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人,還真是不好惹 韓道誠猛得睜開雙眼,渾身僵直一動不動,心臟卻怦怦怦劇烈跳動。他雙手 緊抓著被子一角,看著自己氣喘籲籲起伏的胸口,久久不能平靜。慢慢的,熟悉 的景物又回到眼前,韓道誠發現自己仍在潘惠的公寓中。還好,沒有那個女人, 沒有汽車碾壓。他慶倖自己還活著,可是,那場夢…… 他又做了相同的夢! 他是怎麼了?不過是一個夢,但那股被窺視的感覺如此強烈,心中的驚恐更 是盤踞不去,令韓道誠沒辦法忽視不見。一股深入骨髓的倦意將他淹沒,韓道誠 緩緩坐起身,擦了擦滿臉的冷汗,焦躁地找出煙盒,點燃抽了起來。記憶像潮水 般沖走他的冷漠,令人難以忍受,攪得他一晚上沒辦法再合眼,只顧著一根接一 根抽煙,自我折磨似的沈湎於往事中。大半盒煙沒了,窗外的天色也隱隱發白, 可他還是沒能理出頭緒來。韓道誠不再相信這是巧合,可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一個 可笑荒謬的理由。 他看了看在身邊仍然熟睡的潘惠。她雙目合著,長髮散落在枕頭上,微笑的 嘴角展現出完美的弧度,桃紅的雙頰使得長睫毛更顯突出,在眼臉投下優美的弧 線。沈睡中的潘惠一副女人在激情過後飽足柔美的模樣。韓宗海不止一次說過, 性愛是緩解壓力、也是製造壓力的最大利器。他許久以前便發現這也同樣適用於 自己。 韓道誠越看面前嬌媚的軀體,越覺得壓力重重。當然,最明顯的答案是別再 看了,但他就是辦不到。他被欲火燎燒著,貪婪地看著一寸寸妖嬈豐美的胴體, 久久不能自己。然而一想到剛才的噩夢,韓道誠又煩躁起來,這不是趙怡第一次 在他這裡陰魂不散,而究竟有多少次,他可以數得清清楚楚。韓道誠低聲罵了一 句髒話,掀開被褥猛得起身離開床鋪。 「道誠?」潘惠睡眠惺忪眨著眼坐了起來。 韓道誠竭力撇開眼睛不往她的方向看,但一想到玲瓏誘人的身軀,幾乎讓他 把持不住。他粗聲說道:「我要走了。」 「這麼早,有什麼不對勁兒嗎?」她困惑地問,可能是剛剛睡醒,聲音中透 著微低的磁性,韓道誠腦中即刻浮現出她在他身下婉轉承歡的甜美滋味。 他真怕自己會克制不住,韓道誠勉強保持著面無表情,但那並不容易。他轉 身背對著潘惠開始穿衣服。「我得走了。」 潘惠摔回到枕頭上,仰面朝天躺著,懶洋洋說道:「道誠哥哥,不想讓你走。」 「又不是見不著。」韓道誠知道自己口氣很硬,但他不得不這樣,整個情況 簡直不可救藥到極點。 潘惠這會兒終於感覺到韓道誠的緊繃和疏遠。她默默看著他穿戴整齊,也起 身披上睡衣朝廚房走去。 韓道誠欲火高漲到幾乎不能呼吸,眼睛生樁似的盯著潘惠挺直的背,搖晃的 臀,輕輕揚起的頭髮,以及走路時雙腿的一絲僵硬。「你去哪兒?」他連講話都 困難。 「我喝些水,屋裡暖氣燒得太熱了。」 韓道誠當然注意到了,他的身體熱到非得探手到褲子下面調整一下,否則連 路都走不了。 潘惠瞥他一眼,目光帶著猜疑。「說吧,你這麼著急離開,究竟為什麼?」 「噢,幾個朋友約好去射擊場打彩蛋槍。」韓道誠自己都聽著心虛,但他得 控制自己。 潘惠皺起眉頭,「大過節的拋下我一個人,虧你說的出口。」 韓道誠這才想起日子和大年夜重疊,他也有些懊惱自己的疏忽。看到潘惠變 了臉色,雙眼極亮且消失了笑意,知道她因為遭到冷落心中不快。他解釋道: 「我那邊早就說定的,現在不好臨時取消。」 潘惠嘟囔著不滿,「不就是玩的事兒麼,有什麼好不好的。」 「我們組隊,缺了一個人數就不等的。也就兩天,我保證一回來就找你。」 潘惠聽不進去,搖著頭抗議:「你不許去!」 韓道誠繃起臉,不耐煩說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說有就有。」潘惠一臉堅持,讓他不得不認真當回事兒,她並不是常常 發火的人,也很早就發現發火只會帶給她更多麻煩,但今天實在忍無可忍,即使 心裡也明白自己有些胡攪蠻纏。 韓道誠沒想到潘惠也有小性子,當然,這麼說並不準確。潘惠有她的脾氣, 會攻擊、也會臉紅,可是絕不退卻。如果是平時他也許會覺得有趣,可此時此刻 此地的他實在沒心情去應付。韓道誠面容緊繃,蓄積著強自壓抑的平靜,「至於 麼,以前也沒見你這麼纏人,怎麼這就轉了性子。」 潘惠握了握拳頭,「那怎麼一樣,我現在可是你正牌女友。昨兒剛上崗,你 不會這麼快就將這檔事兒忘到九霄雲外了吧。」 韓道誠一聽「女友」倆字眉頭皺得更深,他強忍著又哄了一會兒也沒見有用, 不僅如此,潘惠還越來越咄咄逼人。他並不是有耐心的人,反復說了好久蠢話也 沒能讓潘惠安靜下來。韓道誠終於沒了耐性,一臉厭煩說道:「你怎麼回事兒, 現在稍不如意就這麼潑辣,將來是不是就該要人命了?」 潘惠原本就窩了一肚子火,不過才一夜而已,韓道誠就變了態度, 好好問 他原因,結果得到的不過是他的冷臉兒和顧左右而言他,擺在面前的事實容不得 她不多想。潘惠其實也沒覺得過節在一起就那麼重要,但韓道誠推三阻四找藉口 的行徑實在太沒風度,更不用現在聽到這麼重的話。她嗤笑一聲,「得了吧,要 人命?這可真是好笑了,我哪有你那能耐呢!」 韓道誠一下愣住了,兩眼盯著潘惠,沈聲道:「什麼意思?」 潘惠看著韓道誠凶巴巴的樣子有些心怯,不過樣子上還是強撐著。「怎麼了? 你家那點兒爛事兒,沒人說就以為沒人知道了?下次你挖苦刻薄別人之前,應該 稍微探聽一下。」 「說清楚。」韓道誠心裡一沈,知道潘惠父母定是向她說了什麼,但卻不知 道他們瞭解多少。 果然正中要害,從韓道誠的臉色和那發火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潘惠暗暗打氣, 一定不要屈從在他眼神的怒火中,現在當混蛋的是他,而她只是反擊而已。她儘 量冷冷平視韓道誠,挑釁說道:「別裝啦,你工作好好的,正前程似錦著呢,才 倆年就忽然走人跑出國念博士,為什麼?你那個小媽,叫什麼來著,趙怡是吧, 從你家出來就撞到你爸車上死掉了。她怎麼就想不開去自殺呢?敢說不是你刺激 的?我還好奇呢,你究竟跟你小媽說了什麼。」 韓道誠完全懵住了,沒想到能從潘惠嘴裡聽到這麼一席話,尤其是她說的竟 然已經非常接近事實。趙怡是韓宗海的新歡,撐了幾個月他爸沒了興趣。趙怡上 門沒找到人,就一直等在韓宗海回家的必經之路,看到他的車從路邊竄出來撲了 上去,當場殞命。之後韓宗海運用關係和手段盡力平息傷害和影響,最後被定性 為一起平常的交通事故。然而,當他父親得知趙怡死之前曾經上門見過韓道誠, 而且兒子做的還不僅僅是端茶倒水,可以說讓他怒不可竭,為了避免節外生枝, 韓宗海只能安排他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能走多遠走多遠,韓道誠可以說是被趕出 家門的。 韓道誠鐵青著臉,厭惡道:「別小媽長小媽短的,我爸玩玩罷了,根本沒想 娶那個女人。」 潘惠打了個哈哈,「你就是這麼和她說的?怪不得人不想活了呢!你又不是 白雪公主,還怕有個後媽麼?」轉念想了想,又冷笑道:「你們父子倆還真像呢! 吃幹抹淨就想轉個身兒走人。」 韓道誠緊捏著拳頭,領子裡冒出青筋,「別相信你聽到的一切,半數都是假 的。」 潘惠知道韓道誠就快爆炸了,但兩人話說到這份兒上她也控制不住,自然回 嘴問道:「你是說另外一半是真的了?哪一半?把人勸死了的那一半?」 韓道誠眯起眼睛,不敢相信潘惠竟然如此說話。他怒極反笑,暗想起初倒是 小瞧了她。女人,還真是不好惹!他惡狠狠瞪著潘惠:「你這會兒倒開始自作聰 明了,我偏偏最討厭自作聰明的人。」 「喲,你真嚇到我了。」 「好啊,我寧願你被嚇到,起碼你還會閉嘴。」 潘惠站起來,不依不饒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憑什麼讓我閉嘴,做了噁心 事兒就別怕人說,怕人說就收起賊膽子別做噁心事兒。當誰都好欺負呢,誰都可 以揮之則來招之則去呢,你可別忘了,我姓潘呢。」 韓道誠手心癢癢,可最終不過是深吸口氣,大步走出屋子,砰得用力關上房 門。 潘惠愣了一下,起身作勢要追,可到底還是沒擡腳,眼睜睜望著他走出門。 她怒氣衝衝跺著腳大聲道:「好,你走吧!誰離不了誰啊?走了就再也別回來!」 潘惠恨自己莽撞,一頭栽進這個臭男人懷中,而且更氣的還不只這個,一想 到她跟他在一起時的狂蕩就暗暗心驚,也覺得很丟臉。她還跟這兒沈浸在綺夢幻 境、和他花前月下的時候,韓道誠竟公然暗示這一切都是玩玩,她對他根本不算 什麼。 潘惠在家裡悶氣了大半天,直到想起來晚上要和幾個朋友逛街吃宵夜才回過 神兒。她從性子上講並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主兒,那大半天的沮喪已十分難得。她 給自己買了身新衣服,又飽餐一頓,恢復得就像沒事兒人似的。這麼沒心沒肺玩 了一個星期,韓道誠還是沒有丁點兒音信。雖然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可堅持 了幾天終於還是坐不住了,主動跑到他家裡去找他。 韓道誠見她忽然出現在門口非常驚奇,「你怎麼來了?」 潘惠陪笑著答道:「我來找你啊!」她走上前拉住韓道誠的手,「你怎麼這 麼大的脾氣?還沒消火兒?」 韓道誠不動聲色把手甩開,「看你就煩,離我遠點兒。」說完轉個身自己走 進屋裡,坐到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砰砰砰換台看電視。 潘惠見他沒甩門,也厚著臉皮跟到他面前。她坐在茶幾上,擋在他和電視之 間,直直望著他的眼睛問道:「那你以後再也不理我了?」 韓道誠把遙控器扔到一邊,兩手插在胸前,「我理你做什麼?」 潘惠向前俯過身,把手搭到韓道誠膝蓋上,瞄了他一眼低下頭沈默半晌,喃 喃道:「你不理我,心裡也不想我嗎?」 韓道誠一臉不屑,冷笑道:「我哪敢招惹你啊,才多大一點兒就已經學會胡 說八道威脅人。你這種人,還是不想起來的好!」 潘惠見韓道誠鐵了心似的要陌路,一雙眸子漸漸濕潤起來,眨巴眨巴眼皮, 兩行淚珠就順著面頰滑下來。「道誠哥哥,那天我心煩把話說重了,你做哥哥的, 就不能擔待擔待我嗎?」 韓道誠把臉扭開不再看她,「你言重了,我哪能做你的哥哥?」 潘惠見他不再看自己,愈發湊上前,跨坐到韓道誠膝蓋上,也不說話只是吸 著鼻子一個勁兒流眼淚,像個流浪很久沒人要的小貓似的,可憐、害怕、脆弱。 韓道誠依舊轉著身子,不用眼睛去看也能知道潘惠此刻的樣子。那個梨花帶 雨……最是讓人受不了。 潘惠偷眼看韓道誠神情似有動搖,便哭倒在他懷裡,摟著他的脖子把臉貼在 肩頭,身子隨著哽咽顫抖起來,越哭越凶,越哭越傷心, 韓道誠被來了個溫香滿懷,想推她到一邊卻被潘惠死死扒著,無奈之下說道: 「你又來這套。」 潘惠在他懷裡軟成一團,吹氣如蘭道:「我給你賠不是,你別生我氣了。」 韓道誠原本想無視,堅持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歎口氣,抱著她探身從茶幾上的 紙巾盒裡抽出兩張面巾,一手托著潘惠腦袋,一手給她擦眼淚,心裡知道這次分 手讓潘惠的眼淚又沖回到一起了。 潘惠先是純粹的高興韓道誠不再生她的氣,可是高興不久,心中卻又漸漸泛 起酸澀滋味。毫無預兆的,她伸出手一把揪住韓道誠領口,不管不顧把人往身前 拽,嚷嚷著:「打彩蛋槍不過兩天而已,這麼長時間你幹嘛呢?」 她委屈極了,暗想韓道誠這幾天肯定又有新歡了,就像他老子似的換女人跟 換衣服似的。她越琢磨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甚至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陌生味 道。潘惠鬆了手縮在韓道誠懷裡吸吸鼻子,香水味、肯定是香水味。她劈裡啪啦 又開始掉眼淚,過了一會兒才哽咽說道:「你好啊,分手的話都還沒說,轉個身 就去招惹別人。」 潘惠擡起身體,戳著韓道誠的胸膛,繼續道:「你到底有沒有心啊?見一個 愛一個!」 「胡說八道什麼,我誰也沒愛。」好像還不夠強調似的,韓道誠皺著眉又加 一句,「包括你,尤其包括你。」 這話像打了潘惠一個巴掌,她哭得更凶,可也不再和他鬧了,擡起身體站回 到地上。「那我消失好了,省得讓你看著心煩。」 韓道誠抓住她摁回到懷裡,「你當演戲呢,沒完沒了了。」 潘惠像個孩子哭得傷心欲絕,邊哭邊說:「你不讓我走的,我可就是纏著你 了。」說著順勢一條胳膊纏了上來,胸前的兩團柔軟緊緊壓住韓道誠,直到把他 按靠到沙發後背。潘惠臉龐靠攏,笨拙地左一口右一口親韓道誠緊閉的薄唇,見 他不張口,只能伸出舌頭沿著唇形舔舐。過了會兒連自己都受不了,擡起身子覆 蓋住他胯間的帳篷輕輕扭擺,嬌喘著喊道:「不準你丟下我一個人。」 韓道誠聽著來氣,縱身一撲,把暖融融的潘惠壓到沙發扶手上,大手摩挲過 她胸腹,來到腰間擰了一下,掀起羊毛裙、拔開褲襪就摁在她幼嫩的下身。另一 隻手也沒閑著,快速解開褲子拉鍊,掏出自己已經硬得像鐵棍的勃起,掰開她的 大腿往裡頂。潘惠身體哪能受得了這麼蠻幹,扭動著試圖躲開,韓道誠「啪」一 聲,巴掌重重拍在她臀部。潘惠「啊」得痛叫出聲,使勁兒撐著自己好不難過。 韓道誠知道弄痛了她,可不知怎麼的,這會兒的他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讓 她疼一點兒、對她狠一點兒才過癮。 他有經驗、體力也強,和潘惠鬧翻之後也憋了有一陣兒,這會兒人在身下, 更是由著性子揉捏把玩。韓道誠緊摟她的細腰,著力穿過甬道,挺入花房深處, 然後一味狠抽狂送,弄得沙發都移了位置。沒一會兒潘惠身子下面的蜜液就噴出 來,澆淋在鐵棒上,燙得他在裡面一跳一跳,鑽進鑽出刺激得不知是想留還是想 撤。 潘惠彎著腰極力承受,只覺得身體裡好像有個粗大的火炭烘烤,不僅全身滾 燙,下面更是融成水似的,每次龜頭緊緊抵著嬌嫩花心時,都能引得她一陣酥麻 熱癢,緊張得猛然收縮試圖抵抗,卻反而含得更緊。她被韓道誠折騰得嬌哭連連, 口裡咿咿呀呀喘道:「道誠哥哥,你慢點兒,我不行了。」 韓道誠聽了這話索性把她抱起來,托著身體攥著潘惠的胯部快速撞向自己, 看著身下死撐著的潘惠,一時又氣上心頭,全力搗了幾十下,手掌爬上她雪白的 乳峰,彎腰咬住她的肩頭,一路咬一路道:「你本事啊,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潘惠在昏昏沈沈中閉上眼睛,只是低聲嘿嘿笑起來。 韓道誠氣喘籲籲問:「你笑什麼?」 潘惠的氣息都亂了,「現、現在,你敢說你不、不愛我?」 韓道誠聽後動作更加猛烈,惡狠狠說道:「閉嘴,不喜歡聽你說話。」 潘惠險些坍塌下去,她撐住自己撇嘴道:「哦?是麼?我剛才說什麼?我已 經累得不記得了。」 韓道誠故意忽略她語氣中的戲謔,「當你口不擇言時,我會提醒你。」說著 使勁兒拍了一下她的臀部,發出清脆的聲音。 潘惠果真聽話不再言語,卻擡起頭將身體向後靠去。她踮起腳將圓潤的臀部 擡得更高,緊縮甬道前顛後湊,箍著他越發使勁兒。韓道誠只覺得一股熱流從上 向下疏通了經脈,周身不由自主顫抖,眼看著就要把持不住。他狠狠抓住潘惠懸 吊在空中的雙乳,用力深深挺進到她體內最深處又抽出自己,吼了一聲噴發出去, 澆得潘惠滿背都是。韓道誠心滿意足抓著自己在她臀部彈彈蹭蹭,這才抽出紙巾 把潘惠擦乾淨。兩個人摟在一起,累得連臥室都爬不過去,直接倒進沙發裡。韓 道誠也有些脫勁兒,雖然不想睡覺,但到底還是合上眼睛,告訴自己只是眯一小 會兒就起來。 有人在尖叫。 潘惠猝然張開眼,那是什麼聲音?她四下望望,只見韓道誠面色如灰,眼光 定定望著前方某一處,除了上下起伏的胸膛外,她沒見到什麼東西在動。不消說, 尖叫的人是他。 潘惠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忽然嚇個半死。「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她連聲問道,而韓道誠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伸手抱住他,這才發現韓道誠 四肢冰冷。潘惠摩挲著安撫他的胳膊,試圖讓他溫暖起來。「道誠,天啊,你怎 麼了?」 韓道誠凝神盯著窗外一片漆黑,喉頭不知被什麼塞住了,極度的驚懼讓他幾 乎無法吐出隻字片語。他指著外面,斷斷續續勉強說道:「看,看那兒。」 「什麼?那兒有什麼?」潘惠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雨水沿著窗戶玻璃 流淌,枝葉在昏暗的路燈下,隨著風向左右搖擺。她的心怦怦直跳,什麼能讓韓 誠嚇成這樣。 「你,你難道看不見她?」韓道誠的聲音粗嘎乾澀,充滿恐懼。 「誰?看到誰?」潘惠緊盯著窗外,眼珠幾乎跳出眼眶。不管那兒縮著什麼, 能叫他嚇成那樣子的必然也會嚇死她。光想著這點,她就已準備好,也心甘情願 等著被嚇得魂不附體。 「趙怡。」韓道誠的聲音低啞顫慄。 趙怡?趙怡是誰?潘惠驚喘,死死望著前面漆黑的夜晚,想望出個所以然, 腦筋也慢慢回憶著,趙怡?趙怡是那個…… 「趙怡已經死了!」潘惠迸出話來。 韓道誠轉頭嚴肅地瞪她一眼:「我難道不知道麼?但她就在那兒,操!她就 在那兒。」 潘惠知道他是做噩夢還沒回過神兒。她鬆了一口氣,又癱回到沙發上,「天 啊,你真嚇死我了。」 又一陣風沙沙吹過,窗外樹影搖晃。 「啊呀!」韓道誠急喘著氣,仍瞪著原來的地方。「她走了。」 潘惠使勁兒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她走了,什麼意思?她當然是走了,她根 本就不在那兒。你這白癡,把我的魂都要嚇沒了。」 韓道誠捉住她掄起來的手,臉色煞白。好一會兒清醒過來,頹然垮下。 潘惠有些不忍,「你做了個噩夢而已。」 「噩夢?」韓道誠的手握著更緊,目光仍像被夢魘纏著。他不確定地問道: 「你什麼也沒看到?」 「什麼也沒有。一切正常。」 「操!」韓道誠靠到沙發背上,兩眼睜得大大的,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我想我是瘋了,你不相信有……鬼吧?」 潘惠搖頭,但他根本沒看到她在做什麼,又開口說了一遍,「別傻了。」 「我也覺得蠢透了。」韓道誠聲音變得微弱,悶聲說道:「那為什麼我一直 見到趙怡?」 潘惠皺眉,「你以前曾看過她?這可是很嚇人的想法。」 韓道誠的眼睛閉上又睜開,一滴汗珠從額頭滲出流到衣服上。他遲緩地用手 臂擦臉,沙啞的聲音好像正被人掐著喉嚨,「嗯,是的。」 「什麼時候?」 韓道誠目光茫然,然後笑了,但不是那種好玩的笑。「你不會想知道。」 「我想。」 韓道誠眼中充滿懷疑,「確定?」 潘惠白他一眼,「少故弄玄虛了。」 「好吧,你自己要我說的。」韓道誠捉住她的手腕箍住她,勉強擠出一絲笑 容,「我只有在睡女友的時候才會看到趙怡。」 「什麼?」潘惠難以置信眨眨眼睛,她沒有聽錯吧。 「你聽到了。」 潘惠想把手掙脫開來,但韓道誠卻不放手,而且加重語氣強調:「我說的是 真話。」 潘惠迎視他的眼神,烏黑的眸光為她而迸放的無奈錯不了。她脊背泛寒,怕 自已沒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兒。「到底發生了什麼?趙怡要找晦氣,也該找你爸才 是啊,跑你這兒來幹什麼,還是你也……」 「我沒有。」韓道誠斬釘截鐵打斷她答道。 「我還沒說完呢!」潘惠抗議。 「你用不著說完。」韓道誠白她一眼,繼而又歎口氣。「不知怎麼回事兒的, 我爸無論做什麼,好事兒他擔著,爛事兒就總是有人能幫他擋在前面。」 韓道誠苦笑,他從來沒見過比他媽更寂寞的人,她為他爸放棄一切,而他爸 甚至從來不曾注意。韓宗海一向以病患和事業為第一優先,把這些放在老婆之前, 也在兒子之前。他總是隨時待命,好不容易有些自己的時間,也都是用在和任何 其他女人上床玩樂。小時候一家人旅遊爬峨眉山,路上碰著個老道,那老道只是 看了韓宗海一眼,就說他命是很好的,可太硬,身邊人恐怕是要替他遭罪。當時 誰都沒當回事兒,可沒想預言竟然一件件應驗。韓宗海專攻放射腫瘤、救人無數, 但老婆卻死於癌症;工作中時不時闖禍得罪人,老闆總是能幫著善後息事寧人; 趙怡尋死,跑去撞他的車,偏偏就那天開車的不是他。現如今韓宗海生活如常, 女人照玩,兒子卻連個女友也交不安生。 韓道誠的尋花問柳不過是少年風流,小玩小鬧無傷大雅。不料趙怡出事後, 他再遇著順眼心儀的女孩兒談個戀愛,這女人的鬼魂準保會出現搗亂,尤其是等 到女友躺到身邊了,從此就別想睡安穩覺,而且噩夢是變本加厲的可怕。韓道誠 開始還沒領悟,也是直到和潘惠在一起,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輕率刻薄遭了報應。 這幾個月,以前想都沒想過的甜言蜜語全對潘惠說了,以前沒做過的顛鸞倒鳳如 今也全在潘惠身上做了,而且心醉神迷、樂在其中。趙怡也好像下定心思,纏著 他死去活來、不得安寧。 韓道誠一說完就覺得如釋重負,只不過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潘惠同情地望 著他,雖然明知荒唐可笑,但也不知道究竟怎麼解。她第一次經歷這麼個稀奇古 怪的事兒,驚訝之餘,也只能承認事實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