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在鳥山鎮過年是記憶中最美好的事,喧鬧的爆竹聲和喜慶的絲弦樂早早的將人喚醒,還沒等你穿好衣服起床,鞭炮的硫磺味和香燭的氣息就湧入屋內,耳中塞滿了母親催促起床的絮叨。刷牙洗臉完畢,走到樓下一看,廳子當中的案臺上早已擺好了犧牲和酒水,家中的女輩們正在廚房中忙碌著,照例要等男人們祭拜完祖宗後,女人們才能走進廳子,然後她們會端上熱乎乎的飯菜,一家人會圍在圓桌前,在爆竹聲中開始享用新年的第一餐。 吃飽喝足後,年輕人紛紛離開家門,走上小鎮那條年月久遠的青石板大道,大道兩邊的商家這天是不營業的,他們要休息到大年初八才開店,而務農的人家更晚,他們的法定休假日可以到元宵過後,或許更遠,這是老天爺給農民定下的節假日,上千年來都是如此。 穿著新衣服的男男女女在街上擠來擠去,他們肆無忌憚的擠在關門的店鋪前,大呼小叫的玩著骰子、紙牌、押大小等一切與賭博有關的遊戲,根本不用擔憂員警會上門抓賭,因為從初一到初八是居民們放鬆的日子,吃公家飯的這些日子裡不能去騷擾百姓們,這可是祖祖輩輩傳下的規矩。 我與白莉媛手挽著手,漫步在人潮湧動的街頭,腳下的青石板大道已經被水泥街道所取代,身邊來來往往的男女們更是帶著天南地北的口音,更別提那些大開店門招呼往來之客的店鋪了。這些店鋪與招牌裝飾都差不多,店中坐著的掌櫃店員們卻不再是那些熟悉的老面孔,但他們所從事的營生卻跟上個世紀差不多。 油鋪、米鋪、肉鋪、糕點鋪、繡鋪等等,琳琅滿目的貨物用精美的包裝擺在貨欄裡,等著遊客們精挑細選然後購買回去送人,這些店鋪長年累月都要開張,新一代的店員們再也沒有機會享受法定節假日了,因為原本的店主們已經換成了旅遊公司的雇員,這個鎮子也成了一個大工廠。 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小鎮上,白莉媛不虞擔憂被人認識出來,因為鎮上有些歲數的老熟人都呆在老街裡,新街是遊客和公司雇員的天下。我們像一對年紀相差不大的情侶般漫步遊玩著,擦肩而過的遊客們只會羨慕這對天造地設般的男女,就算偶爾覷見一二個認出白莉媛的老居民,也只是熱情的跟她打打招呼,絕對不用擔心會他們認出我的身份。 過年的這幾天裡,我們基本上都是呆在老宅,很少去其他地方走動。白莉媛並沒有提出回大舅舅家,令人詫異的是,一向熱情好客的黃鶯也沒有來招呼我們,倒是藍香有來過幾次,給我們送了不少新鮮的食材和年貨,雖然鎮上的商家過年期間也會開業,但畢竟給我們省下了不少事。 而白莉媛仿佛更樂於呆在老宅般,她淡掃娥眉、不施脂粉,就像一個完美的家庭主婦般,忙碌著操持家務,把房子打掃得清潔衛生,為我燒制一道道美味的菜肴。老宅裡充滿了她匆匆忙忙的腳步聲,玉腿邁動裙裾帶起的風聲,以及她身上如蘭如麝的獨特體香,讓這個房子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但在尋找懷錶女人這件事上,我卻一直沒有什麼進展。我們曾帶著它走遍了鎮上大大小小的繡鋪,但從那些生面孔的店員口中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益的消息。鎮上那些會編結的老大娘們在人世的已經不多了,她們家中的女人們要麼到城裡去打工,要麼在鎮上給旅遊公司當服務員,對於世代相傳的手藝能夠繼承的少之又少,畢竟靠這些玩意兒賺錢太難了,還不如去打打工什麼的來錢更快。 特別是鎮上的姑娘家,不管長得好看還是不好看,人人都有一副江南女子的苗條身段,只要她們腦袋夠活絡,身體夠開放,在大城市裡賺錢是很容易的。姑娘家念完初中就可以出去了,在外面混上四、五年,個個穿金戴銀的回到家鄉,得到父母兄弟的熱烈歡迎,好像一個開疆拓土的將軍凱旋一般。相比起她們對家庭的貢獻,這種特殊的待遇並不過分,開發區裡那一棟棟豎起來的新房中,有不少都是小鎮姑娘們的功勞。 只不過隨著姑娘小夥們的紛紛外出,鎮上留下的更多是上了年紀的人,當然每到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迎來久未歸家的兒女,他們不管有沒有賺到多少錢,家裡人也不會計較兒女們為家貢獻了什麼,為只要他們能夠平平安安的歸家,年邁的父母們都會露出久違的歡樂與笑聲,家家戶戶無論發財還是沒發財,在過年的時候總是一片歡樂景象。 所以,老宅在這些歡樂的屋子中顯得尤為安靜,我們幾乎不跟周圍的鄰居來往,也很少有人會來打攪我們,除了隔壁的那個李嬸。 她總是帶著一副熱情得令人懷疑的樣子,不請自來的上門找白莉媛閒聊,然後借機在她時髦的衣服上摸一把,拿著我們帶來的新鮮物件把玩一二,口裡說著過於誇張的讚美之辭,兩隻不大的眼睛到處亂喵,在屋子裡東瞧瞧、西看看,好像想從我們身上窺探出什麼秘密一般。 我對這個李嬸沒有什麼好感,但是白莉媛一再勸說我,要對她客氣點,因為她是這裡出了名的八婆,以熱愛亂嚼舌頭和傳播家長里短著稱,如果我們不想得罪她的話,就得忍一忍她這種不請自來的毛病。 不過,在我意料之外的是,這個李嬸居然幫了我一個大忙。 大年初三的中午,白莉媛正在廚房忙著烹飪,我獨自一人坐在廳子的圓桌邊,手中把玩著韋叔的懷錶,為遲遲未能發現線索而感到心煩。 李嬸不知什麼時候走入屋內,她與白莉媛在廚房聊了一會兒,不知怎麼的跑到廳子上來,好像想知道我在幹嘛般,眼尖的她很快就看到了我手中之物。 「咦,這不是姚娘嗎?」李嬸的一句話讓我猛然驚醒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雙目射出雪亮的光芒問道:「你說什麼?你認識照片裡的女人嗎?」 情急之下,我的手勁不由得用了大點,李嬸怎麼受得了我這一抓,她立馬痛得齜牙咧嘴道:「哎呀,你快鬆手啊,你要把我的手給捏斷了。」 我方才發現自己有些過分了,忙鬆開緊握著的手掌,臉上換了副和藹的神情道:「不好意思,李嬸。你沒傷到吧,要不我拿藥油給你揉揉。」 沒想到這李嬸聽了,那張哭喪臉上立馬堆出如花般的笑容來,她一個勁的搖手說不用,一邊說著一邊還拿手在我胳膊上捏了捏,兩張塗滿劣質口紅的大嘴笑得瘮人道:「白家哥兒,你手勁真大,比我兩個兒子都強,怎麼練出來的啊。」 看著這個年逾六十的老婦人妝出一幅嬌俏少女的模樣,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但是為了探知她口中的情報,我只好強行忍住噁心,臉上堆著假笑問道:「李嬸,你先告訴我照片裡的女人是誰吧,這個人我找了很久了,只有你知道。」我的話裡暗暗捧了一把李嬸,果然她很快就上鉤了。 「這個事呀,不是我吹牛,現在鎮上知道的人還真不多。」李嬸好像站在自己最擅長的舞臺上,拉開了架勢大吹大擂起來了。 「大家都說你李嬸很厲害,鎮上家家戶戶的事情都知道。」我不失時機的再給她加上一把火。 「嘿嘿,那當然了。以前我老公是公社的大隊長,當年我還是鐵娘子隊的先鋒,誰見了我不叫一聲姐。」李嬸應該很少受到這樣的力捧,她越發的興奮起來,手舞足蹈的扯到自己當年的光榮史上去了。 「嬸,你先跟我講正事吧。」我怕她這麼越說越偏了,忙出言將其拉回主題上。 「行、行、行,說正事說正事。」李嬸顯然對我很有好感,我說什麼她馬上照辦。她指著懷錶女人道:「這照片裡的女人叫姚娘,她真名叫什麼,誰都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只是叫她姚娘。」 「她家上一代是咱們鎮上的大地主,那田地那山林海了去了,生活不要太悠裕。可是解放後就糟了,被政府拉去批鬥得很慘,全家就剩姚娘一個人活了下來。後來鬧饑荒的時候她逃了出去,不知道嫁了個哪裡的男人,帶了一個女兒回來。她那個男人來過一次就走了,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姚娘長得還算可以,雖然帶著個拖油瓶,但還是有不少光棍倮夫想跟她好,可偏偏她是個節烈的女人,誰要上門來講那個事都被她拒絕了。從此之後,她也不再嫁人,就自己帶著孩子長大,等那個女孩長到5 歲的時候,她男人又給她弄了個小男孩,全家就靠著她一個人養活。還好她有一把好手藝,繡得一手好刺繡,總算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扯大了。」李嬸雖然沒說什麼,但從她的語氣上看,也是頗為敬重這位忠貞的姚娘。 「可惜,到了女孩15歲的時候,姚娘就因為生病死去了。幸好女孩兒挺靈活的,小小年紀就進城打工,供養弟弟上學讀書。只不過,那兩個孩子離開了鎮子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說到這裡,一向油嘴滑舌的李嬸臉上也難得露出了傷感的神色,頗為同情的歎了口氣。 「那她們還留下什麼嗎?姚娘家在哪裡?」我怎麼也沒想到,剛剛得知了一點線索,這些當事人卻又不在了,看來這件事還沒這麼簡單,忙追問道。 「姚娘老家原來是所大宅子,解放後被分給了鎮上的貧農們,就留下一間屋子給姚家,現在那所宅子已經被旅遊公司租去當倉庫了,反正誰也不知道姚家現在還有沒有人活著。」 李嬸的這一番話讓我重燃希望,沒想到自己苦苦尋找的線索會偶然間從她口中得到,我狂喜之下仍然極力保持冷靜,怕自己過分的激動會引起這位「小鎮包打聽」的好奇心,故意編了一些藉口與故事,花了一番氣力才把追根問底的李嬸打發走。 在吃午飯的時候,我把這件事情對白莉媛講了下,她見我尋找多日的事情有了苗頭,也為我感到很是開心。不過據她所知,姚娘的那棟房子在小鎮入口處的鎮政府旁邊,離我們這座老宅有一段距離,現在正是鎮上最熱鬧的時候,恐怕不方便我們過去搜索。 所以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後,我才獨自一人出門上路。臨走前我還好好安慰了白莉媛一陣子,因為她一直鬧著要跟我一起去。但我覺得讓她一起去做這種翻門入室的事情太委屈了,誰知道那個公司裡面有沒有什麼蹊蹺,況且遇到什麼突發事情的話,我還要分神去照顧她,基於這些因素考慮,我還是努力說服她留在家中等我。 我心想,反正就這麼大點的地方,我來回又不需要很多時間的,呂江的勢力再怎麼大也不會伸到這裡來吧,鳥山鎮應該是個最安全不過的地方了。當然之後發生的事情證明我的猜測是錯的。即便如此,在臨出門前白莉媛還是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讓堅強如斯的我也不由得躊躇再三,但那個秘密困擾了我太久了,如果不找出懷錶背後的真相,我會一直牽掛在心頭難以解脫。 最終我還是狠下心來出門,但為了安撫白莉媛的情緒,也是給她多一點安全感,我把隨身攜帶的Glock18 放在她手中,並詳細跟她講解了使用方法。白莉媛將這把遍體烏黑的火器緊緊抱在胸前,臉上的惶恐不安平息了些。但是當我出門離去的時候,她眼中的那層淡淡陰影依舊未散。 為避免留下痕跡,我步行出門朝小鎮入口方向走去,此時夜色已濃、繁燈四起,街上的行人已經不多了,遊客和居民們都各自回到家中與飯館裡用餐。我身穿黑色空軍皮夾克,把鴨舌帽簷壓得低低的遮住臉,像一名普通遊客般穿過街道,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沒多久就到了鎮子入口處。 鎮政府那棟仿古建築座落在這裡,在旁邊相鄰的就是李嬸所說的姚娘家的大宅子。很謹慎的避開了圍牆上的攝像頭,我沿著大宅子繞了一圈細細查看,發現屋內隱隱約約有犬吠聲,房子中間亮著的燈光顯示有人在內。我找到宅子背後的一處較矮的牆頭,後退助跑了幾步,縱身一躍跳了上去,雙手在牆上一扒拉就翻了過去。 落地後我四處一打量,自己置身於宅子的天井中,從宅子的規模大小,和裡面精工雕刻過的照壁和水池來看,這棟宅子的確像是個大戶人家的房子。只不過如今屋內年久失修,,照壁頹敗不堪、水池汙濁骯髒,可見宅子現在的住客並沒有很好的打理它們。 天井跟背後的大廳有一堵牆相隔著,從那邊隱隱傳來魚肉香氣與燙著的黃酒氣味,還有兩個人喝酒劃拳的聲音。我不想驚動這些人,幸好房間大部分都集中在天井四周。稍一思考,先是從手邊的那間廂房找起,房間老舊的木門上掛鎖並不能難倒我,我仔細搜索了三間廂房後,發現裡面什麼傢俱都沒有,整整齊齊的碼著不少硬紙箱,裡面都是些昂貴的香煙和土特產之類,我沒有過多的翻看,確定不是我的目標後就退了出來。 最後,天井這邊都被我搜遍了,唯一沒有被搜到的房間剩下大廳以及入門的廚房對面那間屋子,只不過廳子當中的桌上還坐著兩個中年漢子,我瞧了瞧蹲在桌子下方那只正在啃骨頭的黃狗,心中突然有了計較。從照壁上掰下一小塊石頭,朝敞開的大門口陰影中扔了過去,那只警覺性很強的黃狗一下子竄了出去,站在門口處狂吠不止。 兩個漢子聞見黃狗的異常舉動,雖然已經喝了不少酒,但還是反應很快的站起身來朝門口看去。我趁機從陰影中閃出,手掌迅速的切在兩人脖頸後方的大動脈處,兩人來不及發出聲音就暈倒在地,我順手拿起桌上的半隻燒雞扔給那只黃狗,被熟肉誘惑的它立即停止了亂叫。 我確定屋中再無其他看守後,徑直走過去開鎖進入那間屋子。一開門撲面而來的塵土弄得我連續打了兩個噴嚏,屋內僅有的一盞白熾燈已經很舊了,一閃一閃的發著昏暗不明的光線,並不很大的屋內用三合板隔開兩間,外頭有一個廢棄多年的土竈,到處堆滿了各種破舊傢俱與雜物,我仔細翻了一遍,除了幾個繡架外都是很普通的農家物件。 從這些雜物中間勉強留著的通道擠了過去,我掀開一條掛著的破舊花布,走進裡面用三合板隔成的里間。20平方大小的屋內並排放著兩張矮床,裡面的稍大些,外面的比較長,除此之外屋內就擺不下其他東西了,剩餘的空間只容許一個成年人落腳,床上堆著幾個老式的藤條箱子,上面雜亂用一些報紙和海報掛曆遮著。 里間有一個向外的小窗戶,借著戶外透進來的光線,我掀開了蓋著的掛曆海報,把那些藤條箱子取下來查看。前兩個箱子裡裝的都是舊衣服,從款式大小來看以女人的為主,其中有幾件好像男孩子的,但衣服上都重複修修補補了多次,可見這家人經濟上是多麼的拮據。當我翻到最後一個藤條箱子時,才找到此次最大的發現。 這個箱子裡空蕩蕩的,只有幾張照片和紙張,我先是拿起那幾張紙看了看,裡面無非是些欠費催繳單和學校的開學通知。我再拿起照片翻開一看,前幾張都是黑白照片,照片裡只有兩個女性,一個就是我先前在懷錶上看到的那個女子,也就是李嬸口中所稱的姚娘吧。 照片上姚娘的年齡應該有30左右了,已經不復懷錶中青春少女的清秀,整齊的短髮下那張臉上頗有風霜的痕跡,依然清澈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憂鬱,瘦瘦的身子穿著很普通的白襯衫黑褲子,站在我身處的這棟老房子前。她左手摟著一個10歲左右的女孩子,右手扶著一個小一點的男孩子,那個男孩雖然臉蛋看上去還很幼稚,但身高已經跟女孩子差不多了,這兩個小孩身上的衣服都很破舊,面目有些模糊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拿起第二張照片,這是一張2 寸大小的黑白個人照,照片裡是一個20出頭的年輕男人,穿著60年代的軍裝和圓頂軍帽。這男人國字臉,高鼻樑,濃黑眉毛,十分英俊,而且五官輪廓裡有股凜然正氣,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正前方,抿得緊緊的雙唇透露出堅定的意志。我一看就從照片上找到了韋叔的痕跡,雖然在南山島見到的他已經飽受傷痛摧殘,但從那臉型和眼神來看,這應該是他年輕時候的照片。 找到這張照片讓我激動不已,因為尋尋覓覓這麼久,兜兜轉轉的我總算找到韋叔的過去,總算沒有辜負他對我的恩情與囑託,看來這次鳥山鎮真的是來對了。不過換個角度一想,要不是韋叔在南山島救了我,我就不可能健康的回到白莉媛身邊,要不是我與白莉媛的母子關係,我就不可能從她口中得知鳥山鎮的線索,也就不可能一路追蹤找到這棟宅子。這一切從開始到收尾,好像都與鳥山鎮有脫不開的關係,沒想到我與韋叔之間還有這樣的牽絆,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等我拿起最後一張照片,卻好像遭到雷擊般渾身一震,雙目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那張照片是唯一的彩照,上面只有兩個人,一個18歲左右的年輕姑娘站在右側,她發育得極好的胸部在白色T 恤上高高鼓起,下身一條藍色的牛仔短褲,兩條不是很長但比例極好的纖細白腿踩在白色運動鞋裡,她烏黑靚麗的長髮很自然的披在肩上,白皙清秀的臉蛋上帶著青春的氣息,儼然就是年輕十幾歲的姚穎。 這個年輕姚穎臉上的笑容燦爛,她一隻手在身後抱在站在左邊那個男孩的腰間。這個男孩足足比她高出了一個頭,瘦瘦的身體配合著他高高的體型,顯得身上穿著的背心短褲有些趕不上四肢發育的速度。當我的目光移到男孩臉上,那一瞬間我呆住了,這男孩的頭髮理得短短的,臉上帶著陽光日曬的健康顏色,但五官輪廓卻與我極為相似,就好像自己突然年輕了7 、8 歲,穿越到這張照片中一樣。 我想起來了,姚穎曾經對我提過,她有一個弟弟跟我長得很相像。我當時並不是很注意這句話,今天看到這張照片才明白她的意思,果然她弟弟第一眼看上去跟我是極為相似,從姚穎的敘述來看,這個男孩應該比我要大好幾歲。不過我隱隱約約又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究竟哪裡不對勁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但此刻我也分析不出太多的東西,這個屋子內能找到的資訊就這麼多,再做停留也無多大意義。我將這幾張照片放入口袋,然後把藤條箱子恢復原樣擺好,然後關上門走了出來,大廳裡躺著的兩個漢子還未清醒。我把大門關好後,還是從原路爬牆出去,順便將自己的指紋足跡都搽去,只留下那只黃狗在屋中汪汪直叫。 在返回老宅的路上,我腦子裡一直想著剛才在姚宅發現的照片。按照李嬸的說法,姚娘跟韋叔是在外頭認識的,姚娘生下姚穎後便獨自回鎮上生活,過了好幾年韋叔才來鎮上,之後姚娘又添了個小男孩,然後韋叔就獨自離開,從此之後再也沒回來過。而姚娘因病去世後,則由姚穎獨自撫養男孩長大。照這樣說,姚穎的父親就是韋叔,姚娘應該是韋叔的妻子了,只是為何像韋叔這麼英勇俠義的人,會把自己的妻兒丟在家中不顧,這裡頭肯定有什麼文章。 我反復琢磨思考著這個問題,腦中有些模模糊糊的東西,好像應該想起什麼又想不出來的樣子。真該死,記憶中肯定有什麼地方出差錯了,我突然覺得自己的額頭頂端隱隱有些生疼。 算了,現在別想這個了,我還是先回家再說,白莉媛還在家中等著我呢。想起白莉媛的玉容與她離別時依依不捨的表情,我心頭又是一熱,腳下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由於我是步行,又不想穿過大街回鎮子裡,所以走的是鎮外沿著河堤的一條小道。這條小道的盡頭有一條橫跨河面的橋,橋左邊通往大舅舅家所在的開發區,右邊則可以到達我們現住的老宅。而緊挨著河堤小道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小樹林,夏天的時候是鎮上居民消暑的好去處,也是年輕男女們天然的幽會場所,當然這個時節是很少有人跑到那裡去的。 不過當我快要走到那條橋附近時,卻看見有一男一女正朝著樹林方向走去。我心中暗笑,想這對野鴛鴦也太節省了吧,這麼冷的天氣不去開個房什麼的,大黑天的跑到林子裡挨冷受凍。我微微搖搖頭繼續向前走著,當走到橋頭的時候,那對男女也快要走到樹林邊緣,借著橋頭路燈的光線,我朝他們背影看了一眼。 只見那男的身材頗為高大,上身穿著棕黃色的皮衣,下身黑色牛仔褲,頭上光溜溜的沒有半根毛發,看上去並不像是什麼小年輕;他身邊的女人戴著個黑色寬邊大簷禮帽,一件黑色風衣將她飽滿有致的身段裹得緊緊的,腳上穿的黑色的長筒靴鞋跟有7 釐米左右,再加上女人那兩條極長的美腿,站在男人身邊只比他矮了一點點,雖然從背後看不清女人的年齡面貌,但從這窈窕的體型來看應該挺漂亮的。 我沒有很認真的看這兩人,畢竟他們喜歡跑到樹林裡野合與我無關,只不過那個女人的兩條長腿很是顯眼,讓我不得不多看了幾眼,心中不由得想起了白莉媛。 白莉媛——對了。我�腳剛要踏上橋面時,腦中突然「轟」的響了一下。那雙長筒靴,看上去有點熟悉,我曾經在另外一雙搖曳生姿的長腿上見過。 想到此處,我忍不住回頭再看去,那對男女已經快要走入樹林了,我按耐不住心頭的疑慮,回身跟了上去。借著路燈的餘光,我越看越覺得那個女人就是白莉媛,不——她就是白莉媛,因為我看到那雙長筒靴尾部有一圈白色絨毛裝飾,前不久我曾經親手將這雙長筒靴從她那攝心動魄的美腿上脫下。 白莉媛曾經告訴我,那雙長筒靴是Ferragamo 最近剛出的款式,這樣一雙原產地義大利的大牌長靴標價800 美元,在鳥山鎮這個地方要找到第二雙幾乎是不可能的,更別提裝在靴筒中那對又長又直的美腿了。這個穿著長筒靴並且有一雙美腿的女人只能是白莉媛,不會再有其他可能。 可是,為什麼是她?白莉媛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要輕易外出的嗎?她不是應該在老宅等我回來嗎?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夜晚,跟一個陌生的男人走在鎮外的小路上,而且他們還並肩走進了那個幽暗的小樹林。 帶著這些疑問,我悄悄的跟在他們身後。小樹林裡的樹木挺茂密的,但由於現在是冬天的緣故,掉光了葉片的樹枝光禿禿的指向夜空,從空隙中漏下的些許光線使得能見度還算不錯。一個秋天的落葉堆積在樹林中鬆軟的泥土上,經過雨水的混合濕潤,使得地面有些泥濘,那對男女的鞋子踩在上面發出滋滋的響聲,我借助著樹幹的陰影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頭,多年刻苦訓練出來的追蹤技巧,讓我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腳步聲。 那兩人並不知道有一雙蘊含怒火的眼睛正在背後盯著,只顧邊說著邊朝樹林深處走去。他們大概走了十分鐘左右,到了樹林深處一塊小小的平地處,這裡樹木的枝幹更稀疏了,腳下的地面也沒有那麼潮濕,那個男人背對著我停住了腳步,拉著女人的手好像在說著什麼,這個角度下我可以看清楚女人的側面。 雖然那頂斜斜的黑色寬邊大簷禮帽的陰影遮住了女人的雙目,但那細長高挺的瓊鼻,鮮紅圓潤的櫻唇,以及優美頎長的白皙脖頸,不正是白莉媛嗎?如果我先前還存著萬分之一的僥倖,心想著自己可能認錯人了,或者鎮上也有個跟她差不多身段穿長筒靴的女人也說不定,但現在這個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殘酷的將我一切設想否定得徹頭徹尾。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子。我拼命的壓抑著快要迸出的怒火,心中好像有千萬個喉嚨要咆哮出來一般。媛媛,你不是答應我在家中等著了嗎,為什麼要跑出來?為什麼你會跟陌生男人跑到此處幽會?前不久你在愛愛中,不是剛說過只愛我一個人嗎,難道這一切都是個謊言嗎? 嫉妒、憤怒、屈辱、不忿……這些負面情緒正迅速的佔據著我的內心,像一大堆兇狠的小蟲子般啃咬著我的心臟,我感覺渾身的血管都快要炸開了,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血霧一般,一切快要變得血紅血紅的。 而林中的那兩個男女並未停止,那男人捧著白莉媛的左手好像在說著什麼似得,這是在求歡嗎?男人的光頭在夜裡顯得極為突兀,好像一隻處於發情期的公獸般,正在散發著尋求交配的資訊素。可是白莉媛卻仍由他握著那只纖手,她另外一隻手一直插在風衣口袋中,兩片紅唇翕動著,好像正對男人說什麼,從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是喜悅還是厭惡,但她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拒絕。 那男人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他的手腳開始越來越放肆了。他伸出一隻手摟向白莉媛的纖腰,白莉媛渾身劇顫的閃了一下,沒有躲開,已經被男人給圈住,她雖然單手做了一定的抵抗,但很快被男人有力的雙手給化解了。此時,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腰已經落入男人手中,男人口中「呵呵」的淫笑著,俯身就要朝她的紅唇上吻去。 眼見著白莉媛已經毫無反抗餘地,她也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抗意願。再過幾秒,那個男人就可以將他的嘴湊在白莉媛的紅唇上,之後便可以進一步的採摘她的芳唇,然後將他汙濁的唾液送入那具滑膩可人的口腔中。那處屬於我獨有的領地就要被其他雄性給侵佔了,而領地的女主人卻毫無反抗之力。 不,絕不容許。任何人都不可以奪走我心愛的女人,誰要是膽敢觸犯我的領地都得死。我的心一陣陣的發冷發硬,渾身的肌肉卻開始迅速的縮緊,每一塊骨骼都蓄勢待發的準備出擊,接下來的幾秒內我會將這個狂妄的男人擊倒在地,在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叫中揭露白莉媛的背叛行為。 正在我將要一躍而出的時候,被那男人抱著的白莉媛突然揚起了頭,黑色大簷禮帽下方的臉孔完全暴露在微光下,那張百合般嬌豔絕美的玉容上有著一股淒婉與決絕,那股特別的眼神我層在不久前見到過,那是她在車庫中挺身而出拒絕呂江時的樣子。 男人的大嘴落了個空,他正要回頭再次尋去時,白莉媛一直插在右手袋中的纖手拔了出來,緊接著發出了一聲不大的悶響,好像是香檳酒瓶塞被拔出時的聲音一般,穿破了寂靜的樹林上空,幾隻被驚動的宿鳥驚惶的飛了起來,鳥類翅膀擊空聲在我頭上掠過。 這一切都在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的背部突然挺直了一下,身上皮衣中間突然多了一個大洞,從洞口中開始不斷湧出暗紅色的液體。男人的身體一陣搖晃,白莉媛趁機掙脫了他的雙臂,他仿佛不能置信一般,伸手顫巍巍地指著白莉媛,嘴裡像頭受傷的野獸般喊了幾聲:「你……你……你……」 然後他猛地向前一撲,居然借著這股勁抓住了白莉媛的脖子,他高大的體型加上這一撲的力氣,白莉媛被他推著靠在了一棵樹上。男人的雙手正在向內收緊著,白莉媛雖然拼命的掙扎反抗,但那一雙纖細柔軟的小手居然掰不開他的手指。 眼看著情況危急,我再不能繼續旁觀下去,飛快的從陰影中竄了出來,一拳擊在男人太陽穴上。我這一拳力大勢猛,男人口中「呃呃呃」的發出野獸般的怪叫,然後方才鬆開雙手,龐大的身軀在原地晃了晃,頹然倒地。 脫離了束縛,白莉媛雙手捂著被勒緊的脖子大口喘氣了幾下,她這才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面前,猝不及防下張口就要發出尖叫,我忙伸手按住她的檀口,輕聲道:「媛媛,是我。」 白莉媛兩隻大眼睛惶然的亂轉,借著微光她看清我的輪廓,我朝她點點頭,看她眼神平息了下來,遂鬆開了手掌。 「石頭,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白莉媛顫聲問道,臉色的驚恐之色卻未消退,兩片原本鮮紅的櫻唇煞白煞白的,白玉般的臉頰更是全無血色,一雙纖白的玉手更像是瘧疾病人打擺子般顫抖著。 「啪」一聲,從白莉媛手中滑落一樣東西。我往下一看,那把黑亮的Glock18正好落在地上男人的屍體上,方才就是她對著這個男人開槍嗎?難道她並不是跟這個男人來幽會的?我心中湧起了很多疑問,看白莉媛好像緩過來了些,脫下身上的皮夾克,墊在旁邊一顆桉樹的樹墩上,然後扶著她在樹墩上坐了下來。 之後,我轉身走到地上那具屍體旁,用腳上的皮靴踢了幾下,將他翻了個身,正面朝上躺著。這男人身高約180 左右,體型魁梧強壯,正面胸前偏左,在心臟下方1 釐米處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裡面暗紅色的血漿還在緩緩的流向地面,他的皮夾克表面有火藥灼燒的痕跡,顯然白莉媛剛才是在極近的距離開槍的。 我掏出手機點亮螢幕,借著光線看清楚了男人的臉。出乎意料的是,地上這個男人的年齡並不是很大,大概30出頭左右,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眉毛又長又黑,一雙大眼瞪得像銅鈴般大小,要不是那尚未閉合的眼睛過於猙獰,和圓乎乎發根泛青的光頭,看上去還是個頗為英俊的男子。而且我總覺得這人看上去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他是誰?」我緊皺眉頭,頭也不回的問道。 白莉媛的聲音又細又弱,好像有些惴惴不安的答道。 「他……他就是你大舅舅的二兒子。」 第63章 白俊生?我重新認真看了看地上那具屍體,的確他身上帶著白家特有的遺傳特徵,從五官身型上跟大舅舅有八九分相似,只是眼神粗野散漫,雙唇刻薄寡情,並沒有繼承大舅舅那種儒雅斯文的氣質。 多年不見,他的體型依然是那麼的高大健碩,但站在他屍體邊的我卻更加強大了,這個年少時不愛讀書、喜歡欺負弱小孩子、讓我甚為反感的二表哥就躺在我腳下,他的生命已經結束了,而對他下手的卻是我的母親,我所愛的女人。 「石頭,你……我……」白莉媛起身走了過來,她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搖搖手止住她,走到那塊平地俯身趴下,用手扶著耳朵貼在地面,專注的聽了聽。 四周好像恢復了平靜,除了那幾隻宿鳥,剛才那一聲槍響並沒有驚動其他動物,但我不能斷定樹林之外是否有人經過,如果有人恰好經過並聽到了槍聲的話,事情可就麻煩了。 但此刻我別無選擇,這地上有個屍體,兇器就掉在屍體旁,而兇手就在我身邊站著,這個兇手是我最親密和最愛的女人,我必須保護好她,我必須儘快處理好這件事情。 我向樹林深處走了幾步,用腳試了試堆著樹葉的爛泥,空氣中有腐殖質的氣味,腳下的泥土雖然一踩就滑,但堆積得並不是很深。我放棄了就地掩埋的想法,這個季節雖然沒有人會來樹林,但不能排除小孩子跑進來玩耍的可能,沒有適當的工具的話,埋得過淺的屍體很容易被頑皮的孩子發現。 「把你身上的風衣脫下來。」我看了看白莉媛說道。 「什麼?」白莉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般,她下意識的緊緊抓著風衣領口怯怯問道。 「你看看你的衣服,還能穿出去嗎?」我有些不耐煩的解釋道。 白莉媛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雙排扣的風衣顏色質地都很好,但胸口下方已經沾上了一塊暗紅色的血漬,如果走到燈光下看會更明顯。 她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雖然動作還有些不自然,但總算將那件風衣脫了下來,露出裡面穿著的白色針織連衣裙。我接過風衣看了下,料子是防水的,用手扯了扯,很結實。 �起頭,看見白莉媛穿著單薄的針織連衣裙,雙手抱在胸前瑟瑟發抖,目光中帶著小動物般的無辜和驚恐,我心中不由得一軟,無論如何這是我深愛的女人,我做不到熟視無睹,想了想還是走上前,脫下自己的皮夾克披在她肩上。白莉媛忙將我的皮夾克穿上,這件厚實的空軍皮夾克讓她暖和了些,蒼白的玉臉上溢出一絲感動的笑容。 我�起手錶看了看時間,時針指向十點十分,不能再拖延了,必須儘快行動。 我從口袋中掏出一把折刀,風衣的布料在刀刃下發出沈韌的聲響,不一會兒這件風衣就被我分割成好幾塊布料,然後我用兩塊布料包住手腕,走到屍體邊上將他腳上的皮鞋脫了下來,用風衣的腰帶將鞋子綁在腰間。 白莉媛這回沒有再張口發問了,她只是張著那兩隻清璃的大眼睛,充滿好奇的看著我,目光中還有幾絲依賴與崇拜。 在我的指揮下,白莉媛重新坐回了那個樹墩上,然後我抓起一塊風衣布料,�起她的長筒尖頭靴,用布料把上面黏著的泥土擦拭乾淨,當兩雙長筒尖頭靴都被擦得光滑錚亮後,我並沒有急著將她的雙腿放下,而是順勢伸手將白莉媛從樹墩上抱了起來。 「吖……」白莉媛口中一聲驚呼,忙用胳膊纏上我的脖頸,她有些不安的問道。 「石頭,你要幹嘛……」 「我現在跟你說的,你一定要牢牢記住,然後按我說的去做,知道嗎?」我神色凝重道。 「嗯,你說什麼,我都照做。」白莉媛看到我嚴肅深沈的表情,忙像個小學生般點頭不已。 我一邊輕聲吩咐著,一邊抱著她的嬌軀向樹林外走去,雖然手上抱著將近百斤的白莉媛,但我還是打開了手機螢幕,借著微光辨析腳下走著的路。濕軟的泥土中很明顯有兩個人的腳印,男人的皮鞋痕跡旁是白莉媛的腳印,一塊三角形和一個圓點,那個圓點陷下去比較深,顯然是長筒靴的細跟受力較重。我腳上是一雙防滑底的靴子,每一步都很重的踩在她的腳印上,順著他們進來的足跡向外走去,同時也把白莉媛的腳印抹得一乾二淨了。 我抱著白莉媛走出樹林前,先對周圍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定沒有經過的路人後,才抱著她走了出來,直到我的雙腳踏上了那條小橋的水泥地上,我才將白莉媛放了下來。 「我剛才說的都明白了嗎?」我雙目直直盯著她不放,沈聲問道。 「嗯,都知道啦。」白莉媛輕咬著下唇,很鄭重的對我點點頭,美目裡閃閃發亮。 「把帽子拿下來吧。」我再仔細的把她看了看,覺得有些不對勁道。 白莉媛依言拿下了那頂黑色寬邊大簷禮帽,那頭酒紅色的大波浪長卷髮披散在肩上,在路燈下她的玉容已經不像先頭那麼驚慌了,但臉色還是慘白慘白的。 我歪著頭欣賞了下這個美婦人,去掉寬邊大簷禮帽和風衣後的她更顯得年輕,裹在白色針織連衣裙裡曲線玲瓏的身子,配著我的黑色空軍皮夾克並不顯突兀,再加上腳下那雙長筒尖頭靴,反倒是帶著股酷酷的嫵媚勁兒。 我伸手過去將她的長卷髮撥弄了幾下,讓中分兩側的髮絲更向臉部靠攏,幾縷大波浪卷垂在了胸前,將那白玉般的豔麗臉蛋遮掩了一部分,令人無法看清她的五官,但更有一種神秘的誘惑。 白莉媛很乖巧的站在原地,像個大號洋娃娃般任由我擺弄,那兩雙剪水雙瞳在髮絲下癡癡的看著我,眼中有一種朦朦朧朧的光華。 我不由得心中一軟,輕輕的在她光潔白皙的額頭上一吻,柔聲道:「去吧,沒事的,一切有我在。」 白莉媛點點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朝老宅方向走去,燈光下那兩條裹在長筒尖頭靴裡的美腿好像比之前更加堅定了。 我等白莉媛消失在視線後,在橋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開始解開自己腳下的皮靴,然後拿起屍體上剝下的皮鞋穿在腳上,白俊生的腳大概是45碼,我勉強還能套得進去。 把自己的皮靴在橋下找了個角落藏好後,我穿著白俊生的皮鞋照原路走了回去。一路上我依樣畫葫蘆的踩在自己足印上,很快我就回到了那具屍體旁邊,而剛才進來的小路上只剩下白俊生的足跡了。 我開始著手清理死亡現場,包括死者身上留下的任何有關白莉媛的資訊都要清除乾淨,我從白莉媛所站的位置出發,在十公尺的距離內搜了一遍,終於在一顆樹幹上找到那枚子彈,用折刀將子彈刮了出來,裝入口袋中。 然後,我走到白俊生的屍體前,在他身上仔細的搜了個遍,把口袋裡放著的東西都掏了出來,先是一隻裝飾著金光閃閃的諾基亞Ventu 手機,我翻開一看最近的通話記錄,琳琳種種的幾十條,翻了幾頁也沒看到那個我熟悉的號碼,我的心中稍稍定了定,直接拔掉手機電池然後塞入口袋中。 我取下他脖子上那根手指粗的金鏈子、手上套著的兩枚金戒指以及手腕上戴著的勞力士表。他身上還有個錢包,裡面塞了不少信用卡和五十多張百元大鈔,我在錢包深處找到了一張照片,照片是用街上那種自拍貼紙的機器拍著,花花綠綠的卡通裝飾中三個人的頭像都顯得挺大,光頭的白俊生居中站著,他左右手各摟著兩個小女孩,白家的雙胞胎笑得一臉燦爛。我想了想,把這張照片和鈔票都拿了出來,然後將錢包重新塞回他袋中。 我掏出打火機點著了,將他兩隻手掌都用火燒了一遍,就連指甲縫也不放過,這兩隻手曾抓在白莉媛的脖子上,這是最有可能留下生物痕跡的地方,現在只剩下氧化反應的殘留物了。我用腳撥著地上的樹葉與泥土,將殘留的血跡稍作掩蓋,他的血液已經滲透到了泥土中了,這時候再去做過多的掩飾得不償失。 我將他的手腳對折的綁在了一起,做成一個便於提攜的包袱,把這具170 多斤的成年男性的屍體提在手中朝外走去。這次我並沒有沿著進來時的那條小道,而是朝左邊與小道成折角的方向另闢蹊徑,當然在樹林裡只要能走的地方都可以算路。很快我就走到了樹林邊緣,先前回來的那條小道上黑乎乎的,那1 米高的堤岸嚴肅安靜的立在對面。 我提著屍體走到堤岸邊,提著這具人肉包袱跳了上去,碧水河緩緩的從腳下流過,從堤岸下方找到兩塊沈重的石頭,用先前撕下來的布料將石頭綁在屍體的手腳上,然後將屍體和石頭推入河內。 黑綠色的水面湧出一股泡泡,然後白俊生的屍體便在兩顆石頭的牽引下,消失在默默無語的河水中,冬天的碧水河水流緩慢,水深也較夏季淺了不少,但起碼也有十幾米深,看著恢復平靜的水面,我轉身朝鎮子入口的方向跑去。 很幸運的是,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人,我又溜回了姚娘的老宅子,穿著白俊生的皮鞋在四周走了一遍,然後反身走回那個堤岸邊上,這回我不再從小道走,而是直接踩著堤岸上的石頭回到了橋頭。 換回自己的皮靴後,我把白俊生的皮鞋綁在石頭上往橋下一扔,待橋下發出重物入水的聲音後,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然後往老街方向走去。 此時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更少得可憐,玩樂了一天的人們都更願意呆在家中或者旅館裡,讓自己的身體得到最大的放鬆和休息。 誰也不會發覺一小時前,在遠離人煙的那個小樹林裡發生的事情,更不用說此刻正靜靜的躺在十幾米深的河底的白俊生,再過四、五個月等河水重新漲滿的時候,也許他的屍體會在急流衝擊下漂浮上來,但那時已經無法判別死亡的具體時間與地點了。 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全程手上都包著布條,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指紋,在事發現場附近,除了白俊生自己的皮鞋留下的腳印外,更無第三者的痕跡留下。即便是樹林裡的血跡也很快會被腐殖質豐富的土壤吸收,更別提年後開春的雨雪天氣會將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淹埋消失。 一切就這樣終結了,但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沒做,這回得看白莉媛的了。 我故意繞了幾條街道,等回到老宅的時候已經快11點。家中的大門敞開著,白莉媛和李嬸正在客廳坐著聊天,看到我回來,白莉媛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李嬸忙起身跟我打招呼,嘴裡念叨著把她手上的一枚金戒指給我看,原來這是白莉媛送給她的。 「都幾點了,才回來吖。」白莉媛很自然的問了我一句。 「剛十點整呢,不算太晚吧。」我�起手錶看了看時間說道。 「哎呀,那我得回去睡覺了,明天還要去看廟會呢。」毫不知情的李嬸忙站起來,嘴裡嘟囔說著要往外走。 她根本沒注意到,我們兩人相視一眼的小動作,以及白莉媛嘴角露出的微微笑意。 「餓了嗎,我煮點心給你吃吧。」白莉媛起身關切的問道。 「不用了,我剛從大舅舅家回來,大舅母下面給我吃了。」我故意裝作從開發區回來的樣子。 李嬸聽到我的話,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不過她今天晚上已經收穫不小,生怕白莉媛會臨時反悔,趕緊告辭出門。 看著她返回隔壁後,我們立馬將大門關好並反鎖上。 「怎麼樣,你沒事吧?」白莉媛那雙美目裡透露著激動與興奮的神情。 「沒事,一切都處理好了。」我微微頷首,轉而問道。 「你這邊可靠嗎?」 「嗯,都按照你的計畫做了。」 「回到家裡,我就敲門把李嬸請了過來,拿了些首飾什麼的給她看,一邊跟她胡亂閒聊著,一直等到你回來,這期間都沒讓她看過時間。」 我點點頭表示認可,這最後一環也被我補上了,李嬸真是幫了我好多忙,不過白莉媛的表現也很好。 接下來的話卻一時間卻不知怎麼說,看我沈默坐著的樣子,白莉媛也不敢開口說話,我們兩個人相對無言靜靜的坐著。 昏黃的燈光下,白莉媛的五官更加立體了,酒紅色大波浪長卷髮斜斜的擋前面,那兩隻美麗的眸子欲語還休,我呆看了一陣子,白莉媛終於先開口了。 「我剛才燒了熱水,你要不要先洗一下。」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經過小樹林內的一系列清理活動,再加上來回的奔走,難免出了一身臭汗,現在感覺黏糊糊的,的確應該洗一洗了。 我脫去身上發著怪味的衣物,赤裸著身子走進走進廁所裡,那個原本用來放水盆的地方,前幾天已經叫人上門安裝了一副熱水器,花灑噴出的溫水噴在身上,讓我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不少。 一雙嫩滑柔膩的纖手撫上了我的後背,然後冰涼帶著薄荷香氣的沐浴露抹了上來,透過沾上水霧的鏡子,我看到白莉媛正溫柔體貼的幫我搓洗著後背,她已經把酒紅色長卷髮綁到了腦後,身上穿著的針織連衣裙被水花打濕了,貼在她姣好的肉體上,但她專心致志的為我服務著,那種眼神與表情我很熟悉。 我心中好像有一塊柔軟的東西被碰了下,伸手抓住她沾滿泡沫的纖手,輕聲道:「你別光忙活了,一起來洗吧,」 白莉媛�起美目看了下我,目光中帶著感動,她嘴角微笑著點點頭,轉身開始脫下身上的衣服。她的動作很自然,一點都沒有做作的感覺,就像一個妻子在丈夫面前般,彎腰提臀都毫不避諱,裙子、文胸、內褲一件件的被摘了下來,一具雪白豐腴的肉體暴露在空氣中,兩條修長筆直的玉腿踩在樣式簡單的拖鞋內,雖然這裡的環境簡陋粗俗,但這具光潔如玉的胴體卻好像一道優美的光線,把四周都照亮了。 夜裡溫度很低,我怕白莉媛著涼了,忙伸手把她拉進了花灑下面,如法炮製的拿起沐浴露抹在她身上,我們兩個人相互撫摸著對方的身體,但卻意外的沒有絲毫欲念,只是單純的清洗身體而已。 我把泡沫塗遍了她全身,然後用溫水輕輕的洗去泡沫,在水流噴灑下,泡沫褪盡的玉體更加的潔白無瑕,就像出生的羊羔般純潔無辜,噴水帶走了她身上的泡沫,好像也把先前小樹林裡發生的一切都帶走般。 我的手指從下到上的遊動,經過雪白豐碩的雙丸到達她的脖頸,只見那頎長優美的玉頸上有幾道手指狀的紅痕,那是白俊生臨死前拼命掙扎留下的印記,那些紅痕就像野獸的爪印一般,粗野破壞了這具美麗白瓷器的完整。 我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脖頸,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這個我專屬的美豔尤物,居然被其他男人傷害到了,即便他無恥的色欲並未得逞,但畢竟在白莉媛身上留下了痕跡,這是我難以容忍的。 對於我來說,白莉媛就像一具完美的藝術品,我視若珍寶般將她細心呵護著,從不讓她嬌嫩的肌膚受一點損傷,就算是在做男女之間最美好的事情時,我都捨不得在她的羊脂玉體上留下稍重的痕跡,而今這具藝術品卻被粗俗的男人碰傷了,這讓我心裡很是難受。 雖然這些指痕不久之後就會痊癒,但我的心頭的怒火卻沒有這麼快可以平息,我忍不住低頭輕輕吻在她的玉頸上,試圖想要抹去那些野蠻的痕跡,但它們依舊頑固的站在那裡,好像一群咧嘴奸笑的小惡魔。 兩團豐腴柔膩的嫩肉壓在了我的小腹上方,白莉媛雙手圈在我的腰間,她把臻首埋在我的胸膛上,我覺得有些濕漉漉的東西滴在胸前,那並不是花灑噴出來的溫水。 我想伸手抱住她的嬌軀,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心中好像塞著一團什麼一樣悒鬱得很,遲疑了大半天才終於開口道。 「媛媛,不要再瞞著我了,好嗎?」我說出口的聲音低沈沙啞,連自己都驚到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會重複同樣的話,你要知道後果的。」 「不,不會的。」白莉媛聞言十分激動,她驚惶不安地用身體緊緊的將我抱住,好像生怕一鬆手我就會走掉似得。她拼命的搖頭表示否定,經過溫水的洗滌濕潤,那一頭順滑的酒紅色長卷髮隨著頭部甩動著,飛出一串串水珠。 「我都告訴你,我都聽你的,不要離開我,不要放開我,求求你了。」她帶著哭音急切說著,穿著拖鞋的她比我矮了一個頭,雪白豐腴的身體在我懷中就像個小女孩般,雙手圈在我的腰間,揚起白玉般光潔的臉蛋,兩隻美麗的眼睛紅彤彤的,一串串晶瑩的淚珠正從嬌嫩的臉頰滑落,那表情好像天快要塌下來似得。 我歎了口氣,伸手撫摸在她光滑的酒紅色長卷髮上,我手心的溫度讓白莉媛緩和了些,看著在我懷中瑟瑟發抖的小女人,我心腸終於硬不下去了,此時水溫差不多要冷下來了餓,我生怕會讓她著涼,忙關了花灑,拿起浴巾為她擦了起來。 我極為溫柔的將她身上的水珠擦乾,然後用這個大浴巾將她的胴體抱了起來。白莉媛此刻停止了抽泣,她很認真的拿起另一條浴巾為我擦拭,我並沒有拒絕她的舉動,任由她用浴巾擦遍我全身,看著她玉臉上掛著淚痕,白皙豐腴的身子裹在浴巾內,肩膀上披著濕漉漉的酒紅色長卷髮,努力踮起腳尖想要夠得著我頭頂的樣子,我所有的怨氣已經消失了一般,但仍舊巍然不動的站著,由她將我身上的水滴搽幹。 即使身上裹著浴巾,但待我們回到樓上房間時,白莉媛已經凍得上下牙直打顫,我忙將加濕取暖器打開,讓暖風吹向屋內,然後將白莉媛抱上床,拉開被子將我們兩人裹住,用自己的體溫為她取暖。 在我的包圍這下,懷中的玉人漸漸暖和了起來,她緊緊抓住我的胳膊,主動的跟我講了有關白俊生的事。 白俊生是大舅舅的小兒子,由於是家裡最小的男孩,黃鶯從小就很寵愛他,對他百依百順,放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他提出什麼要求都盡力去滿足他,這種過分的溺愛養成了白俊生自私自利的性格。很小的時候,他的頑劣本性就表現出來了,不是偷拿別人家的東西,就是欺負附近的小孩,鄰里們都很討厭這個小霸王,但是礙著白崇儒的面子,再加上黃鶯平日裡處人待物有道,所以只好對他懼而遠之。 等到白俊生上學後,更是變本加厲,學習對於他來說並不是難事,但是他根本無心把心思放在學校,而是整天在外面與社會上的人鬼混,偷雞摸狗無所不為。他從小發育就比較早,個子都大同齡人一個頭,所以很快就成了鎮上一群小流氓的首領。黃鶯屢次教誨無效,再加上大舅舅年事已高,無法對他的言行道德進行糾正,只能任由他胡作非為,不過每當他闖出禍事來,黃鶯總會花錢為他擺平,賠償那些被他打傷的人或損壞的東西。 就這樣,他高中念了一年還沒畢業,之後便不再去學校了,開始跑到縣城去跟一些不良人士搞到一塊,憑著他的拳腳與狡詐,漸漸的混出不小的名堂來。有一夥人附近的遊浪少年聚在他手下,在鳥山鎮附近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形成了一個黑幫團夥,由於幫派成員都在自己身上紋上蜘蛛圖樣,所以又被稱作「蜘蛛幫」。 白俊生手裡掌握了這股力量後,他便開始發揮使用起來。此時正好趕上國家大發展的年份,無論大城市還是小縣城都急哄哄的大建房子,蜘蛛幫便開始轉行做正當生意,當然這個正當是他們自己的說法。不管如何,蜘蛛幫通過他們的手段,掌握了臨近幾個縣城的建材生意,不管是哪裡的開發商,公家的還是私人的,大型的還是小型的,要想在附近建房開發,都得從他們的管道購買建材。 這當然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他們辦起了公司,白俊生當上了老總,個個都穿起了西裝,打扮得有頭有臉的,看上去都是成功人士的模樣。豐厚的利潤讓他們可以投資酒店、桑拿、歌廳等一切有錢賺的生意,他們揮金如土、出入豪車、手擁美女,在鄉里無所不為。人們在私底下偷偷的罵他們,卻又暗中羨慕他們的好運氣,年輕人更是把進入公司當作自己的追求。 「那後來呢,白俊生跟你之間是什麼關係?」我聽完了白俊生的發跡史,沈吟下問道。 「我,他……他……是個畜生,我恨不得可以喝它的血,吃它的肉。」白莉媛把下唇咬得緊緊,鮮紅的唇瓣都快要溢出血來。 「白俊生他對你做了什麼?」我面無表情的繼續問道。 「你出了那事情後,我自己一人生活,孩子被送走了,還是個寡婦,整天都有不正經的人在家門口晃來晃去,鄰居同事們也總在傳著些風言風語的壞話。總之,在家屬樓是住不下去了。」白莉媛的聲音漸漸低沈了下去,就像她的表情一般。 「可是,我當時一沒錢,二沒工作,就連戶口都沒有,你爸爸死了後,我沒親沒故的,在城裡能幹嘛呢。想來想去,只好回老家去,至少你大舅舅一家還可以倚靠。」 「回到老家後,大舅母慷慨解囊,幫我在鎮子上開了一家服裝店,從縣城裡拿貨回來賣,靠著鄰居們的幫忙,還算可以賺點錢。我本事不大,能賺一點是一點,除了自己的生活,過幾個月攢下點錢,就拜託江華寄給你治病的地方,讓你在那邊可以過得好一點。」我看著懷中的小女人,心中卻波瀾起伏,在我不在的這些年,她獨自一人肯定過得艱難,但沒想到會如此曲折。 「鄉下什麼都不方便,我只能給你寫信,每天都寫一封,有的寄出去了,有的沒寄出去,不知道你收到了多少封,但後來我自己留著的裝了一箱子那麼大。」白莉媛談到這裡,她臉上露出一絲愉悅的笑容,好像這是她那些年裡最大的快樂一般。 「就這樣,我在老家過了三年還算平靜的日子。這個時候,白俊生也回來了,他已經在縣裡混出了名堂,並且成了蜘蛛幫的老大。」不過,接下來她的語氣又轉為灰暗了。 「我是個圖平安過日子的女人,從來都不願意招惹那些社會上的混混,但是還有些不識好歹的傢夥來騷擾過兩三次,大舅母把這事情告訴了白俊生,他就讓手下來教訓了那些流氓。」 「那件事之後,我想他幫了我,作為姑姑的也應該表示下感謝,所以有天我就請他來家裡吃飯,沒想到……」白莉媛說到這裡停住了,她的細眉輕輕的蹙了起來。 「沒想到什麼?」我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了,但還是得問下去。 「沒想到,喝醉酒後,那畜生竟然接著酒勁,強行把我……把我……給侮辱了……」白莉媛死死的咬住下唇,兩行晶瑩的淚珠從臉頰上滑落。 「然後呢?你報警了嗎?」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些。 「我報警了,但是員警根本拿他沒辦法,我連續好幾個晚上都不敢睡覺,生怕那畜生還會找上門來。就這樣,我不敢繼續在老家呆著了,只好再次回到城裡。」白莉媛憤憤不平道。 「後來我就遇到了呂江,他出手幫了我,也為我解決了難題,還用他的權勢保護了我,雖然我沒羞沒恥的,但總算可以有個容身的地方。」說到呂江,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低了聲音。 「但是我心裡一直放不下那個畜生對我做的事,因為他的緣故,我一直生活在痛苦中,一合上眼就想起那天的事情,一有男人碰我就全身打顫,白天吃不下飯,晚上也睡不好。我本來不想把事情告訴其他任何人的,但是呂江不知怎麼看出我的異樣,在他的追問下我只好把這件事說了出來,他看我那麼難過的樣子,不知用了些什麼手段,那畜生就被抓到了警局裡去。」 「那時候正趕上公安局在嚴厲打擊犯罪分子,他們一個幫派的被抓了好多人,照報紙上說至少也要判二十幾年,帶頭的人肯定是得判死刑。但是,這時候嫂子跑來跟我求情,她跪在我面前很悲切的哭訴道,那畜生是她親生的兒子,雖然他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但是她還是懇求我看在家族的面上,給那畜生留一條命。」 「我雖然很恨那畜生,但是看嫂子說得那麼可憐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而且當時我大哥也發病住院,我怕過分刺激下他會承受不住,再加上嫂子她從小撫養我長大,對我恩重如山,我要是讓她親兒子就這麼死了,心裡也過意不去。最後我被她說得心軟了,只好再去找了呂江,給那畜生減了刑。」 我心下暗歎,白莉媛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凡事總愛為別人著想,總想著為他人留一點餘地,我不知該稱讚她的善良還是指責她的軟弱是好。不過換個角度想,如果她不是這麼的美麗,也許這些善良也好,軟弱也好,並不會為她帶來那麼多的災厄。歸根結底,美貌才是女人的原罪啊。 「那今天晚上是怎麼回事?」 白莉媛說出那一番痛苦的回憶後,已經淚如雨下、抽泣不已,情緒極為的不穩定,但我還是硬著心腸向她追問前不久發生的事情,因為那次意外的跟蹤事件就像根魚刺般如鯁在喉,令我不吐不快。 對於我的提問,白莉媛絲毫無推脫之意,她一五一十的將過程全盤向我托出。 自從晚上我出門後,白莉媛單獨一人在樓上收拾著衣物,沒過多久突然樓下傳來敲門聲。她以為我是忘記什麼了回家來拿,忙下樓去開了門,沒想到居然是白俊生那個混蛋。白莉媛想要關門拒絕時已經來不及了,力氣極大的他直接就推門走了進來。 雖然時隔多年,白俊生除了理了光頭之外,其他一點都沒變,那滿臉淫邪急色的模樣更讓她勾起痛苦的往事。白莉媛心中又羞又急,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獨身在家,而我又外出一時間回不來,想要呼叫人來幫忙也做不到。 白俊生一進門就開始提出無恥的要求,並且對著白莉媛動手動腳起來。眼看著自己已經被逼入了絕境之中,白莉媛雖然內心裡在暗自發毛,但表面上還是儘量保持冷靜,白俊生的做事風格她一向知道,如果惹怒了他什麼事情都會做得出來的。她一邊抵抗著白俊生的侵犯,一邊和顏悅語的與他周旋著。 還好白俊生晚上過來的時候喝了不少酒,他的動作和神智都有些遲鈍,白莉媛藉口想去吃點心,並使用了些女人的小手段。雖然在我面前,白莉媛講得有些隱晦,但我明白她一旦發揮出女性魅力時的效果,心中自然極其不爽,不過這個時候也不能拿這個來責備她了。 白俊生果然上當了,他沒有繼續動手腳了,答應了白莉媛的要求。可能在他心裡覺得,一個弱女子並不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況且之前他還侵犯過對方,在身體和心理上都佔據著絕對的優勢。總之,這種輕敵大意讓他付出了代價,而我卻暗自感到僥倖。 在出門前,趁著白俊生不注意,白莉媛在穿衣服的時候把我留給她的Glock18放入了風衣口袋中。據她回憶,當時她並沒有想到這個東西能做什麼,只是憑著直覺想要找一件能夠給她安全的東西,而我留下來的手槍是她能夠觸及到最好的。 跟著白俊生出門後,寒冷的夜風讓白莉媛清醒了不少,她想起我晚上要去的地方,朝夜市方向走了一半路,突然改口說自己頭暈不去了,想去河堤邊散散步兜兜風。白俊生不疑有他,兩人就轉向從那條橋上走過來,從那條小道往鎮入口走著,白莉媛心中暗暗期盼,希望能撞見正在辦完事回來路上的我。 沒想到,白俊生不知是酒醒了還是什麼,走著走著就改變主意了,要求到小樹林裡去轉轉。白莉媛心知肚明他想幹什麼,但苦於無法推脫,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先順從他再說了。當然我那時候已經發現了他們,但白莉媛並不知道我就在她身後。 果然不出預料,白俊生走到那塊平地上,就開始動手對她實施侵犯了。這一路上,白莉媛都在尋找每一個可以脫身的機會,但機會一次次的都與她插肩而過,現在身處於這個偏僻的小樹林中,已經沒有誰可以拯救她了。 陷入黑暗與絕望中的她,只能依靠自己來保護自己了,於是她用上了那支Glock18,那只我交付到她手中的武器,是當時唯一可以拯救她的東西,而我臨走前的謹慎之舉,也最終保護了自己女人的貞潔。 含淚講完這些,白莉媛已經筋疲力盡,她的淚水已經把我胸前打濕了一大塊,但她還是滿臉憂慮的看著我,頗不自信的輕聲道:「石頭,我再沒有隱瞞你什麼了,如果你還不相信我的話,我……我只好去……」 她剩下那句話沒有說完,我已經用手將她的雙唇按住,我輕輕的搖了搖頭,眼中帶著些許悲痛,柔聲道:「不需要如此,我懂的。」我輕撫著她的柔順長髮,將她微微顫抖的嬌軀納入懷中。 「媛媛,你的前半生為我受的苦難太多了,今後就讓我用一生的歲月來好好補償你吧。」白莉媛雙目射出又驚又喜的光芒,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我俯身輕輕吻在她的眼皮上,口中吸吮著帶著鹹味的淚珠,鼻中聞著她如蘭如麝的芬芳,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我會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夜已深,這棟老屋內的男女已經漸漸進入夢鄉,他們肢體相互交纏著毫無空隙,就像他們的內心一般再無距離,他們的命運最終將融合在一起,再也沒有誰可以將他們分開。 寒風一陣陣的吹過碧水河,一片片鵝毛般的潔白雪花緩緩的從天而降飄落下來,灑落在這片充滿勾心鬥角殺戮掠奪的人間,為人世間陷於苦難恩怨情欲而不能自拔的男女們送去吉祥安樂的祝福。 第64章 時間如流水般飛逝,轉眼間初八都過了好幾天,按照鳥山鎮的規矩這年還沒過完,農戶們要等開春的第一場雨下過後才開始他們一年的勞作。但時代已經不同了,沒有那麼多空暇留給普通老百姓,該做事的都開始做事,該上班的都開始上班,鎮上的年輕小夥姑娘們紛紛離開他們眷戀的老家,離開父母們的關愛與溫情,奔赴那些繁華的而又冷漠的都市,為他們的未來而打拼。 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我與白莉媛的關係又深刻了一層,我們好像一對相戀多年夫妻般,相互依戀與扶持著。她的那些經歷讓我為之心痛而又心酸不已,也使我越發的珍惜她。我們像所有正常的小家庭一般生活著,白莉媛操持家務、烹飪菜肴、清潔房間,我則負責架設電器、搬運重物、買東買西,我們給老宅添置了空調水暖,修繕了牆壁棟樑,重新裝飾了那件臥室。 那間臥室比起我們先前所見已經大變模樣,老衣櫥裡填滿了白莉媛的換洗衣服,幸好鎮上店鋪賣的商品入不了白莉媛的法眼,否則這個衣櫥完全無法滿足需要;一個紅木梳�檯和織錦圓凳放在了那張書桌旁,白莉媛可以坐在圓凳上對著那面明亮的大鏡子梳妝;至於那張雕花木床,上面已經擺上能買到最好的席夢思床墊,當然為此我專門加固過床腳,每天夜裡我們都可以在上面極盡纏綿,抵死交歡。 關於白俊生,至今尚無人發現那具屍體的存在,而隨著時間的推進,更多有關死亡的細節都將淹沒在大自然的迴圈中。這個人好像隨著那具屍體一般,沈入了深深的河底,再也沒有人提起他,好像他本身並不存在一般。 至於白家的反應,白莉媛專門找黃鶯談了一次,之後我們就很少到開發區的新房子去了。由於黃鶯曾經為白俊生求情過,讓我對她的觀感大為改變,並且牽連至反感白家的一切。而從白家其他人的反應來看,他們好像更樂意接受這個局面,只有藍香還偶爾會上老宅這邊來坐坐。 不過這種悠閒而又安逸的鄉間生活過不了多久,一個陌生的電話打斷了清晨的寧靜。 我從被窩中伸出手來接通了電話,那一頭傳來一個我有些陌生的聲音,一個清澈得有些冰冷的聲音,但她的話語卻極其溫柔而又優雅。 我很少跟梅妤在電話裡交談,平時更多的是跟楊乃瑾通話,所以剛接到她打過來的電話時,心情還有些緊張。但梅妤幾句話就打消了我的情緒,雖然梅妤在電話裡說的比較謹慎,但我聽明白她的意思了,因為她提到了一個我讓我牽掛的名字。 楊乃瑾生病了,並且她一直念著想見我,梅妤希望我能去她家一趟。 掛完電話,白莉媛也被我吵醒了,她睜開朦朧的睡眼問我:「是誰呀,怎麼了?」 我把梅妤的電話內容說了一遍,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看著她。 「你想去看看小瑾嗎?」白莉媛問道。 出乎意料的是,白莉媛對於楊乃瑾的名字並沒有感到不滿,她之前對小姑娘表現出來的嫉妒勁兒好像減弱了許多。 「楊家挺可憐的,現在就剩兩個女人,我想盡能力幫幫梅姨。」我措辭謹慎的回答道。 「你不反對嗎?」我看白莉媛的表情比較平和,搶先問道。 「我反對什麼,梅妤跟我情同姐妹,我可不會坐視不管的。」白莉媛微微一笑,她的回答也大出我的意料。 「真的嗎,我這次去難免要跟小瑾見面的,你不會有意見嗎?」我的心安定了一半,繼續問道。 「傻瓜,你這般待我,我還有何奢求。只要你心裡記得我,別忘記你的女人,我就心滿意足了。」白莉媛纖手輕輕扶在我堅實的胸膛上,口中說出的話溫柔婉轉,就像一個小妻子在叮囑丈夫。 「你放心,無論誰也不能跟你相提並論的。」白莉媛的體貼讓我十分感動,我忍不住抱住她就往那櫻唇上吻去,回報而來的是溫熱濕潤的香舌與纏綿的熱吻。 雖然白莉媛口中表現得很大度,但在行動上她卻遲遲捨不得讓我離開,我們在雕花木床上盡情做著這些天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次次的將她送上了欲望的巔峰,直到我體內的精華竭盡射完為止。 當我整裝出門時,白莉媛羊脂白玉般的臉頰還帶著雲雨後的嫣紅躺在錦被中,我充滿愛意的在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為她挾緊被子,拿起行旅箱出門。 由於貪戀床笫之歡的緣故,我的車子開出鳥山鎮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我並沒有急著上高速,開著車子在縣道上行駛了好一段距離,找到一個廢棄的小水庫,將一團用麻布包裹著的東西扔了下去,包裹裡是從白俊生身上搜出來的手機首飾等物品,還有一塊用於增加重量的石頭。 做完這些掃尾工作後,我驅車往回走,直接上高速前往淮海市,這回花了2個小時就到了市區,不過等我把車停在梅宅門口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梅宅的那扇大門緩緩開啟,吳嬸站在門口引導著我進去。腳下的皮鞋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梅宅的青瓦上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著,那幾顆梅樹光禿禿的枝幹上掛著幾個花苞,整個建築好像被一層白霜給裹住了,一片白茫茫的清冷寂靜景象。住在這棟大宅子裡的人是否也像我一般,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悒鬱呢。 梅妤親自站在門口迎接我,她穿著一條繡祥雲紋的暗青色絲綢長裙,長裙圓領下露出白皙優美的鎖骨,玉足踩在一雙柔軟的裸色小羊皮平底鞋內,齊腳踝的長裙底露出兩截裹在膚色絲襪內的纖細腳背,烏黑順滑的短髮斜斜的攏在耳後,玉石般光潔白皙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梅姨,新年好。」我有些尷尬的主動打著招呼,年前我們那次交談有些不愉快,當然主要是在我這一方面。 「新年好,高岩。」梅妤的玉臉上綻露一個溫婉的微笑。 「快進來吧。外頭冷,別在門口站著了。」梅妤熱情而又很有分寸的招呼我,她一點都沒有因為那件事情而心生芥蒂,讓我感覺如沐春風而又賞心悅目。特別是看著她長裙內的窈窕身段邁著優雅的步伐,我原本有些尷尬的心情頓時如冰雪融化般消失無影無蹤了。 梅妤引著我上了三樓,腳踩在光滑的紅木地板上,旁邊的牆上掛著寫意的山水畫,頂上掛著的絹制宮燈光線柔和的打在她身上,讓那纖細的身段更加顯得窈窕多姿。我們一直走到走廊東邊的一個房間,梅妤舉起手指敲了敲,然後就開門帶我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個80多平方的大房間,跟整棟宅子偏古典的裝飾風格截然不同,屋頂中央的華麗水晶燈只開了一圈,柔和的光線籠罩在粉紅色調為主的屋內,牆上貼著櫻花花瓣的壁紙,乳白色的歐式傢俱旁堆著各式各樣的布娃娃。屋子當中擺著張帶水晶裝飾真皮靠背的歐式大床上,柔軟蓬鬆的粉紅被子下方躺著一個纖細的身子,她挑染成淡黃色的長髮披灑在被子上,一張如洋娃娃般精緻的小臉蛋露在外頭。往日裡可愛的小嘴不見了那道弧線,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般全無血色,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遮掩在長長的眼睫毛下,原本頗有活力上挑的黛眉微微蹙著,好像在睡夢中也頗為難受一般。 在上樓的時候,梅妤輕聲告訴了我楊乃瑾的情況。春節期間她們都在家中都沒有外出,這一家人今年經歷了太多的困難和挫折,身陷囹圄的楊霄鵬成為籠罩在這個家庭上空的陰影,往日裡活潑好動的楊乃瑾更是失去了笑容。她擔憂著自己的父親,又跟我鬧了彆扭,情緒失落加上今年特別的寒冷氣候,讓她從新年伊始就得了重感冒,一直臥床休息到現在。 「媽媽。」我們進來的動作驚醒了她,那兩道扇子般的眼睫毛撲閃了幾下,楊乃瑾睜開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她看到母親站在床邊,臉上勉強露出個讓人憐惜的微笑。 梅妤充滿慈愛的對女兒點點頭,輕聲道:「睡醒了嗎,藥吃過了沒有。」 楊乃瑾雖然身體虛弱,但在母親面前還是一臉小兒女的情態,她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睜著那對大眼道:「我不要吃藥嘛,那藥吃了頭好暈,好難受。」 梅妤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一向明睿過人的她好像拿寶貝女兒沒辦法,她看了我一眼然後對女兒說:「瑾兒,你看看誰來了。」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我走了上去,目帶憐惜的看著床上那個嬌弱的小姑娘,用我能夠擺出的最溫柔的語氣說道:「小瑾,我來了。」 楊乃瑾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她雙目中帶著些許驚喜、些許怨懟,小嘴輕輕顫了幾下,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 梅妤的纖手放在我肩上輕輕拍了拍,隨著一股清香撲入我耳畔,她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好好哄哄她,男人應該大度些。」 我頷首表示領會,她順手把一個杯子放在了床頭櫃上,對女兒道:「等會記得把藥吃了,要乖。」 說完後,她轉身出門,把我們倆留在了屋中。 房間中就剩下我和楊乃瑾,我卻沒有先前的灑脫自如了,心裡想著應該如何措詞是好。楊乃瑾見我半天沒有說話,白了我一眼,賭氣的翻過身,把穿著白色睡袍的後背擺在我眼前。 室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張了張口道:「小瑾,我……」 楊乃瑾沒有答話,我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在她床沿蹲了下來,伸手按在她瘦瘦的肩膀上,誠懇的道:「對不起,可以原諒我嗎?」 感覺手中那瘦瘦的肩膀輕輕顫抖了下,過了半天楊乃瑾才開口,她語氣中帶著怨氣道:「你怎麼現在才來。」 「我……」我又摸了摸頭道:「過年跟媽媽回老家去了趟,所以直到今天才知道你病了,為什麼你不跟我說呢。」 「你又不是我爸爸媽媽,我幹嘛要跟你說。」楊乃瑾搶白了我一句。 「我是你男朋友啊,當然要對我說了,關心你是我的義務嘛。」我厚著臉皮答道。 「哼,你還像個男朋友嗎?有哪個男朋友像你這樣子。」楊乃瑾抓住了我的話茬,帶著怨氣嗔道。 「我錯了,給我個彌補的機會好嗎?」我儘量放低姿態,不僅是因為梅妤的吩咐,自己心底也覺得對小姑娘做得不夠。 「那你以後還跟蘇阿姨那樣子嗎?」楊乃瑾問得很直接,她果然還是對那件事念念不忘。 「堅決不了,以後我的眼裡只有小瑾,其他女人都是木頭,我連瞧都不瞧。」我故意怪聲怪氣的回答道。 楊乃瑾見我說得有趣,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那張小臉上又重新綻放出光華,好像沾著晨露的薔薇一般。 「不過,你這麼說的話,那我媽媽不是也變成木頭了,還有白阿姨呢,你也不能看她們了嗎?」楊乃瑾好像想起哪裡不對勁一般,她天真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嘛,她們自當例外。」我嬉皮笑臉的答道,心想要是讓白莉媛聽到這些話,說不定醋罎子又要打翻了,不過為了讓這小丫頭振作起來,哄哄她是沒辦法的辦法。 無論是楊乃瑾還是白莉媛,對於女人來說甜言蜜語總是沒錯的。我放下了大男人的高傲,果然讓楊乃瑾轉嗔為喜,在與我的閒聊扯淡中,她的雙目又恢復了活力,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小姑娘又與我和好如初了。 我借機哄著她把藥給吃了,她這回乖乖的聽從了我的吩咐。我讓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用兩個枕頭幫她墊在背後,然後親手把藥丸送至她嘴中。楊乃瑾臉上泛紅,含羞著把我手中的藥吞下,然後我拿著溫水喂她。 待她把藥丸咽下後,一雙美目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正要說些什麼,她的目光突然看到我身後。我不由得的回頭一看,梅妤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她雙目中充滿憐愛的看著我們倆,就像一個慈愛的母親看著自己的兒女。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來,梅妤笑著對我點點頭,那對清麗的眸子裡充滿贊許之意。她移步走到床邊,手裡端著一碗溫香四溢的紅棗黑米粥,溫柔的對女兒說:「吃完藥了,還不喝點粥,你都好幾天沒認真吃飯了。」 楊乃瑾在母親面前又回歸了乖乖女本色,她很順從的張開小嘴,小口小口的吞咽著母親親手送過來的粥,一邊吃一邊還很不好意思的偷偷瞧著我。 我看著梅妤穿著絲綢長裙的窈窕身子,她的袖口向下滑落露出了兩截白皙纖細的手腕,戴著翡翠手鐲的細白纖手拿著白瓷調羹喂著楊乃瑾。她的動作和眼神充滿了母性,又充滿了優雅從容的女人味,那個角度看上去讓我想起了白莉媛,想起兒時患病的時候,她也是這麼溫柔的喂我吃藥喝粥。 這兩個女人同樣擁有驚人的美貌,但她們的人生軌跡卻大相徑庭,如果讓白莉媛置身于梅妤的成長環境,也許她的境遇就會大不相同,不用經歷那麼多的坎坷,而我也可以跟楊乃瑾一樣,從小就可以享受家庭的溫暖與關愛。 我有些自嘲的對自己搖了搖頭,人是不能自由選擇自己的出身,我不是溫室裡精心培養出的花朵,我的人生註定要經歷這麼多苦難,但我這種磨礪最終讓我變得更加強大。 不知是我還是梅妤的緣故,或許是之前餓了太久了,楊乃瑾把那一碗紅棗黑米粥都吃了乾淨。等梅妤手裡的調羹停下來後,小姑娘還有點不好意思的對我吐了吐舌頭,梅妤憐愛的給她挾好被子,輕聲道:「真乖,你休息一會兒,等下再躺下去睡。」 「高岩,你應該餓了吧,我們下樓吃飯去。」梅妤站起身來對我說著,看到楊乃瑾臉上露出不舍的表情,她輕輕搖了搖頭,安慰女兒道:「不用急,高岩又不急著走,他可以在家裡住幾天。」 「對吧。」梅妤眼中的祈求讓我無法拒絕,我對楊乃瑾笑著點點頭,呼應道:「嗯,我在這裡陪著,你要好好休息。」 「嗯。」楊乃瑾很認真的點點頭,梅妤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髮,然後我們一起走出了這個童話故事般的房間。 我和梅妤在那個裝飾古雅的餐廳內一同用餐,我們兩個隔著一張大桌子對視,雖然水晶燈把屋內打得光亮,但我總覺得她寶相莊嚴的玉容上有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這個桌子太大了,上次有楊乃瑾在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現在只剩下我們兩人更顯得蕭疏,我不禁想到自己沒來的時候,梅妤獨自一人對著大圓桌進餐是什麼感覺。 晚餐一如既往的清淡而又可口,梅妤吃得還是那麼的少,她邊用餐邊告訴我一些事情。 薇拉su回到了她生父身邊過年,老人家對司法部門在楊案上的所作所為很是氣憤,可是他現在已經退居二線了,在政法系統上插不進手。從薇拉su的口吻來看,此案的難度相當大,而且背後還涉及到了更高層的人物,目前情況十分複雜。 節後上班的第一天,華匯區法院就把通知給寄了過來,楊案即將在下個禮拜重新開庭審理,檢察院居然搞個突然襲擊,看這態勢他們好像勝券在握。梅妤不敢怠慢,薇拉su那條線遠水解不了近渴,她立即召集了上次的律師團,準備先在法庭上狙擊對方。 晚餐後,梅妤把我安排在二樓的客房裡歇息,我先給白莉媛打了個電話,說了下這邊的情況,告訴她自己會在梅宅呆幾天,白莉媛很體貼的理解了我的難處,我們倆相互說了些親密的私己話兒,然後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一宿醒來,梳洗完畢後,我精神充沛地走上樓探視楊乃瑾。發現她經過昨天的休息,臉色已經好看了許多,我坐在床邊陪她聊了聊。吳嬸送了早餐上來,我哄著她把一碗小米南瓜粥喝掉,然後才下樓來。 剛走到一樓,梅妤早已著妝整齊的在下面等我了,她平時波瀾不驚的玉容上帶著難見的焦急之色,但還是很客氣的問道:「高岩,有一件很急的事情要出門處理,你能送我一下嗎?」 我見她臉色大異往日,立刻滿口答應了,從餐廳拿了兩片麵包塞入口中,就跑出去把車子發動起來,梅妤早餐也顧不得吃,坐上副駕駛座就上路了。 一個小時候,車子駛入了廣甯區大道上一處宏偉的建築群,兩名荷槍實彈的哨兵站崗的大門口,掛著的牌子上赫然幾個大字「淮海市公安局」。梅妤報上自己的名字,在經過例行的盤查後,哨兵揮手開門放行。為什麼要來這裡,我沒有來得及問,但我相信梅妤一定有她充分的理由。 我們下車通過了安檢門後,乘電梯直接上了中間那個主建築的18樓,一名身著制服、纖細苗條的女警引導著我們走過長長的通道,在末尾處打開一扇暗紅色大門,女警端正的站在門口做了個邀請的姿勢,梅妤對她微笑回禮,帶著我走了進去,大門立刻在身後關閉。 這個辦公室大概有90多平方大小,但是與大樓外氣派的裝修相比,裡面的陳設卻出乎意料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樸。左邊的老式書櫃裡整齊排放滿了書籍,右邊放著幾張舊沙發和茶幾,擺在中間的辦公桌比莉閣的大班桌還小一些,上面擺著整齊的檔和檔案,兩隻小小的國旗與黨旗插在文具堆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微笑站著迎接我們。 他中等身材,一身高級警服穿在身上恰到好處,肩膀上掛著1 片銀色橄欖枝和2 枚四角星花。他的頭髮理得短短的,一張瘦削的方臉上帶著警務人員的幹練,兩隻眼睛裡射出的光線卻很老到審慎,眼角和額頭上的皺紋可見他的工作並不輕鬆,但良好的氣色說明他很注重自己的健康。這張臉,談不上多英俊,但也絕不難看,第一眼望過去你會認為他只是個普通的中高級幹部,但你跟他接觸多了又會覺得此人並沒與那麼簡單。 「曹大局長,很高興又見到你了。」梅妤玉臉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輕輕的伸出右手與對方輕輕一握。 「老同學,你又何必挖苦我呢,難得迎來你的芳駕,受寵若驚啊。」警服男子嘴裡打了個哈哈,他與梅妤好像很熟悉的樣子,一邊說著一邊帶我們在沙發上坐下。 之前梅妤有跟我提到,此次要找的人是淮海市公安局的副局長曹亞民,此人當年與梅妤是黨校同學,同屬政法系統最年輕的副處級幹部,只不過梅妤嫁人後選擇了學術路線,而曹亞民則繼續在仕途上爬升,憑藉他出色的能力與教育水準,屢經提拔重用到了這個位置。 「你這個人還是老樣子,都是一級警監了,還是這麼樸素的。」梅妤坐在沙發上,掃視了下四周,感慨道。 「呵呵,什麼一級二級的,我只是一個副職而已。低調一點,沒什麼壞處的。」曹亞民蠻不在意的答著,他親手開始泡茶,手法老練�熟,看得出他經常做這事。 「這位是?」曹亞民目帶笑意的看著我問道。 「這是小女的未婚夫,他叫高岩。」梅妤的介紹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她這算是對外宣佈我與小瑾的關係了嗎? 「哦,小夥子看起來很成熟,不錯。」曹亞民�起眼睛迅速的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好像帶一絲詫異,但又像渾然不在意的問道:「高岩,你有練過一些拳腳吧。」 「是的,我在學校參加過一些搏擊俱樂部,還學過點跆拳道。」我裝作很自然的回答著,但心裡卻暗暗吃驚,此人看起來毫無鋒芒,眼力卻很驚人。 曹亞民點點頭,也不再追問下去,他轉過頭來對著梅妤道:「前面接到你電話後,我瞭解了下你說的那個事。這個東西比較棘手,不好辦啊。」 「我知道為難你了,不過事發突然,而且牽涉到個人的自由與名譽。沒辦法,還得勞煩老同學你多多辛苦了。」梅妤好像料到他會這麼說似得,一對清亮透徹的鳳目看著曹建民道。 曹亞民打了個哈哈,沒有直接回答梅妤的話,他走到辦公桌旁拿起電話說了幾句,然後坐回原位。 「先喝茶,別的等會再說。」 這時茶香已從瓷壺中輕輕溢出,曹亞民端起茶壺用把翠綠的茶湯分別倒入我們面前杯中。 「我這個茶葉很一般,怕入不得你這個大才女的法眼,獻醜了。」 梅妤以一個優雅的動作端起茶杯,放在鼻端輕輕一嗅,臉上露出欣賞的神色道:「這是正宗的翁家山西湖龍井,你近來的口味越來越清淡了。」 「高,果然是高。」曹亞民嘴裡贊著,他看著梅妤的眼中閃過一絲灼熱,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道。 「前幾年,我在鄉下弄了塊地,找了個老師傅指導,自己親自種了五六趟,才初有成就。不過經你玉口這麼一認可,我這番辛苦算是沒有白費。」曹亞民一說起茶葉便侃侃而談。 「不敢當。」梅妤搖搖纖手表示謙虛。 「這幾年我專研茶道,還算有些進展,否則也不敢在你面前賣弄了。」曹亞民拿起茶杯自己飲了一口道。 梅妤微笑著把茶杯端至唇邊,輕啜一口,玉臉上露出驚喜,點點頭道:「你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果然今天我們是有口福了。」 「呵呵,謝謝大才女誇獎。看來我以後退休了,還可以靠種茶為生。」曹亞民見我們的茶杯空了,他提壺挨個給添滿。 「你年富力強,正是青雲直上的時候,何出此言。」梅妤有些驚訝的疑道。 「大才女,你太�舉我了。」曹亞民有些自嘲的搖搖頭,他臉上的神色卻沒有如話語般沈重。 「其實,去年我就把刑偵這一塊脫掉了,現在就分管內務和巡查,不過也樂得清靜。」 我越看越覺得此人深不可測,他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卻讓你不知不覺的順著他的思路走下去。 「我是最喜歡清靜了,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有時候也由不得你選擇。」梅妤意有所指的說著,她鳳目中的眼神卻柔和了許多。 「然也,正所謂『莫非名也,順受其正。』,剩下的只能聽天命罷了。」曹亞民把茶杯送至嘴邊,輕輕的啜了一口歎道。 他這句話我聽在耳中,完全不知是在講什麼。不過梅妤好像從他話中嗅出了什麼,美目中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時,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曹亞民朗聲道:「進來吧。」 先前那個女警官姿態端莊的走了進來,把手中的一張紙呈給曹亞民。他略略看了看,把紙張交到梅妤手中,然後對女警官道:「小薛,你陪梅教授她們去一趟,把人給放出來。」 他先前跟我們對話的時候語氣安詳和藹,這時對著下屬卻中氣十足、很有威嚴。那個女警官很認真的聽著,然後雙腿併攏行了個禮,轉身走到門口候著。 梅妤見目的已經達到,早就站起身微笑聽著,這時便伸手與曹亞民道別,對方很客氣的把我們一直送入電梯才作罷。 我們駕車駛出淮海市公安局的大門,小薛開著一輛警車在前頭領路,沒多久我們便進入臨安區的一個公安局。在小薛的帶領下,我們一路順暢的辦好了手續,員警從裡面帶出一個衣衫淩亂的中年男人,居然是久違的朱律明。 看到梅妤,朱律明一臉激動而又慚愧的神情,他蠕動著乾涸的嘴唇好像想說什麼,但梅妤搖搖手示意他不用多說。我們走出公安局後,小薛自行回去彙報,梅妤向她表示感激,並讓她代為向曹亞民致謝。 在梅妤的指點下,我開著車子在附近找了一家僻靜的四星級酒店。進入登記好的房間後,朱律明一屁股坐入沙發,拿著我路上買的漢堡啃了起來,他狼吞虎嚥的樣子就像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般,我遞給他一瓶礦泉水,他擰開塞子就往喉嚨裡灌。 他身上的西裝淩亂不堪,左邊的衣袖被撕開了,白襯衫上沾了幾個皮鞋的腳印,領帶糾纏成一團掛在脖子上,沒穿襪子的光腳踩在皮鞋裡,那副金絲邊眼鏡腿不知被誰的暴力弄歪了,讓他不得不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扶眼鏡。 梅妤見他將手中的2 個漢堡都吃完後,才不緩不慢地輕啟玉唇道:「小朱,你把發生的事情講一講吧。」 朱律明點點頭,他吃完食物後,精神好了一點,但還是一臉失魂落魄,一點都看不出在法庭上那個正義凜然的鬥士的模樣。 據朱律明所說,春節剛過完,收到梅妤的資訊,他很快就收拾行裝趕了過來。前天晚上抵達淮海市後,他住入臨安區的一家酒店,顧不得休憩,一落腳就準備著開庭的事宜,打算明天到梅宅來與梅妤碰頭商議。 晚上10點左右,有人在按客房門鈴,朱律明原本以為是房客按錯了,但那門鈴按了一聲又一聲,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朱律明懷著思路被打亂的怒氣,走過去開了門一看,居然是一名相貌清純的少女。少女光著腳,身上只裹著浴巾,她用驚慌的語氣告訴朱律明,她被朋友騙到酒店開房,自己找機會溜了出來,但是錢包身份證什麼的都丟了。她哀求朱律明讓她進屋換件衣服,然後打電話告訴家裡人來接她。 朱律明當時沒有考慮很多,看這個少女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懷惻隱的他便讓姑娘進了房間。少女一進門就躲進了衛生間,他正想拿浴袍給少女換上,這時突然門口又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他無奈之下再次過去開門,沒想到門一下被粗暴的推開,五六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沖了進來。 朱律明正要大喊報警,沒想到躲在衛生間的少女突然沖了出來,她扔開身上裹著的浴巾,露出光溜溜的身子撲了過來,口中大聲呼救著。朱律明當時立馬就呆住了,他想推開少女辯解著,但那少女卻把他纏得越來越緊。 這時那幾個壯漢走了過來把他們分開,其中一個人亮出了證件聲明他是員警,正在進行掃黃大檢查。在詢問盤查了他的身份之後,這些人聲稱朱律明在酒店招嫖,現在要對他進行逮捕。朱律明瞠目結舌,口中竭力辯解著,但那個少女卻突然變了嘴臉,一口咬定朱律明打電話要求服務,雙方約定好價格和內容,在員警進門前已經進行了一次交易云云。 她口中說得頭頭是道,員警也及時在垃圾簍找到一個使用過的避孕套。朱律明這才發現自己落入了對方設好的陷阱中,再怎麼分辨也是無用,只好任由員警戴上手銬帶走,而那個少女已經不見蹤跡了。之後,他便被關在了拘留所裡,直到今天早上梅妤將他保釋出來。 說完這段經歷,朱律明深深的將頭埋入手中,狠狠的抓著自己的頭髮,痛苦的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的聲譽要毀了,他們肯定會把消息告訴我家裡的,我的孩子怎麼辦,還有我妻子,我完全毀了……」 看著這個曾經無比自信,獨立對抗整個司法體系的律師,現在一副落魄不堪的模樣,沈浸在悔恨中不可自拔,我心裡不知說些什麼是好。這一切肯定是檢察院背後那股勢力在操縱著,他們周密策劃了這場臨檢,目的就是為了把嫖娼的罪名栽到朱律明頭上,摸黑汙名化楊案律師團的成員,進而在場外製造一系列因素來削弱律師團的能力,並由此取得局面上的優勢。 梅妤伸出芊芊玉手,輕撫在朱律明的背上,她輕聲安慰道:「好啦,小朱,不要再自責了。」 「你的品格我最瞭解,你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梅妤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澈,但這次卻多了一絲暖意。 「家裡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跟你妻子解釋的,她一向很相信我的話。」 「那我可以繼續留下來辯護了。」梅妤的話好像有著很大的感召力,朱律明�起頭惙惙問道,他眼中的自信恢復了幾分。 「小朱,謝謝你這段時間的付出,但這個時間你不能再留在這裡了,他們肯定會使出各種手段來對付你們。我今天可以救你一次,但後面恐怕就沒有這麼簡單了。」梅妤輕輕搖著頭道。 「為了你考慮,為了你的家庭,我不能讓你繼續留在這裡。」梅妤玉臉上現出莊嚴的神色,她很認真的說道。 「師姐,我……我真是沒用,當初信誓旦旦的,結果現在弄成這樣子。」朱律明顯然被梅妤說服了,他有些惱恨的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好啦,你再這麼說我就要生氣了。你已經做到最好,上次庭辯的發言完全可以進入教科書當典範的,我真心為你感到驕傲。」梅妤見他還是未能釋懷,先是裝出不高興的樣子,然後轉而溫柔的安慰道。 「嗯,好吧,我聽你的。」朱律明充滿感激的連連點頭答道。 「你昨天肯定沒怎麼睡,先休息一下吧。我幫你訂了明天的機票,可能來不及去送你。你自己保重,好嗎?」梅妤臨走前把一個信封放在桌上,像叮囑自己親人般細心周到。 「嗯,師姐,又一次麻煩你了。」朱律明十分感動,我看他眼眶中已經濕潤了。 「跟我客氣什麼,呵呵。」梅妤嫣然一笑,我們與朱律明揮手作別,然後下樓離開。 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向梅妤提出心頭的疑問,為什麼讓朱律明回家,沒有了他下一場庭辯該怎麼辦? 經歷了上午這一系列奔波,梅妤顯然心情並不是很好,她一邊用那纖細的手指輕敲著車窗,一邊用那種冷淡淡的語氣回答著:「這個肯定不行的,小朱雖然庭辯能力很強,但是公訴方肯定會把他當做突破口來攻擊,一個有汙點的律師將是我方的漏洞,他會成為眾矢之的。」 「再往陰暗點想,他們肯定會利用這個事件,向小朱的律所施加壓力,律協也可以根據這點吊銷他的執照,到時候他根本派不上用場。」 「所以,還不如讓他回去避避風頭,對方也不會把主要精力放在他身上,這對他和他的家庭來說更好。」 梅妤的話讓我默然無語,對方的實力如此強大早在預料之中,但更令人恐懼的是他們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決心,我們一次次在正面挫敗他們的計畫,必然會迎來他們一波又一波更為無恥與惡毒的攻擊,究竟這種反抗是否能夠起到效果,我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焦慮。 而身邊的梅妤鳳目直視著前方,她清瘦的玉容依舊那麼的淡定平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