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盈回到家後,在夏毅的逼問下,只好道出是有男同學想追求她,所以約她 去看電影。 一開始夏毅並不相信,可是見她愁著一張臉,也不願再逼迫她了,只道: 「凡事小心點。」 見大哥不再追究,初盈松了口氣,答應他以後定會準時回家。 翌日,在送大哥出門後,她也背起袋子到學校。還沒到校門口,就見一個有 些眼熟的女人站在那兒直望著她。 「我終於等到你了,夏小姐。」賀玉蓮開口道。 「你是……」雖然面善,可一下子想不起她是誰。 「那天椰林宅邸完工慶祝酒會上,我們見過面。」賀玉蓮露出虛偽又別有用 意的笑容。 聞言,初盈這才想起來,「我記起你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賀玉蓮揚唇一笑,「你該知道我跟柴飛的關係吧。」 「我……我不知道。」 初盈轉過身,雙手不自覺地緊握著,不願聽她接下來的話。 「那麼你想知道嗎?」賀玉蓮不安好心的看著她。 「我不想知道。」 初盈不笨,自然知道她今天來找她絕對沒有好事。 「可是我很想告訴你。我是柴飛的女朋友,說不定過一陣子我們就會訂婚了, 到時候我就是未來的總裁夫人。」 賀玉蓮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編織的美夢,目的就是要讓初盈離柴飛遠一點。 「很抱歉,我還是那句話,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上課的時間快到了,不和你 多聊了,再見。」她沒有心情留下來聽她的冷嘲熱諷。 「等等!」賀玉蓮喊住她,冷笑說:「我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只是想請你 收斂一點,別以為有幾分姿色就想搶我的男人,告訴你,門都沒有!」 見初盈無意理會她,賀玉蓮也不再以笑臉相對。 初盈深吸口氣,毫不畏懼的看著她,「這是你和柴飛之間的事,為什麼要扯 上我?既然你是他女朋友,他有沒有來找我,你可以去問他啊,也可以向他盤查 個清楚,幹嘛特地在校門口等我?」 「你……你搶人男朋友,竟然還理直氣壯?」賀玉蓮氣得惱羞成怒。 「我什麼時候搶你男朋友了,你說話要有證據。上課時間要到了,對不起, 沒辦法陪你多聊。」 話一說完,初盈閃過她身邊,往校園裡走去。 「喂——」 賀玉蓮氣得跺了下腳,心想乾脆去找柴飛,向他問清楚他與夏初盈之間究竟 是什麼關係。 坐進車裡,她往柴家駛去,到了他家門口時,她發現他正好從車庫開車出來, 連忙跟上去。 一路上,柴飛的車速非常快,差點讓她追不上,最後她索性狠了心,猛力踩 下油門,駛向逆向車道,打算超越過他。 就在這時,前頭駛來一輛大貨車,一見她這危險的舉動,貨車司機連忙轉動 方向盤想避開,但還是來不及,貨車的車尾擦撞上賀玉蓮的車,車子在失控下, 直接撞上了柴飛的車,接著一個反彈力道擦撞到路邊柵欄。 柴飛的車在強勁力道的撞擊下,車子翻了幾滾,直到撞上路旁柵欄才停下。 貨車司機夏毅本欲停車查看,但想到初盈,心想他絕不能發生任何事,否則 初盈一定會為他擔憂的。 私心乍起,他便趁這空檔趕緊溜了,而肇事者賀玉蓮目睹這一幕,驚愕得目 瞪口呆。 柴飛受傷了! 由於車內有安全氣囊,他的身體並無大礙,但由於氣囊反彈力道太強,擊傷 了他的眼,造成暫時性失明的現象,就連醫生也不知道他幾時會好。 柴家人陷入愁城中,每個人都是憂心仲仲、焦焚不已,擔心柴飛醒來後發現 自己的狀況會承受下住這個打擊。 至於賀玉蓮也是膽戰心驚,擔心那場車禍會有目擊者看見她也在場,所幸這 些天來什麼事也沒發生,她這才松了口氣。 經她調查,才知道那個貨車司機是夏初盈的大哥夏毅,這下可好,只要她將 這事說出去,夏初盈和柴飛絕對沒有結果的,但如今柴飛變成一個瞎子,她跟他 還有什麼意思呢? 只是她也不想放棄財力雄厚的柴霖建設集團,這問題倒是讓她挺頭疼的。 另一方面,夏毅為人正直,依他的個性一定會負責,阻撓他這麼做的原因就 是初盈。 可心底的罪惡感一直在他的胸臆問盤桓,讓他夜不安枕、日日憂心,直擔心 那個人不知道怎麼樣了?受了重傷或是死了? 初盈明顯感覺到她大哥的頹喪,偏偏問了他幾次,總是得不到答案,但她能 確定他有事瞞著她,而且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下課後,她無神地走在校園內,緊蹙著的眉頭寫滿了心底的慌亂和不安。 「初盈……等我啊!」雅芳朝她奔了過來,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幹嘛走得 那麼急?這幾天你是怎麼了,老是愁眉苦臉的,就和小茜一個樣。」 「我……我沒事啊,倒是小茜怎麼了?」唉,連她也不知道的事,又要怎麼 向雅芳說呢? 「小茜跟你一樣,什麼也不肯說,但她這幾天眉頭皺得好緊,一向喜歡漂亮 的她近來連妝也不化了,難道你都沒發覺?」 「沒有。」最近她一直擔心大哥,忽略了好友的異樣。「這樣吧,我們一起 去問小茜。」 「好啊,你口才好,說下定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便往柴家司機停車的地方走去,果然看見柴茜神情頹喪地走著。 「小茜,你怎麼了?」初盈走近她,關心地問道。 柴茜勉強一笑,「沒什麼,我很好啊。」 她的表情怎麼能瞞過初盈呢。 「別裝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有心事。小茜,說出來心底會舒服些,我們絕 不是多嘴的人。」 柴茜看著她們兩,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初盈和雅芳相視蹙眉,雅芳忍下住道:「看來你是不相信我們,才不願跟我 們說你的心事,既然這樣,那算我們多事好了。」 雅芳正要拉著初盈離開,柴茜忍不住開口道:「別走……好,我說就是了。」 「那你就快說嘛。」雅芳急切地望著似乎清瘦不少的柴茜。 「好,我告訴你們,是……是關於我哥……」說到這裡,柴茜的眼眶不禁泛 紅了。 「你哥!」初盈輕呼,急握住她的手,「他怎麼了?」 對於她這種異樣的急躁表現,柴茜甚感錯愕,「初盈……你怎麼了?為什麼 聽到我哥的事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呢?」 「我……」她也驚覺自己太過激動,連忙轉開臉。「沒什麼,只是好歹我們 有一面之緣。」 「原來如此。」柴茜輕歎口氣,「慶祝酒會那晚他是那麼的意氣風發,可如 今……」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淌下了淚。 見她這般,初盈不免驚慌,「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出車禍了,嗚……」柴茜掩住臉,放聲痛哭,悲切的哭聲讓初盈與雅芳 揪緊了心。 「那他要緊嗎?」初盈的眼眶也紅了。 「因為安全氣囊擊傷他的眼睛,所以暫時失明。」柴茜抽噎不已地說。 「暫時……」初盈稍稍放寬心問:「意思就是說他還會好了?」 「醫生也不確定他何時會好。現在就怕他清醒後知道自己失明了,那……那 天一定會塌下來。」 「什麼?他竟然還沒清醒,事情發生幾天了?」初盈著急的追問。 「三天了……今晚他一定要醒來,要不就危險了。」柴茜流著淚說。 聞言,初盈一顆心緊揪著,「會有危險?!」 柴茜拭了拭淚,「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得去醫院看看我哥。」 「我跟你一塊去。」初盈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 「可是你不是還要去加油站打工?」 雅芳好心提醒她,覺得她今天的反應很怪異,因為她所熟悉的初盈是不會輕 易放棄打工的機會。 況且加油站老闆一直以來就對初盈有意見,所以她總是戰戰兢兢地做事,不 敢怠慢或請假。 「沒關係,我打電話請假。」自從上次柴飛給老闆下馬威之後,他對她已不 敢再有太多挑剔。 「那我也去。」雅芳說道。 初盈轉首看著她,「那你餐廳的工作呢?」 「跟你一樣,請假囉。」雅芳不在意地說。 「那我們就一起去吧。」柴茜心想或許多些人祈禱,大哥今晚就會清醒了。 她們三人一塊坐進車裡,直驅醫院而去。 在到醫院的路上,初盈直揪著心,祈求上蒼能幫助柴飛,讓他能早點醒來, 雖然她對他有著駭意,卻不希望他遭遇這樣的事。 她更擔心當他清醒後發現自己失明的反應,他鐵定無法承受。 她們來到病房外,柴茜輕叩了下房門,推門進去就看見管家方伯在裡頭。 「方伯,我爸媽呢?」她壓低聲著問道。 「他們剛回去休息。唉,少爺再不醒,我看老爺和夫人會撐不下去了。」方 伯搖搖頭, 「不會的,我哥一定會醒的。」柴茜流著淚說。 站在她身後的初盈則是伸長脖子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柴飛,淚水禁不住滑落眼 眶。 「對了,這幾位是我的同學,她們也很關心哥,所以來看看。」柴茜隨即向 方伯介紹初盈與雅芳。 就在這時,她發現初盈竟然哭得好傷心,就像柴飛是她什麼人似的。 「初盈,你怎麼了?」柴茜不解的問。 「沒……沒什麼。」初盈低下頭,拭去眼角的淚水。 「我哥現在看起來很憔悴,讓你看得很難過,是不是?」柴茜以一種理解的 語氣問道。 「嗯。」看著柴飛那個樣子,初盈忍不住熱淚不斷,怕自己失態引來旁人側 目,她便道:「我想先走了。雅芳,你就留下來陪小茜吧。」 不待她們反應,她含淚沖出病房,一直到長廊上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看 著他那張病容,就會想起那日他約她出去的俊逸神采。 為什麼上天要捉弄人,把好好的一個男人弄成這樣? 哭了好一會兒,她才拖著無力的步伐走出醫院,沒想到卻在門口遇上賀玉蓮。 「你怎麼也來了?」賀玉蓮一見到她便咄咄逼人的問著。 「我……」初盈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你是來看柴飛的是不是?」她撇嘴冷笑,「還說你無意搶我的男友,現在 不是自打嘴巴?」 「我不想跟你說這些,對不起。」初盈只想靜一靜,讓心情沈澱一下。 「等等。」賀玉蓮揚起唇,眼神陡變犀利,「你想不想知道是誰將柴飛撞成 這樣的?」 「是誰?」初盈疑惑地轉首看她。 「就是你大哥。」她緩緩吐出這五個字。 「什麼?我哥……」初盈嚇了一跳,隨即下悅道:「你對我不滿沒關係,但 不能汙蔑我大哥。」 「那我問你,你大哥在三天前是不是有載貨出車?回來之後難道沒有神情不 對的地方嗎?」她嘴角噙著抹冷笑。 「你的意思是……」初盈的臉色突變慘白,大聲吼道:「不……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你回去問問你大哥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人了。」 賀玉蓮勾起唇角冷笑,轉身走進醫院。 初盈一心只想快點回去,向她哥問個清楚。 可……如果真是大哥撞傷他的,那她該怎麼辦? 第五章 晴天霹靂! 在詢問過夏毅後,初盈簡直快暈倒了。 真的是大哥撞傷柴飛的,這下該怎麼辦?她心裡又急又亂。 夏毅也因受不了良心的苛責,因而病倒了;心底有著令人內疚的事,他又怎 麼會好過呢? 她想去向柴家人道歉認錯,可倘若對方不諒解,大哥可是要吃官司的。他為 她付出那麼多,從沒有好好享受過,她又怎麼忍心這麼做? 想了好久,她決定暗地裡做彌補,如果賀玉蓮能夠好心腸不說出口,那她至 少可以隱瞞下去。 可她能為他做些什麼呢? 才走出家門,便看見賀玉蓮在不遠處等著她,初盈的心口驀然一窒,猜也猜 得出來,她今天會來找她絕非好事,八成是為了她大哥的事而來,不知道她究竟 打什麼主意,是不是要拿這件事來威脅她呢? 「賀小姐,你一太早就在這兒等我,有事嗎?」她面無表情地問著。 「瞧你這副樣子,還有說話的口氣,是不是把我昨天告訴你的事給忘了?」 賀玉蓮眯起眼,語氣裡滿是鄙視。 「我沒忘,所以你不用一再提醒我。」雖然有把柄在賀玉蓮手上,但初盈也 不願將自己的尊嚴丟在地上讓她踩。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當然,我也不喜歡你,但我希望你能替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初盈蹙起眉。 「柴飛已經醒了。」 「什麼?他醒了?!」初盈高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沒錯,他是在昨晚醒的,不過……」她笑睨著她卻不將話說完,故意吊她 的胃口。 「他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啊!」 「他現在的脾氣槽透了,當他發現自己失明激動的又吼又叫,鬧了一整晚。」 「那麼現在呢?」初盈張大眸,眼中閃爍著淚光。 「由於他情緒太差,在醫生的建議下,將他送到另一所療養院去療養。你知 道那地方有多嚇人嗎?全住著他這種怪人,我看了都怕。」 「他不是你男朋友嗎?你怎麼這麼說他?」 「哼!為了博得他家人的好感,我答應他們去照顧柴飛,但我一點意願也沒 有。」賀玉蓮噘起唇,不屑地哼道。 「你不想去為何要答應呢?」初盈不明白的問。 「如果你一心想要嫁給柴飛,你能不答應嗎?」她撇撇嘴,無奈地撥撥頭髮 又說:「可是醫生也說,他這種暫時性的失明不知何時才會復原,如果十年、二 十年都無法複明,我該怎麼辦呢?你知道照顧一個瞎子多累人嗎?我才不願意浪 費我的青春。」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照顧他?」初盈終於明白她的來意。 「聰明!」她贊許的一笑。 「但若由我去照顧他,你又如何博得柴家人的好感呢?」 「哈!我有可能那麼傻嗎?當然不能讓他知道你不是我了。」賀玉蓮笑得詭 魅,「據我所知,你自行研發一個簡單變聲器,真有這麼回事嗎?」 初盈蹙起一雙柳眉,盯著她那奸佞的嘴臉,「你到底想做什麼?」 「由你帶著變聲器模仿我的聲音,白天他父母和管家會照顧他,我只負責晚 上,相信不會有人去探望他,你只要別穿幫,我自然會隱瞞你大哥就是肇事者的 事。」 初盈詫異地直搖頭,她怎麼也沒想到賀玉蓮居然會想出這種主意來。 可是她能這麼做嗎? 「你是不答應?」賀玉蓮不悅的看著她。 「這不是我答不答應的問題,你當柴飛是傻瓜、笨蛋啊,你與他之間的事我 一點也不明了,如果他問起呢?你要我怎麼回答?」 「這你放心,你的疑問我早已想過,自然會有萬全的準備。」 「什麼樣的準備?」初盈疑惑道。 「我會將我和他的過去詳詳細細地寫一份資料給你,讓你背得滾瓜爛熟,就 算他真的問到我遺漏的地方,我想憑你的聰明應該可以隨意帶過,這並不困難吧?」 瞧賀玉蓮笑容滿面的樣子,好像已確定她會答應似的。 她能不答應嗎?大哥的未來操縱在她手裡,倘若她不答應,賀玉蓮肯定會將 這事揭發。柴家家大業大,若有心告這場官司大哥是絕對贏不了的,她該怎麼辦? 為了大哥,她是不是該答應賀玉蓮,受她要脅呢? 「你還要考慮嗎?這是很好的機會,讓你可以接近柴飛,只差不能表明身分 而已。」賀玉蓮故意誘惑著她,「至於我為什麼要找你,就因為你有把柄在我手 上,不會揭穿我。」 「意思就是,如果我不答應,你就要揭穿我是不是?」初盈深蹙雙眉,緊抿 著唇。 「沒錯。」賀玉蓮揚起嘴角,坦承無諱。「怎麼樣?答應或不答應?」 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初盈這才道:「好,我答應你。」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她扯唇一笑,拿起手帕拭了拭汗,「真熱。那我走 了,該給的資料我會儘快給你,記得,可別出紕漏。」 「我知道。」雖不願意,初盈還是不得下答應。 賀玉蓮帶著得意的笑容離開了。 見她走遠,初盈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心往學校走去。 其實說她是被逼迫的也不儘然,只要想起今後她可以照顧柴飛,她竟有一絲 興奮,期望那日子能趕緊到來。 今天是初盈前往療養院照顧柴飛的日子,她心底有著期待、害怕,更有一股 說不出的茫然。 在轉了兩班公車後,她到達了療養院。站在門口,她緊張的深吸口氣後才步 入裡頭,找到柴飛所住的病房。 先將變聲器佩掛在唇邊,初盈才敲了下房門,推門而入。 「誰?」 才一走進房裡,她便聽見柴飛沈冷至極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 「我……我是玉……玉蓮。」 「玉蓮?」他眉頭輕鎖,腦袋微偏,「你的聲音有點奇怪。」 「呃,我感冒了。」她只敢站在門邊看著他。 他好像瘦了些,張著眼睛直看著她,讓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看得見? 「原來如此。你怎麼不過來?」當他伸出手往前摸索著,初盈這才確定他是 看不到的。 不過他的風采依舊、模樣依然魅惑人心,那雙眼雖然看不見,卻仍是這般炯 利有神。 「別動,小心。」見他踢到一旁椅子,她趕緊跑過去扶住他。 「碰觸到她,柴飛雙目一眯,」玉蓮,你的手好像變粗了。「 「啊!」初盈低呼了聲,趕緊找了個理由,「可能……可能是最近我學著做 家事的關係吧。」 「你什麼時候這麼勤勞了?」他狂肆一笑,「其實你不用來照顧我,如今我 不過是個廢人,會不會好也不知道,你就別費心思了。」 「別這麼說,你一定會好的。」她實在不忍見他這麼消沈。 「我可是一點都不敢想,幾天下來不都一樣嗎?」柴飛眯起眸,唇角勾起冷 笑。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辦得到的。」他的消沈讓她的心情也跟 著低落。 柴飛臉一偏,「這實在不像你說話的口氣。」 「我……我說話的口氣?」她為之一愣。 「在我印象中,你不是這樣的個性。」他挑起一眉,「你是不會說這些安慰 人的話。」 「人都會改變的嘛。」她無措地揪緊裙擺。 「是嗎?」他鄙夷地揚起嘴角,「若非是我親耳聽見你這麼說,否則我絕對 不會相信。」 說著,他又要站起來,初盈連忙上前抓住他的手,「你想做什麼告訴我,我 可以幫你。」 她身上散發出自然的體香,讓柴飛頓住動作。 玉蓮老是喜歡噴灑一些人工香水,讓他覺得刺鼻不已,可此刻她身上的淡香 好怡人,似乎在哪兒聞過。 「我想喝水。」 「好,我去幫你倒。」 初盈立刻為他倒了杯水過來,「慢慢喝。」 柴飛喝了口,抓住她的小手問:「玉蓮,你真認為我會好嗎?」 「當然。」初盈重重的點頭。 「哈……」發出一聲厲笑,他用力推開她,初盈反應不及的跌在地上。 「你……你怎麼了?」她震驚地望著他。 「別假惺惺了,我都成了瞎子,你還來巴結我做什麼?滾!給我滾出去!」 只要想到他已成了個廢物,柴飛再也沒有任何好心情了。 就連白天「迷·俱樂部」的幾個夥伴來看他,他一樣拒絕見面,就不知這女 人來這裡要做什麼? 「我不是來巴結你,我是來照顧你的。」她滿腹委屈地說。 「我不需要!」反正他未來的世界只剩下黑暗,這些虛偽的溫柔他才不要。 他舉步想往外沖,好幾次踢到東西差點絆倒。 「小心……不要這樣,我求你。」 迫不得已下,初盈只好從身後將他抱住,淚水浸濕他的衣服,讓他感覺到一 股溫熱。 「別這樣,我相信你會好,一定會好。」她的淚水愈落愈凶。 過了片刻,柴飛聲音低啞的說:「放開我。」 「柴飛……」初盈不肯放開他,深怕這一放,他莽莽撞撞的不知會做出什麼 後悔的事來。 他驀地回頭,「你真的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你向來只喊我飛,怎麼今天 變得那麼生疏?」 「呃……」初盈苦思著藉口,「我想為你改變,這樣不行嗎?你不是一向不 喜歡我這麼黏著你?」 柴飛眸光一緊,突然冷哼,「什麼時候你變得那麼有自知之明了?」 「不管我變得怎麼樣,我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別再胡思亂想,這樣對你的 眼睛不會有好處的。」 「我真搞不懂我爸媽要你來陪我做什麼?溫存嗎?」 他低聲謔笑,可初盈並不氣他說這種話,因為她能夠從他顫抖的身軀感覺他 心情的激動,以及一股無法舒解的鬱悶,心想有哪個人遇到這種事會下難過的? 「你好好的休養,這裡環境下錯,如果你睡不著,我可以推你出去走走。」 聞言,他的心緒漸漸緩和下來,「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樣,我實在不相信這些 話會從你口中說出來。」他伸手想撫觸她的臉孔。 「別碰我。」她往後一退,避開他的手。 「你……」柴飛表情更是疑惑,「我只是想碰碰你、摸摸你,以前你可是求 之下得,可今天……」 「別老是跟我提以前的事好不好?」初盈真怕頭一天就把自己的身分曝光了。 「對,我現在不喜歡你碰我,因為你是個瞎子,我不屑,這樣的回答你滿意 了吧。」 被逼急了,也不管這話會不會激起什麼反作用,她只想將滿腹的憤怒發洩出 來。 「你——」柴飛氣得渾身發抖。 「你若真行,就讓自己的眼睛趕快好起來,讓我重新投入你懷抱。」她緊握 雙拳,大聲咆哮。 「賀玉蓮,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柴飛氣得瞼色漲紅。 「我想通了,依著你不如讓你知道你有多讓人傷心,讓多少人為你操心,為 何你不堅強點,為何要自暴自棄?」初盈已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動,吼出她的心聲。 柴飛愣住了,若非是親耳所聞,他根本不相信這些話真是從「玉蓮」的嘴裡 吐出的,曾幾何時她變了,變得這麼有主見了?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扯著冷笑問道。 「對自己有信心,如果你不想麻煩別人,就該學著自立,最重要的是脾氣要 改,以前你像個惡霸,現在更像,真不知道你要怎樣才學會尊重別人。」話一出 口,初盈有點後悔了。 她沒事跟他說這麼多做什麼呢?搞不好他已對她的身分開始懷疑了。 柴飛眯起眸子,面無表情地道:「我渴了,你能不能幫我泡杯咖啡,方管家 在這裡有放咖啡粉和糖,櫃子上有熱水。」 「哦。」初盈輕應了聲,對他突然轉移話題感到不安。 「對了,我喜歡以前的泡咖啡方式,別忘了。」 「我……我知道。」她閉上眼,在腦中搜尋著賀玉蓮給她的資料。「你只放 一匙砂糖,奶精卻要兩匙。」 此話一出,柴飛怔住了。 沒想到她真是玉蓮。上回去她家,她問他喜歡的口味,因為無聊,他故意胡 謅逗她。 「你要喝嗎?我這就去泡。」 「不用了,我想睡了。」他怎麼突覺煩躁起來? 莫非當一個人瞎了,就會跟著胡思亂想嗎? 「想睡?好,我扶你上床。」初盈走近他,扶他躺在病床上後,提醒道: 「想不想看報紙或雜誌?我幫你帶來。」 「看報紙或雜誌?」柴飛赫然狂笑,「你是在挖苦我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嚇得趕緊解釋,「我想念給你聽,就算你暫 時看不見,也該關心一些時事。」 柴飛閉上眼,「那你就幫我帶本財經雜誌。」 她逸出甜笑,「好,我明天幫你帶來。」 他慢慢睡著了,初盈躺在躺椅上,望著他那張依舊俊逸的側臉,直到睡意來 襲,她也陷入夢鄉。 這時,柴飛卻張開了眼,輕喚道:「玉蓮……」 確定無人回應,他才爬起身,往躺椅走過去。 他伸出手摸索著,當摸到躺椅時,他有股衝動想摸上她的臉,可就在要觸碰 上的那一刹那,初盈轉身發出的聲響止住他的動作。 最終他還是沒有求證,心想定是自己多慮了。 若她不是玉蓮,聲音如此相像,那又會是誰呢? 只是為何他腦海裡始終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因為只有她才會說剛才的那一 番話。 聽小茜說夏初盈曾來看過他,當時她一定在心底笑話他這個自命不凡的男人 吧。 難道「黑暗」就是他這輩子將面對的唯一顏色? 接下來的半個月,初盈都很準時的去看柴飛,但離開的時間也分秒不差,這 令柴飛起了質疑。 「玉蓮,你又沒事,為什麼那麼快就要離開?」就在初盈打算在他熟睡之際 離開時,他突地張開眼睛問道。 「我……你什麼時候醒的?」他的問話讓她吃了一驚。 「我早醒了。說,為什麼每次都趁我睡著時偷偷離開?」 「因為……今天跟朋友約好要去逛街。」她刻意以賀玉蓮的語氣說道。 「誰?」他眉頭一擰。 「是……雪麗。」一慌之下,她忘了賀玉蓮有哪些朋友,只好胡謅。 「雪麗?我怎麼下知道你的姊妹淘裡有這號人物?」他心中生起一絲疑惑。 「她是我新認識的朋友,所以你不認得。」 初盈忍不住噘起唇,氣他老是要考她一些問題,是不是她模仿賀玉蓮真模仿 得很差? 「是這樣嗎?對了,林珍最近還好吧?」 「嗯,她……她很好。」初盈小聲地回答,見他嘴角勾起一絲她不解的笑意, 她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是她說錯話了吧?或是……唉,怎麼那麼煩呢?每天過得戰戰兢兢, 就怕穿幫,這種日子真的讓她好緊張。 「別跟雪麗去逛街,我陪你去。」 「什麼?」她抬起頭直瞪著他。 「怎麼?不願意嗎?」他漾出一絲笑容,「好不容易我想出去走去,你是不 是該幫我呢,玉蓮?」 「呃……那……」她有點鈕i措了。 「不答應是不?那我不勉強。」他轉身背對著她。 「不是不答應,但我得打通電話跟我朋友說,你等會兒,我去打電話。」說 完,初盈便要出去打公用電話。 「你不是有手機嗎?」 「我……忘了帶。」 「不用了,我手機借你。」柴飛伸手找著擱在桌上的手機。 「這……」看著那支手機,她頓時傻了。「我還是出去打好,有些話不能讓 你們男人聽見的。」 丟下這句話,她飛快地奔出病房。 初盈打了通電話給雅芳,請她幫她請假,在雅芳逼問下,她只好推說自己身 體不舒服。 唉,沒想到為了他,她連最好的朋友都欺騙。這陣子夜裡不在家,她告訴大 哥她找到醫院看護的工作,很輕鬆,夜裡還可以就寢,他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 回到病房,柴飛站在門口等著她,她不禁疑惑地問:「你不是說方管家等下 會來嗎?你這一定他會擔心的。」 「放心,我們可以交代護士。」他舉起手,「可以牽著我出去了嗎?」 「哦。」初盈趕緊走向他,扶住他的手臂,「你想去哪兒?」 「嗯,就去我們常去的那家俱樂部坐坐。」他半眯著眼,一副深沈樣,讓她 想不透他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常去的那家……」初盈抓了抓頭髮,「是哪家?」 「你忘了?」他蹙起眉心。 「我懂了,這陣子你總是喜歡測試我,是因為不相信我嗎?既是如此,那我 以後不來就是了。」 「呵,你脾氣還真大,就是東區那間。」他揚起笑容道。 初盈想著賀玉蓮給的那份資料,印象中好像是有一間俱樂部。「哦,我想起 來了。」 「想起來了?」柴飛笑睨著她,順手拿起墨鏡戴上。 「嗯,我這就帶你去。」她心底也很擔心,若賀玉蓮經常和他去那家俱樂部, 她這個冒牌貨會不會被認出來呢? 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領著他下樓,打電話叫了計程車,然後在等車的空檔,她從背袋中找出那 本資料簿,小心翼翼地翻著,可依舊免不了發出聲音,這聲響自然逃不過柴飛的 耳朵,但他不動聲色。 「你不是有車嗎?為什麼還要叫車?」 「最近塞車塞得嚴重,開車挺累的,所以我都坐車來。」輕吐口氣,終於找 到那家俱樂部的地址了。 計程車來了,坐上車後,一路上他沒再說話,詭異的氣氛讓她坐立難安,害 怕會發生什麼事。 初盈學他戴起墨鏡,就怕被人認出來,這幾天她戴著賀玉蓮給她的假髮、穿 著她借的衣服,就是要給護士醫生一種假像,現在可好,要出門了,她還能瞞得 下去嗎? 老天,禰就幫幫忙,幫我安然度過今天吧! 到達目的地,初盈扶著柴飛進入俱樂部後,察覺所有人似乎都以一種奇特的 目光看著她,這更是讓她心生惶意。 「扶我去樓上吧。」 「好。」她以為他害怕別人異樣的眼光才想上樓,到了樓上才發現這裡竟是 間雅致的起居室。 「這裡的感覺和樓下差好多哦。」 「怎麼這麼驚訝?你來過呀。」他撇嘴輕笑著。 「我來過?」初盈一愣,想起她現在是「賀玉蓮」,於是趕緊回應,「是呀, 我來過。」 「過來這裡坐。」柴飛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初盈躊躇了會兒,才坐到他身旁。「你想喝什麼嗎?我去樓下幫你拿。」 「不用,酒櫃裡有酒,你找一瓶龍舌蘭,幫我倒半杯。」他下巴一抬,朝某 個方向點了點。 「好。」初盈趕緊過去,打開酒櫃,看了老半天終於找到他要的酒,然後倒 了半杯。 柴飛接過杯子,愣了下,「玉蓮,你怎麼忘了,喝龍舌蘭的酒杯不是這一種。」 「嗯?」她錯愕地望著他。 「沒關係,可能是你這幾天照顧我太累了。」他依憑聲音判別她的方向,將 她一把攬坐上他大腿。 「啊……你做什麼?」沒提防他會這麼做,初盈嚇了一跳。 「別緊張,我只是想報答你這陣子對我的體貼與照顧。」他更想弄清楚她到 底是誰? 柴飛的舉動讓她不自覺的顫抖,她更擔心掛在唇邊的小型變聲器會被他碰觸 到。「別這樣,我不要你的報答。」 「玉蓮!」眯起眼,他側耳聆聽她近距離的發聲。 「嗯?」 「你的聲音有點回音。」 他想再靠近她,卻被她用力推開來,「你到底想幹嘛?我感冒了,聲音有點 變了,難道不行嗎?」 「你這是做什麼?什麼時候變成聖女了?」他挑起一眉,「你過來,我保證 不再碰你。」 初盈提防地看了他半晌才走近他,坐在他身旁。 「這送你。」他從脖子上拿下一條鏈子。 「你這是……」她怎敢隨意接受他的好意。 「拿著吧,這才是我對你的感恩,有你陪伴,我這陣子心情開朗不少,也不 再鑽牛角尖了。」 「可……這是你隨身攜帶的鏈子,我怎能接受?」這條鏈子他是從不離身的, 這表示它對他的重要性吧。 「也沒什麼,不過是我二十歲時,父母送我的生日禮物。」柴飛說得輕鬆, 可他心底很清楚這份禮物意義非凡。雖然鏈子是他的生日禮物,可上頭的墜子則 是他越級考上研究所的紀念章改制的。 「既是如此,我更不能收了。」她推辭著。 「為什麼?」他皺起雙眉,「若你不願意接受,就表示看不起我這個瞎子, 那我收回來好了。」 「不,我沒這個意思。」初盈趕緊伸手將它接過來,「好,我接受。」 「這才聽話。」 見柴飛直瞪著自己,初盈誤以為他已經回復視力了。「你……你的眼睛是不 是看得見了?」 「看見?呵,哪那麼好,若真如此,我就該高聲歡呼了。」柴飛仰首輕笑。 「哦。」她這才鬆口氣。「我剛剛以為你在看著我呢。」 「是你看走眼了。」他輕逸出一絲笑意,「能不能麻煩你下樓幫我要點冰塊, 這酒加點冰塊才夠味。」 「好,我這就去。」 下樓之前,初盈又望了他一眼,總覺得他的眼神變得比以往犀利,可又說不 出個所以然來。 搖搖頭,她伸手推了推墨鏡,轉身快步下樓。 柴飛的嘴角漸漸揚起,喃喃自語著,「這可有趣了,她到底是誰?為什麼大 白天還要戴著墨鏡?」 今早起床時,他突然察覺到眼前出現光影,所以才特意將她留下,只可惜僅 能隱約瞧見一些影子。 她的身形與玉蓮滿像,但給他的感覺就是和玉蓮不吻合。 只是……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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