫幫她,只是想幫幫她不再害怕,所以他牽起了她細小的手。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只細小的手,帶給他的卻是那樣巨大的能量。
她的天真,讓他可以不必再控制微笑時的嘴角弧度,自在地微笑;她的樂觀,鼓舞著他勇往直前,做出一些連他自己也想像不到的事;她的開朗與執著,帶領著他發現了不可測的未來竟可以有那般有趣的發展……
「大哥哥,你的背為什麼不像以前一樣挺得直直的?這樣你腰會酸,我躺起來也很不舒服耶!更何況,那時你若坐的像這樣,我哪敢去跟你說話啊……」
在兩人大手牽小手半年後的某天,當程小希與他背靠背騎在小叫驢上時,她突然不高興地訓斥著他。
其實,他之所以彎腰,是想試著改變自己,讓自己成為與過去不一樣的人,將自己與過去徹底區隔。
但他確實腰酸了,而她也不舒服了一整夜。
從那日起,他不再試圖改變自己,因為他發現,過去的他早已深深刻在他的骨子裡,就算再想改變,也只是讓他自己及他周圍的人不適應。
他就是他——封聽煬,程小希口中永遠的「煬哥哥」。
程小希一直感謝他當初的救助,讓她得以實現理想,並擁有一個很棒、很棒的家,但她並不知道,其實她帶給他的更多。
因為她的存在,讓他擁有過去從不曾想過、也不曾奢望的一切,更讓他能自在的做著自己,真心微笑地望向他人。
與她同在的七年間,有她在的地方就有陽光,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看到她的笑顏,他所有的不開心與不愉快,所有的壓力與黑暗,都會瞬間消逝.
她,就是他的生命之源,支撐著他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陽光。所以當那日,望見在他房中亭亭玉立、美得如同精靈般的她,他就明白,他終於可以不再視她為妹,而是以一個男子的目光,視她為將要陪伴他一生一世的妻。
但他也不會勉強她接受這份情意,他會等著她慢慢成長、慢慢瞭解,瞭解他之於她,已不再僅僅是「哥哥」罷了……
所以他任她自在的飛,盡可能地保護、寵溺她,揪著心看她與一個古怪的大叔和樂融融,然後又因氣惱自己沒有保護好她,竟任她一個人走,還讓她信賴那名古怪大叔勝過他,故意在她面前談論著李姑娘。
直到她流淚的那一刻,他終於感覺到一些東西,感覺到他一直等待的那份男女之愛……
「行了,看到你那副笑容我就渾身難受!」望著封聽煬因回憶過去而滿足、幸福又溫柔的笑容,二十八爺揮了揮手,站起身道:「我要走了,你有話想對我說嗎?」
是的,他想知道這名與他如此相似的青年,想對他說些什麼。當初之所以只身前來,只因聽聞他的存在,聽聞二十四年前他在軍營裡救起的那名令他心儀的女子,在離開這世間前,曾產下一名男嬰。
所以他來了,來看看那張應會與她有些相似的臉。
所以他來了,也真的看到了那張臉,那張與她及他都相似的臉!上蒼,竟送給他這麼大的一個禮物,在他的她,離開他二十四年之後……
上蒼送給他的大禮還不僅於此,更送給他一個俏皮的瘋丫頭,一個自給自足、政風優良的大縣,一群有趣可愛、個性各異的小傢伙們……
夠了,甚至給的太多了,多到他幾乎都害怕這只是一場夢了。所以,他真的該滿足,也該走了……
「只要你讓我們永遠留在第一縣。」凝視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封聽煬的眼眸緩緩朦朧了,「任何時候你想看到我們,我們都會在這裡等你……」
「你這臭小子,你以為我那麼閒嗎?」輕啐一聲,二十八爺的目光也模糊了,「這又破又沒油水撈的地方,除了你們之外,還會有誰想來?」
「謝謝……」
「不必跟我道謝,你要知道,我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那樣一個能跟我一起瘋的女兒。」緩步向前走去,因為二十八爺知道,他應該留給封聽煬的,是他最想要的自由與幸福,「既然被你搶先娶了去,那我就罰你們這一大家子,這一世永遠待在天下第一縣這個破地方,永遠不許離開!」
「謝謝你……大叔……」
「不許叫我大叔!這世間,只有那瘋丫頭才准叫我大叔!」
望著窗外的和煦陽光,程小希輕吁了一口氣。
因為在冀妃、程紅、雲少茶之後,那古怪大叔終於也走了。
第一衙總算清靜了……
但真的清靜了嗎?
就算她知道了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那古怪大叔竟是下一任皇帝當然人選,知道冀妃淪為平民。知道程紅為看她被「奪夫」時哭泣的臉而故意一直留在第一縣,可不知為何,她總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因為儘管大家都走了,李嵐兒卻沒走。在封聽煬的強力慰留之下,她留在了第一縣,成了他們的「家人」。
程小希明白,李嵐兒是個命運乖舛之人,雖然身在宮中,名為公主,可其實一點也不受冀妃寵愛,過的日子就跟十七歲前的封聽煬如出一轍。所以程小希知道,封聽煬對她的強力挽留,全在於感同身受、同病相憐。
由憐生愛,本就理所當然,不過,她的煬哥哥總要給她個交代嘛,怎麼讓她一直這樣傻傻的等,等待著不知是要被休,或是同意他收二房,或是讓出大房的位子……
這樣不聞不問、不說不提,只是讓她日日看著他與李嵐兒同進同出,算什麼嘛……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小希。」
正當程小希歎了第八百二十三聲氣時,封聽煬的聲音輕輕傳了過來。
「嗯,煬哥哥,你說吧!」心頭一緊,程小希雙手在被下絞成一團,但臉上依然笑得燦爛。
該來的,終於來了。
而今她只希望,等會兒的她不要太過失態,否則一定會鬧笑話的……
「你覺得什麼時候家裡再多添個人會比較恰當?」仔細地凝望著程小希的小臉,封聽煬緩緩地說道。
「多添個人……這個……」
心,驀地像被大錘擊中般劇痛,但程小希依然笑著,「煬哥哥……你自己……決定就可以了……」
是啊,若他決定要娶李嵐兒了,那她會勇敢的自動讓位的。
「是麼,我自己決定就行了是麼?」封聽煬緩緩說著,露出一抹輕笑,「我知道了。」
「是啊……」望著封聽煬臉上的那抹輕笑,程小希幾乎聽到自己心碎遍地的聲音了,但她還是笑著,直到腦子一片空白、笑容徹底僵在臉上後,任那句在她心底的話幽幽逸出口,「那個……煬哥哥……」
「怎麼了?」「你……能不能等我回去看我娘的時候再……娶李姑娘進門……」她真的很想將話說得漂亮、說得灑脫,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那樣的話……我……我……」
「小希?」封聽煬微微蹙起眉。
「我……對不起……對不起……煬哥哥……對不起……」望著封聽煬皺眉的神情,淚水,再也忍不住地由程小希臉頰滴落,她低下頭緊捉著他的衣裳痛哭失聲,「對不起……」
「小希,你為什麼要跟我說不起?」輕輕握著程小希的手,封聽煬的聲音那樣輕、那樣溫柔。
「對不起……」感受著那往後再不是對她一人付出的溫柔,程小希更是哭得淚眼模糊、肝腸寸斷,「我愛上你了……煬哥哥……像少柔姊愛著老爺、像天婧姊愛著陰哥哥、像疑心姊愛著勞哥哥一樣,像名女子愛上男子一般的……愛上你了……」
「小希……」「我真的不是自己想這樣愛著你的……可我沒辦法……煬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就這樣不斷地道著歉,不斷地流著淚,程小希哭得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之時,才發現自己的手上竟有顆熱熱的、不屬於自己的淚珠。
「煬哥哥,你……」猛地一抬頭,程小希愣愣地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封聽煬臉上的淚痕,慌亂地為他擦拭著,「你別哭啊……別哭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謝謝你,小希……」同樣用手擦拭著程小希臉上奔流的淚,封聽煬含淚的俊臉上帶著她從不曾看過的狂喜與幸福,「我終於等到你……像名女子愛上男子般的愛上我了……」
「煬哥哥……」傻傻地望著封聽煬,此時此刻,程小希只能這樣望著眼前這名竟會說出與她心中同樣期盼的男子。
「你可知道,我此生最期盼的便是你能像名女子般的愛上一名男子。」笑著,不斷地笑著,因為封聽煬知道,自己布下的情網終於收上了,並且還收得比他預期中快速及完美,「可我此生最懼怕的,是當你像名女子般愛上一名男子時,那名男子不是我……」
程小希再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她完全不敢相信,原來她的煬哥哥竟也愛著她,還愛得如此毫無保留,在光天化曰之下,在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之時,便將他的碩大堅挺刺人她窄小的花徑之中!
「呃啊……煬哥哥……為什麼……啊啊……」當花徑驀地被充滿之時,程小希無功地嬌啼著。
「因為你讓我自己決定家裡什麼時候再多添一個人。」輕抬起程小希嬌羞的臉,封聽煬笑得那般開懷,「一個我跟你的孩兒……」
「啊……」又是一愣,程小希的臉霎時嫣紅了,「是孩兒啊……」他說的是孩子,她還以為……以為……
「是啊。」故意輕輕一衝撞,聽著程小希那聲悶哼,封聽煬笑得好得意。「那你為什麼?為什麼跟她……」輕捶封聽煬的胸膛,程小希更羞了。
「因為我雖憐她,但僅止於憐,她明白,我更明白,而我之所以不斷在你面前提起她,是因我想看看我還得等多久,你才不會只將我當成一個哥哥,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因為我而吃醋、嫉妒、心痛。」握住程小希的手,封聽煬不斷地吻著她的頰,「更何況當我不在衙裡時,你一天到晚都跟那大叔在一起廝混,好不容易與我講上一兩句話,說的也都是他!」
「你太差勁了,煬哥哥。」程小希別過臉不讓封聽煬的唇靠近她,「明明是你口口聲聲都是李姑娘的……」
是啊,明明是他自己開口閉口都是李姑娘的,今天還好意思說她!咦,等等……他的話中之意似乎像在吃醋,吃她跟那古怪大叔的醋?真的麼……難不成他與她從姆城返回第一縣時的古怪反應,都是因為吃醋而起?
「我差勁是嗎?」望著程小希抗拒的舉動,封聽煬眼眸一瞇,再不考慮地瘋狂衝刺起來。
「呃啊……煬……哥哥……」程小希根本無力抵擋他的次次進逼,只能任自己的身子不斷地被他玩弄,「討厭……小希討厭你啦……居然學得跟陰哥哥一樣陰險狡詐……」
「是啊,真不是個好德行。」緩緩停下動作,封聽煬學著陰如栩的模樣嘿嘿兩聲,「但我卻發現,有時陰險狡詐也有陰險狡詐的好處,否則,你也許永遠只會當我是個哥哥。」
「才不可能咧……」低下頭,程小希的臉艷紅如霞。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小希這輩子……雖從沒想過要嫁人……但偶爾想起的時候,身旁的那個人……都是你……」
屋內,再無言語了,有的,只是女子的輕喘與嬌啼。
屋外不遠處,擠著一群手抱著孩子的男男女女,個個面帶微笑——「喂,給錢、給錢,說好的就別賴帳啊!」
「陰師爺,你這樣會不會太沒道德了?竟然拿人家的幸福來跟我們賭錢!」
「小勞,你要是有道德的話擠在這兒幹嘛?更何況……婧兒你說,我這樣會沒道德嗎?」
「當然……不會。不好意思了,大家……我們的第二個孩兒,真的挺需要尿布錢的……」
「公……公子,您……您是要住店麼?」
「是的。」白衣少年輕輕點頭,眼眸那般迷濛,「有房麼?」
「有是有,只是……」望著眼前那年僅十七、八,卻俊美貴氣得讓人不敢逼視的少年,店老闆吞了吞口水,「俺們這小店………」
「沒事的。」白衣男子笑得那樣溫柔,「我很喜歡你們這小店。」被那抹輕笑震得呆立在當場,店老闆癡迷地望著白衣少年撩起下擺、優雅地跨入門中。
但半晌後,店老闆卻揉了揉眼,因為在恍惚之中,他仿若看到少年走入的是一間富麗堂皇、燈火輝煌的豪華客店,而非他那經營了三代、要倒不倒的鄉村旅店……
「這幾位客倌……」
回過神來,望著跟隨在少年身後那幫怎麼看也只是窮人的怪客,店老闆有些疑遲地問道。
「一道的。」少年頭也沒回的輕應著。「那快快請進。」聽著那柔和迷人的嗓音,店老闆最後一絲遲疑也消失在荒煙蔓草問,「珠兒啊,快把店裡最好的飯菜都送上來,順便把樓上的幾間客房全好好的給我清掃乾淨!」
「老闆,我們沒打算用飯!」突然,一個清脆的女童聲響起。
「那怎麼可以?」望了望緊跟在白衣少年身後的那名可愛女童,店老闆搓著手緊張地說道,「公子一行人肯光顧小店,就是小店的福分,請您一定讓小的們盡盡心……這頓粗茶淡飯小店包了,就算小的們給公子一行人接風洗塵,望您千萬賞小店這個光……」
是的,賞光,因為那白衣少年怎麼看都像是偷跑出宮來玩耍的金枝玉葉,而他後頭的漂亮女童則是小宮女,至於那寒酸三人組……肯定是大內侍衛喬裝來掩人耳目的!
若能讓這些人在他店裡住上一宿,改明兒個說出去多風光啊……
「好吧,既然老闆都這麼說了,我們就順便用飯好了。」許久許久後,寒酸三人組中的陰險少年冷冷地開了口,「還不趕緊上菜了?」「是、是,馬上來!」
在老闆忙著上菜之時,白衣少年緩步走至窗旁,望著窗外的一片密林若有所思。
凝望著那個與他們同行一個月的白衣少年背影,寒酸三人組中的瞇瞇眼突然輕歎一口氣,眼中有著濃濃的惋惜。
「唉,是可惜,要是他窮一點就好了。」陰險少年說話了。
「窮一點也不夠,要他窮到山窮水盡、窮到鬼哭神號、窮到無力回天,我們才有那一絲絲的希望。」佩劍少年歎息了,「就算只是作作夢,但我真希望我們的第一縣能有這麼一個站出去稱頭又八面玲瓏的少年門政啊……」
正當三人竊竊私語之時,原本一直在旁邊無聊地晃著腿的小女童坐至他們桌旁,低聲道:「大哥哥們,小希可以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啊!」瞇瞇眼溫柔地說道。
「請問大哥哥們,到你們的落腳地還要多久時間啊?」
「多久時間?」
「一個半月左右。」未待瞇瞇眼回答,佩劍少年便搶著說了。「一個半月啊,好,那小希知道了。」女童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小希妹妹,你去勸勸你那小哥哥,別跟家裡鬧彆扭了,趕緊回去吧,不帶家奴在外頭遊山玩水好危險的。」望著女童天真無邪的模樣,佩劍少年好心地勸著。
「鬧彆扭?遊山玩水?大哥哥,你們開什麼玩笑哪!」女童眨巴著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我們哪來的閒錢跟閒工夫鬧彆扭、遊山玩水啊?這一個月為了跟緊你們,我們窮得連人家送我們的小叫驢都賣了,煬哥哥還說了,要是連賣小叫驢的錢都不夠,下回我們只得賣他的頭髮了!」
「窮?你們?」
「跟在我們後頭?賣頭髮?」女童這席話,聽得寒酸三人組目瞪口呆。
「是啊,我們一直跟在你們後頭啊!」女童一副理所當然地用力點著頭。「為什麼呢,小希?」
瞇瞇眼忍不住開口詢問。
「因為煬哥哥說了啊!」女童用手指著瞇瞇眼,「雖然這位大哥哥看來一身窮酸樣,可其實是個穩重、溫柔、有擔當、有理想的『官』哦!」
再用手指著黑衣少年,「而這位小哥哥呢,雖然一臉陰險樣,可其實是個聰明得不得了的好人喲!」
最後,她用手指著佩劍少年,「至於這位小哥哥嘛,儘管看起來一臉傻呼呼的魯莽樣,可是我煬哥哥說了,他其實是個熱血、善良、忠心的漢子呢!」
「這跟你們一直跟著我們有什麼關係嗎?」待女童說完後,瞇瞇眼又問。
「當然有關係啊!」這回,女童笑得更是滿足與開懷,「因為煬哥哥說了,只要有你們在的地方,以後一定會變成一個很棒很棒的地方,而我們只要跟緊你們,就一定可以找到我們一直想找的那個很棒、很安全的地方,賺很多很多的錢寄回老家……」
笑了,所有的人都笑了,瞇瞇眼站起身,再不猶豫地走向窗旁,輕拍白衣少年的肩頭。
「咦,那個瞇瞇眼哥哥說了什麼?為什麼讓我的煬哥哥哭了?傻呼呼哥哥你快放開我……誰敢欺負我煬哥哥,我小希一定跟他拼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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