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墜入mí局 丁海霞喝了水以后覺好受了一些,但她仍然下決心以后決 不意氣用事,再不沾酒。 她見項未來親昵地在她的邊,就用力推了他一把:「離我遠點!」 但仍舊顯得有氣無力。 項未來讪讪地回到對面的小上去了。 丁海霞又問了一句:「那個神秘人是誰?」 看起來剛才丁海霞確實是神智清醒的,但她沒有追究項未來爲什麽侵犯她, 卻對“神秘人”興趣,也讓項未來有了幾分納罕。 他正要開口講那個人,突然門響了“哐”的一聲,兩個小生回來了。 她們一進屋,見屋里著三個男子在陪丁海霞,立即發出:「嗨,稀客啊!」 毫不見外的問候。 項未來急忙站了起來,同時拉了兩個弟兄一把,說:「時間不早了,咱該走 了。」 兩個小生卻一叠聲道:「沒關系,沒關系,明天不是周六嗎?急什麽?」 一個材些的生還進一步說:「既來之則安之,項處給我們講講機關的規矩吧 !」 另一個材矮些的生就變戲法一樣從書桌里掏出幾聽雪碧,分別進三位男士手 里。 三位男士都覺很受用,被尊重被招待總是讓人惬意的。 而且,兩個小生雖說不上漂亮,卻也長得不讓人膩歪。 丁海霞抖擻神伸手指著兩個生道:「這兩個生啊,些的叫胡蘭,在二處,山 西人;矮些的叫任晶晶,在三處,藍海人。」 項未來不客氣地“啪”一聲打開了手里的易拉罐,送到嘴邊喝起來,想必是 白酒喝多了,此時正口干舌燥呢。 喝了人家的飲料,自然就更沒有走的道理,就必須給人家講講機關生活的七 七八八和注意事項。 項未來重新下了,那兩個弟兄也只得跟著下。 一個弟兄也開了易拉罐,而且要給丁海霞的保溫杯倒雪碧,叫任晶晶的生急 忙說:「我這里還有!」 趕緊拿出一聽遞給丁海霞,丁海霞卻推開說:「我不喝飲料,糖分太大。」 項未來對兩個小生道:「我只說五分鍾,然后立馬就走,因爲天太晚了。」 叫胡蘭的個生說:「不行,既然說了還不說透嗎?」 項未來撓著頭皮道:「說透?怎麽叫說透呢?」 胡蘭道:「凡是我們應該知道的,都告訴我們,行嗎?」 胡蘭說完就搖起項未來的胳膊,撒嬌一樣。 如果說機關里有“規矩”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確實不少。 項未來道:「那我就開說了——首先說,你們倆雖然是經過公務員考試進來 的,但也不排除曲里拐彎的人際關系,對不對?」 這話問得太直,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覺,于是,兩個小生的臉微微紅了, 嘴也撅起來了。 項未來道:「有關系也不算什麽,有關系的未必不是人才,沒關系的也未必 就是人才,問題的關鍵是——你究竟是不是人才。 因爲省政府這樣的大機關需要的是人才,而不是混工資的庸才。」 個子些的胡蘭說:「有人告訴我們進了機關以后一定要謙虛謹慎,凡事要多 請教,切忌好爲人師。 就算我們自以爲是人才也不敢說自己就是人才,項處你這不是讓我們陷入悖 論的圈子了嗎?」 丁海霞此時覺小生還是頭腦蠻清醒的,現在大學生遍地都是,把大學生叫做 人才確實有點差強人意,大學生能不能成材,還要在實際工作中看。 項未來道:「不管是不是人才,都要有踏實工作,兢兢業業的神。 干了五六年還是小科員的事屢見不鮮,聽了這話你們別冒汗,這在機關應該 是很普遍的,尤其這幾年又進來很多部隊轉業干部,都是三十多歲的黃金年齡。 于是大學生們的升職越來越難了。 不過最重要的是,公務員的工作基本上是有進沒出的,十分穩定,你們盡可 以吃太平飯,不過問題也就在這里,別人不走就空不出位子,你就提不了。 像我們二處,如果劉志國副處長不走,海霞姐就進不來。」 項未來說著就看了丁海霞一眼。 丁海霞聽到這里心里有些來氣,這麽說,自己既得罪了劉志國,也得罪了年 輕的大學生?因爲自己既搶了劉志國的位子又擋了大學生的道兒?但她什麽都沒 說,她不想出梁大民與她的關系。 項未來道:「說說年假吧,你們可能不知道,公務員到了第6年才有年假的 ,而工齡6至10年的年假是5天。 這是不是讓你們覺郁悶了?一般來說每年單位組織出去玩一次,這時候能看 出單位的實力來,有錢的單位會組織境外遊,窮點的就國內了。 我在藍海的時候一直都走國內。 走一趟會走兩三個省市,曆時半個月吧。 到了省政府就兩年出一次國了。 當然是考察,換換腦筋,這還是很必要的。 你不去人家發達國家看看,你怎麽知道人家好在哪里?不出去就往往夜郎自 大,一出去就覺差距很大。」 “再說吃吧,我敢說,咱們省政府的飯菜是全省各級機關質量最、價錢最便 宜的。 上下班機關還有班車,不過我是享受不著這個待遇的,因爲我有私家車,再 說班車也不經過我家門口。 機關樓下還有美容美發室,男士理發3塊錢,士剪發5塊錢。 不過水平卻是一的。 離省政府半里路的機關俱樂部還有健房遊泳池,免費。 有籃球場、網球場、羽球場,場地均免費,還免費租拍子。 還有兵乓球、台球,均免費。」 矮個的任晶晶道:「工資情況能不能說說?」 項未來呵呵笑了起來:「你不問我也得說。 光工資以后,咱們機關的公務員在第一年,一般干部月薪2000元左右( 稅前),科級3000元,處級5000元,廳局級8000元,省部級100 00元。 各省市都有各自的情況,咱們的情況是:四節各500元,年終獎3000 多吧,好的單位翻一番左右。 加班費、值班費就說不定了,算法一般是平時晚上150元,假200元, 節300元,加班費基數依據工資數定。 公式複雜。 加班值班費一季度發一次,但加班值班費不多,一季度也就500多。 另外加班要求是一個月不允許超過36小時的,超過了就算你做貢獻了。 像執法部門,尤其城管、工商他們都是一直在白做貢獻。 加班費也是要求先安排倒休,倒休了就不能申領,總之報加班是很麻煩的, 各路領導得簽一圈。 對于‘灰收入’,不說也罷,因爲我曆來厭惡這種事。 我也希望你們不要觊觎。」 丁海霞聽到這里便打斷說:「你能不能側重說說怎麽有利她們成長啊?」 兩個生趕緊說:「不不,項處說的這些我們很想知道!」 丁海霞就又皺起眉頭,暗想現在的年輕人對經濟利益過于看重了。 項未來微微一笑,想停下來,但面對兩個生殷切的目光他沒法停,便呷了一 口飲料繼續道:「說說工作強度。 作爲新人,你們的工作強度是逐年遞增的,如果上午10點做完了處長代的 工作,大可不必很傻的去問:我做完了,還做點什麽?沒那必要。 你們應該抓時機看會兒與工作有關的書。 譬如怎樣寫公文的書。 年輕人在處室里就是得多干,是沒得怨的。 不過還是可以正常的休息,力不是很大。 如果說有力,那幾乎全部來源于人際關系和升職。 我現在就對你們說透底的話——在機關說話必須小心,因爲你不知道別人的 來頭,包括擦地的臨時工。 大學時代,我個很強,黑白分明,爲人處世以自我爲中心。 工作以后徹底扭轉了這種格,現在處事周到多了,而且也懂得替別人著想了 。 因爲在機關里,你自己絕對不是中心!因爲職業關系,你們會逐步認識和接 觸很多人,官、名、企業家、氓、地痞、無賴,也會經曆很多場面,這些都是對 人的曆練。 能做到遇事兒不慌,碰上惡人不怕,被領導表揚不沾沾自喜,或者說是寵辱 不驚吧。 對士來說,是尤其重要的。 還有,機關里面再小的一個地方也是官場,角力隨處可見,你不明,便會遭 淘汰。 在這一點上沒有人幫你,也幫不了你。 就像劉志國,他再怎麽哭,也不會讓他回來的。 而且,你們也不要輕易走進機關里的派系,要鍛煉心理上的獨立。 時間長了,你們會發現這是很寶貴的東西。」 個叫胡蘭的生說:「我覺機關不太好的方面,就是會把你腔的熱血凝結住, 而且很容易讓人産生惰,好像能力在這里並不是最重要的東西,而且本科的水平 足以應對你的工作。 更多的是在人際關系和爲人處事上下功夫。 還有機關里似乎奉行中庸之道,有一個有意思的特點,大家都在弱化自己的 別特征,的做事要有霸氣,男的就要溫和。」 項未來道:「這都不算什麽,我說一個情況肯定讓你們欷?不已。」 說完這話他就趕緊看丁海霞一眼,好像害怕她會阻止他說下去,其實她本不 知道他想說什麽。 丁海霞用手掐著額頭,仍舊很難受的樣子。 而兩個生急忙催促他,說:「項處你趕緊說吧,還賣關子啊!」 項未來道:「機關里有一點是肯定沒有貓膩的,那就是公務員的資格考試, 這個是全靠自己的,其他的就都很難說了。」 項未來說到這又看丁海霞一眼,停了十秒鍾,似乎等待她的阻止,但她並沒 有阻止,于是,項未來就繼續講起來:「我認識一些全靠自己,家境普通的公務 員,比我大概小五、六歲吧,已經快三十的人了,還在政府里做小兵。 他們大部分都是這個部門的骨干了,但是只要是有位置空出來,總會不知道 從哪兒冒出來一個班生他前面。 他們面前的路是很難走的,辭職的話,他前面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而且經 濟上也有很大損失的,因爲公務員是不給上三險的。 如果家境再貧困的話,真的是連婚都沒法結。 這些都有活生生的例子。 不過也有例外了,呆兩、三年就起來了,而且是憑自己的。 但是大家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和這個命。 最最重要的是,當有一個職位空出來了,不能有其他背景深厚的人惦記。」 個的胡蘭慨道:「認真分析機關生活的話,還真是不可等閑視之!」 矮個任晶晶道:「咱們還真得走走腦子,不能整天胡吃悶睡的,什麽都不放 在心上!」 項未來接過話來:「我也了解一個情況,就是:如果確有公務員情結,又苦 于沒有背景的話,就進一些招人多的執法單位,比如城管、工商、質監、衛生之 類的,現在的情形不太清楚,但是前幾年,這些單位比較容易進,一般有關系的 人也不太願意去,太累而且人多職位少。 執法部門對于打算自己打天下的人來說也很好,進去以后多一些朋友,就算 以后實在不想干了,自己開個買賣也能多點照應。」 丁海霞此時突然接過話來,不過她的聲音明顯透著虛弱:「當公務員不能不 知道工作風險和后期價值。 從工作風險看,總體來說是沒有的,但是現在有一條‘無過錯追究責任’就 是在你任職期間,發生了重大的事故,造成了群死群傷或者影響特別惡劣的,那 你這鐵飯碗就砸了。 還有就是關于腐敗的,不論你是一個官還是一個小官或者一個小兵,只要被 揭出來,你與好運就基本絕緣了。 但公務員是一個適合養老的職位,尤其是現在調整工資以后,公務員沒有三 險,但是退休金比任何一個企業都要。 就目前看,一個處級干部退休一般是4000多元,局級接近6000元, 一輩子大頭兵的臨退休一般也給你個主任科員或者副處調,退休金3000元以 上。 而且每次公務員調薪,他們都跟著受惠。」 項未來見丁海霞加入進來,情緒便陡然漲起來,他說:「說點有趣的吧,我 的同齡人已經沒有不結婚的了,有一個現象就是年輕的公務員(特別是外地的) 在選擇結婚對象的時候,目光放在同行上,這種婚姻真多的。 我覺得這是基于兩點造成的,一是公務員的社圈子窄,人是見過太多了,不 過大部分都是有家室的成功人士,能發展的,非常少;二是比較功利,期望將來 可以做到強強聯合,一榮俱榮。 而新人進政府工作,低調一點好,跟領導接觸的話,首先應該觀察領導的興 趣好。 不過呢,這個要做的低調低調再低調,因爲一個新人經常在頭兒面前晃悠, 非常招旁人的反。 如果是同事之間,在同齡人面前要保持開朗的一面,會很容易打成一片,在 老同志那里就要注意稍微藏著點,多聽少說,注意多肯定他們的意見,少提出自 己的意見,即使你覺得你的意見是對的。」 說著,他就看了丁海霞一眼,似乎對丁海霞拒絕與他保持一致還耿耿于懷。 兩個生一齊吐出了舌頭,做個鬼臉。 估計在現實生活中她們確實存在差距。 矮個的任晶晶揶揄了一句:「用不了多久,我們倆就變成低眉順眼的小油條 了。」 大家哄堂大笑。 項未來道:「哎,不能這麽說。 做人做事要想得當,講究的就是一個‘度’字,現在大家都是獨生子,以自 己爲中心,我行我素慣了,到機關以后就必須有意識地轉變自己,否則你干脆離 開機關。」 任晶晶便尴尬地笑了。 項未來說完,就把手里的雪碧一腦兒喝盡了,然后站起對兩個弟兄說:「咱 是不是該走了?」 兩個弟兄急忙跟著站起來說:「沒錯,天太晚了,海霞姐和兩個生該睡了! 」 兩個生還要挽留三位男士,但他們堅持走出了宿舍。 轉天早晨上班,丁海霞還覺有些頭痛,走路像腳底下踩了棉花,處里的弟兄 見了她也紛紛關切地問候。 昨夜睡著的時候大約一點多了。 兩個生與她沒什麽話,三位男士走了以后,她們立即簡單洗漱一下就睡了, 而且畢竟年輕,一沾枕頭就呼呼大睡,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丁海霞則輾轉反側,齊汝佳、梁大民、馬心誠、項未來,包括那個未曾謀面 的經濟學教授羅興文,像過電影一樣在眼前晃來晃去。 當然,羅興文是作爲一個幻象在眼前飄蕩,一會覺他是個偉岸男子,一會又 覺他是個猥瑣小人。 她吃不準羅興文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省政府有個說法叫“5+2”和“白+黑”就是說,大禮拜也要工作,當然 是自願的加班,沒有加班費的;而且,晚上也要思考工作,時時處于工作狀態。 所以,今天是周六,丁海霞照例走進了辦公室,而且別人也都來上班了,沒 有一個缺席的。 走在樓道的時候,她看到了各屋都開著門,而樓道里清潔工正用塵器清理著 純地毯,發出“嗞——嗞——”的聲音。 像丁海霞這種情況,丈夫齊汝佳剛剛去世不久,要讓她完全從噩耗的影里走 出來,心情愉快地接受另一個男人,是有些強人所難的。 但她這個年齡又是個對男有幾分渴望和憧憬的年齡,所以齊汝佳去世以后她 對條件不錯的男人就取了一種暫且“擱置”的保留態度,也算順理成章。 不急于建立聯系,卻也沒有斷然拒絕。 所以,羅興文的那張名片她並沒有扔,雖然想扔,但畢竟沒扔。 上班以后,她在辦公室里,掏出那個名片又看了一眼,苦笑一聲,就重新裝 回口袋里。 這時,桌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我是丁海霞,請問您哪位?」 “我是馬心誠,你現在到我屋來一趟。」 “請稍等,我馬上到。」 丁海霞撂下電話,從屜里拿出小鏡子對著看了看自己的面容,覺一次醉酒竟 讓自己憔悴了這麽多,眼睛上有了血絲,連眼袋都出現了。 想一想,一個人的青韶華說逝去便就逝去的干干淨淨,沒辦法挽留也沒辦法 阻攔。 當然,與突然離世的齊汝佳相比,似乎又幸運了許多。 這時,桌上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難道是馬心誠又來催了?也太心急了吧? 她急忙抓起話筒。 “秘書長你稍等,我馬上到!」 “你馬上到什麽?我是羅興文,我在北京呢!」 對方是一種頗具磁的金屬質的聲音,這讓她一下子想起了二十年前來她們大 學作報告的一位名聞全國的教授,干淨而清脆,還很厚實。 她一時間愣在那里,不知道應該對他說什麽。 對方卻說:「你怎麽不說話?馬心誠秘書長催著我和你見面,我明天就趕回 省城,咱們見面細聊!」 對方可能是個急子,等不及她說話便撂了電話。 丁海霞在馬心誠對面以后說:「剛才羅興文主動給我打了電話,所以我晚到 了兩分鍾,您別怪我。 那羅興文說明天要找我見面,是不是太急了點?我還沒考慮好,他卻一廂情 願就決定見面,而且,不等我說什麽就把電話撂了,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啊?」 馬心誠不敢與她對視,只是低垂著眼睛看著她的白襯的領子,那領子的尖頭 繡著一小串葡萄。 他說:「急是急了點,可是,你該見還是應該見。 他對梁大民的工作很支持,甚至可以說是個參。 梁大民的后有好幾個參,最直接的參就是項未來和羅興文。 想當年如果沒有羅興文的支持,梁大民絕不會僅僅看了項未來的報告就貿然 修建架橋。 所以,對這個人,即使單純爲了工作,也應該見一見,你說是不是?」 丁海霞無言以對。 既然如此,那就見吧。 她的眼睛也低垂下來,看著馬心誠夾著煙的手指,那中指與食指已經熏得焦 黃。 顯然,這不是閑得無聊的見證,而是馬心誠殚竭慮的象征。 “我找你,還不是爲羅興文的事,我是爲項未來。 昨晚你們去吃飯,你是被兩個人攙回來的,想必你喝了不少酒,項未來這麽 干絕對是錯誤的,而且也是心懷叵測的,因爲你畢竟是同志,怎麽能沒酒量卻硬 灌呢?還有你,既然不能喝酒,爲什麽偏喝?而且還喝這麽多?我去藍海,你們 教委主任就告訴我了,說你沒有酒量,讓我們多關照你。 可是,話說回來,你自己爲什麽要硬著頭皮充硬漢?有了閃失讓我怎麽向梁 副省長待?你瞧你的臉,煞白煞白的,連眼睛都紅了!」 丁海霞沒法訴說昨晚看到劉志國失聲痛哭以后自己突發的恻隱之心。 她喝酒其實也是對郁悶的宣,怎奈確實很傷體。 更別說項未來乘人之危,摸了她的手親了她的額頭。 這讓她一想起來就膈應。 項未來怎麽竟是這種人,以后她與他共事不是要處處小心了嗎?但她的一貫 風格又使她除了對項未來有些小瞧以外對他還恨不起來。 也許這正是她做了一次東郭先生,后造成不可收拾的一個難堪結局,此爲后 話。 因爲,當時她覺項未來畢竟是因爲喜自己才摸了自己親了自己。 以后自己注意別再喝酒別再失控就是。 而且,她由此看清了項未來原本情中人的本,稍稍一點的話,她還可以以此 挾制他。 當然,她挾制他不是想謀求什麽,而是讓他對同志要放尊重些。 她的格雖然有些固執,但終究是個寬容的人。 她答應馬心誠,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結果她見到項未來的時候,項未來便十分尴尬而且誠懇地向她檢討,說昨晚 沒照顧好她,請她原諒。 說著話,項未來就真真假假地給了自己一個大嘴。 她估計是馬心誠批評他了。 男人啊!就這德。 她落寞地回到自己的屋里,翻看著一大沓文件,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她邊看文件邊做著被梁大民招呼的準備,她這個角是應該隨叫隨到的。 但整整一個上午過去,梁大民都沒叫她。 想必也在看文件。 如果外出,或者有會,就必叫她無疑。 但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她見到了梁大民。 她因爲來得早,已經買好了飯菜到了桌前,這時,梁大民就氣宇軒昂地走進 大廳了。 本來大家鬧嚷嚷地說著什麽,蓦然間便安靜下來。 因爲,省領導在餐廳里吃飯的並不多。 梁大民到窗口去排隊,馬心誠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他撥拉開前面的人,擁 著梁大民就擠到了前面,讓梁大民先買,他自己再退到后面排隊。 那些被撥拉開的人們見是梁大民便急忙讓開,還很自覺地要搶著爲梁大民付 錢,梁大民被推到前面他沒推辭,但別人替他付錢他卻推辭了,嘴里還打著哈哈 :「你想花這幾塊錢就請我的客啊?」 周圍的人便隨聲附和地哈哈大笑。 梁大民買完飯菜就回過來尋摸座位,見丁海霞一個人孤零零在角落里,便湊 了過去。 丁海霞看著他落座以后玩笑道:「副省長夠廉政啊,親自在窗口買飯。」 梁大民道:「嗨,老馬卻讓我夾了兒。」 丁海霞道:「可見,有時候搞點特權並不是自己想干,是別人讓你干,明天 我給你買了送上樓去,你甭下來了!」 梁大民道:「那我不是離群衆了?」 丁海霞道:「我陪你吃,不行的話,把項未來也叫過來一起吃。」 梁大民咬了一口饅頭,又用筷子夾了一口菜填進嘴里,邊嚼邊說:「你的臉 不太好,不要對齊汝佳總放不下。 你還年輕,面前的路很寬廣。」 丁海霞不想與他進行這個話題,便岔開道:「你有多長時間沒回藍海了?與 我姐多長時間沒見面了?」 梁大民臉上浮上笑意道:「兩個月了。 怎麽,你也關心起我的私生活了?」 “想當年修建藍海架橋的時候,有個總代理,被人叫做‘神秘人’,據說是 個過河拆橋、很歹毒的人,是不是我姐啊?」 丁海霞邊吃飯,邊故作輕松地問。 “你怎麽能這麽看你姐呢?她是那種人嗎?中紀委曾經發出通知規定,省、 地(市)兩級黨委、政府主要領導干部配偶、子在該領導干部任職地區個人從事 經商辦企業活動時,不準從事房地産開發、經營及相關代理、評估、咨詢等有償 中介活動,而修架橋這種市政建設與房地産開發十分接近的項目,你姐是不會染 指的,因爲十分,大家都衆目睽睽地盯著,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這點常識 你姐還不明白嗎?」 梁大民繼續大口地吃飯。 “我憑直覺到我姐是不會考慮這些的。 她是你的燈下黑,你的光亮照不到她。 她從小就是個敢作敢爲的人,一旦抱定一個目標,既敢于吃苦,也敢于冒險 。 這一點不像個人,如果非說她像人,那就像個特務。」 梁大民突然爆發了一陣大笑,引得周圍的人們全往這看。 他說:「你們倆從小就打,一天也沒消停過,你對她的成見太深了!我們是 夫妻,我對她還是了解的,她本不像你所說的那樣。 她溫柔起來是非常可、可人疼的。」 “那恐怕是豬鼻子大蔥,在你面前裝相。」 “好了,好了,咱們不爭這個,難道我要聽你的和你姐離婚,然后娶你?笑 話!」 “我沒讓你離婚,我也沒想嫁你,你別淨想美事,娶了姐姐還想再娶小姨子 !我們家真缺你不行怎麽的?」 梁大民快速吃著飯,不再理睬丁海霞。 在大家的目光下矯情,犯不著。 丁海霞率先吃完了,便把不鏽鋼托盤送回去。 臨走對梁大民低聲甩下一句話:「你兩個月才回一次家,這里面有問題!」 然后不等他回答和解釋就走掉了。 她就是不想給他說話的機會。 解釋還不是編理由,怎麽對自己有利就怎麽說。 回到辦公室,丁海霞看了看時間,距離下午上班還有半個小時,便上門,躺 在沙發上,想眯一會。 因爲昨夜只睡了半宿,現在有些犯困。 這時,桌上的電話卻響了。 誰這麽討厭?中午是休息時間麽!她躺著不動。 但電話就沒完沒了地響。 她只得站起走過去,抓起話筒。 “你好,我是丁海霞。」 她想說“你再過半個小時來電話”但涵養讓她忍住了。 對方說:「我是機關事務管理局六處李大爲,省政府有兩個新人需要解決住 房,你和調研室老陳,現在我們物了兩處房子,你能不能來我辦公室一趟,咱們 敲定一下?」 丁海霞心里不覺咯噔一下子,她突然猜想,是不是自己是梁大民小姨子這事 被馬心誠說出去了?那可不是什麽好事,是幾乎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她說:「我剛來機關兩天半,下車伊始便房子,這,不太好吧?」 李大爲道:「這是組織上的安排,不是我們想給誰辦就給誰辦。 現在機關里還有缺房子的,都排著隊呢。 你現在夾在別人前面了,應該趕緊蔫不溜辦了,還不能聲張。 不然別人對我們有意見。」 丁海霞道:「那就算了吧,讓給最著急最需要的人吧。」 李大爲笑了起來,說:「你的風格還蠻的,不是這麽回事!現如今房子就是 錢,給房子就等于給錢,能隨便讓嗎?讓我們怎麽對領導待?你趕緊過來吧!」 丁海霞對這事非常反,給人東西還有硬著的道理嗎?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這一點她懂。 過去在藍海,市里有一條規定,就是各級機關干部如果分得新房就必須出原 住房。 她的原住房還很新,是前兩年她和齊汝佳賣掉舊房又傾盡財力新買的,使用 面積九十多平米,對于沒有孩子的兩口之家已經足夠了。 那所房子是她和齊汝佳情生活的見證與紀念,她不能出去。 她對李大爲說:「我的原住房還是新的,我不想出去,因此,你們給我的房 子我不要了。」 誰知李大爲立即告訴她:「丁處,你誤會了,不讓你房子,我們給你辦的房 子是組織上分配給你的,爲了你在省城工作方便。」 這就更讓丁海霞納罕了。 關于公務員的福利待遇,省城會與藍海有這麽大的區別嗎?她不相信。 她覺這背后必定有什麽動機。 如果是梁大民的意思,剛才吃飯時他爲什麽不說?如果是馬心誠的意思或項 未來的意思,她就更加不得不防,她不願意被人硬拉進易里。 她語氣堅決地告訴李大爲:「謝謝你們的辛苦,我真的不要。」 說完便把電話撂了。 誰知,沒過十分鍾,李大爲親自上門來了。 機關事務管理局就在省政府大院里,自然來得很方便。 丁海霞已經躺在沙發上有些要入眠了,被嘭嘭嘭的敲門聲吵醒,無奈地走過 去開了門。 李大爲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也不往屋里進,只是笑嘻嘻地遞給她兩張 圖紙、幾張照片和他自己的名片,說:「這是兩套房子的,你看完選一套,然后 給我回個電話。」 然后轉就走了。 丁海霞勉爲其難地拿著圖紙和照片走到辦公桌跟前,把圖紙和照片往桌子上 一扔,就回到沙發上躺下了,門也沒。 結果一下子真睡著了。 而且,一睡就睡了兩三個小時,當她在睡夢中到一熱乎乎的氣呼到臉上,才 突然驚醒,她一睜開眼睛,見項未來貓著,弓著子臉對臉鼻子挨著鼻子地近距離 看她,說是看她,這麽近的距離其實什麽都看不清;說是他在聞她臉上淡淡的人 特有的香氣,倒是可能的。 她立即怒不可遏,擡手就打過來一掌。 項未來來不及躲閃,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丁海霞“啪”的一聲打在他 的手背上。 疼得他“哎呦!」 叫了一聲,連連后退,一在地上。 這一掌也算把昨晚她無力反抗他的侵犯的欠賬一並撈回來了。 丁海霞站起子,看了一眼相當尴尬的項未來,抻抻襟,抿一下頭發,走出屋 子。 她到弟兄們的大屋里去轉了一圈,都是手下的兵,快下班了,來看一眼很正 常。 弟兄們見是她來了,就都稀里嘩啦地站了起來,很尊敬地看著她。 一個弟兄問:「丁處,有什麽指示?」 她擺擺手示意大家下,說:「沒什麽指示,你們該干什麽還干什麽。」 大家都下了,丁海霞就挨個座位走了一遭,不偏不向,沒在那個人邊多站一 會。 誠如項未來昨晚講的,她不知道每個人都有什麽背景,她不能輕易向任何一 個人示好,從而傷害到別人——事情就是這樣,你對這個人示好,就是對別人的 疏遠。 對每個人都等距離,至少做到了外表的公平。 丁海霞離開大家以后回到自己屋里,這時,桌上的電話又響了,她一接,又 是羅興文。 她便有些沒好氣:「你不是說明天就回來嗎?怎麽還一遍遍地來電話?」 “我今天下午去機場,本來是想買民航的機票明天回去,可是遇見了省委何 書記,何書記就讓我買了今天下午的機票和他提前回來了。 所以,今晚六點,我在巨星飯店請你吃飯。」 巨星飯店就是離省政府最近那個五星飯店,昨晚項未來請她客的地方。 羅興文非常自信地向她發出了邀請。 聰明的丁海霞立即到羅興文一石三鳥,向她透了三個信息:一,他是被省委 書記邀請一起回來的,那是多大的面子?此時,丁海霞突然到羅興文在有意無意 地向她賣——省委書記都和他關心莫逆,不是嗎?二,他有這個經濟實力,可以 在五星飯店請她;三,既然如此,不是對她透著極大的懇切,對她給足了面子嗎 ?于是,她拒絕說:「算了,我太累,明天吧。」 但對方早已撂了電話,所以,她這話等于沒說一樣。 沒有辦法,只能赴約。 以丁海霞的格,想不去就不去,說不去就不去,不管對方是誰,即使是梁大 民,她該拒絕也照樣。 但她與羅興文沒有代,就是說,沒有親口告訴他自己不想去。 那麽就只能去。 否則就讓羅興文空等。 而這樣的事她是不會做的。 不論什麽事,她都喜當面鑼對面鼓,不喜硬蹲,藍海話那叫“蔫損”六點鍾 ,丁海霞準時出現在五星飯店門口,她剛一站定,一個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便走上 前來,問:「你就是海霞吧?」 丁海霞頓時一個靈。 她急忙打量了這個人一下,她本來以爲這個人是站在台階下,細一看不是, 就站在台階上了,但材太短小了,超不過一米六的。 她的心里立即堵了,這樣的矮個子她是斷然不能接受的。 不是說矮個子沒出息,是她心理上沒有這個準備。 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上大學時讀過的小說《人和她的矮丈夫》,這樣的組合 必定不能長久,總有一方早逝,因此,她斷然不能接受。 做朋友可以,做丈夫,不行。 但對方矮雖矮了點卻儀表堂堂,金絲眼鏡遮擋住一雙不大但很智慧的眼睛, 于是,她在心里按照一般朋友的標準,迅速給這個人打了個七十分:「你好,你 就是羅興文?」 誰知對方哈哈大笑:「已經等不及了吧?我不是羅興文,我是他的助手,我 叫馬鳴;此刻羅興文正在二樓‘漁舟唱晚’單間里等你。」 丁海霞的臉騰一下子就紅了,卻原來自己認錯了人,而且落了個“等不及” 的口實,簡直讓她無地自容。 不過,她的心里也突然一塊石頭落了地。 她終于沒有了與矮個子搞對象的問題。 她沒有解釋什麽,只是對馬鳴說了句:「謝謝!」 便轉走進飯店大廳,臉上熱熱的,徑自向二樓樓梯快步走去,馬鳴便一溜小 跑緊跟在后面。 一進“漁舟唱晚”就見桌子上早已酒菜齊備,早已等的羅興文急忙站起來, 伸著胳膊乍著手與她握手。 姿勢非常誇張。 丁海霞只得與他相握。 其實她本不想與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這種關系的男人握什麽手。 落座以后,她就迅速把對方打量了一眼,作爲人,不論是學什麽專業出,在 這個問題上都是很的,對對方的外貌首先就非常,只有共同生活長久了,才會對 對方外貌麻木。 羅興文的臉型是個典型的國字臉,眼睛大,而且不戴眼鏡,鼻梁也直,嘴不 厚,但口形見方。 而他在看丁海霞的時候,竟抑制不住地眼意,眼興奮,眼驚喜。 羅興文神采奕奕地下后兀自斟了一杯飲料一般的酒,便啓動了他的薄嘴:「 俗話說‘無酒不成席’,但我知道你昨晚喝了,所以,今天咱們就不上白酒了— —這是法國上好的香槟‘銘悅’,相當于茅台的價格,卻超過茅台的營養價值。 」 說完,他把那杯香槟擺在丁海霞跟前。 杯中酒呈橙黃,清澈明亮,在燈光下晶瑩剔透。 接著,羅興文又給馬鳴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然后,舉起酒杯開口道:「來,初次見面,先呡一口品品酒,祝賀我們的生 活從今晚翻開新的一頁!」 丁海霞沒有說話,只是忽閃著一雙好看的眼睛,看看左面的馬鳴,再看看右 面的羅興文,然后輕輕呡了一小口。 確實是香槟,酒一入口,她立即覺到一酒香沁入脾肺,這是靠聞而聞不到的 ,只能靠品,一小口,便立即品出了香味。 馬鳴殷勤地給大家布菜,羅興文就繼續對丁海霞開口了:「這位是我的助手 馬鳴,是個鬼靈,已經跟了我三年了;對你,他也耳能詳。 我對他也沒什麽隱瞞的,自從兩個月前馬心誠對我一提丁海霞這個名字,我 就把情況告訴馬鳴了,而馬鳴便極力撺掇我和你見面。 現在你蓦然間從藍海教委調到省政府,想必也是背景深厚的不凡之,我就更 加不敢怠慢,五點鍾下飛機,六點鍾就準時在巨星飯店的‘漁歌唱晚’了。」 初次見面就提“背景”讓丁海霞有些反。 但既然羅興文熱情這麽,她不說兩句就不合適,而且說還得說對方聽的,初 次見面嘛,誰知,她竟鬼使神差說出這樣的話來:「凡是做大事的都帶助手,像 福爾摩斯帶著華生,堂吉诃德帶著桑丘——”沒等她說完,羅興文就蓦然打斷了 她,可能她舉的例子不盡如人意,羅興文說:「馬鳴現在做助手只是過渡,很快 就獨立工作了。 你現在是梁副省長的‘副秘書’,卻是不折不扣的助手,你舉例子倒是應該 說說啊!說到助手,我就不能不先公后私,先談點工作——省里必須立馬批複藍 海關于拆橋的請示,因爲,那座架橋原設計是五十年的壽命,但因爲施工單位想 節省材料,那座橋實際壽命頂多十年,進入今年就正好第十個年頭,就著沒出事 故,必須立馬拆除!否則,一旦有了閃失,梁副省長將難逃其咎,因爲這座橋是 他力主修建的。 我們必須讓他看到這個危險!」 丁海霞不由自主地倒一口涼氣,卻原來架橋的背后還有這麽一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