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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不倫戀情]逐夏(完)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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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蘭朵──

  高高聳立的皇宮城牆,戒備森嚴手持大刀的衛士,一面閃著寒光的大銅鑼,
迎面是一排木樁,上面懸挂著十幾個面目扭曲的人頭。一群百姓簇擁在這裏,似
乎在等待著什麽。終於,一位大臣走出來了,他莊嚴地宣告:「京城裏的百姓們,
仔細聽好:尊貴的公主圖蘭朵爲招驸馬,頒布了謎語三條。凡有意應征者都可前
來猜謎,不過,假如他猜不著,那就要把命喪!」

  人群裏發出一片驚恐的聲音。從波斯來的王子,已經敗在公主的謎語下,即
刻就要綁赴刑場。

  人群裏一下子亂了,有人吵嚷著要去看殺頭,有人驚慌失措,帶著孩子趕緊
往家跑,還有人爲可憐的波斯王子歎息。

  月亮升上來了,一隊小和尚從遠處的山坡走近,又漸漸走遠,他們的歌聲從
那邊飄了過來:「東邊小山崗上,鳥兒啼聲淒涼,春天看不見花和草,冬天蓋滿
了雪和霜。四面八方的王孫才郎,人人向往圖蘭朵公主,她的美貌就像天仙一個
樣。春天的花兒隻爲她開,秋天的明月隻爲她亮。」

  這首歌的旋律是作曲家普契尼用中國民歌《茉莉花》改編而成的,它本來的
妩媚、柔婉全然不見了,聽上去是那樣的淒涼悲傷。就在這遠遠傳來的歌聲裏,
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被綁縛著,由士兵們押上了場。

  人群此時發出了震耳的喊聲,是圖蘭朵公主登場了。

  台下的付青航心一驚,霎時瞪大了眼睛──是舒藝夏!

  她的面龐是那樣美麗,高貴,使所有的星星都顯得暗淡無光。可是,她的冷
酷也同樣驚人:面對將要被處死的波斯王子和跪下來求情的人們,她竟然毫不爲
之所動──淡淡的一抹殘酷的笑容浮現在她的嘴邊,那麽得倨傲,又那麽得無情。

  付青航禁不住捂住怦怦亂跳的心髒──這樣的舒藝夏他曾經見過,那絲不應
當出現在如此巧奪天工的臉龐的邪氣笑容,高傲而冷酷。世間的一切在她眼中仿
佛不過是路邊的石子,無論如何對自己都毫無意義。

  被押下舞台一側的波斯王子向公主發出了淒慘的呼救聲,在得知自己不會得
到赦免後,他死心地高叫:「如果我在這個世界不能得到公主,那麽我甘願去亡
靈的世界──我在那裏等你,美麗的圖蘭朵!」

  圖蘭朵不爲所動地舉起了宣布行刑的手。

  隨後,在一片懇求和咒罵聲中,王子年輕的生命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銅管咆哮
中結束了。

  此時,圖蘭朵冰山一般的臉龐終於微微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步下高台,來到王子的屍首前,婉轉而輕巧地唱起美妙的歌謠。那節奏是
愉快的,可是沒有人會感到舒心。

  那是誕生在鮮血中的歌聲。

  第一幕到此結束。這並不是全劇的高潮,可是演員的表演很出色,尤其是驚
鴻一現的圖蘭朵,寥寥幾個動作和台詞便將她的美麗以及同樣程度的冷酷表現得
絲絲入扣。觀衆對圖蘭朵的演員報以極高的評價,可是付青航卻不能如此想,他
的心情越來越沈重。

  高璇曾經告訴過他,圖蘭朵便是舒藝夏,她是在演自己。即使和舒藝夏相識
幾年的人也未必會比看了這出話劇的人更加了解這個女人。開始的時候他還半信
半疑,可是現在他不能不信。

  第二幕揭幕。

  鞑靼的卡拉夫王子揭了皇榜,於是,嚴酷的考試開始了。在一片寂靜中,公
主圖蘭朵問道:「──如夢幻般照亮黑暗,帶來光明,爲充滿悲哀的人們插上光
明的翅膀,所有人身上都會出現,在每天晚上産生,又在每個黎明消失,世界上
所有人都夢寐以求,請問這種東西是什麽?」

  卡拉夫幾乎不假思索,就回答道:「是希望!是我對圖蘭朵公主的希望!」

  兩位大臣打開寫著答案的黃綢,那上面的兩個大字就是「希望」。圖蘭朵公
主有些惱怒,她走近卡拉夫,逼視著他提出第二個問題:「是什麽有如火焰般燃
燒,你的心跳越激烈,就似火越來越旺,但當你死去,它就變得冰冷?」

  卡拉夫猶豫了,周圍的人們甚至包括老國王和大臣們也都爲他著急,鼓勵他
拿出勇氣,一定要鎮靜。卡拉夫擡起眼睛,直視公主:「是熱血!它將溫暖你那
冷酷的心!」

  公主這下有點慌神了──在又一次打開的黃綢上,分明寫著「熱血」兩個字。
周圍的人們興奮了,圖蘭朵氣惱地命令衛兵用皮鞭抽打那些百姓,不許他們出聲。
然後,她狠狠地說出了第三個謎:「──産生於熾烈的火焰,卻比寒冷的冰更加
寒冷,能召喚出火的冰是什麽?」

  卡拉夫沒有回答,他低下了頭,苦苦地思索著。周圍靜得可怕。圖蘭朵幸災
樂禍地說:「怎麽,異邦人?恐懼已占據了你的心,看吧,你的希望化成了灰燼!」

  卡拉夫擡起頭來,看著公主那冷酷的面容,略略沈吟了一會兒,突然,他大
聲地回答道:「這最後的謎語我已猜出,答案就是你──圖蘭朵公主!」

  負責打開答案的兩個大臣迅速地展開了長長的黃綢:圖蘭朵的名字赫赫在目。

  在場的人們都歡呼起來了,他們紛紛向卡拉夫祝賀。坐在王位上的老國王也
松了一口氣:終於有人攻破了女兒的防線,不會再無休止地殺人了!在一片熱烈
的氣氛之中,公主圖蘭朵驚惶失措,她跪倒在國王面前:「救救我,父親,別讓
你的掌上明珠落入這陌生的異邦人手中!」

  可是,王法是不能更改的,老國王要女兒信守諾言。圖蘭朵滿臉哀愁,當她
看到卡拉夫熱情的目光時,憤怒的火焰一下子升騰起來:「你竟敢這樣看著我!
該死的異邦人,你休想得到我!」

  卡拉夫回答說:「我不會強迫你,我隻要你真心愛我!」

  「那不可能!我不會愛上任何人!與其讓我嫁給你,不如讓我去死!我是不
屬於任何人的!

  付青航再也看不下去了。雖然台上的圖蘭朵是在對卡拉夫王子說,可他總有
種錯覺,覺得舒藝夏就是圖蘭朵,而自己就是那個妄想得到美麗公主垂青的王子。

  他離開了坐席,在劇院外默默地抽著煙。自從認識舒藝夏以來,他開始抽煙
以解憂愁。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安心,裏面一陣陣的掌聲讓他不由自主地
想起圖蘭朵,想起舒藝夏。

  舒藝夏就是圖蘭朵,圖蘭朵就是舒藝夏,同樣的冷酷,可是能燃起他的熱情。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我是不屬於任何人的!

  誰也不能幹涉我的自由!

  仿若圖蘭朵似的的宣言,其實裏面沒有多少玩笑的成分。付青航終於明白了,
舒藝夏是怎樣女人。

  劇終人散。

  付青航一直等在外面,他不敢進去,裏面的圖蘭朵在譏諷他,他沒有勇氣去
面對台上的舒藝夏。但沒想到的是,在散場的人群中,他竟然看見了卓澤淵的身
影。

  曾經聽說過,向來風流倜傥的卓澤淵忽然委靡了一陣子,也少有在宴會上看
見他,連女人也不追求了,似乎是一心撲在事業上。總之,就是跟以前那個「花
心、無節操、自大」的卓澤淵全無交集就是了。付青航沒有時間來求證這種傳聞
的真僞,聽聞時還不相信,但是今日在此見到卓澤淵,才發現此言非虛:就像是
被抽去了全身的活力,現在的卓澤淵,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從精神到肉體上都受
到了極大的重擊。

  卓澤淵也看到了付青航,他沒有裝作視而不見,而是直接走了過來。

  「沒有看到最後?」

  看到付青航腳下一地的煙蒂,他便明白了。「我能夠理解,就像我,也是好
不容易才堅持到最後。」

  然後,他露出了虛無的笑容。一瞬間,讓付青航以爲他已經死了。

  雖然的確聽聞他不再追在女人後面撒鈔票,但是能出現在這裏,想必還沒有
對舒藝夏死心。

  怎麽能夠死心呢,對那樣一個充滿媚惑的女人?

  這也是付青航自己的心意。

  「也是好久沒見了,找個地方坐坐吧。」

  提議的是卓澤淵。反正也沒有通知舒藝夏自己會來看《圖蘭朵》,於是付青
航便答應了。

  兩個在商界能夠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人物出現在酒吧裏,立即便引起了不
小的波動。本來付青航和卓澤淵就是那種立著不動就能吸引他人目光的人,何況
現在卓澤淵身上還籠罩著頹廢的氣質。女人們爲之騷動,頻頻送出邀請的目光。
如果是以前的卓澤淵,早就上前一一調情,但是現在,他卻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
下。

  點了價值不菲的酒,兩個帥氣的男人便開始準備促膝長談起來。

  開口之前,卓澤淵先是一口喝幹了滿滿一杯的酒,借著酒勁兒說道:「先慶
祝我們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然後自說自話,仰頭一杯後又說:「再來,是爲我們共同的失戀。」

  「等等,你喝得太急了。」付青航阻止道。

  「呵呵,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不,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爲了一個
女人而認真,瘋狂。就算知道她的真心,也從來不曾放棄過。」

  聽到這裏,付青航的心一振。雖然他隱約感覺到卓澤淵的失意同舒藝夏脫不
了關系,但真切地從卓澤淵的口中聽到他被拒絕了,付青航還是暗喜的。

  可是舒藝夏的「真心」,又怎是拒絕了卓澤淵一個人而已?

  「真是個危險的女人。」

  「你說小夏?」

  「呵呵,不然又是誰?能將維漢和卓越兩大集團當家玩弄於手掌之上的,除
了那個『小夏』妹妹之外,還能有誰?」

  「你不能這麽說她──」

  不自覺的,付青航又開始維護起他的妻子來。在他的心中,雖然得承認她是
個「危險」的女人,可是,就是想讓人守護她。

  「你也墮落了,就像當初的我一樣。那麽你的下場,也是可以預見的。喏,
就是現在的我。哈哈哈~」

  「你喝醉了。」

  「也許吧──」卓澤淵把酒杯抵在嘴邊,眼神卻難得認真起來。「那個時候,
我當真會爲了證明自己的真心而跳樓,但是那個女人,也是在認真地玩這場『遊
戲』。我和她的遊戲結束了,但是和你的,還在進行中。」

  對卓澤淵莫名其妙的話,付青航陷入了迷惑中。他剛想開口問,就聽卓澤淵
在說:「圖蘭朵──」

  美麗的圖蘭朵,你到底屬於誰?

  「或許你說得沒錯,」被卓澤淵敲開了內心的大門,付青航開始說道:「小
夏很危險,姚瑤比我更加了解她,但是現在我已經陷下去了……」

  「說這些已經晚了。」卓澤淵打斷了他的話,轉向付青航認真地說:「我沒
有放棄,不管舒藝夏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女人,我都沒有想過要放棄。雖然名義
上她現在是你付青航的妻子,但是在她心中,我們的地位是一樣的。」

  面對卓澤淵咄咄逼人的氣勢,付青航愣了愣,問道:「你找我來的目的是要
向我宣戰嗎?」

  「不──」卓澤淵的氣勢稍稍軟了點,「隻是要告訴你,或許在舒藝夏的心
中,全世界的男人都不過是她的玩具而已──」

  「你和小夏到底發生了什麽?」

  面對付青航的質問,卓澤淵苦笑了一下。

  「何必問我呢,早晚你都會知道。美麗的圖蘭朵公主,是不會屬於任何人的。
我們就是那些狂妄自大的王子們,遲早會將自己的頭顱懸挂在城門之上。但是如
果以這種方法能夠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話,那麽我也甘願。」

  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子嗎?付青航再次明白,他遇上了一個不得了的女人,並
爲之淪陷。

  付青航回到家的時候,舒藝夏已經躺下睡著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紅潤的臉
龐,這些都讓付青航迷醉。他不得不跑到洗手間用冷水使自己冷靜一下──如果
再怎麽下去,他的理智遲早會崩潰。

  從洗手間出來後,卻發現舒藝夏已經醒來,正靠在枕墊上看書。兩個人四目
相對,竟然令付青航尴尬地移開了視線。

  「實在抱歉,吵醒你了。」

  「沒有,我並沒有睡著。你沒有去看我的演出?」

  「嗯、嗯──」付青航心虛地背過身去,說道:「公司還有點事情,實在脫
不開身。」

  「沒關系,公事要緊。日後有的是機會。」

  然後是沈默,仿佛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幹燥又尴尬的氣氛令付青航吞了
吞口水──他和舒藝夏本該是朋友般融洽,但在自己對她産生了感情之後,反而
心虛起來。與她越是接觸,就越是發現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越是不了解,就越
是發覺她的完美,所以愛上這種女人,通常會自慚形穢,甚至於付青航都不能擺
脫這種無形的壓力。可他還是一頭紮了下去,不能自拔。

  現在他微微有些明白,所謂的愛情,其實是自虐。愛到極至,便是滅亡。

  舒藝夏對這種不正常的沈悶氣氛並不擔心,她自然已經發覺付青航對她的感
情有了質的變化,於是開始計算遊戲結束的時間。

  姚家的別墅在清湖之畔。自從姚瑤自殺未遂後,便被家裏人安排在清靜的地
方休養。她一直不肯回美國,留在國內守著付青航,任誰勸說都不聽。可付青航
的心,卻早已偏移到別人身上。

  大家都是自私的人。付老爺子在親自上門給姚家道歉後,她和付青航的過去
便一筆勾銷。雖然對姚家來說,少了付青航這樣優秀的女婿委實可惜,本來可以
用兩人的感情威逼利用,但姚瑤大庭廣衆之下打了付家少奶奶也是事實,於是便
理虧的眼睜睜看著付青航成了別人的乘龍快婿。

  她和付青航的事被姚、付兩家合力壓制了下來,這等醜聞不能傷害未出嫁的
姚瑤,也不能傷害維漢集團總裁的名譽,於是便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這對姚瑤
並不公平,於是令她在怨恨中度日如年。

  來訪的客人很少,曾經付家的少爺時常會來探望,但最近來的身影也少見了。
傭人們也習慣了整日面對一個或者發呆或者歇斯底裏叫喊的小姐──女人很堅強,
但唯有愛情能摧毀她。

  這天風輕雲淡,許久未響起的門鈴被人按下。傭人去開門,逆著陽光,看到
一張妩媚的陌生面孔,她的手裏捧著大束的鮮花。

  「請問,姚瑤小姐住在這裏吧?」

  她開口問道,聲音就像頭頂的太陽一樣溫和,側著身,陽光打在她的臉上,
透著白嫩精緻的臉,烏黑的眼瞳嵌在其中,閃動著不安分的美。

  開門的傭人起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恢複了鎮定說道:「小姐目前不見任何
人。請您回去吧。」

  「沒關系。」

  女人微微一笑,嘴角勾出漂亮的形狀,聲音柔和,卻沒有絲毫退步離開的意
思。

  「請轉告姚小姐──舒藝夏來看她。」

  明明是漂亮的眼睛,卻透著絲絲淩厲,逼迫著對方繳械投降。傭人怔了怔,
轉身上了樓去通報。

  通向花園的客廳裏隱隱飄著花香,但始終不及舒藝夏手中鮮花的馥郁芬芳。
就像是強勢的入侵者,在踏入姚家別府的一刹那,屬於她的氣息便在這裏彌漫開
來。

  見到了姚瑤,她直率的露出吃驚的表情──曾經臉龐圓潤、精神飽滿的姚家
小姐,如今卻是兩頰深陷、精神萎靡的可憐模樣。在看到舒藝夏的刹那,空洞的
眼神忽然燃起熾熱的火焰。

  在傭人離開後,她忍不住厲聲喝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原本婉約輕柔的嗓音,也像是被砂紙打磨了一般,沙沙啞啞透著一份淒厲。

  舒藝夏放下鮮花,安撫似的說:「我是來探望你的。」嘴角翹了翹,泛起不
易察覺的戲谑,「代表青航。」

  隻是這一句話便令姚瑤崩潰,伏在椅子上的手不斷的顫抖。她恨然的說:
「你是來向我耀武揚威的嗎?告訴我你勝利了,來行使對失敗者蔑視的權力?」

  舒藝夏輕笑了一聲,微微搖著頭,一副可惜的模樣。她說:「記得以前我對
你說什麽嗎?姚小姐你有被迫害妄想症,總是將自己放在無辜受害者的立場上,
或許這樣,你便更加有理由去指責別人的不對。然而在這件事當中,我們誰不是
受害者呢?」

  「你是受害者?」姚瑤高叫道。「你才是那個攻於心計、步步爲營妄圖得到
付家一切的僞善者!你和青航原本就不相愛,爲什麽卻還來破壞我的生活?!」

  「因爲,我是被選中了的付家媳婦。」

  她燦然著一字一頓,滿意的看著姚瑤的臉漸漸變青,隨即又說道:「我本身
也是犧牲了婚姻的受害者,不知道姚小姐爲何一直要遷怒於我。事情變成如今這
個地步,不是我狡詐算計,卻是你自己親手將付青航推到我的身邊。」

  「你胡說!一直都是你在一邊不動聲色的挑撥我和青航之間的關系,我們現
在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完全都是你的錯!」

  「我挑撥你們的關系?」她眉頭一翹,似笑非笑。「姚小姐的話說的真叫人
匪夷所思──如果我跟你搶青航,還會容忍你在我結婚了之後與他來往?從始至
終我都不過是給個融洽你們之間關系的建議,施行的是青航,而對此妄加懷疑的
卻是姚小姐你。」

  「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詭辯!如果你真的對付家毫無企圖,爲什麽還要答應跟
青航結婚?你擺明了就是要做上流社會的少奶奶!」

  舒藝夏笑,視線望向別處,玩賞似的看著屋內的擺設。櫃架上一塊石頭引起
了她的注意,走過去仔細瞧著──石頭被摔得破碎,又被人仔仔細細的拼粘起來。
隻是石頭還是那塊完整的石頭,碎裂的痕迹卻再也抹殺不掉。

  她細細摩娑上面微小的裂紋,對背後的姚瑤說道:「我隻是對別人的玩具感
興趣而已。」

  「舒藝夏!你──!」

  舒藝夏卻忽視她的憤怒,轉身坐到沙發上,纖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露出緊
緻筆直的腿型,散發著窒息的性感。

  早在日本,姚瑤便領略過這個女人奪人呼吸的魅惑,隻是如今再次面對,還
是沒有定力能夠熟視無睹。女人尚且如此,與她日夜相處的男人呢?

  想到這裏,她的內心不禁翻湧起來,恨意與嫉妒咬噬得她千瘡百孔。

  「你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麽?」

  她拼命按捺住噬骨的恨意,問道。

  「如果是來嘲笑我的,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可以請回。但是別以爲我會這麽
就此放棄,即使我得不到青航,也要讓他知道你的真面目。」

  「何必爭得魚死網破?」面對姚瑤的威脅,舒藝夏淡而一笑。她漫不經心的
擺弄桌上的鮮花,一片一片撕扯嬌豔的花瓣,撒下一片豔紅。眼角的餘光卻饒有
興趣的盯著姚瑤,令後者百般不自在。

  「你愛青航,那麽你對青航是否還愛你這一點有自信嗎?」

  「當然。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你這種半路插進來的女人無法破壞的。我們無
法結合,純粹是你在其中搞鬼,連付爺爺也被你迷惑住了。舒藝夏,你就是一個
狐狸精。」

  「是嗎?」她淡淡的反問著,絲毫不爲姚瑤對她的人身攻擊所動。從很早以
前開始,凡是對她有敵意的女人都會用「狐狸精」來形容她。舒藝夏從來不反駁。
爲什麽反駁?的確就像嘛。

  「狐狸精──」

  但是又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別人這樣稱呼自己了呢?她玩味似的重複這個詞,
看不出到底在想什麽。

  「你說你愛付青航,這一點我不否認。」她開口說道,眼睛微眯,嘴角含笑,
「但是對於青航也愛你這一點,我們不如來賭賭看?」

  她站起身,慢慢踱到姚瑤面前,強大的壓迫意味令她無法動彈,隻能看著鮮
花後那張紅豔霸道的唇一張一合──「來賭他對你的愛。」

  來賭吧,不管是誰最後落入地獄粉身碎骨,不過是一刹那的瞬間。

  付青航並不知曉舒藝夏見過姚瑤,所謂的「賭注」也不過是兩個女人之間的
最終較量。

  《圖蘭朵》的公演取得了巨大成功,依照當初的約定,12場之後舒藝夏便
告別舞台,結束了戲劇人生。

  付青航去看了最後一場的演出,雖然坐在座位上安安靜靜直到劇終,可他的
心裏卻亂成一團,幾次強忍著不再次中途離場。

  高璇說的那番話是有含義的,舒藝夏選擇出演這出戲是有含義的,甚至給他
戲票也不是毫無意義。

  陷入了愛情泥潭的付青航再也無法保持以往的冷靜,疑慮、多心、嫉妒、猜
測……各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感情紛紛湧上來,最重要的是,即使被這些情感所折
磨,他也甘之如饴,幸福滿載,因爲那與舒藝夏有關。即便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
子,卻也一頭紮了進去,不計後果。

  散場後他在後台等舒藝夏。最後一場也終於圓滿落幕,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舒藝夏卸了妝,不施粉黛的走出來,雖沒了台上的明亮,卻也是不折不扣的動人
女子。21歲的她,青春靓麗,既成熟又複雜、遊走在少女與少婦之間的風韻才
是緻命的魅力。

  如果她願意單純,便是懵懂善良的小女生,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如果她想成熟,便是心計沈沈的女王,難以讀懂也無法抗拒。

  總有男人會被她的一面所吸引。

  當然對於付青航,難以窺透的舒藝夏的一切,都令他著迷。

  看到付青航,舒藝夏立即小跑過來,臉上的笑容明豔動人:「你來了?我演
的怎麽樣?」

  就像是等待誇獎的小孩子,坦率直白得可愛。

  「很好。」付青航答道。他沒說這是他第二次來看她的演出──之前的那次,
曾震驚得他久久不能平靜。「演的實在太好了,令我有些害怕,不知道那是不是
真的你……」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出這樣的話,隨即他便後悔了。可舒藝夏卻不在乎,笑
鬧著說:「怎麽可能嘛~ 那是演戲,演戲啦。會讓你有這種印象,隻能說我演的
太好了吧,這比你用無數華麗的形容詞來贊譽我會更加令我開心。不過很可惜,
這是最後一場。」

  「等會兒我們去哪裏慶祝?」

  他趕緊轉移話題,不想再糾纏下去。不然他早晚會忍不住追問。

  「隨便你,我相信你已經安排好了。」

  她狡黠的一笑。

  聰明的女孩子。

  付青航預定了臨海飯店最頂層的觀海台。舒藝夏一直很亢奮,時不時說著演
出時發生的趣事。付青航一邊開車一邊聽著,偶爾從鏡子裏看著她開懷的笑顔,
心裏滿是甜蜜的滋味。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在餐廳門口,他們兩人剛剛入座,身後忽然有人叫著舒藝夏的名字,那聲音
猶猶豫豫、疑而不決,即是欣喜又是詫異。

  回頭看去,是個陌生的清瘦男子。看清他容貌的一瞬間,舒藝夏的笑顔刷的
收斂了起來。

  這個男人瘦高而單薄,臉上是營養不良的蒼白,雙眼下陷無光,顴骨突兀,
頭發有些雜亂,參差不齊。一套藍色的運動服已經洗的泛白,松垮垮、灰嗆嗆地
罩在瘦削的身上,像他的人一樣沒有生氣。

  站在付青航身邊會讓人以爲他不單物質上貧乏,精神上也空虛得很。

  「舒藝夏,果然是你……」

  他興奮起來會揉捏自己的手,黯淡無光的眼睛總算有些神采。

  舒藝夏沈默了一陣,才緩緩開口道:「肖老師,好久不見了。」和對方截然
相反的冷淡。

  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故事,付青航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男子笑起來,爲
舒藝夏還記得自己而高興。

  可是舒藝夏明顯沒想到會見到這個人,在見到之後也稍稍訝異了一點,接著
是微微的反感。她低下頭吃東西,並不打算和他來一場「久別重逢」的暢談。

  氣氛有些冷場,付青航出來打圓場:「你是舒藝夏的老師?來一起坐吧,吃
點東西?」

  「不了,」他尴尬地笑笑,蒼白的嘴唇微微阖動了幾下,又看看舒藝夏。
「我好像是打擾到了你們。隻要看到舒藝夏現在過得還好我就心安了,我……我
先走了。」

  「哦,再見。」

  替舒藝夏回答的是付青航。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餐廳外,舒藝夏在接下來的
談話中絲毫沒有提到關於那個男人的事。付青航以爲,她是真的厭惡他才會這麽
樣的吧。

  在停車場,付青航正要開車門,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膽怯的聲音:「付先生嗎?」

  是剛剛在餐廳裏見到的男子。

  「肖老師?舒藝夏先離開了,劇團裏好像還有什麽事……」

  「我知道。」

  他從昏暗的燈光下走出來,臉龐更加得慘白,像一張白紙。

  「我是想跟你談談,不知道付先生有沒有時間。」

  說話的口氣比剛才稍微堅定了一些,或許他隻是在舒藝夏面前才擡不起頭來。

  付青航看看時間,邀請他到餐廳下面的酒吧。

  兩個大男人在酒吧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付青航給他要了一杯德國啤酒,他先
是盯著酒杯看了看,然後一口氣喝了下去。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血絲,像發怒的野獸,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忽然問道:
「付先生是不是以爲我精神有問題?」

  付青航愣了一下,被看穿了內心的他有些尴尬──曾有那麽一瞬他的確如此
想過,至少認爲這個人不正常。

  「我的確精神有問題,2年前我才從精神病院出來,醫生認爲我有戀童癖,
檢查了我整整5年。任誰都認爲一個大男人會瘋狂地愛上一個14歲的小女孩是
一件很變態的事吧。」

  他呵呵笑起來,原本很白的牙齒與慘白的臉色渾然一體,愈加地!人。付青
航噎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不想繼續這種話題,可是聽起來似乎又和舒
藝夏有關,他耐著性子往下聽。果然,他說道:「我愛上的,是付先生您現在的
妻子。」

  「我不知道原來是這樣。」

  他尴尬地笑著,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

  「那個時候的舒藝夏,聰明、優秀、美麗、充滿了活力,實在不像一個才1
4歲的初中生,當然現在也如此,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複雜。我實在搞不懂那
麽小的女生怎麽能那麽有心機。」

  他有些語無倫次地回憶自己的過去,因爲涉及舒藝夏付青航才耐心聽著,現
在肖老師完全陷入到自己的冥想中,開始顯露精神病人才有的絮絮叨叨特征。

  「我真是愛她,愛到不能自拔……她怎麽不能理解我?我可以爲她奉獻一切,
甚至丟掉了我的前途,可我從來沒有抱怨過,我隻是希望她能像當初一樣,在我
身邊用溫柔的聲音說話,說『肖老師,我有些問題不懂』──那個時候的她好像
一個可愛的洋娃娃,不單如此,還更加的純真。我不明白,爲什麽到最後是如此
愛她的我成了精神有問題的人?我實在不了解──後來在醫院裏我有了時間,再
慢慢分析這件事,我終於得出結論,其實精神有問題的人不是我,是舒藝夏才對。」

  話到這裏,付青航的酒杯啪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

  「不相信對不對?那是當然的,任何人都不會相信,認爲這是瘋言瘋語,說
這種話的人才是貨真價實的瘋子。付先生,你認爲我現在不正常嗎?」

  付青航搖搖頭,此時肖老師的確不像以前的那麽瘋瘋癫癫。可是一旦相信了
他的話,便是承認有問題的是舒藝夏。他隻是知道,舒藝夏的確不是普通人而已。

  「我想我不太清楚你的話。」

  「你應當知道,你身爲舒藝夏的丈夫最明白的我話。那個女人,實在太狡詐,
太狡猾,她將自己看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中,我是一個,現在你也是。但是她誰
也不會愛上,她隻愛自己。」

  付青航愣住了──他並不是不相信肖老師的話,恰恰相反,這些話他全都明
白。

  他們倆都是向圖蘭朵求愛的王子,終有一天會將自己的頭顱懸挂在城牆之上。

  因爲美麗的圖蘭朵公主,誰都不會愛。

  付青航返回家裏的時候已是深夜,吃飯時臨時離開的舒藝夏卻還沒有回來。
他撥通她的手機,隻有嘟嘟的聲音卻不見有人接聽。時锺慢慢走向淩晨2點,付
青航漸漸有些坐不住了。就在此時,樓下的傭人們喧鬧了起來,他起身披了件衣
服下樓,看到舒藝夏被人攙扶著送了進來。

  送她回來的高璇和崔蒙說:「小夏太高興了,喝的有些多,不過沒什麽問題,
睡一覺明早就好了。」

  付青航連忙攙住自己的妻子,又忙著對他們倆道謝告別。

  舒藝夏的身子綿軟無力的倒在付青航的臂彎中,喝的醉醺醺的她臉色紅潤,
雙目緊閉、吐息如蘭。第一次見到如此沒防備的她,令付青航不禁一陣欣喜。對
傭人交待了幾句後,他抱起舒藝夏,匆匆返回房間。

  輕輕放她到床上,他回身拿了條濕毛巾給她擦拭。因爲酒醉,舒藝夏的臉上
泛著不自然的紅潮,誘人勾魂。付青航幾乎是強忍著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平躺
著的女孩子,胸脯微微起伏,因爲難受,細碎的嘤咛微不可聞的逸出,輕輕阖起
的雙唇念動的是令人無法抗拒的咒語。

  拿著毛巾的手停了下來,付青航著迷似的凝視眼前的女孩。他情不自禁伸出
手指輕輕撫摸著紅潤的唇面,像是聽到了魔女的低吟,他俯下身,吻住了那渴望
已久的甜蜜……

  身下的人微微有些掙紮,但很快便配合的張開嘴,令付青航輕而易舉的探入。
光潔的齒面,溫熱的內壁,柔嫩的香舌,一切都像他想象的那樣美好。雖然有酒
的味道,卻不過是增加情調的調味劑而已,慢慢的使他也開始迷醉。

  「嗯……」

  舒藝夏輕哼了一聲,瞬間將付青航從迷失中拉了回來。他驚恐的跳開,訝異
自己剛才所做的事。

  乘人之危。

  他懊惱的坐著,後悔的要死。

  忽然他的身子僵住──原本閉眼沈睡的舒藝夏睜開了眼睛直視著他,明亮的
瞳孔在黑夜中閃著熠熠光輝,似乎是在呵責他剛才的所作所爲。

  他被嚇住了,一瞬間無法解釋自己的龌龊行爲。他應該知道,他們兩個,不
過是契約婚姻。

  他沒有權利碰她。

  「熱……」

  原本似乎是責難他的黑瞳倏的迷離起來,櫻唇輕啓,吐出這個字。

  「什、什麽……?」

  付青航強忍心髒狂亂的跳動,不可思議的問道。

  「青航……好熱……」

  說著,舒藝夏半撐著身子坐起來,慢慢伸出手勾住付青航的手臂,身子順勢
便軟綿綿的傾了過來。

  付青航的心髒一刹那便停止了跳動,僵硬了精神僵硬了身體,接住了那柔若
無骨的身軀。

  「舒……小夏……?」

  懷中的人輕輕扭動了一下,「我難受……」

  「哪裏?」

  「好熱……」

  舒藝夏的雙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全身都挂在了付青航的身上。少女的清香混
合著酒香令他迷醉,身下湧起了沖動。

  「小夏……躺下睡一覺便好了……」

  他閉著眼,幾乎是艱難的說出這番話。

  但喝醉了的舒藝夏就像一隻任性的小貓,哪裏還能聽進他的話。雖然是無心,
但不停扭動著的她不啻於在挑戰付青航的毅力;而他越是忍耐,便越是無法抵抗
誘惑。

  「小夏……別亂動……」

  他嘶啞著聲音說道,但神志已經開始消散。

  「青航……」

  這是帶有魔力的聲音,婉轉動聽,絲絲入扣,直撥心瀾。被呼喚名字的人猶
豫了片刻,俯身將女孩兒放在了床上。

  白皙的皮膚上泛著粉紅的光芒,像是等待他人來采撷的鮮花。

  「如果……如果你真的愛我……」

  他低喃著,望著少女半睡的臉龐,痛苦與難耐糾結在眉心。他握著纖細的手
腕,再也不想放手。

  「難受……」

  她閉著眼遵從本能宣洩著身子的燥熱。衣服的紐扣一顆一顆被解開,動作輕
柔,又帶著點點猶豫,幾次停了下來,耳邊響起道歉的低吟,然後繼續下去……

  說不準,到底現在誰更加燥熱難耐,又是誰才是喝醉沒了神志的人。

  胸口的窒悶消失,舒藝夏滿足的發出了貓一樣慵懶惬意的聲音,撥開一直在
身上不停動作的手,舒舒服服的翻了個身睡去。

  聽著女孩兒漸漸平穩的呼吸聲,付青航的動作靜止在空中,隨即便苦笑起來。
他慢慢站起來,踱到對面的沙發坐下,拾起消失了的理智,不禁一陣後怕。

  幸好即使收了手,一旦真的對舒藝夏做了什麽,即使現在這樣暧昧不清的關
系也將不複存在。

  他不能失去她。

  清晨起來,舒藝夏發現自己和衣而睡,她的丈夫躺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雙臂
抱胸,閉眼假寐。

  舒藝夏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一切:和高璇他們喝的酩酊大醉,之後發生了什
麽便再也不知道。

  她下床拍拍付青航,後者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對不起,我好像喝醉了,是不是把你趕下床了?」

  舒藝夏蹲在一邊歉意的說。

  「沒有。」他揉揉幹澀的眼睛說道。「是我怕你休息的不好,自己來沙發的。
舒服點了?」

  舒藝夏點點頭,坐到他身邊。

  「日後我再這樣就不必顧及我,用冷水把我澆醒就行了。說到底,是我昨天
太失態了。」

  付青航躺在沙發上,看著舒藝夏的側臉,心裏有很多話想問。那個肖老師的
話還像根針一樣紮在他心坎上,沒法讓他忽視。

  那個男人說的話他都明白,但如果不經由舒藝夏親自來證實,他卻逼迫自己
不要去相信。

  因爲他愛上了這個女人,要維護她也是天經地義。

  「小夏,那個肖老師,」他頓住,在舒藝夏警惕的目光中猶豫了好久才接著
說:「你走後我們稍稍聊了一點……」

  「什麽?」

  果然,舒藝夏一反常態吃驚的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他精神反常是因爲你──」

  說完後他慢慢等待舒藝夏的反應。

  舒藝夏嗤笑一聲,反問:「你相信他的話?」

  「我不知道,如果你能給我證實的話……」

  舒藝夏立即打斷他的話,「你違背我們的約定了──不可以幹涉彼此。」

  她的目光冷下來,剛才還有些撒嬌意味的歉意立即消失。

  付青航立即坐起來直視著她:「你不能用這一點當作免死金牌,爲什麽我不
可以幹涉你的生活?我們是夫妻。」

  「夫妻?」她笑起來,「付先生你似乎忘記我們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離婚
才是我們唯一的正途。爲了不使彼此尴尬,我們不是一開始便約定好了的嗎?」

  他抓住她的胳膊,急急的逼問:「難道你一直都抱著這樣的想法跟我在一起
的嗎?這麽長的時間難道沒有讓你對我生出一點點的好感?」

  「你愛上我了?」

  沒有直接回答,舒藝夏反而把問題踢給了他。她的眼睛裏閃著莫可名狀的光
芒,期待著付青航的答案。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竟然不經意的說了出來。但
事已至此他反而也沒什麽懼怕的了,於是倒也坦蕩蕩的回答:「是。」

  「那姚瑤呢?」

  提到這個名字,他的堅定馬上打了折扣,但在猶豫了片刻後立即說:「我會
跟她了結的,雖然對她不公平……」

  說著垂下了頭,陷入痛苦中不能自拔。

  舒藝夏冷眼瞧著,心中笑道──姚瑤,雖然我們的賭局還未真正開始,但結
局如何,我似乎已經能料到了。

  幽靜的咖啡店角落裏,坐著兩個年輕女子。

  一個女子一身休閑打扮,長長烏黑的頭發隨意綁了個馬尾搭在腦後,露出光
潔的額頭,神情慵懶惬意,但微吊的眼角是銳利閃動的目光,對視幾秒恐怕便叫
人落荒而逃;她對面的女子烏發垂肩,低眉垂目、皓齒朱唇、輕聲莺語。

  「如果準備好了,我們便開始吧。」

  綁著馬尾的女子呷了口咖啡,慢慢說道。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更多的是
在提醒對面的女子。

  那女子猶豫了片刻,才不確信似的問道:「你真的會遵守你的承諾嗎?」

  被問道的女子笑了一笑,「如果你能贏,那也就沒了我想要的價值。到時候,
你可以拿走你能拿到的的一切,不過,」她頓了頓,蔻丹指尖輕輕叩著桌面,玩
賞似的看著對面女孩一刹那的僵硬,「如果你輸了,便不要說我狡猾算計,隻能
說明是你們經不起考驗。」

  她的話立即被打斷,對面的女子迫不及待的反駁:「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愛!」

  「愛……?」

  有人輕輕笑起,不屑的吐出這個字。

  「那麽,我便祝你好運吧。」

  她留下兩份咖啡錢,婀娜著離開。

  走進維漢集團的大廈,女子直奔總台:「總裁的辦公室在幾層?」

  新來的總務小姐擡頭看了看這個年輕的女子,剛要張口問她是否有預約,便
被身後的前輩一把拉住,恭恭敬敬的代她回答:「總裁辦公室在12層,現在總
裁正在開會,是否需要通報一聲?」

  「沒關系,我上去等他。」

  她微微颔首緻謝,轉身離去。

  「她是誰?怎麽沒有預約便能見總裁?」

  前輩見怪不怪的回答:「不知道了吧,她是總裁的妻子,付家的少奶奶呢。」

  「什麽?!這麽年輕!」

  「難道我們的總裁很老嗎?」

  新來的小姑娘盯著消失在電梯裏的身影說,「她雖然漂亮,可是總覺得讓人
不安心。」

  「呵呵~ 你倒是敢評論付家的少奶奶了?嫉妒?」

  「才不是呢。難道前輩你沒有發覺?我姥姥看人可是很準的,她對我說,眼
尾鈎圓的女人不能娶,很多貌似誠懇,禮貌周全的清秀女子,骨子裏其實相當不
簡單,而且眼大水汪汪易惹桃花,就跟總裁夫人一個樣。」

  舒藝夏可聽不到別人在背後如何評論她的面相,這些說法在她看來是極其愚
蠢的。

  當然付青航也聽不到他人評價他妻子的話。他忙的焦頭爛額,開會也開的天
昏地暗。因爲前一陣子姚瑤自殺的事和對舒藝夏漸起的愛意,使他對公事分心了
不少。以前他整個人都是屬於事業的,現在拿出至少一半的精力來在意舒藝夏,
卻還要保證公司以往的業績,實在是讓他不堪重負。所以說事情不可理喻便在這
裏,每天疲憊不堪回家的他看到妻子,肉體上的疲倦立即便被精神上的快慰安撫,
頓時容光煥發起來。不過今天不用回家他就可以見到日思夜想的人了,結束完會
議的付青航剛踏出會議室便在走廊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小夏?」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後那身影隻是愈加清晰。

  「你怎麽來了?」

  他欣喜若狂的問道,一掃開會時刻闆陰霾的表情。

  路過的職員看著他們年輕的總裁玩著變臉秀,感歎見到了好戲之後立即識趣
的離開。

  「我想你會累,所以熬了點湯給你潤潤。」

  舒藝夏從袋子裏端出保溫杯,杯子還仔細的用布料細細圍著,打開後整個走
廊都彌漫著濃濃的雞湯味。

  「你怎麽……」

  「很奇怪嗎?」舒藝夏反而歪著腦袋露出可愛的表情問他,「妻子給丈夫送
雞湯是很奇怪的事嗎?」

  「當然不。」

  他拉起舒藝夏的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剛才在走廊裏他有很多話要說,但礙
於來來往往的他人總也開不了口。現在偌大的辦公室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付青航
終於要一吐以往的疑慮了。

  自從上次告白之後,他們的關系越發微妙起來。原本以爲說出自己對舒藝夏
的感情後,起碼便能光明正大的看她,但結果卻是,連舒藝夏的聲音都會讓他害
羞的低頭。

  這在付青航26年的人生中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趁熱喝了吧。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舒藝夏挽起袖口,動作輕巧的忙活起來。付青航在一邊瞅著,忽然說道:
「如果你不愛我,這樣隻會讓我誤會。」

  盛湯的手停了下來,她奇怪的望向他。

  「我有些猜不透你了,」他直視她的眼睛,說:「明明是你說我們是契約夫
妻,現在又對我這麽體貼,讓我搞不清你到底在想什麽。」

  「不是夫妻便不可以對你好嗎?」

  她俏皮的問,卻讓付青航的心寒了幾分。隨即她又仿若自問似的低語,「倒
是我,不知道哪裏得了你的垂愛。」

  「你漂亮、善良、溫柔、體貼──」他剖心似的表白,「沒人會比你更加完
美。」

  「肖老師的話你信嗎?」

  她忽然抛出一顆炸彈,自己卻躲在震波的範圍之外,看著付青航口結無語。

  「你是相信的吧。」

  她平靜的說出了他的心結,低下頭一勺一勺慢慢從杯子裏盛出雞湯。時間停
止了一般,隻有付青航低而不穩的呼吸聲以及器皿相撞的清脆聲重疊在一起,愈
發凸顯屋子裏的靜寂。

  沈悶的空氣像厚實的棉被壓得付青航喘不過來氣,他偷偷瞅著舒藝夏,後者
心無旁骛,根本看不透在想什麽。

  「怎麽不說話了?」

  舒藝夏擡頭笑道,順手將滿滿一盅的雞湯遞給了他。她打破了屋子的寂靜,
卻使付青航更加尴尬。

  要說什麽?說我相信?

  在心底一次次搖著頭,付青航選擇了沈默。

  哪怕是有「相信」這種一瞬間的念頭,他覺得也是對舒藝夏的不忠。與「愛」
背離的另一種感情,不可以存在在彼此的面前。愛是神聖的,也是獨一無二的,
不可以有半點的猜疑。

  起碼,他如此堅信。

  「我14歲那年,肖老師做了我的任課老師。」她開口說起以前的事,輕柔
的撩撥付青航的心瀾,「我把他當作師長一樣尊敬,他卻要拉著我一起殉情。」

  寥寥幾句,立即令付青航震驚,差點潑灑了手中的熱湯。

  舒藝夏半垂著頭,目光黯然,三分哀怨七分迷惑,隨即她倏的擡起頭,澄清
的眸子裏盡是仿若求證似的神色,直直的盯著付青航。

  「你覺得這種事發生在一個14歲的女孩子身上會帶給她什麽?難道這都是
我的錯嗎?明明是我的人生布滿了陰影,爲什麽現在卻要接受別人的指責?」

  「小夏……」

  「是不是這樣,我連一般的交往都做不到?青航,你覺得我不正常?」

  她拉住他的胳膊,大大的眼睛充滿了哀愁,勾起了想要保護她的欲望。

  這樣的欲望在付青航的心裏沈積已久,被舒藝夏輕輕一個眼神撩起便沖破了
理智的屏障一瀉千裏。

  「小夏,不是你的錯……」

  他的聲音顫抖了起來,連身子都處在了亢奮的狀態。

  她卻在此時松了手,慢慢踱到窗邊背身而立,纖細的身影透著一絲落寞,卻
又強裝堅強。

  低低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敲擊著付青航的心髒,「我不完美,一點都不完
美。甚至在別人眼裏,我是魔女,是勾引別人無恥的狐狸精。青航,我不值得你
去愛,我不值得任何人去愛──」

  「不!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完美的!」

  他急急的說道,拼命表白自己的愛意,生怕哪一個字沒有充滿自己最深刻的
感情說出來──如果那樣,他情願用自己的生命來向她忏悔。

  「姚瑤才是最適合你的人。我不是,我隻會毀了你。」

  「如果失去了你才是毀了我!」

  他快步走上去,把這個其實很柔弱的身子拉進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一切去
體會她的溫度、她的呼吸、她一切一切的存在。舒藝夏安靜的被他抱著,看不到
的表情裏,隱隱流露著一絲複雜的笑。

  兩個人相擁好久,連時間都忘記,感受彼此的體溫和氣息,相互交融在一起。
舒藝夏的頭發很柔順,長長軟軟的散發著淡淡的花香,付青航擁著她,享受著感
官和精神上的雙重愉悅。

  如果心意相通的一瞬能夠成爲永恒,他情願付出前世今生的等待!

  「你真的愛我?」

  依偎在付青航懷中的女孩兒低聲問道,環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一些,熾熱的話
語從頭頂飄下來,堅定到義無反顧。

  「我愛你!」

  「可惜你送不了我『月亮』了。」

  有些惋惜的聲音。

  「月亮」碎了,碎在了另一個女人的手中。愛情其實是無法系於實物上的,
在那些東西上寄托自己的思念,實質上是不相信自己。

  舒藝夏又怎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隻有自己的心才能夠相信。

  「不要『月亮』,」他說道,「我要成爲你的太陽,一輩子都給你想要的溫
暖。」

  你錯了,付青航。

  你是誇父,我才是你永遠靠不近、也得不到的太陽。

  事情發展到這樣是自然而然。

  付青航仰面躺在床上,聽著浴室裏嘩嘩的流水聲,難掩心中的激動。

  一定是夢,因爲不真實的幸福感來的太快,令他無法相信。

  浴室的門哢哒一聲推開,舒藝夏渾身氤氲的走了出來,長發濕漉漉的緊貼在
白皙的脖子上,若隱若現散發著誘惑的味道。

  她看了看半躺在床上的付青航,露出可愛的笑容,「你不去洗澡嗎?」

  「啊?啊。」

  付青航連忙坐起來,急匆匆的跑進了浴室。他不想讓舒藝夏看到自己已經紅
透了臉。

  等他出來後,舒藝夏已經準備好了紅酒,她遞給他一杯,說道:「來慶祝。」

  「慶祝什麽?」

  他不解的問,接過了酒杯。

  「好事。」

  舒藝夏神秘的說,眼睛眯起盯著付青航,笑意複雜,看不透。

  「幹杯。」

  她說道,紅唇隱沒在玫瑰色的液體中,喉嚨微動,竟是一番魅惑的風情。

  付青航看的嗓子發幹,發呆的舉杯一飲而盡。

  舒藝夏拉住他的手,目光灼爍的盯著他看,深情暧昧的令付青航頭腦發熱。

  他舔舔幹涸的嘴,幾近艱難的喊出愛人的名字:「小夏……」

  「別出聲,讓我感受你的存在。」

  光潔的手指掠過他的唇,柔媚的身軀順勢倒在了他的懷中,甜蜜的愛溺的在
他胸口磨蹭著,像極了撒嬌任性的小貓。

  他的心髒填補她右胸的空缺;她的心髒填補他右胸的空缺。跳動著,心髒律
動的節奏交織在一起。

  「青航,」她慢慢說道,聲音直接傳達到他的心髒,「讓我成爲『夫妻』吧。」

  呼地一下,升騰的火焰從腳底燎燒到了付青航的頭頂,令他瞬間目不能視、
耳不能聞。他幾乎是顫巍巍的才能摟住懷中的可人,可明明懷中的觸感是如此真
實,心裏的幸福感卻爲何飄渺不定、沒有實體?

  頭有些暈,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不知是因爲喝了酒還是舒藝夏的話,付青
航迷迷糊糊倒在床上,所發生的一切不是用身體、而是用精神來感受……

  有人靠了過來,熱唇貼在了他的面頰上,帶著絲絲的顫抖。他一翻身,將她
擁在了身下。

  她的身體原來是如此嬌小。

  迷迷糊糊脫下身下人衣服的時候,付青航不由得感歎道。肌膚滑嫩的能吸住
他的手掌,頭發順滑又似絲帶,他閉著眼睛去感受這一切,幸福立即油然而生。

  剩下的,全部便是本能。

  付青航依照最原始的感情來行動,填滿內心的渴求。

  先是隔著她身上的蕾絲內衣輕咬,然後將她的內衣往下拉,露出她渾圓的胸
脯;他的唇吻住她左邊的蓓蕾,而他的右掌也不斷的愛撫她的右乳房。

  小巧、柔軟的觸感令他迷醉……

  意識也越加混濁起來。

  他看不清身下的人,隻能用美好的臆想與手掌的愛撫來勾勒舒藝夏妩媚的面
容、妖娆的身段,朦胧中覺得她面色绯紅如晚霞,目光迷離似霧霭。

  卷起舌尖,付青航以畫圓圈的方式舔舐她的峰丘,手也不停的壓揉她柔軟的
豐胸。

  愛撫激增了他的欲望,也勾起了她的快慰。

  身下的人沁出薄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強烈的快感,令她仰起身體迎向
他的唇。

  兩隻舌頭糾纏在一起,付出自己的愛意。

  「我愛你……」

  吸進那清香的呼吸,他吐出自己的眷戀。

  身下的人歎息著,伸出手臂環住了他,像在作著邀請。

  付青航行動起來。他有力的大腿介入她的兩腿之間,厚實的手掌往她的大腿
移去,探入她的褥褲內,觸摸由她體內溢出的熱液,慢慢將她的內褲往下拉。

  即使睜開眼睛,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張模糊的容顔,於是他便索性閉上眼睛,
完全憑著自己的感官去行動。

  單單想著夢寐以求的愛人如今在自己身下平展四肢,便已令他激動不已。

  腰身迅速一挺,他進入了她的身體,輕輕的滑動,換來一聲低低的呻吟──
「疼……」

  薄薄的一層膜阻礙了他的進攻,探到深處,立即有溫熱的血流包裹住了他的
欲望。

  她真的還是處女。

            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一想到這裏,付青航全身的血都要逆流了,直沖沖的頂上他的大腦,擠走他
的理智,瞬間眼前一片空白。

  他興奮的簡直渾身都在顫抖,恨不得立即跪下來感謝神的成全。

  「你是我的了……你終於是我的了……」

  低頭吻著她閉合的雙眼,付青航低低的嚅嗫著,又仿佛告解似的說,「我會
一輩子愛你,再也不離開……」

  追求了那麽長時間的東西,如今終於躺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嗚咽的聲音慢慢在房間裏回蕩,女孩兒的身子在微微顫動,她緊緊抓著付青
航的胳膊,灌注自己全部的力氣。

  「我愛你、我愛你……」

  她回應著他,帶著哭腔。

  他的手握住她的雙腿,將她的腿扛在肩上,手指撥開她的私密花瓣,身體則
向前傾斜再深深插入,他的欲望熱源開始做深淺、左右、上下的律動。

  「啊……啊……」

  情欲一旦燃起,就永無休止。

  他帶領她沈浸在美妙奇特的激情律動裏,兩人都迷失了。

  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付青航知道她也處在興奮的巅峰。嬌喘的聲音也好,
青澀身體的反應也好,無不訴說著對他的愛意,她的臀部配合著他的律動,但仍
趕不上他的速度;付青航將她的身子翻轉過去,再由她的背後做最深猛的沖刺…


  心中的渴望得到了極緻的滿足,肉體的欲求也得到了無上的回應,沈浸在幸
福與感動中的付青航,不停的低吟著自己對愛人的呼喚:「小夏、小夏,我們終
於成爲一體的了……不要離開我……小夏……」

  身下的身體瞬間僵硬,低婉哀切的喚著他的名字:「青航……青航……我…
…」

  她的反應卻沒有引起付青航的注意。他已經快要溺斃在彼此的高潮中,除了
自己,根本無法對周圍的一切做出察覺與反應。在感覺到她體內劇烈的痙攣後,
他將灼熱的蜜液注入她的體內……

  舒藝夏靜靜的聆聽著,聽著付青航對她吐露的愛意,不覺臉上閃過一瞬的靜
寂。

  她苦笑了一下,輕輕搖搖頭,視線望向了窗外的月亮──皎潔、明亮,遮住
了星星的光芒。

              月亮啊月亮──

  維系在你身上的愛情破碎了。

  身爲太陽的我,你卻永遠也追不到,隻能在夜空中對著星星低語,思念在另
一個世界熾熱燃燒的我。

  月亮和太陽,永遠的擦肩而過──

              玫瑰色的夢──

  一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付青航覺得舒暢極了,從精神到肉體無不得到了酣
暢淋漓的洗禮,渾身上下的每個毛孔都蒸發著暢意與甜蜜。從來沒有哪個清晨能
讓他感到神清氣爽,精神飽滿,與愛人在一起纏綿竟然是如此心醉的事,他已經
食髓知味。

  身邊的人不在床上,浴室裏響著嘩嘩的水流聲。付青航半倚著靠在床上,如
果不是臂彎裏還留有溫熱的觸感和屬於女人的芬芳,以及床單上刺目的血迹,或
許他以爲那有生以來最美好的體驗不過是黃粱一夢。

  他細細摸著殷紅的似花一般的痕迹,那就是灼燒他心靈的火,心中有內疚也
有幸福。昨天晚上他似乎喝多了,有些不知節制,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小夏。

  他打定主意等會兒對愛人道歉。聽到浴室門開,他回頭說道:「小夏,昨天
晚上……呃!」

  他倏的愣在床上,表情霎那凝固,就像晴空霹靂打得他愣愣的,怎麽也無法
接受、理解目前的狀況。

  「你?!!姚瑤?」

  爲什麽是她?

  看著付青航吃驚的表情,姚瑤揪緊了衣襟,垂下了頭,無助而哀切的倚在門
框上,甚至不敢擡頭去看他一眼。

  就這麽彼此僵持著,一個什麽都不了解,一個什麽都不願意說,窒息的氣氛
在慢慢流淌。

  終於,付青航跳下床,疾步走到姚瑤面前,抓著她細嫩的胳膊不斷的搖晃:
「爲什麽是你!你怎麽在這裏?小夏呢?小夏哪裏去了?」

  他推開姚瑤,沖到浴室裏,但除了氲氣,裏面誰都沒有。他愣了幾秒,又急
速返回屋內,不放過任何角落搜尋一個人的存在。但酒店的房間就那麽大,自始
至終,這裏隻有他和姚瑤兩個人。

  姚瑤一聲不吭,哀怨的看著付青航發了瘋似的找尋舒藝夏,他的眼中沒有她。

  終於他注意到了姚瑤裸露在外肌膚上的紅印,騰地一下擊倒了付青航。

  他指著她,顫巍巍的說:「難道……難道……」

  沒有說出來的話,彼此都明白。

  她點點頭,淒婉的默認了一切。

  「爲什麽?!」

  付青航抓起那嬌小的身軀,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的叫道:「應該是小夏的,
但爲什麽會變成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啊!!」

  「青航……」

  姚瑤目光含淚的握住他的手,淒苦的說:「從一開始便是我,不是舒藝夏…
…」

  「不會的!」他厲聲打斷她的話,「我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喝
酒的明明是小夏!不會是你!」

  他指著桌子上的酒杯,其中一個的杯沿還清晰的留著淡紅色的唇印。

  「是舒藝夏,不會錯的!」

  「但與你上床的卻是我……」

  她忍不住流著淚,抽泣著說:「你喝醉了之後,是舒藝夏開門讓我進來,之
後,也是我和你……」

  付青航靜靜地聽著,卻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姚瑤,爲什麽你……」他搖著頭,像是否認一切似的急切的說:「不可能
的!我以爲那是小夏,也是以抱著小夏的心情來對她告白的。如果真的是你的話,
你不可能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但爲什麽偏偏你還要接受我?你明明知道,我並不
是在與你做愛!」

  他的話擊中了姚瑤的痛處,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秀氣的面孔早已淚流滿面
──他喝醉了的時候忽視她,爲什麽醒來後還要殘忍的對待她?

  「因爲我愛你!即使知道這個賭局我必輸無疑,我也還是想賭賭看,我們之
間的感情不會如此不堪一擊!我得到了你的身體,但卻失了你的心!」

  「賭局?你跟小夏做了賭局?」

  姚瑤垂著頭,不肯再說下去。

  他隨即又想到了什麽,不禁懷疑起昨晚的種種──舒藝夏反常的熱情,以及
自己很快便有了醉意神志模糊。

  他的酒量並不差,不會因爲一杯紅酒便失了態,連最後躺在自己身下的人是
誰都不知道。然而昨天晚上,他的確是沒有察覺到與自己做愛的其實是姚瑤。

  「小夏呢?」他推開姚瑤,匆匆穿上衣服,拉著姚瑤問道:「她去了哪裏?
你應該知道的吧!」

  姚瑤遞給了他一個信封,說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這是她讓我留給你
的。」

  付青航迫不及待的搶過信封,立即便拆開來看。

  裏面飄出一個表格,慢慢的墜到地上,就像付青航從幸福頂端墜落的心。他
拾起來一看,不禁天昏地暗。

  那是已經有了舒藝夏簽名的離婚協議書。

  白紙黑字刺的付青航頭暈目眩。

  同時從信封裏飄下來的還有一張紙,上面是舒藝夏灑脫的字迹──

  付青航:見到這封信,便說明我和姚瑤的賭局結束,而我贏了。

  別怪我無情,我給姚小姐一個機會的同時,也給了你一個機會。

  不用懷疑,我在酒裏下了安眠藥──藥力不算太大,隻是令你迅速神志模糊。

  你卻將姚瑤當成了我,毫無意外的。

  如果你覺得這一晚的回憶在得知真相之前是甜美的,那便是我給你的最後禮
物。

  這並非對你不公平,如果神志不清醒就能將別的女人當作是我,那你對我口
口聲聲的愛意也不過如此。於理,你對不起我;於情,你對不起姚瑤。離婚才是
我們的正途。

  我不會對你感到失望,也不奢求你還能愛著這樣的我,隻是與你的賭局,我
也贏了。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等你簽字後立即生效。

  就像我們以前的約定,我什麽都不要,不要你的人,也不要你的財。

  這些我都給姚瑤,這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憐憫。

  我去了哪裏你不必知道,一個遊戲結束,我總要開始新的。

  ────舒藝夏。

  信從付青航的手裏掉了下來,他垂頭喪氣的坐到床上,木木的看向前方,什
麽都沒法去思考。

  姚瑤拾起信,越看手便越是顫抖,最終哀叫了一聲頹喪著倒下──正如舒藝
夏所言,她得到了付青航的人,卻失了他的感情。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女人,
自己得到的不過是一具空殼。

  她神情恍惚的喃喃著:「不要你的人、不要你的財……可你明明拿走了他的
情……」

  他們多年來的感情到底還是抵不過一個女人的魅惑,自己輸得一塌糊塗。

  今後無論她是否跟付青航在一起,那個女人囂張而邪魅的音容笑貌都會在他
們眼前浮現,揮之不去,像夢魇一樣籠罩他們的一生。

  在他們的生命裏,再也忘不了舒藝夏。

  這個女人,就這樣絕然而絕情的消失了。

  半夜的時候,舒藝夏回了趟家。

  大門被砸的砰砰作響,舒媽媽披著外衣來開門,不想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小夏?你怎麽回來了?」

  「我跟付青航離婚了。」她平靜的說,一邊換下鞋子往屋子裏走。

  舒媽媽愣在玄關,待看到女兒從房間裏拖著大皮箱往裏塞東西的時候,才猛
然回過神來。

  她匆匆跑過去,訝異的問:「離婚?你跟青航離婚了?爲什麽?」

  「爲什麽?」舒藝夏頭也不擡自顧自的忙,「從一開始的時候你們不也是在
賭嗎?看到底是豪門能改變我,還是我將付家攪得天翻地覆。現在這樣的結果,
我不信你們從來沒有料想過。」

  「小夏!」

  舒媽媽驚恐的叫道。舒爸爸聽到聲響也起來了,女兒的房間裏亂成一片,忽
然回家的小夏正忙著收拾行李,自己的妻子面色蒼白的站在門口。

  「小夏,爲什麽要這樣?付家他們都是好人!」

  「對,在你們看來,除了你們的女兒我之外,誰都是好人。但我卻不是以此
來挑選遊戲選手的。」

  她將最後的一件物品塞進了行李,合上蓋子後重重的拍了拍,然後心滿意足
的長舒了一口氣,看著在一邊心驚的父母,才慢慢開口道:「媽媽,那個時候,
你記不記得對我說過什麽?」

  舒媽媽愣了一愣,隨即聽到她的女兒說道:「當你知道肖老師脅我自殺後,
你說的話。」

  她努力回想,卻毫無印象。那個時候,他們隻是在詫異於自己女兒的竟然是
個貪婪而自私的人,14歲的女孩子,可以將人心玩弄的爐火純青。

  「你說,我這麽做是不對的──簡直就是病態。」

  「小夏!」舒媽媽驚呼道,「我沒有那麽說。」

  「對,你沒有那麽說,但你那時的眼神卻是如此表達。」舒藝夏平靜的聲音
慢慢響起,仿佛她現在回憶的,是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假如肖老師堅定一點,便也不會被我輕易亂了陣腳吧。」說著,她笑起來,還是
那麽的好看。

  「你們把我嫁到付家,不過是希望有個比我優秀的男人來約束住我。我是愛
情的試金石,如果付青航今日能因爲我而抛棄姚瑤,日後自然有可能因爲別的女
人而抛棄我。但在我的遊戲裏,我要作永遠的贏家。」

  「小夏……」

  「我並非不相信愛情,所以我要去找一個永遠都不會讓我膩煩的對手。看看
在名爲『愛情』的遊戲裏,誰能戰勝誰。」

  最後,她的視線挨個掃過自己的父母,輕輕說:「我不相信這虛無的東西,
我隻相信能得到的。」

  付青航從幸福頂端與姚瑤一起墜入地獄的時候,舒藝夏已經收拾妥當站在了
機場內。

  「沒想到竟然是你來送的我。」

  她面色平靜的對卓澤淵說道──後者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她的行蹤。

  「你難道不想在這裏把我大卸八塊嗎?」

  她甜甜的笑著,卻說著調谑的話。

  「我並沒有打算放棄你。」

  站在舒藝夏的身前,他明明高出近一個頭,但心理上卻矮了三分。

  「原來卓先生是如此死纏爛打之人。」

  「或許我跟你一樣。」卓澤淵注視著那漂亮的眸子說道:「對到了手的東西
便沒了興趣,得不到的卻偏要去追──我們都是愛情的自虐狂。」

  「你錯了,」她莞爾道,「我是愛情的施虐狂。」

  「對,我們是很般配的一對。」

  舒藝夏輕笑起來,對他的話未置可否。她隻是說:「你一輩子都得不到你想
要的東西。」

  「或許。」卓澤淵倒也坦然,「付青航也許是誇父,永遠都隻能跟在太陽的
後面追趕,而我卻要作後羿,終有一天要射中你的心。」

  她大笑起來,旁若無人肆無忌憚,似乎聽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終於,她
順了口氣,快樂異常的問:「這麽說,你是要跟我玩一場新的遊戲咯?結局或許
會很慘烈。」

  這笑容給了卓澤淵極深的印象──他想起了圖蘭朵,隻有鮮血與死亡才能令
她一展美麗的笑顔。

  付青航到底還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正如舒藝夏所言,他對不起姚瑤,隻能用婚姻來彌補她。可是彼此都深知,
這才是真正的契約,沒有愛情的存在。

  姚瑤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人,卻還不如什麽都沒發生。

  付老爺子那邊始終是個麻煩,但到底也被付青航強硬的瞞了過去。維漢總裁
夫人易主的新聞引起了軒然大波,但時間久了,慢慢也被人淡忘。姚付兩家的聯
合畢竟是強強聯手,比起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孩兒要好上許多。

  付青航和姚瑤結婚的那天,收到了來自大洋彼岸的禮物──兩張百老彙的戲
票。

  劇目是《伊麗莎白一世》,那個終生未嫁的童貞女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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