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人在星星滿布的夜空下，在海灘待了將近兩個小時。 　　直到夏之語尷尬不已地對郭力說，再不放她去洗手間的話，她就要尿在他身 上了，這才得以獲準離開那片濤聲嘩嘩的沙灘。 　　將沾滿全身的細沙仔細洗淨之後，再次躺回小木屋內的大床上，夏之語舒心 地大大歎出一口氣。 　　郭力回來了，他真的回到她身邊了。 　　「力……」 　　「嗯？」仔細替她擦拭著濕頭發的郭力沈沈應了一聲。 　　「你爲什麽去那麽久？」梗在她心頭的問題還是一樣，不管她早點問還是晚 點問，都不會改變的。 　　「因爲，處理事情就是需要這麽久的時間。」 　　他已經盡量在趕了，隻爲了兌現一定會陪她在這兒過完整個暑假的承諾，他 拚了命地趕回來。 　　「那你爲什麽都不打電話給我？」夏之語氣唬唬地。「就算隻是報個平安也 好啊。」 　　「那天走得匆促，沒來得及記下妳的電話。」 　　「騙人，你不是有我的手機號碼嗎？」 　　「那支夜裏跟妳傳簡訊的手機，正擺在妳右手邊的床頭櫃上。」 　　夏之語轉過頭去，果然看見郭力的手機躺在床頭櫃上，因爲多日沒有使用， 早就失去了運作的電力。 　　「你忘了帶走噢？」 　　「是啊。」那天真的走得太匆忙了，什麽都來不及整裏。「所以，就算想打 電話給妳，也沒有號碼。」 　　「噢。」夏之語抿著唇。知道原因之後，也隻好原諒他了。「那……」郭勁 的事呢？她想問，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想問什麽就問啊。」解決完她濡濕的長發後，郭力在她身旁躺了下來，習 慣性地擁抱住她，將頭擱在她散發著好聞香氣的頸間。 　　「你哥……」 　　「我帶他回家，和家人但承一切，包括他對我的不正常愛戀，以及所有他做 過的事情。」郭力難過地繼續述說他離開這兒之後發生的事。「我爸媽一開始不 肯相信，因爲一直以來，郭勁在他們眼中都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乖兒子。」甚至比 他還要好。「他們以爲我說謊，因爲他們認爲我在各方面的表現都不如郭勁，所 以才會故意講出這種敗壞郭勁名聲的壞話，直到我把琇君找來向他們證實，郭勁 是真的不正常，他們才終於願意相信，他們的寶貝兒子病了。」 　　「然後呢？」夏之語輕撫著郭力的臉龐，心疼他竟然受到親生爸媽這樣子不 公平的待遇。 　　「我們一起把郭勁送到醫院去看精神科，最後決定讓他離開台灣到美國去接 受長期的治療。」 　　會選擇到美國去，最主要的原因是要讓郭勁離開他，減少他們彼此能夠接觸 的機會，但郭勁根本不肯離開台灣，好說歹說硬是要郭力也跟著去，他才肯乖乖 地上飛機。 　　聽完他這些天的經曆，夏之語不曉得該說些什麽安慰他才好，隻能無聲地更 加抱緊他。 　　沈默了一會兒之後，郭力想起了那隻可憐的大狗。「毒狗的事情，真的很對 不起，那的確是他做的。牠還好嗎？治療過之後，牠……」 　　「毛毛沒事，休養了一星期，牠已經好多了。隻不過現在牠變得很敏感，見 到陌生人都會害怕。」 　　「對不起。」郭力想起了小時候那些與他無緣的動物們，心想還好那隻大狗 最後逃過了一劫。 　　「牠以後見到我，搞不好會咬我也說不定……」畢竟，是與他長得一模一樣 的人犯下的案子。 　　「不會啦，我們家毛毛很聰明的，牠分得出來你跟郭勁是不一樣的人。」 　　「真的嗎？」 　　「不相信你明天去看看牠，毛毛見到你的話一定會很開心。」跟叔叔這個飼 主比較起來，毛毛似乎喜歡郭力勝過叔叔哩！ 　　「那天亮之後咱們就去看看牠，慰問牠一下。」 　　「對了，力，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因爲她後天就要開學了。 　　「我知道。」 　　郭力吻了吻夏之語柔軟的唇，睡意再度襲來。 　　「那你……我們……」 　　「妳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事實上霸道的他原本是想說：以後不管我去哪 裏，妳就得跟著我去哪裏。但看在她還是個學生的份上，他願意配合她一年。 　　「真的嗎？」 　　「真的。」郭力枕著這具他最愛的軟綿綿人肉抱枕，咕噥著：「沒有妳，我 根本就睡不著……」 　　夏之語微笑地抱緊懷裏的男人。「我也是耶。」真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 　　「夜深了，快睡吧。」明天起來之後，就要跟這個小鎮道別了。 　　「晚安。」在他好看的唇邊印上了晚安吻，夏之語與男人互擁著，安然地沈 沈睡去。 　　　　　　　　　　　　　＊＊＊＊＊＊＊＊＊ 　　「汪！汪！」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靠近夏日民宿的後院，郭力一開始不太敢看向那隻可 憐的大狗，聽見牠的叫聲之後，感覺夏之語的手輕輕推著他往前，於是郭力小步 緩緩地靠近牠，在牠的面前蹲了下來。 　　「汪！汪汪……」 　　幸好，牠沒有向他露出尖銳的牙齒，還是像以往那樣對他猛搖尾巴。 　　「看吧，我們家毛毛真的很聰明，對不對？」 　　「嗯。」郭力感恩地輕拍著大狗的頭，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寵物無私的愛。 　　「隻可惜我們要跟毛毛說再見了。」夏之語提著行李，走到毛毛身旁去學郭 力輕輕拍了拍牠的頭。「毛毛，姊姊要走囉！你要每天吃得飽飽、睡得好好噢！」 　　「小語，時間快到了吧？」廚房內傳來夏日的催促聲。「叔叔送你們去車站 坐車，快點快點，要是來不及的話，下一班車要等很久的……」 　　「好，馬上來了。」 　　「毛毛，再見。」 　　雖然還是覺得跟寵物稱姊道妹是件很蠢的事，但爲了配合夏之語，郭力低聲 地在大狗耳邊說道：「姊夫要走囉，妳要每天吃得飽飽、睡得好好，早日康複噢！」 　　瞧見他的動作，夏之語好奇地問：「力，你跟毛毛說什麽啊？那麽小聲，講 秘密喔？」 　　「是啊，這是我跟牠之間的小秘密，妳不能聽的。」 　　「吼，爲什麽？我是毛毛的姊姊耶！你跟牠之間有什麽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總之，就是小秘密。」 　　郭力拎起地上自己的行李，往夏日民宿的廚房走去。 　　在走之前，還有一個人需要道別。 　　「妳好，謝謝妳的晚餐，真的很美味。」在廚房內找到了夏之語的嬸嬸，郭 力向她點頭緻意。 　　「不客氣。有空跟小語一起回來玩，這兒永遠歡迎你們。」 　　「這個是小木屋的鑰匙，以後就拜托你們管理了。」 　　「沒問題。」 　　「如果需要的話，盡管使用沒關係。」 　　「那就先謝謝囉！」莊永欣點頭謝過並接過小木屋的鑰匙。「以後我跟老公 吵架的話，就有地方可以去了。」 　　「哈哈，嬸嬸，叔叔真的敢跟妳吵架嗎？」叔叔疼她都來不及了，怎麽可能 舍得跟她吵架啊？ 　　「那可很難說呢！」莊永欣拍拍侄女的肩，謝謝她這兩個月的全力幫忙。 　　「打工的薪資等會兒妳叔叔會拿給妳。小語，謝謝妳的幫忙喔！」 　　「哪裏。嘻嘻，我才要謝謝你們肯收留我呢。」 　　「快出去吧，時間要來不及了。」聽見自家老公在外頭大吼的聲音，莊永欣 朝他們揮揮手道再見。「有空再過來玩噢。」 　　「嗯，再見了，嬸嬸。」 　　坐上夏日的箱型車，在前往車站的路途上，夏之語戀戀不舍地望著待了兩個 月的這個小鎮。 　　「兩個月一晃眼就過去了，好舍不得離開這裏噢。」收到打工的薪資後，夏 之語笑得開心不已，但是要離開這個小鎮，卻也離情依依。 　　「明年暑假再來啊。」夏日在後照鏡中瞄了侄女一眼。 　　「叔叔，我明年就大學畢業了耶！以後沒有這麽長的假期可以來這裏打工了 啦！」 　　「對喔，明年妳就要畢業了，該找工作了。」 　　「就是啊。再過一年，我就是社會新鮮人了。」 　　「不知不覺，妳也長這麽大了……」夏日暗暗歎了一口氣。「我都被妳給催 老了。」 　　「叔叔，你快點生一個小孩啦，被自己的小孩給催老，才有意義吧！」 　　「我也很想生啊……」夏日嘀嘀咕咕。「那也要妳嬸嬸願意才行……」 　　「叔叔，你是不是跟嬸嬸吵架了啊？」 　　「小孩子別管這麽多。」已經到達車站，夏日像趕鴨子般將車上的兩人趕下 車去。「快點快點，車子是不是要開了？」 　　「再見囉，叔叔。」夏之語打開車門，先下了車。 　　夏日伸出手攔住了緊接在後準備下車的郭力。「阿力……」 　　「是，叔叔。」他跟夏日真的沒那麽熟，但是爲了小語，他願意忍耐「阿力」 這個有點俗的叫法。 　　「要好好對待她喔。」夏日難得地露出了兇樣。「你要是敢劈腿的話，我就 把你喀喳掉！」 　　「呃……」 　　「聽到了沒？」 　　「是。」郭力愣愣地望著這個自認識以來一直都是笑容滿面的民宿主人，沒 想到在道別的時候，竟然給他來了個兇狠的黑臉警告。 　　唔，是個好叔叔。 　　「謹遵教誨，叔叔。」這一聲叔叔，終於喊得心甘情願了。 　　「再見。」得到允諾之後，夏日恢複了笑臉。「有空再來玩喔。」 　　「吼，你們在幹嘛？又在說我不能聽的小秘密喔？」 　　一直等不到郭力下車，夏之語回身瞪著在車裏短暫交談的兩人。 　　「是啊，小秘密愈來愈多了。」 　　兩人趕在發車前上了車，坐下之後，郭力看著車外閃過的一幕幕景色，歎息 地想著這兩個多月發生的一點一滴。 　　「到底是什麽小秘密啦？我真的不能聽噢？」 　　「是啊。」郭力將女友擁入懷裏。認識她是他這兩個多月裏面最大的收獲。 　　「真的不讓我聽？」 　　「不讓。」 　　「確定不讓？」 　　「不讓。」郭力很堅持。 　　「那我晚上不讓你抱著睡了。」 　　「等晚上妳就知道了。」搞不好是她反過來求他抱咧！ 　　「我有沒有跟你說……」 　　「什麽？」 　　「我住在學校的女生宿舍耶。」 　　「啊？」他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快拿你跟毛毛的小秘密還有跟我叔叔的小秘密來交換，要不然我就繼續住 女生宿舍。」 　　「好啊，既然如此，那我也跟妳一起住進女生宿舍去。」郭力笑著說：「到 時候看誰會覺得吃虧。」 　　「你……」啊啊，可惡，的確是她吃虧啊。 　　夏之語瞬間敗下陣來。 　　像郭力這麽帥的男人，要是一放進女生宿舍，出來還會有剩嗎？ 　　嗚嗚，怎麽可以這樣？ 　　果然是她吃虧啦。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