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女仆店忙了一整個下午，迎賓、送水、點餐、送餐，一直到傍晚店長店經 理回來之後，江碧波被賜予的小男仆使命終于卸下肩頭。 　　店經理陳瑞瑞爲了感謝他的熱心幫忙，笑著走進休息室裏去取了一件圍裙說 要送給他。 　　他本來普不想要那種東西的，但趁著大家都沒注意的時候，陳瑞瑞突然在他 耳畔低聲說道：「這是筱晴櫃子裏的那件圍裙哦！」 　　江碧波整張臉瞬間燒紅了起來。 　　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如月淺密的，但他忍住了去跟如月計較的沖動，甚至 婉拒了留下來免費用餐的好康，抓著那件獎品圍裙飛也似地跑回家去。 　　沒想到竟然能夠得到這麽棒的禮物，是筱晴穿過的圍裙耶！ 　　江碧波拿了個衣架將那件圍裙供起來，心想就算以後如月要他天天去店裏當 小男仆供那些客人使喚，他也心甘情願。 　　忽然外頭傳來按電鈴兼猛烈敲門的聲音，被打斷欣賞與興緻的江碧波不甚開 心地走出去打開了門。 　　「誰呀？」真沒禮貌！既然都已經按了電鈴，爲什麽還要用力敲門啊？實在 是有夠煩人。 　　許文卿拎了一個超市的袋子，裏面塞了滿滿的零食，她是來向江碧波道歉的， 爲了自己很久以前說過的話——那些關于他的無禮批評。 　　如果沒有被爆出來的話，她當然會選擇一直裝死下去，反正當事人不知道就 好。但偏偏今天下午莎莎當著他的面把那些話給講出來了。 　　許文卿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以前並不曉得，就算是無心的一句批評，也能夠讓人受到深深的傷害。 　　但當她失戀且變胖之後，人們的閑言閑語、憐憫的眼神、以及那些背地裏甚 至當著面取笑她身材的形容詞，讓她狼狽地受不很多傷。 　　她是因爲深有感觸，所以決定來向江碧波道歉。 　　「幹嘛？」原來是住他對門的芳鄰啊。 　　江碧波的臉色不太好看。對于一個無端罵他是宅男又好色的女生，他實在很 難給予她好臉色。「有什麽事嗎？」 　　「那個，我……」 　　「有什麽話就快點說，我很忙的。」筱晴的圍裙還在房間裏面等著接受他的 膜拜。 　　江碧波抿著唇望著對門芳鄰結結巴巴的態度。如果是一個可愛的女生來演這 種欲言又止的戲碼，他一定會耐心十足地站在這裏繼續欣賞下去，但是她……這 個圓滾滾又表情陰沈的家夥，就算她耍盡十八般武藝想要吸引他的注意，他也不 願多看她一眼。 　　「我是來道歉的。」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許文卿低下頭向他表示歉意，手裏拎著的那袋 零食，就是她賠罪的誠意。 　　「道什麽歉？這些又是什麽？」江碧波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 　　「我之前曾經……在背地裏偷偷罵過你的事，那時……」 　　雖然並不是她的本意，但爲了討好那群女生，爲了顯示自己和她們是同一個 國的，她傻傻地隨波逐流，大言不慚地罵了他。 　　「真的很對不起。」許文卿將買來的零食整袋遞到男人面前去。「這些東西 是賠罪的小禮物，因爲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麽，就隨便買了一些零食過來……」 　　「你真奇怪。」聽到她是專程來道歉的，江碧波像看到外星人般驚異地直瞪 著她。「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現在……喂！你罵都罵了，現在才來向我道 歉又有個屁用啊？」 　　「我爲自己做過的錯事負責，不行嗎？」許文卿非常地堅持。 　　不管他接不接受，起碼在向他道歉之後，她會比較好過，那種無端端被人濫 罵的感覺，一定很不舒服，現在的她因爲經常有這種體驗，所以非常明了那感受。 　　爲什麽以前的她那麽缺乏同理心？ 　　果然，很多事情非得自己親身經曆過一次，不然是不會明白的。 　　「怪咖。」江碧波悶哼了一聲，但並不接過她賠罪的示好禮品。「你也讓我 罵兩句就算扯平了。」 　　他一躺不肯吃虧，被罵了就更狠地罵個兩句討回來就好。「不過，你那時候 到底爲什麽要罵我宅男又好色？」 　　宅男也就算了，他從沒否認過自己的宅，但是好色這種罪名可不能隨便扛下 來啊！ 　　他隻是一個很普通的男孩子，看到喜歡的女孩子就勇敢去追求，這樣能算得 上是好色嗎？ 　　當年他的確曾經對住在對門的她産生過那麽一丁點的興趣，但是一發現她早 就有男友，很快就對她失去興趣啦！ 　　「那時候價錢在我們班重修體育譚，有傳言說你是爲了要看女生穿泳裝的樣 子，才一直借口自己學不會遊泳的。」 　　「亂說！」江碧波整個被惹惱了。 　　他是真的學不會遊泳啊，一直到現在都還是隻旱鴨子。 　　「我是真的不會遊泳啊！」承認這一點是有點遜啦，但總比被誤認爲是色狼 來的好。 　　「我怎麽知道嘛……」許文卿嘟起唇辯解，隨即又收回舊時慣常使用的撒嬌 表情。現在的她，不適合擺出那樣子的表情。「對不起，根本就是不認識的人， 竟然那樣大言不慚地指責你……這個請你一定要收下。」 　　硬是將那袋零食塞進男人手中，許文卿再三抱歉地向他鞠了個躬，然後轉身 打開回自個兒屋裏去。 　　門才剛關上，電鈴就叮咚地響了起來。 　　「嗯？請問……還有事嗎？」 　　門外，想當然就是對門的那個鄰居。 　　「我不喜歡吃零食。」 　　江碧波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孩那圓滾滾的身材，她買這麽多零食送他，是想把 他也搞胖嗎？ 　　「那……」 　　「我想吃牛肉面。」 　　他在女仆店幫手了一整個下午，本來應該留下來好好享用一頓餐點的，但拿 到筱晴的圍裙之後，他逃也似地飛奔離開，深怕店經理會後悔送他這件小禮物， 于是他什麽東西都沒吃，就這麽從下午一路餓到了晚上。 　　「還有雞排，還有可麗餅，還有臭豆腐，還有……」 　　胡亂講了一堆，江碧波硬是推開女孩沒有完全打開的門，大刺刺地再度闖進 她屋裏去，盤腿在地毯上坐了下來。 　　將她剛剛進貢的整袋零食往旁邊隨手一扔，她由下往上仰望著她錯愕的表情 並笑著下達指令「你現在去買回來給我吃的話，我就原諒你。」 　　「啊？！」許文卿看著他土匪似的表情「我爲什麽要聽你的？」 　　「是你說要爲自己的行爲道歉的。那些……」江碧波看了一眼地上的零食， 不屑地道「我不喜歡吃尋種零食啦。我要真正能夠填飽肚子的。啊，對了，順便 買一手啤酒回來，我隻喝海Ｘ根喔！」 　　許文卿差點要不顧形象地拿掃把趕人了。這時，安靜的室內響起了一陣低頻 的聲音，是他的肚皮在咕噜咕噜叫。 　　「喂，快點去啦！我很餓啊……」 　　「可是我……」 　　江碧波摸了摸自己那即將餓扁的肚子，可憐兮兮地懇求著「隨便你買什麽都 行，我想要吃熱騰騰的食物。不然就當作是我叫你去跑腿來抵罪，錢由我來出好 不好？」 　　許文卿傻眼地瞪著面前那掏出大鈔的怪異鄰居「奇怪，你又不是沒錢，爲什 麽非要我出去幫你買吃的回來？」 　　上一次也是這樣，他甯願丟出一張千元鈔，隻爲了搶去她買回來的幾樣食物。 他是不是真的腦袋有問題啊？ 　　「我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 　　那些好吃的店都開在人潮擁擠的夜市裏，光是想到要和那群陌生的人擠來碰 去的才能買到好吃的東西，他就覺得好懶。 　　「你真是……」許文卿咬牙切齒地瞪著這個土匪鄰居。 　　他不喜歡出門，難道她就喜歡嗎？ 　　一出去就得面對路人的目光，再加上手裏總是提著很食物，路人睢著她的目 光更是加上一層戲谑，仿佛在取笑她就是因爲吃那麽多東西才會變得這麽胖的， 所以她才應該是那個討厭出門的人吧！ 　　「拜托啦！我好餓，肚子快要餓扁了……」 　　肚子一餓就會失去理智，江碧波像是小孩耍賴般地躺在地上胡亂揮舞著四肢。 　　許文卿氣到說不出話來，彎腰一把抓起他拿出來的錢，「僅此一次，下次你 再這樣耍無賴的話，我鐵定不會理你的！」 　　女孩離開之後，江碧波一臉奸計得逞的微笑慢慢坐正身子。 　　嘿嘿，下次想再使喚她的進修再找其他的理由就好，反正她看起來就是一融 好欺負的樣子。 　　這個房間他並不是第一次進來，不過上回並沒有時間好好觀察，現在房間裏 隻剩他一個人而已，他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浏覽著女子的私領域。 　　人家都說胖子很懶很髒，但許文卿房裏幹淨清爽，江碧波不禁暗暗佩服起她 來，因爲就連窗台都一塵不染。 　　不過想想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許文卿又不是生來就是個胖子，一年前她 還是個瘦巴巴的大美人，就因爲被男人甩了，才會大吃大喝暴肥成現在圓滾滾的 樣子。唉，這家夥實在是可憐極了。 　　屋內控險的遊戲江碧波不一會兒就玩膩了，因爲許文卿的房間實在乏善可陣， 除了都科書之外，沒有任何休閑類的藏書、沒有ＣＤ、ＤＶＤ，甚至連電視都沒 有。 　　江碧波吐了吐舌，心想這家夥平常到底做什麽消遣啊？ 　　他壞心眼兒地想著，該不會是吃東西、吃東西，最後一項還是吃東西吧？ 　　哼，難怪她會變得那麽胖…… 　　最後，他在女孩的床頭櫃上發現了一本雜志，雖然是女孩子看的那種時尚浒 雜志，但也不無解悶的作用。他一頁頁地翻看著，等待女孩替他買晚餐回來。 　　等了很久，真的很久，久到他因爲肚子餓得一直叫又在地上打滾了好幾圈之 後，女孩缍拎著熱騰騰的食物返回。 　　「哇，是老蔣牛肉面……」江碧波開心地歡呼著。 　　他剛剛的確隨口喊了要吃牛肉面，但是並沒有講明自己想吃那一家的，然而 女孩卻朦對了，買到他最喜歡的那一家。 　　這種感覺有點微妙，江碧波若有所思地看瞥了女孩一眼，但什麽也沒說，迳 自打開面品的盒蓋，在熱騰騰的熱氣將分開馐的面條放進湯裏去。 　　「喂！」 　　看著那跟土匪沒什麽兩樣的鄰居，許文卿覺得胸中一股怒氣實在是沒地方發 洩，她都已經把東西買回來了，已經算是贖罪了吧！ 　　「嗯？」 　　「你可不可以全部拿回去你自己房裏吃？」 　　既然罪已經贖完了，她就回到不想和這個人有任何牽扯的狀態，多看見他一 秒都是在殘害自己的眼睛。 　　「不可以」 　　「爲什麽？」許文卿咬著牙忍氣吞聲地問。 　　她實在不應該這麽有禮貌的，直接把他趕出去不就得了？ 　　掃把就放在不遠處的牆角邊上，她隻要狠下心來走過去拿起來向他揮舞一番 就行了！ 　　「這樣我房間裏會有味道的。」江碧波理所當然地道。 　　他才剛得到一件心目中的女神穿過的蕾絲圍裙，都還沒有仔細膜拜過，怎麽 可以任它沾染上這些食物的氣味呢？ 　　「那我房間就無所謂嗎？」這個人怎麽會這麽怎麽啊？ 　　許文卿覺得自己簡直無法與他溝通，正要狠下心來他下逐客令時，江碧波卻 向她招了招手。 　　「嘿，過來一起吃吧！你下午那樣狼狽地逃走，離開之後應該也沒吃什麽東 西吧？這時間……應該餓了吧？」 　　雖然她圓滾滾的身上很多脂肪可以燃燒，隻餓一會兒的話應該是無所謂，但 是餓肚子的感覺實在是很難受，江碧波很有同情心地將她剛剛買回來的那些食物 全部都攤放在矮桌上，招呼著她過來一起吃，仿佛自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誰說我是狼狽逃走的？」許文卿窘得整張臉都燒紅起來。 　　爲什麽那種場面偏偏被這個家夥給看見？ 　　她被男人抛棄的事，她因爲想不開、忘不了而大吃大喝變成胖子的事，爲什 麽偏偏被這個家夥給聽見？ 　　他一定也跟大家一樣，隻會說她可憐，隻會罵他蠢蛋吧！ 　　她被搶走的男友時淒慘的心情，失戀之後寂寞的感受，以及她認真投入卻被 任意踐踏的友情和愛情，全都不會有人了解的…… 　　許文卿氣得雙眼泛起水霧，但又不想被這個男人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她忍 著不讓淚水掉落，指著大門的方向。 　　「你出去，快點出去！」 　　「嘿！別這樣，你就坐下來一起吃嘛……」 　　江碧波正想叫她不要客氣，雖然錢是他出的，但是她跑腿有功，坐下來一起 分享這些食物他是絕對不會跟她小氣的。 　　然而他一擡起眼，卻發現女孩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江碧波最受不了女孩的眼淚，連忙起身溫柔地安慰她「嘿，別哭啊！你幹嘛 ……幹嘛突然間要哭啦？」 　　「……不用你管，你快點出去！」 　　他突然間靠近，接著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許文卿一開始被嚇了大跳，接著 感受到他仿佛對待孩子般的安慰方式之後，她的眼淚更是不受控制地像斷線的珍 珠般一顆顆地滑落。 　　「我的確是不怎麽想管啦，但是現在隻有我在你身邊啊！」如果放著不管的 話，她不就得可憐兮兮地一個人躲起來哭？ 　　被男朋友抛棄接著大吃大喝變成圓滾滾的小胖妹已經夠可憐了，當她傷心難 過的時候竟然沒人能夠安慰她，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嘿，別哭了啦！」 　　江碧波將他一起拉坐到地毯上，然後把自己的肩頭借給她依靠。 　　他早就想要跟這位芳鄰拉擾一下關系了，不趁著這種時候進行，還有別的更 好的時機嗎？ 　　「別哭了、別哭了。」 　　重複說著同一句話的笨拙安慰，以一種奇妙的方式打動了許文卿的心。 　　雖然她還是越哭越傷心，但哭泣的時候身旁有人給予她安慰，真的鄰她非常 感動。 　　這個男人是她以前絕對不會考慮的類型……許文卿擡起濕亮的淚眼，望著他 那完全與帥氣兩個字沾不上邊的臉龐。 　　「你爲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她已經徹底失去自信了，現在她這種難以入目的癡肥模樣還能夠吸引男人的 目光嗎？ 　　許文猶豫雖然被愛情狠狠地背叛過一次，但是心底仍是十分渴望愛情的，如 果眼前這男人願意在她這麽淒慘的時候張開手接納她的話，她會誓言永遠不背叛 他的。 　　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因爲男人接下來的回答讓許文卿從滿懷期待、心跳個不停的狀態一下子跌落 到深深的谷底。 　　「我想要跟你做朋友啊！」江碧波輕拍著女孩的頭，「你看，我們這麽有緣， 就住在對門，不當朋友真是很可惜……」 　　隻能當朋友嗎？ 　　許文卿有些淒涼地望著他。 　　她現在需要的是新的戀情啊。 　　那段忘不了的舊情，日日夜夜都在折磨著她的神智，她覺得自己好像就快瘋 掉了。 　　但是……誰會喜歡上現在的她呢？ 　　是啊，誰會想跟現在的她談戀愛呢？又不是沒有長眼睛。 　　「嘿，我們當朋友吧！好不好？」 　　見她沒有直接拒絕，于是江碧波爽朗笑著向女孩伸出了手「我叫江碧波，三 點水的江，碧海無波的那個碧波。」 　　隨便翻著古代詩詞替他鄧名的老爸偏偏挑了一首不怎麽有名的宋詞，害他每 次介紹自己的名字的進修，都很怕別人根本就沒聽過。 　　「認識我的人幾乎都直接喊我哔啵啦！哔啵這兩個字比較好記，叫起來也挺 響亮的。」 　　許文卿愣愣地望著他，並沒有伸出手，但江碧波以不容拒絕的態度主動握起 她的手，玩笑般的隨意晃了晃。 　　「呐，這樣子我們以後就是朋友啦！」 　　江碧波缍等到能夠順理成章拜托這個好鄰居兼好朋友順道照慶一下自己三餐 飲食的機會，當然要努力與她裝熟「我們兩個一定要互相幫忙，要好好相處喔！」 　　話全部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在講，許文猶豫根本什麽都還沒同意，但事情好像 就已經成了定局。 　　看著他那不同于自己印象中的爽朗笑臉，許文卿感到十分迷惑。 　　隻能當朋友啊…… 　　也罷，或許他們之間就隻有當朋友的緣份。 　　「嗯。」她輕輕點頭，應允了他的友好條約。 　　許文卿一邊擦幹自己臉上的淚痕，一邊朝他露出示好的微笑。 　　「我的名字是許文卿，你喊我文卿就行了。」 　　今天多虧有他陪在身邊，她無限哀淒的心情在靠著他肩頭大哭一場之後，好 像變得清爽了起來。 　　「還有，謝謝你陪著我。」 　　如果在剛失戀的那段期間有他陪在身旁的話，或許她就不會用天天大吃大喝 來消解心裏頭的重重怨恨了。 　　雖然這並不是什麽重大的改變，但以她現在這樣的狀態，能夠交到一個新的 朋友，而且還是個男生，這讓她感覺自己仿佛重獲新生般——就算她變胖、變醜 了，還是有人願意理會她的。 　　她真的很感激這個怪怪的鄰居，他的接納與友情讓她感到自己灰暗的世界終 于出現了一絲絲希望的光芒。 　　「甭跟我客氣啦，誰教我們是朋友呢？」 　　江碧波見她極好騙地接受了自己的友誼遊戲，不禁開懷地大笑起來，「文卿， 你一定餓了吧？來，坐下來一起吃，多吃一點啊……」 　　江碧波腹黑地笑望著身旁這個新朋友，心想他才應該要感謝她才對。 　　因爲她看起來就是很好欺負、很好使喚的樣子，以後他一定會好好地「利用」 她這位新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