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無藥可救 不到半年,我們之間就起了兩場風波。 一次是嫵媚在我車上撿到一條丁字褲,不知道是玲玲、阿雅還是周涵的。 我以為又得完了,但嫵媚只跟我冷戰了幾天,沒有暴發。 另一次是周涵說要幫我看稿,順便參觀我的新窩,結果兩人邊喝酒邊鬼混,被下班回來的嫵媚捉姦在床。 嫵媚瘋了似的鬧:「我知道你一直在外邊鬼混,但你別用我的床,你為什麼要用我的床!」並威脅要去報社找周涵的領導,要去市府找周涵的老公。 我也威脅她,如果她去找其中的一個,我們就徹底完蛋。 也許嫵媚明白我已無藥可救,風暴過後,我們仍在一起,她沒志氣地依舊迷戀於我的虛擬溫柔,而我則恬不知恥地繼續享受她那迷人的肉體。 我知道這或許不公平,但這世道從來就不公平,老天爺從來就不公平。 三十九、回到古代 嫵媚是電腦好手,某個週末把我隱藏在電腦裡的東西全都挖掘了出來,坐在電腦桌前笑得花枝亂顛。 過去一看,原來是那些胡編亂撰的風月文章,我說很好笑嗎,孔子日「食色性也」,這些都是反映人之本性的東西矣。 嫵媚猶笑不止,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沒有,大才子的文章,小女子豈敢不敬,只是……只是這裡邊怎麼也有個景瑾勒?」我鮮有在嫵媚面前臉紅的時候,這回算一次。在我們幾個兄弟交換的文章裡邊,為了投入的寫,有一個系列所有女角姓名用的都是身邊女人的真名,景瑾這樣的辣美人自然難逃過我意淫的魔爪。 嫵媚抱著膝笑嘻嘻問:「寫得還真精彩,我拷去給她看看好不好?」我說行,在她殺了我之前,我先殺了你。 為了掩飾尷尬,證明我並不是唯一幹這事的人,當即幫她找了元元和kiss,那時還不知有無極,還沒有風月、羔羊和海岸線。 嫵媚樂滋滋地看了一下午,問有沒有哪篇是我寫的。 我看她並沒有大驚小怪,腦瓜一熱,就指了元元那天推薦榜中的其中一篇,吹噓說:「怎麼樣?你老公寫什麼都一流吧,隨便寫寫就是出類拔萃。」嫵媚不住點頭地隨聲附和:「對對對,大才子就是大才子,小女子一定好好拜讀。」她看了一會,忽然問我什麼是「花心」? 我說這是美喻筆法,代指女人身上的某某東西。 嫵媚看著看著又問:「能碰得著嗎?你裡邊寫這麼舒服,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我臉上發燒,告訴她這是古典寫法,不一定符合現實,金瓶梅、玉莆團裡邊都這麼寫,不信去看。 嫵媚猶如在聽我講天書,不時發問,每個問題都令人頭大如斗,什麼叫做玉蛤?真的有陰精嗎?為什麼女人的高潮要叫丟? 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跟她袒誠相見了。 那晚的做愛,嫵媚現學現賣,忽然嬌嬌地叫:「我要丟了!」結果她沒丟,我一洩如注。 又是一年的生日,嫵媚陪我在外邊吃飯。 手機不停的響,除了幾個哥們大多數是鶯聲燕語,我肆無忌憚地當著嫵媚的面跟她們調笑,心裡卻慢慢下沈:沒有一個是琳打來的。 也許已經結婚了吧? 吃完飯,我問:「蹦的?卡拉ok?還是泡吧?百爵來了一個侏儒,專唱情歌,去不去?」或許因為我懶懶的,嫵媚說:「要不回家吧?」我立刻點頭,一種很疲倦的感覺。 嫵媚開車,我在側坐斜靠著閉目瞑想:「既然結了婚,說什麼也不會來為我過生日了,一年兩次見面,也許就到此為止了,也許這一輩子再不會見面了。」一陣淡淡的傷感過後,我已心如止水。 沖完澡從浴室裡出來,客廳裡面黑乎乎一片,我叫:「嫵媚!嫵媚!搞什麼鬼?」嫵媚在臥室裡嬌聲答應:「來找我。」我推門進去,不由立時呆住,臥室裡也沒開燈,床頭懸掛著一隻大紅燈籠,渲染得紗帳一片嫣紅,帳裡陳橫著一個穿著潮繡的緞衣美人,美目流盼,巧笑倩兮,不是嫵媚是誰。 剎那間,真有一種回到古代的夢幻感覺。 我掀帳上床,仔細欣賞盤起長髮的嫵媚:「小妖精,你花樣真不少。」嫵媚笑靨如花:「郎君喜歡不喜歡?」「哪裡買來的這套衣裳?」我從她胸口的衣襟看進去,驚喜地發現裡面竟是一件水綠色的肚兜兒。 嫵媚翻身,換了另外一個撩人姿勢:「我二姨在刺繡廠,請她幫忙做的,說是表演用的,好看嗎?」我由衷地讚歎:「美若天仙。」從來對古代美人就有一種特別的情結,為此寫過一系列的意淫文章,想不到嫵媚今夜讓我真真實實地領略了一回。 「誰美若天仙?」「我的小嫵媚呀。」一時不知她弄什麼玄虛。 「不對,現在是古代,你該叫我娘子。」嫵媚頑皮的說。 我笑起來:「娘子,這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嗎?」說完心中就痛罵自已口不擇言。 嫵媚身子一震,秀目亮晶晶地看我,嚶嚀一聲坐起來,攔腰抱住我:「你說什麼?」「我說你美若天仙呀。」我趕忙轉移她的注意力。 「不是這一句,最後邊的那一句。」嫵媚盯著我說。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堅決不浪費一分鐘!」我上下其手,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把她弄酥下去。 嫵媚輕輕歎了一聲,雙臂摟住的我脖子,幽幽說:「放心吧,我不會要你跟我結婚的,你給我三年,只要三年我這輩子就算幸福了。」想到她煞費苦心的種種準備,不過是為了一搏我今天開心,心中忽有一陣從未有過衝動:「算了,今生就跟這小妖精結婚吧。」 四十、原來幸福離我那麼近 手機偏偏在這時響起,嫵媚拉拉我的手,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下床從褲兜裡掏了出來,只掠來電顯示一眼,心就狂跳了起來,是那個魂縈夢牽的號碼,是琳。 我接通,顫聲餵了一下。 琳在那邊幽幽說:「你能出來嗎?」我乜了一眼帳中的嫵媚,她正凝目注視著我。 「去哪裡?」我脫口而出。 「還是那裡,什麼時候來都行,今晚我都會在那裡。」琳從來沒這麼跟我說過話,我呆若木雞,還想再問,但電話已掛斷了。 「她出什麼事了?」我緊張起來,開始換衣服。 嫵媚顫聲問:「你要出去?」「對不起。」我從沒有跟她說過這一句。 「是琳?」嫵媚哆嗦地又問了一聲。 「嗯。」我動作越來越來迅速,很快就穿好了衣服,推門而出,不敢再看她一眼。 我又見到了琳,她面前放著一瓶紅酒,一隻杯子,臉紅如血。 一坐下就聞到酒氣,拿起酒瓶一看,裡面的酒已經少了一半,我滿心驚詫: 「你怎麼喝這麼多,會醉的!」她有半杯啤酒就爛醉如泥的記錄。 「醉就醉吧。」琳懶懶地應了一句。 「出什麼事了?」「……」琳半天沒回答。 「跟他吵架了?」我急得渾身都熱了。 琳終於正眼看我,注視。 我呆呆地看她,這女孩子任何時候都是最美的,包括現在的失神模樣。 「你同居了?」琳忽然問。 我心中居然生出一絲怯意,反問:「誰告訴你的?」「家成,今天。」琳咬牙狠狠地說。 我從沒見過她這種表情,囁嚅說:「嗯,怎麼了?」琳胸口劇烈起伏,突然失聲慟哭:「那你還我!那你還我!」我嚇糊塗了:「別哭、別哭,還你什麼?」眼角餘光乜見周圍的人都望了過來。 「還我被你拿去的東西!那天醉後你拿去的東西!」琳雙手交叉支在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裡,渾身戰慄。 我通體皆麻,大汗淋漓,思緒一片混亂:「原來你知道。」「我若不知道,你就一輩不說是不是?」「那天我控制不住自已。」我沒說對不起,此際任何疚歉都顯然那樣的蒼白無力。 琳哭得抽搐起來,我忙起身坐到她身邊,用手幫她按摩背心:「不哭,不哭了,你要我怎麼樣都行,就是要我立刻去死也沒問題。」我心痛似碎,後悔欲絕,若她現在叫我去死,我會很痛快的照做。 我竟讓琳這麼痛苦。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琳擡起滿面殘淚的嬌容問。 「我愛你,因為我愛你。」我終於說出來了,如釋重負。 「現在不愛了是不是?」琳凝視著我。 「愛,我仍深深地愛著你,一直都深深地愛著你。」說這一句時,我滿眼溫熱,美麗的琳模糊起來。 「那你為什麼要跟別人去同居?」琳輕輕說。 「因為你不愛我。」我無力地答。 「你傻!你好傻!」琳的粉拳雨點般捶我胸膛,嬌小的身子倚在我懷裡。 「我傻?」「我若不愛你,為什麼那天會給你?為什麼過後不去告你?為什麼每年在你生日時都會出現在你面前?」琳的淚水一縷接一縷的湧出,掛滿了臉龐。 巨大的喜悅與幸福從心中湧出,我又驚又喜,聲音都顫了:「那為什麼你每年只見我幾次,為什麼上次說想答應某人的求婚?」「因為你喜歡藍色,你輕浮,你花心,我想等待你的成熟,我拒絕了無數個男人的追求,拒絕了三個男人的求婚,都是為了等你,上次那麼說是希望你能快一點成熟起來,我一早就跟你約定,後來也提醒過你:一旦開始,無論好與壞,就要從頭到尾。我以為我們早有默契,我以為我們心照不宣,可是你……你把這些全都忘記了!你跟別人同居去了!」琳痛心疾首地哭叱。 我呆若木雞,原來幸福一直離我那麼的近,原來我和琳的愛情在很早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四十一、離開 第二天一早,我回出租屋。 一開門就看見了嫵媚,她沒去上班,仍穿著那身美麗的潮繡緞衣,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發呆,頭髮蓬鬆,滿面憔悴,只有昨夜塗的口紅依舊鮮艷。 我先把電腦桌上的幾本文件和幾張軟盤放進了公文包,然後進去臥室收拾衣服。 嫵媚煙霧似地跟了進來,倚在門邊,輕輕問:「你要走了?」我點點頭,繼續往皮箱裡塞衣服,看見其中幾件是嫵媚這半年中幫我買的各式藍襯衣,又拿了出來,放在床上。 嫵媚又說:「這幾件你不帶走?」我說:「不了。」想委婉一下,卻沒說出來,看看四周,確定再沒什麼該帶走的,就鎖起皮箱,從她身邊穿過,在客廳裡拿了公文包,正要開門出去,忽聽嫵媚尖叫:「等等!」我心頭跳了一下,轉身靜靜地看她。 嫵媚說:「等一下,很快就好。」飛快地跑進廚房去了。 過了幾分鐘,仍不見她出來,我有點不耐煩起來:「我走了。」嫵媚端了碗東西出來,說:「好了好了,早上你還沒吃東西吧?喝了這碗牛奶再走。」我皺眉,這時候怎麼還能享受她的溫柔?就說:「不了,我還要趕去單位,到時再叫外賣。」轉身就走。 嫵媚伸出一隻手來拉我:「喝碗牛奶能花多少時間呢?你早上老不吃東西不好。」我不肯再跟她有一絲糾纏,手臂一掙,就聽嫵媚輕呼一聲,接著是碗墜地的破裂聲。 我回頭,看見碗已砸得粉爛,牛奶濺了一地,兩隻剝了殼的熟雞蛋滾出了老遠。 嫵媚怔了一會,慢慢蹲下去撿碎片。 我心中過意不去,但想這時候千萬不能婆婆媽媽,於是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到了樓下,並未見嫵媚追來,不知為什麼,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呆,又轉身上樓,在門口悄悄探頭望進去,看見她仍在撿碎片,手上已被割得鮮血淋漓,臉上猶渾渾噩噩的仿若不知。 我心中一縮,幾乎就想奔屋進去,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我知道,若是這一步重新踏進去,只怕永遠也離不開了。 四十二、愛人不見了 我休了年假,和琳去某個有名的海島住了半個多月。 每天的內容都簡單無比,無非就是手拉著手看日出日落,吹海風,散步,寫詩,我們渡過了今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但美好的東西總是不能長久,回到st後的第三天,琳回家了一趟,此後就開始悶悶不樂起來。 我屢屢追問,琳總是含糊對應,跟我愛得更是如膠似漆欲仙欲死。 我卻隱隱覺得不妙,心中始終惶然不安。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某夜琳忽然對我說她要走了,去sh她哥哥的分公司幫忙,長期的,也許永遠也不回來了。 我幾乎虛脫,問她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我才不相信是為了工作的理由。 琳只堅持:「真的,就是這個原因,我早就想去sh很久了。」我軟弱地在她面前流淚,求她不要走,告訴她這一走我就完了,徹底的完蛋了。 琳吻去我的眼淚,叮囑我無論如何,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再頹廢,要不她會很傷心。 送機的那天,起飛前的半小時,琳忽然對我說:「知道嗎?李佳非常非常愛你,你走的那天她割脈了,如果不是門沒關恰有樓上的鄰居路過,她也許就不在這世上了,你應該好好珍惜她,現在她還在你們曾經的溫馨小窩裡等你。」剎那我暴怒起來:「你真偉大!我們的愛情竟抵不過一種幼稚的憐憫,竟把我當成安慰品送給人家,這就是我們的約定?這就是我們年少時的約定?我不會原諒你的,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休想我會聽你那可笑的安排!」琳在眼淚掉落前進了驗票處。 飛機飛走了。 我忽然發覺,今生本來可以幸福的,只是被我自已用頹廢扼殺了。 四十三、藍色過去了 我瘋子似地衝上曾經的小窩,嫵媚又驚又喜,竟問:「你……怎麼會來?」我恨透了她的虛偽,開始砸東西,電話、音響、電視機、電冰箱和微波爐,衝她大吼:「你去跟琳說什麼了?你喜歡割脈是不是?好,我們一起來割,要不從這裡一齊跳下去也行,我們會在一起,永遠會在一起的!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麼!」嫵媚哭了起來:「我沒去找她,是她自已來這看我的,我只跟她說我們曾經的故事,說我只要你三年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謊話,不信你去請她來當面對質。」我怒不可遏:「我去請她?她已經走了,永遠也不回來了!你叫我去請她? 叫我上哪裡請她?」客廳裡已沒有可摔的東西,我又衝進了臥室尋找新的東西發洩,猛地拉開衣櫃,扯如一件件各種款式的藍襯衣,找了把剪子邊剪邊撕。 嫵媚搶上來抱我的手臂,哭道:「別剪,求求你別剪。」我看她在乎,剪得更是痛快,千百縷藍色碎布條從空中四下飛散。 嫵媚突然尖叫:「這一件不能剪!」雙手死死的抱住我的手臂。 我乜見在第三顆鈕扣處有一抹暗色的褚紅,冷笑一聲,一剪從當中破開。 嫵媚哆嗦了一下,彷彿我剪著的是她身上的肉,忽然說:「別剪,我以後再也不纏你了!真的。」我停了手,冷冷注視她。 嫵媚悲慟地跪在地上,把那些藍色碎布緊緊抱在懷中,抽噎不住:「你好殘忍,你真殘忍,既然你一點也不愛我,為什麼你那天要來找我?為什麼你那天要背我?」我終於平靜下來,丟了剪子,看見她爬起來對著牆壁,嘴裡猶自喃喃囈語: 「不公平,真不公平。」我淡淡地說道:「從來就不公平,這世上從來就不公平,老天爺從來就不公平。」心裡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好笑,頭也不回地出門,下樓,絕塵而去。 我知道,今生的藍色階段終於過去了,嫵媚失去了我,我也失去了琳。 四十四、最後的嫵媚 一年很快就過去,我心如止水的工作,寫文章,很少喝酒,沒有再去風花雪月,跟玲玲、阿雅、嫻兒、媛媛的聯繫基本都斷了。 偶爾會在深夜裡接到沒人開口的電話,來電顯示是陌生的手機號碼,後來我就習慣了,接通電話也不問是誰,只是默不作聲地跟對方乾耗著,安靜地聽著彼此輕輕的呼吸聲。 我希望是琳。 這段時間,反而跟一見面就拌嘴的如如聯繫多了些,偶爾會一起去跳舞,聽歌或泡吧,我想從她口中得到琳的消息。 無奈如如總是守口如瓶,被我逼急了就哼忘了是誰的歌:「命裡有時,終歸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某夜的迪廳,我們在舞池邊搖頭晃腦,如如忽然指著某個方向叫我看。 我費了很大勁,才從人群裡辯認出其中一個是嫵媚,她把原本令我感到驕傲長髮剪了,染了一頭十分撩人的玫瑰色,玫瑰色唇彩,黑背心,胸前尖尖的兩點讓人一看就知道沒戴乳罩,下邊一條短短的皮裙,唯獨一雙黑色高跟涼鞋還具本色,正在一幫爛仔中間以一種極盡妖媚與放蕩的舞姿拋撒嫵媚。 我怔怔地看了好一會,見嫵媚下場休息,身子親熱地貼著一個穿著明晃晃藍上衣的小子。 如如說:「是尼格那一圈的。」我仔細一認,就知如如沒有看錯,不禁一陣反胃,那圈人五毒俱全,隨便那個小角色都比從前的我更壞,傳說他們搶劫,砍人,吸毒,還群交。 藍衣小子幫嫵媚點煙,嫵媚跟他親嘴,旁若無人。 我忽然朝她走去,如如想拉沒拉住。 幾個爛仔警惕地盯著我,嫵媚也看見了,吐了一口煙圈,跟他們說:「我朋友。」我對嫵媚說:「聊聊天,那邊。」指了指巴台。 嫵媚居然看那藍衣小子,那小子看看我,目光銳厲,眼神陰鷙,一副輕狂不羈樣子。 我淡淡地看他,見他緩緩點了點頭。 嫵媚跟我去巴台坐,要了一杯dubolgalant,吸了口煙,一手優雅地托著香腮,等我說話。 我看看她頭髮,忍不住說:「難看死了,狗窩似的。」嫵媚瞄了我一眼,說:「難不難看,關你事?」眼睛往那個小子瞟一眼,說:「他喜歡。」「別跟這幫人混一起,你會吃虧的。」我一陣焦躁。 「謝謝,還有什麼事?」我愕然,只感索然無味,發覺嫵媚已完全陌生。 我回自已的位子,「怎麼樣?」如如問。 「只談了兩句,只能談兩句。」我滿懷鬱悶。 如如又說:「那小子的眼睛很厲害。」「厲害個屁!假的,裡邊沒內容,藍色早已過時了,現在還穿著晃,整個廳裡就他就最扎眼,扮酷且沒品位。」不知怎麼噴火似地一下子吐了這麼多,心中一陣無比複雜的感覺:嫵媚墮落了。 如如喝了口酒,看了我一眼說:「想不想聽我的感想?」我不認為她能有什麼高見:「隨便。」「說實話,其實那小子像你,像從前的你,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打出來的,而嫵媚,她像那個阿雅,你以前的那個阿雅。」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嫵媚。 四十五、拜你所賜 某日一個新號加我的qq,名字叫做田園微風。 我們一見如故,每每深夜裡聊天,我向她傾訴著對琳的思念,而她問我的生活,工作,問我所在的這個海濱城市的變化,在我失意的時候鼓勵我。 某日例行開會,系統通報裡有一條簡訊:系統內xx單位財務科科長李某(女)利用職務之便,私吞、挪用公款246。5萬元人民幣,目前已被公安機關逮捕。 我找到景瑾問,她已經是一個兩歲小男孩的媽媽了,性情變得溫柔大度,對我當年的粗暴早就釋然:「沒錯,是李佳。」「她要哪麼多錢幹什麼?」「聽說她養了個小爛仔,供他吸毒。」「會判幾年?」「不清楚,聽說她爸正在四處奔走,估計可以少判一點。」想起幾年前那個如花似玉前程似錦的嫵媚,心中不由一陣難過。 景瑾看著我,忽然淡淡說:「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李佳的今天,一半是拜你所賜。」四十六、老天爺是公平的我和田園微風發展到無話不談,一天一封emai,情到濃處甚至網交,有一夜她忽然問:「想不想你的琳?」我說想,想得心碎。 琳於是回到這個美麗的海濱城市,我們重新在一起的時候,彼此有種曾經滄海的感覺,我什麼都讓著她,認認真真的生活,以為這次再也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了。 但這樣的神仙日子只過了半年,也許老天爺吃醋了,也許我該還債了,那場舉世震驚的災難不由分說地奪走了琳,連最後一面也沒讓我見著。 我只喝了半月的酒,記得琳曾經說過的話,沒有頹廢太久。 我真正變好了,繼續平靜地生活,工作,寫文,寫了大約三十幾篇關於琳的文章,哄了不少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的眼淚,用稿費資助一個十四歲的貧困女孩,負責她從初中到大學的上學與生活費用。 某年秋天,整理琳的東西,卻無意中找到一串鑰匙,匙扣是一隻帶著小燈泡的卡通豬,我忽然有一種衝動,當晚就去土坪巷,找到李姐,還沒開口,她就問:「怎麼好久都沒見你們小兩口過來呢?是不是買了新房子?」拿出一疊水電費單要我報銷,數目很小,都是表底費。 我詫異:「房子還沒租給別人?」李姐也奇怪,說:「怎麼租給別人?你老婆預交了三年的房租的,雖一直沒見你們過來,但也不敢亂動你們的屋子呀,要是少了什麼東西怎麼辦?」三年!我按捺住快要奪目而出的東西飛快上樓,顫著手半天才把門鎖打開。 屋裡一切都是那麼熟悉,所有的東西仍按照從前的習慣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只是都蒙著一層薄薄的塵埃。 我像一個老人回到了多年前的故居般,東看看西摸摸,在臥室的床頭櫃上發現一隻從前沒有的紙皮箱,上邊貼著一張字條:「君所唾棄,妾之痛惜,曾經纏綿,憑地狠心。」沒有署名,但那娟秀的字體讓我一眼就認出是誰的筆跡。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打了開箱子,顫抖地拿出裡面的東西,那是幾件襯衣--曾經破碎成千百片的藍色布片,用千針萬線重新連結的藍色襯衣,不知是用多少精神和精力才能重新縫合的藍色襯衣。 我淚流滿面,無聲無息地慟哭,在其中一件的第三顆鈕扣處找到一絲暗色的褚紅,我知道,剪碎了今生的藍色階段,是嫵媚最珍惜的東西。 下樓的時候,李姐問我是不是不繼續租了,臉色頗為難看,說一直有別人要來租,都被她回絕了,表示所餘幾個月的租金可以退一半還我。 我說要租,偶爾還要過來住的,年底再過來付明年的租金,說不定會租很久很久的。 請了年假,一路輾轉去省北的那個著名的監獄,辦手續探望嫵媚。獄方告訴我,申請批了,但她不肯見你。 那夜,在顛簸的長途車上,我夢見嫵媚在浴室裡慌張地把臉上的美容面膜洗掉,在我懷裡撒嬌說:「我永遠不要你看到我的難看。」此後,每逢夜闌人靜的時,從前的纏綿溫柔都會來尋找我,那是一種不知是恩抑愛的感受,那是一種欲仙欲死的銷魂,那是一種五內如焚的煎熬,每當淚流滿面地從夢中醒來,每當望著鏡中日益憔悴的容顏,我知道,剩下的日子已經不會太多了。 忽然間,我已明白,老天爺其實是公平的,誰佔了便宜,誰終歸是要還的,不但要還,還要加上利息。 老天爺,你的設計真真巧妙,讓我千辛萬苦才得到琳,又叫我轉眼間就失去她,這的確是最殘忍的懲罰,但我認了。 去看琳時,我對她說:「除了你,現在我還常常思念嫵媚,你知道的,我欠她太多了,乖乖的別生氣,不用太久,我就會去陪你的。」藍襯衣,無論代表什麼,無論剪沒剪碎,無論喜不喜歡,今生,我畢竟已穿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