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會盟 觥籌交錯,酒已酣,人未醉。 七星堡的聚義廳裡,一派歡歌笑語。酒宴豐盛,盡是山珍海味。鐘鳴鼎食, 滿座英雄豪傑。 這次江湖聚會,名為「討賊盟」,是由七星堡雙雄,大堡主許光和二堡主許 欣兄弟二人發江湖貼召集,特卞別邀請交好多年,名動江湖的紫闕山莊莊主蕭烈 為盟主,主持本次大會。 七星堡之所以召集這次群雄聚會,只因近數月以來,江湖上屢屢發生奪財劫 色的案子。而官府對作案的盜賊卻束手無策。 七星堡當家大堡主許光、二堡主許欣,熱情地招呼著客人。那許光滿臉和善 謙遜的笑容。他有一副短粗身材,一雙充滿善良笑意的細眼,身上穿著一件素雅 的青色長衫。他頻頻舉杯勸酒,自己也喝了不少,酒意已經沖上了面頰。他的兄 弟許欣很年輕,卻比哥哥長得出眾多了。許欣一身剪裁合體的綢緞長衫,面如敷 粉,高挑身材,一表人才。最近七星堡生財有道,在江湖上名聲鵲起,兄弟二人 也想借此聚會鞏固七星堡在江湖中的地位。 「眾位英雄。」許光起身朗聲道。 廳中眾人聽見主人發聲,都停了筷箸,不再講話。大廳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許光接著說道:「今日鄙堡豪傑聚會,承蒙諸位賞光,實乃本堡幸事。許光 在此謝過!」 許光話音剛落,下面一片客套寒暄之聲。 許光微笑致意,一雙細眼眯的更加細長。「今日之會,特請武林名宿,德高 望重的『公平劍』紫闕莊蕭莊主主持。武林人雲,『公平劍出,江湖浪靜。』蕭 莊主享譽本地武林多年,交遊滿天下,與在下更是多年的交情。下面有請蕭莊主。」 大家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首座的一位紫面長須的俠士。這位俠士高大魁偉, 穩如泰山,顧盼生威,氣度非凡,給人以無形的威壓,既有江湖漢子的豪氣,也 有富甲一方的雍容氣度。此人便是紫闕莊主蕭烈。蕭烈今年42歲,為人俠義剛 烈,急公好義,江湖人稱「公平劍」。因他出了名的為人公道,不徇私情,在江 湖豪傑之中深受推崇和敬仰。而紫闕山莊的實力和富有、「公平劍」在江湖中的 地位都不容小覷。 蕭烈的身後坐著一位面容嬌美,體態豐盈的婦人,如鴉的鬢雲高起,一身得 體的襦裙雅致,粉面桃腮,目如秋水。臻首輕揚,顧盼生姿。那是他的夫人沈七 娘。 沈七娘其實有些累了,很想起身離開,但仍坐著沒動。因為她的丈夫還正與 環坐四周的那些高談闊論的江湖英雄相互敬酒。丈夫偉岸的身形,即使在這個群 雄齊聚的場合裡,也是那麼地威嚴和出眾。 而沈七娘自從進到大廳裡,幾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為之一亮,有幾個人甚至 難掩貪婪之色,眼睛直勾勾盯在沈七娘嬌豔的面容和高聳的胸脯上。隨著沈七娘 輕移蓮步,豐盈婀娜的體態搖曳生姿,萬種風情。有好色之徒的口水幾乎都要流 了下來。一些女眷也悄聲議論紛紛,年紀大些了撇撇嘴,假裝端坐視而不見,年 輕的女子則明顯地露出嫉妒的眼神。 其實,沈七娘在生命裡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安之若素。自幼便見慣了男人 對她美色的垂涎,不管是少年的憧憬愛慕,還是成年男子的故作矜持,她都心中 如冰雪一般。自己久居莊中,相夫教子,多年不曾在江湖上抛頭露面,今日甫一 出現,便豔驚四座。當下心中不免有些暗喜,所幸自己仍容顏依舊。 「據聞近來的幾樁案子,也都離奇的很,沒有留下明顯的痕跡,看似高手所 為。盜財劫色,卻是江湖宵小的行徑。如此武林敗類,不可等閒視之,務必除之, 以安民心。」坐在首座的蕭烈慷慨而談。眾人紛紛贊同,各自爭相發聲。 此間主人許光附和道:「蕭莊主所言極是,除暴安民,輯盜追凶,乃是俠義 之士的本分。我等須盡微薄之力,請各位各抒己見,獻計獻策。」許光話音剛落, 四周議論頓起,大廳裡人聲哄然,蕭烈見眾人皆點頭稱是,面露微笑。正欲端起 酒杯,眼角裡發現左前方角落裡突然又一點閃光。從那個方向傳來一聲大叫: 「黑雲峰要蕭烈償命!」 刹那間,那閃光變成了一蓬暴雨,直向蕭烈面門襲來。暴雨後一條黑瘦的身 影,手握一隻閃亮的狹長匕首,沖向蕭烈。顯然是抱著一擊必中的決心。 蕭烈巍然坐著,身形尚未移動,遠處兩條身影已經拔地而起,飛掠過來,卻 是那主人許氏兄弟反應迅捷,許光舞起一條鐵尺,許欣展動一隻鐵扇,即刻出手 相救。但由於距離較遠,顯然已經來不及擋住那蓬暴雨般的暗器。 沈七娘一聲驚叫。驚叫聲未落,卻從身旁卷起一條烏龍般的黑影,黑影之後 是一個快似閃電的灰色身形。 那條烏龍迎著那如雨飛來的暗器而上,以人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將那蓬暴雨攪 得粉碎! 暴雨乍停。大廳中央站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條攪碎暗器的烏龍卻是他手 中一條烏黑的鐵鞭。 那黑瘦的身影見那高大身影攔在面前,自知自己不是對手,忽地在空中一個 不可思議的折身,直向旁邊一扇敞開的窗戶沖去。 那高大的身影卻比他快出太多,左掌反手無聲揮出,正印在那黑色身影的太 陽穴上。那黑瘦身影被打得平平飛出一丈多遠,跌落地上,再也無聲無息。 許氏兄弟急掠到倒地的刺客身邊,許欣伸手探了探刺客的鼻息。搖了搖頭。 那刺客頭歪向一邊,眼見是不能活了。 許光搖了搖頭道:「黑雲峰賊寇殘害生靈,三年前蕭莊主召集武林人士,剿 滅了賊窟,沒想到還有漏網的殘渣餘孽。」 許欣招呼家僕,令人將屍體拖了出去。 蕭烈仍然巍然而坐,面不改色。 大廳中的高大黑影收了鐵鞭,回身向蕭烈拱了拱手。蕭烈頜首道:「有勞高 師兄。」 原來,這個出手的人,叫做高風,本是位散俠,江湖名號叫「一鞭獨行。」 掌中一條精鋼盤蛇鞭縱橫江湖,加之內力深不可測。其與許光、許欣兄弟是故交。 因武藝精湛,由許光引薦給紫闕山莊莊主蕭烈,以四千兩白銀之質,聘為武師, 專門教授蕭門子弟武藝。 許光也微笑贊道:「高兄剛才那一招,卻從未見到高兄使出來過,怎的如此 迅捷剛猛?看來高兄功夫又精進了。」 那高風只是點了點頭,便默然回到蕭烈身後坐下,再不說話。 蕭烈此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嬌妻沈七娘,見她驚魂稍定,雖然正襟危坐, 嘴角微揚,表現得大方而得體。但做為丈夫,卻立刻發現了她的厭倦和去意。 「七娘,你累了的話就不用陪我,去後面休息吧。」蕭烈體貼溫和地對年輕 的妻子說道。 17年前,在他的第一任夫人病逝之後,他迎娶了剛滿14歲的沈七娘續了 正房。沈七娘是本地隱退仕宦之女,是一位詩禮傳家的大家閨秀。七娘幼時以貌 美名動四方,卻對江湖俠士頗為嚮往,自幼也曾習過一點拳腳,並不精通。其父 對七娘溺愛至深,盡遂她意。 七娘當年豆蔻年華,人間絕色,許配給他這樣一位江湖人士續弦,這使蕭烈 頗為感動。而七娘也盡力做一個賢慧的妻子,不僅為他生了兩個女兒,還對他亡 妻留下的獨子無矜視同己出,安排僕人、教師悉心教導。因此三年前岳丈仙逝的 時候,蕭烈出鉅資請來翠微寺的眾僧人為丈人操辦了隆重的法事。 沈七娘略一遲疑,她有些不情願離開丈夫,也有些擔心。她知道酒宴過後, 主人會安排一些所謂的「消遣」。在議論完了大事之後。豪客們總是要賭上幾手, 試試運氣的。可是,見丈夫的目光看過來,便溫順地微微點了一下頭,轉頭看了 一眼伺立在身邊的婢女荷香,荷香立刻乖巧地走過來,攙扶著沈七娘的手臂。 只聽蕭莊主朗聲對眾人道:「各位,在下今日趕赴許堡主之邀,車行一日, 傍晚方至。賤內體弱,不免困頓疲乏,即請先行告退,諸位仁兄海涵。」 眾人齊聲言道蕭莊主客氣,請夫人自便。七星堡主許光拱手笑道:「蕭莊主 無需多慮,夫人旅途車馬勞頓,本堡在後山花園已為諸位準備了多處別墅,即請 夫人移步安歇。」隨即招呼二堡主許欣,為蕭夫人引路。七星堡二堡主許欣二十 六七年紀,身材頎秀,面容俊逸。滿面笑意,施施然拱手一禮:「夫人請。」 沈七娘款款起身,正欲轉身,卻有身後一位中年劍士見七娘回身,面對近在 咫尺的七娘光彩照人的容顏,竟然片刻間失態怔住,尷尬間急退欲讓路,卻失足 絆了一跤,跌坐地上。大廳裡一片哄笑,那人狼狽爬起,連連施禮致歉。 二堡主許欣連忙上前,伸手屏開眾人,留出一條過道,讓七娘通過。七娘見 那許欣年方弱冠,卻舉止從容,優雅隨意,方才那一掠身,雖然速度沒有高風迅 捷,但飄逸瀟灑,玉樹臨風。見他對自己展顏一笑,心中不免一跳,卻裝作若無 其事,手里拉緊了婢女荷香。 蕭烈有些不放心,用眼示意高風。高風長身而起,行至沈七娘身側。蕭烈道: 「天色將晚,就讓高師兄送七娘後山花園別墅歇息。萬一賊人有同夥漏網,有高 師兄在,諒無大礙。」 七娘心系蕭烈,說道:「賊人目標是夫君,高伯伯還是在此守護為好。」 蕭烈道:「些個宵小,能奈蕭某何?七娘且放心。」向高風示意。 沈七娘只得聽從丈夫安排。許欣帶路,高風隨著主婢二人向後廳走去。 繞過後廳,許欣轉向武師高風道:「高兄別來無恙否?」那高風不苟言笑, 微微點頭,算作回禮。 沈七娘初次來七星堡,見通向後山花園的廊桓幽深,庭院深闊。加之剛才又 有刺客行兇,心下確實有些忐忑。如今有高風隨行,與那二堡主許欣又是故交, 心下乃稍安。心中對丈夫蕭烈的安排多了一分感激。轉回頭,望了酒宴中的丈夫 蕭烈一眼,只見蕭烈正與許光以及幾位豪客熱絡談笑。沈七娘才轉身攜了荷香, 隨許欣向花園廊下走去。 一陣微風拂來,縷縷花香隱約可聞。遠處宴席處傳來絲竹之聲,悅耳動聽。 此時正是初夏天氣,白天的襖熱已開始消散,沈七娘卻忽然感到一點莫名的寒意, 忍不住拉緊了身上的的披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