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icemen00 於 2014-10-3 05:28 編輯 十景緞(一百八十一) ================================= 文淵的手繼續向內探索,指尖輕輕搔動她私處的毛髮。小慕容的喘氣更 顯急促,身體竭力彈跳,卻總因為四肢給繃帶束縛住,纖腰一撐起來,又被 迫落下,屁股不斷拍打著桌面,形成一陣清脆的節奏。 「啊哈……啊哈……」小慕容一邊掙扎,一邊喘著氣,兩條不得自由的 腿微微顫抖,股間不停泌出汁液,兩片嫩唇門戶大開,不知不覺之中,藏於 其中的小花蒂也已凸起。文淵用手指掬取一點愛液,拇指和食指 了 ,不 禁笑道︰「小茵,你今天不但濕得快,還比平常多呢。」小慕容害羞不已, 喘道︰「你……你少亂講……我哪有啊?」 文淵笑道︰「你還不認?」右手一拊,手掌在她私處磨了一磨。小慕容 呻吟幾聲,只覺得全身發軟,正自恍惚,文淵掌上已沾了一大片愛液,在自 己面前晃了晃。小慕容迷迷糊糊地望過去,只見他手上濕淋淋地,像是剛洗 過手一樣,不由得羞得面紅耳赤,低聲道︰「別欺負我啦,快……快放開我 ……」文淵摸摸她那柔絹似的大腿肌膚,笑道︰「平常你太調皮,今天正好 教訓你一下,怎麼能放?」小慕容急道︰「你這人!討厭,我……我不要被 這樣綁著啦!這樣子,丟臉死了……拜託,放開我啦……」 文淵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股間的愛液卻潺潺不絕,已有幾滴從桌 面流到邊緣,垂在那兒要掉不掉的,身體的反應跟她口中所求可不能配合。 他輕撚一下小慕容的花蒂,笑道︰「我看你好像很高興啊,你不是很喜歡翻 新花樣麼?」 小慕容私處受到重大刺激,登時嬌聲呻吟,紅著臉蛋叫道︰「我……啊 啊、啊哈、呀!可是……這種姿勢,我不能動了……」文淵笑道︰「那我來 動就好了。」說著低下身子,解開她的上衣,將那賞心悅目的乳房展現出來 ,輕輕親吻起來。 當他吻到那粉紅色的尖端時,小慕容的身體又顫了起來,晶瑩的肌膚上 滲出汗滴,不住喘氣,輕輕地道︰「好了……好了啦,不要弄了,快點…… 快點……」文淵站直身子,開始鬆開腰帶,笑道︰「這麼急著要?」小慕容 一張俏臉紅通通地,道︰「你別忘了,大哥還在等我們。」文淵笑道︰「這 麼說來,我們時間相當緊迫了?」小慕容面露嬌笑,道︰「所以嘛,要麼你 先放我,大哥走了我們再來……不然,你這回可只能做一下子了。」文淵笑 道︰「一下子也好。」說著捉住小慕容的大腿,向後一拉,身體向前送去。 小慕容感到一根灼熱的硬物緩緩插入,登時驚叫一聲︰「啊、啊啊…… 」由於她平躺在桌面上,私處水平朝著文淵,文淵的陽具輕易地長驅直入, 直抵嬌軀最深處,小慕容驀地感覺全身緊繃,不由得失聲呼喚,不由自主地 想要夾緊雙腿。但是在繃帶捆綁下,這自然是徒勞無功的。 文淵接連抽動幾下,小慕容毫無抗拒之能,只有腰間不斷拱起落下,雪 白的小腹上汗珠流動,反應著文淵的動作。小慕容喘氣連連,間歇地左右甩 頭,眼角帶著點淚水,叫道︰「啊、不要……太……太裡面了啦……啊!啊 呀!」文淵見她反應激烈,連忙放慢速度,問道︰「小茵,會痛嗎?」小慕 容喘道︰「不……不是……只是我……我……我受不了啊,你弄得太深了啦 ……這樣下去,我……我會……」突然臉上一紅,不再說下去。文淵道︰「 會怎麼樣?」小慕容別過臉蛋,臉色羞赧,低聲道︰「我……我……那個… …」 文淵看她吞吞吐吐地,比平常羞澀得多,不知道藏著什麼秘密,不由得 興味盎然,笑道︰「你要是不說,我直接問你的身子羅。」腰間再次擺動起 來,兩人股間碰撞,陽具飛快出入,響起了愛液潤滑的聲音。 小慕容連聲呻吟,滿臉羞澀之情,急叫道︰「不……不要啦!真的…… 不……啊……啊哈、啊哈、哈……」她叫了幾聲,文淵的手便摸到了她臉上 ,指尖撫弄著她的櫻唇,令她的抗議緩了下來,轉變成舒服的喘聲。小慕容 一邊喘氣,又感覺到乳房上一陣溫熱,已被文淵手掌握住,溫柔地把玩著, 乳頭被他的手指悄悄挑逗,送來一波波的快感。小慕容羞得螓首亂搖,嬌聲 喘道︰「文……淵……哥哥……啊啊……文大哥……拜託啦,放過我……要 是……要是再這樣下去,我……我就要……」 文淵手指轉往她的腿根,柔聲道︰「要怎麼啦?」說著手指又轉移陣地 ,再次揉撚她的陰蒂,只把小慕容刺激得全身繃緊,高聲哀吟,腦海一片空 白,一陣劇烈興奮湧上心頭,還以為自己要當場暈了過去。 這時兩人交合的姿勢,本來是能夠深入女體,但是對陰蒂刺激較少,照 理來說小慕容得到的快感會弱了些。但是文淵雙管齊下,用手指稍加愛撫, 成效竟是出奇的好,小慕容馬上被這雙重刺激弄得失魂落魄,呻吟聲不絕於 耳,再也喊不出要文淵停下來的話了。只見她雙唇微顫,不住呵出溫暖的芳 息,私處的軟肉陣陣緊縮,好像無數根小舌頭,舔弄著文淵的陽具。 文淵越弄越是興奮,情不自禁蒂低下頭去,「啜、啜」地吻著小慕容的 乳頭,耳邊依稀聽到她甜美的呻吟聲︰「啊……好棒、好舒服……啊哈、哈 、不行了……」文淵聽在耳中,心裡更為亢奮,知道每當小慕容言語紊亂, 難已自製時,就是她將近高潮的時分,當下更是加緊捅弄,使小慕容的嫩肌 磨蹭得加倍激烈。只聽桌子喀啦喀啦地搖晃著,小慕容的身體奮力跳動,幾 乎有點嗚咽地叫道︰「啊……不行、真的不行了啦!我……我忍不住了!」 就再這時,文淵雙手抱住小慕容纖腰,輕喚一聲,放出了滾燙的陽精, 全部注入了小慕容的身體裡。小慕容顫聲驚呼,跟著滿臉發燙,緊緊閉上眼 睛,神色極為羞怯。文淵洩出精液,腰間一鬆,舒了口氣,柔聲道︰「小茵 !」小慕容嗯了一聲,聲音很是不穩,臉上的羞意更增,還是沒睜開眼睛。 文淵見她已然完事,卻還是這麼害羞,正想取笑幾句,忽然覺得下身濕 潤,一股水液淅瀝淅瀝地淋上陽具,鼻中還飄來了一陣混著茶香的異味。 文淵呆了一呆,見到小慕容緊閉雙眸的羞態,忽然醒悟,急忙低頭一看 。只見小慕容股間濕淋淋的一片,除了原本的愛液氾濫,又湧出了另一道淡 黃色的水流,加濕了兩人的下體。 小慕容睜開眼睛,見文淵正瞧著自己失禁的模樣,羞得只想打個地洞鑽 進去,急忙叫道︰「討厭,不要看!」文淵卻怔怔地目睹全程,看那水柱從 她下體放出,聲勢漸弱,變成一點一點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小慕容 羞不可抑,若非雙手不得自由,早就摀住了臉。 文淵有點尷尬地搔搔頭,道︰「這……結束了?」小慕容羞愧地偏過頭 ,低聲道︰「不然怎樣?你還想看不成?人家……人家……嗚……你怎麼可 以看嘛,丟臉死了……」文淵見她急得快要哭了,連忙道︰「別在意嘛,是 我看到,又不是別人……」小慕容急道︰「是你也不可以啦!我……我…… 這麼難看的樣子……」文淵笑道︰「那兒的話,你怎麼會難看呢?」 小慕容不安地眨著眼睛,仍是一派羞澀神情,道︰「你就是喜歡哄我, 這……解手的樣子,還會好看不成?好了啦,這下可以放開我了吧?」 文淵把捆住小慕容手腳的繃帶解開,小慕容從桌上跳了下來,一站到地 上,卻有些腳步不穩,跌在文淵懷裡,文淵連忙扶住她。小慕容嗔道︰「都 是你啦,把人家綁著那麼久!」文淵笑道︰「那不是你自己不乖,自己討罰 的?」小慕容臉上一紅,道︰「每次都這樣罰,我才受不了呢。哼,人家都 求你放開了,你還不放,害我……害我這樣丟人。」 文淵笑道︰「你要是早說要解手,我一定放呀,可是你又不說。」小慕 容搓搓手指,低聲道︰「哪能說啊?要是說了,搞不好你更要欺負我,在… …在進來之前,就讓我……我……這樣了……」文淵臉上一熱,道︰「我什 麼時候這麼壞了?」小慕容瞄了他一眼,笑道︰「你對紫緣姐不壞,對華家 妹子也不壞,就是對我壞。」 兩人調笑一番,拿手巾把身子揩抹乾淨,穿好衣物,又過了好一陣子。 小慕容想起剛才當著文淵的面失禁,臉蛋仍是紅撲撲地,說道︰「喂,剛才 ……剛才那事,你可不能跟別人說。」文淵道︰「這當然。」小慕容道︰「 要是說了,你怎麼辦?」文淵見她緊張之極,不禁笑道︰「說了就說了罷, 出口的話還能吞回來麼?」小慕容急道︰「什麼?你……你怎麼這樣啦!」 文淵哈哈一笑,拍拍她的頭,道︰「開玩笑的,別擔心,我怎麼會說?」拉 著依然臉紅的小慕容走出廂房,走向大廳。 到了廳上,兩人見了于謙和紫緣,慕容修卻已經不在。小慕容左右張望 ,道︰「大哥呢?」紫緣微笑道︰「他先走啦。」小慕容啊了一聲,叫道︰ 「走了?」紫緣道︰「是啊,他問完了事情,說不打擾你們,所以就先走了 。」文淵和小慕容一聽,同時心頭一跳,臉上發燒。小慕容囁嚅道︰「大哥 他……他……該不會來找過我們了?」紫緣微笑道︰「是啊,他等得不耐煩 ,不等著帶路,就跑去廂房了,一回來,就這麼說。他沒跟你們說話麼?」 兩人聽了,眼光暗交,都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憑慕容修如此內力, 隔著一道門,自然把兩人種種親暱聲音都聽在耳裡,全然瞞他不過了。紫緣 微笑著望向兩人,眼神也帶透著些取笑的意思,只不過在于謙面前,三人心 照不宣,只有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小慕容若無其事地道︰「大哥真是的,我們還有事要問他呢。」紫緣淺 淺一笑,道︰「沒關係,他說過幾天會再來,有事還可以問。」文淵道︰「 這樣就最好不過了。」三個人一搭一唱,于謙望在眼裡,似乎也看出一些端 倪,不經意地笑了笑,道︰「今天辛苦三位了。文公子,我有些話想私下問 你,不知是否方便?」文淵道︰「這是當然。」 于謙點點頭,帶著文淵來到自己的書房。于謙問道︰「文公子,今晚的 刺客,當真是皇陵派的人?」文淵道︰「不只是皇陵派,另有兩人,是瓦剌 太師也先的部下。」于謙沈吟道︰「也先,是麼?」文淵道︰「照這情形看 來,或許龍馭清跟也先有所勾結。若非如此,龍馭清單憑皇陵派人力,恐怕 也不敢起兵造反,但是有了外援,那就另當別論。」 于謙點點頭,在房中來回踱了一會兒,忽然說道︰「文公子,我想請你 看一樣東西。」于謙說著,走到一座木櫃之前,打開櫃門,從裡面取出一卷 錦緞,展了開來。 文淵一看,見那錦上繡的景致,霎時間心下凜然,心道︰「是十景緞? 這片景是『平湖秋月』!」昔日他跟蹤邵飛來到於府,已知道于謙擁有十景 緞之一,這時尚未問過於謙,卻不料于謙自己先拿了出來。 只聽于謙說道︰「這是我于氏先人遺留下的一疋錦緞,靖威王趙王爺, 曾幾次派人向我借觀此錦,我一直不明所以,只道他貪圖這錦緞繡工精巧, 想要據為己有。前些日子,韓先生才與我說,這錦緞共有十疋,分別繡有西 湖十景,稱為『十景緞』。」文淵道︰「正是,在下也有其中一疋。」于謙 奇道︰「你也有?」文淵道︰「是一位前輩交給紫緣姑娘的。」 于謙道︰「韓先生說,這錦緞之中藏有一個秘密,解開這個秘密,便可 以得到人生的至樂。」文淵聞言一怔,道︰「人生至樂?」他雖知十景緞中 暗藏玄機,但是從巾幗莊四女到任劍清,都不知其中奧妙。他本來想,其中 若非藏有特異武功,便是尋覓前人珍寶的線索,這時聽于謙轉述韓虛清的話 ,聽得「人生至樂」,不禁有點迷惑,暗想︰「這可有點奇了。人生至樂, 所指為何?」 于謙道︰「我聽說龍馭清手中,已經得到了其中幾疋錦緞,看來靖威王 是和他合作謀取。我一介文官,一輩子也不會去搜羅十景緞,留在我的手中 ,並無益處。文公子,這疋錦緞,我打算交給你。」 文淵吃了一驚,連忙揮手,道︰「這是於大人的傳家之寶,晚生何德何 能,怎敢受此饋贈?」于謙笑道︰「什麼傳家之寶?此類書畫錦繡,要是掛 出來觀賞,用以怡情養性尚可。成天收在櫃子裡,等於沒有。這錦緞於我無 用,前人也不曾囑咐善加保管,留至今日,並無多大意義。」 于謙說到這裡,臉色肅然,又道︰「于謙身處宦海,福禍無常,今日雖 是身居高官,卻難保哪一日不會身敗名裂。這十景緞若留在于謙手上,或有 不保之日,那時候為他人所用,若落入龍馭清之流手中,所謂至樂云云,不 論為何,總是後果堪憂。我將它交給你,是為了以防萬一,你身懷絕技,料 想不會輕易為人所算計……」文淵道︰「這可不然,江湖上武功智計勝過晚 生的,多如繁星。」 于謙微笑道︰「江湖上的事,我是一竅不通了。」說著捲起那「平湖秋 月」錦緞,說道︰「總而言之,這錦緞我是交給你了。現在的于謙,已經沒 有多餘的力氣,在這東西的爭奪上花費心思。這錦緞帶來至樂也好,爭鬥也 罷,你且自衡量,是否要將它留下。若是你不願捲入紛爭,就是將它燒燬, 于謙也樂觀其成。」于謙說著,已將那錦緞送到文淵面前。 文淵看著那一卷錦緞,望不見裡面巧奪天工的繡法時,實在是平平無奇 ,不露半點光華,可是就憑這「十景緞」之名,龍馭清一旦知道,定會設法 謀取,屆時又有一番苦鬥。他忽然一想︰「鬥就鬥,又如何?我既然來保護 於大人,本就是擺明了跟皇陵派作對。反正手上已有『柳浪聞鶯』,再來一 疋,那也無妨。於大人所言不錯,他實在不該平白無故,多了這一個負擔。 巾幗莊石莊主不肯毀去十景緞,我可不必在意,真到了必要關頭,將它毀了 便是。」 想到這裡,文淵心情豁然開朗,接過於謙手中的錦緞,道︰「晚生明白 了,這個責任,我接下了。」 他回想有關十景緞的種種︰「藍姑娘曾說,龍馭清得到了其中兩景,並 知道六景的下落。六景……哎,這不是廢話麼?師父同門四人各有一疋,龍 馭清自然知道,而他自己有兩疋,自是又得到了一疋,加上他派人去巾幗莊 ,那又是一疋。這麼算一算……我也拿了兩景,龍馭清兩景,韓師伯、任師 叔各有一景,師父生前也該有一景,只是我們都沒有看過。加上巾幗莊,那 已經是十知其八。剩下兩景,不知所在何方?」 文淵從聽聞十景緞之名至此,才見到第二景,但是一經推敲,實在是有 八景的下落都呼之欲出。他又想起「人生至樂」,只覺得撲朔迷離,實在想 不透這是什麼意思。他不禁懷疑︰「所謂人生至樂,真有個定論麼?到底是 何涵義?這可真是玄之又玄,令人費解了。」 十景緞(一百八十二) ================================= 于謙雖知衛高辛來犯,必是受了龍馭清指示,但若要向景泰皇帝上奏龍 馭清的是非,卻也無實證在手。文淵和于謙商議過後,決定按兵不動,若是 皇陵派再次派人來襲,便要將對方擒下,如此有了憑證,方能對付龍馭清的 勢力。 然而從衛高辛、林家兄弟夜襲於府之後,一連幾天,於府再沒有發生任 何騷動。小慕容和華宣輪流陪著趙婉雁,也不曾遇上什麼為難事。文淵擔心 柳氏姊妹安危,在那日天明之後,前往白府探問,知道姊妹兩人擺脫了林家 兄弟,已平安無事地回來,也就放下了心。 如此時日匆匆,半個月過去,文淵一如往常,練琴、練劍、練內功,悠 然自得。偶爾思及十景緞之事,卻也是全無頭緒,索性拋開不想。紫緣卻對 這兩疋錦緞很是喜歡,不時取出來觀賞凝視,一看就可以看上好半天。 這一日是小慕容陪著趙婉雁,華宣住在於府。當天文淵和華宣在院子裡 練過功夫,回到房裡,便見兩疋錦緞在桌上鋪開,紫緣站在桌前,靜靜端詳 。華宣笑道︰「紫緣姐姐,你每天都看這錦緞,看不膩呀?」紫緣嗯了一聲 ,沒有擡頭,說道︰「這錦緞繡得很好,我想學一學這繡法。」 華宣一聽,想起首次跟紫緣、趙婉雁學刺繡的經過,登時頭痛不已,道 ︰「刺繡有什麼好玩嘛?紫緣姐,別學了啦!」紫緣微笑道︰「我覺得很有 趣呀。宣妹,等我研究出來這些繡法,要不要我教你?」華宣嚇了一跳,往 旁邊床上一倒,連連揮手,叫道︰「不了,不了,紫緣姐,你學你的,千萬 別再教我。這功夫折騰人得要命,我……我可做不來!」 文淵走到紫緣身邊,笑道︰「怎麼樣?看出什麼成果來了麼?」紫緣臉 頰微紅,道︰「還不成呢,這繡法相當精細,難懂得很。織出這十景緞的人 ,實在了不起。」文淵道︰「嗯,難不成十景緞的秘密,就是這巧奪天工的 刺繡技術麼?」紫緣嫣然一笑,道︰「要是把這個大秘密告訴龍馭清,你想 他會怎麼樣?」文淵笑道︰「從此以後,他就成了武林第一的刺繡名匠?」 紫緣笑道︰「我說他一定也看不懂。」頓了一頓,忽道︰「趙姑娘的刺繡本 領,可才真是好呢。要是趙姑娘在這兒,她一定也喜歡看這錦緞。」 華宣忽然從床上跳了起來,道︰「對啦,文師兄,我們該接趙姐姐過來 了罷?向師兄說一個月後會回來,今天剛好一個月啦!」 文淵這才想起,向揚獨自一人出外練功,至今已是整整一個滿月。他知 道師兄最重然諾,尤其趙婉雁是他最心愛的女子,決不會違期不返,當下道 ︰「說得是,算算日子,師兄也該要回來了。」華宣道︰「那我今天過去, 要是見了向師兄,就可以跟慕容姐姐一起回來羅?」 文淵略一沈思,道︰「你順便問問師兄,看他是否要搬過來同住。如今 龍馭清的意圖昭然若揭,倘若師兄能來相助,便多了幾分力量。」華宣拍一 下手,笑道︰「好呀,向師兄也過來,更不怕那些惡人了。」 當下華宣騎了一匹快馬,出了京城,前往趙婉雁在野外住的小屋。一路 馬蹄噠噠,到了屋前,她翻身下馬,叫道︰「慕容姐姐!趙姐姐!」 過得一會兒,趙婉雁出來開門,微笑道︰「華姑娘,今天來得好早啊。 」華宣嘻嘻地笑,道︰「今天不一樣嘛。」說著一看趙婉雁,見她容光煥發 ,臉上的笑容似乎收也收不住,顯是心情奇佳,當下問道︰「趙姐姐,向師 兄回來了沒啊?」趙婉雁道︰「還沒有。」華宣笑道︰「啊,向師兄還沒回 來,你就這麼高興,要是回來了……」說著突然半途打住,一時倒想不出如 何形容,便道︰「那一定更高興了!」 趙婉雁略感害羞,臉上露出靦腆的微笑,道︰「向大哥回來,我當然高 興啦。華姑娘,先進來裡面吧。」說罷,帶著華宣進了屋子。小慕容迎上前 來,笑道︰「哎呀,只有華家妹子一個人來,沒有向公子麼?」趙婉雁一聽 ,臉頰更增羞紅,道︰「怎麼啦,你們一個個都來取笑我?我可沒有對不起 你們啊。」小慕容笑道︰「哪兒的話,怎麼是取笑呢?我們可是真心真意, 幫你盼著你的向大哥回來呀。」 趙婉雁紅著臉走到一旁,不跟她們說話。小慕容笑道︰「喂,喂,怎麼 跑啦?妹子,你瞧一下,趙姑娘是不是生氣了?」華宣歪著身子去看趙婉雁 臉色,登時笑道︰「哪有生氣啊,趙姐姐偷偷在笑呢!」趙婉雁更加羞了, 急急忙忙地跑回房裡,關上了門,還聽到小慕容和華宣愉快的笑聲。 她呼了口氣,坐在床緣,不自禁地微笑起來,轉頭往旁邊的小白虎拍拍 手,輕聲道︰「寶寶,來。」小白虎原本臥在地上,這時立刻站了起來,爬 上床去。趙婉雁把它抱在懷裡,柔聲道︰「寶寶,向大哥出去這麼久,你想 不想他?」小白虎叫了一聲。趙婉雁微笑道︰「向大哥快要回來了哦。」小 白虎又叫了一聲。趙婉雁輕輕撫摸它的皮毛,心裡滿懷期待,心道︰「向大 哥,早一點……早一點回來吧……」 時辰慢慢過去,湛藍的天空,逐漸變成了一片橘紅,晚霞滿天。 三個姑娘在小屋中等著,都不禁有點茫然起來。華宣見趙婉雁凝望窗外 ,神情雖然平靜,卻藏不住焦急期盼的氣氛。她輕輕拉了拉小慕容的衣袖, 低聲道︰「慕容姐姐,我看好像不太妙。」小慕容望了望趙婉雁,也不知道 該說什麼,只有聳聳肩膀。 再過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朦朧,夕陽也將要落下山頭。趙婉雁忽道︰「 慕容姑娘,你先回京城好了。」小慕容一怔,道︰「我先回去?」趙婉雁點 點頭,道︰「本來今天就是華姑娘留下來嘛。天要黑了,你如果不趕快動身 ,會來不及進城的。」小慕容搔搔臉頰,道︰「這是沒錯,可……可是…… 」朝華宣望了一眼,顯得有些為難。 趙婉雁微笑道︰「沒關係的,向大哥今天怕是有事耽擱了,華姑娘可能 也回不去啦。慕容姑娘,你先回去好了,我……我不要緊的。」她口中這麼 說,可是聲調中的落寞之意,華宣和小慕容卻都聽了出來。小慕容雖然聰明 ,此時也無法可想,只得道︰「好罷,那我先走啦。妹子,你陪著趙姑娘哦 。」 小慕容乘上華宣騎來的馬,快馬加鞭,趕回京城。華宣目送小慕容離開 ,回頭望著趙婉雁,嗯了幾聲,低聲道︰「向師兄可能沒弄清日子啦,這… …說是說一個月,可是也很難算得剛剛好嘛,就是用手指數,也常常會多一 天、少一天的……呃……趙姐姐,你……你就……呃、呃……」 趙婉雁輕輕舉手,微笑道︰「華姑娘,我沒事的。」說著關上窗子,道 ︰「你來幫我一下好不好?該做點菜了。」華宣連忙道︰「啊,好!」 兩女弄了些簡單的飯菜,自行用了。這時早已入夜,趙婉雁點了燭光, 望著那時明時暗的燭火,呆呆地發楞起來。 直至三更半夜,忽聽淅瀝聲響,漸響漸密,下起了雨。過了不久,小雨 成了大雨,屋頂上嘩啦嘩啦地響個不停。 趙婉雁坐在桌前,臉上並無倦容,華宣聽著雨點答答,卻已經眼皮沈重 ,昏昏欲睡起來。本來華宣身懷上乘武功,絕不會比趙婉雁容易睏倦,但是 處在這尷尬之極的氣氛下,卻是令她疲累不已,忍不住道︰「趙姐姐,你還 不睡麼?」趙婉雁輕聲道︰「你先睡吧,我不累。」 華宣歎了口氣,道︰「趙姐姐,不要等了啦,也許向師兄算錯日子…… 」趙婉雁微笑道︰「我知道的。華姑娘,你睡吧,我真的不累,也睡不著。 」華宣見她執意如此,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先進房去。 趙婉雁見華宣進去睡了,便即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門邊。夜幕低垂,大 雨滂沱,黑沈沈的夜色之中,曠野惟聞雨聲,一個人影也沒有。霎時之間, 趙婉雁忽覺雙頰濕涼,只道是雨水灑落,用手一摸,才發覺是自己的淚水, 滴滴溜溜地從眼眶滑了下來。她輕輕顫了顫肩,微帶嗚咽,輕聲道︰「向大 哥……你在哪裡?」 同樣在傾盆大雨之下,一處荒僻的山崗中,向揚站在十數棵斷裂的樹木 間,全身早被雨水打濕,劇烈喘氣,衣襟前一片鮮紅。 在這一個月裡,他費盡心思,鑽研寰宇神通,修練九通雷掌,功力究竟 有沒有進步,卻連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唯一確定的,卻是內傷又加劇了。 向揚大口喘氣,竭力平復內息,心裡懊喪不已,暗道︰「沒有用,這麼 修練下去,功力只怕還要退步。今天……已經過了多少天了?」 日復一日的修練中,向揚已經算不清到底離開趙婉雁幾天了。他擡頭望 著天空,雨點打在他的臉上,令他覺得有點冷意。向揚長長歎了口氣,心道 ︰「師弟的武功,應該又進步了罷。他很聰明,學什麼都快,果然……總有 一天,我會比不過他的。」 他想著龍馭清的話,一想再想,只覺腦中一團混亂,忍不住放聲大叫, 一掌往旁邊的松樹打去。「喀啦」一聲,又有一株青松倒下,地上濺起了一 大片水花。 向揚一掌擊出,頓覺胸口劇痛,不禁按緊心口,沈聲喘氣。忽聽一個女 子聲音說道︰「向兄,你到底在做什麼?」 向揚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女子撐著紙傘,遠遠站在一旁,傘上雨點答啦 答啦地響。黑夜大雨之中,向揚看不清她容貌,只憑聲音分辨,說道︰「是 石姑娘?」那女子微笑道︰「是。」這持傘的女子,卻是巾幗莊大莊主石娘 子。 向揚呼吸略定,道︰「石姑娘,你怎麼會來這裡?」石娘子道︰「這兒 離巾幗莊沒多遠,我不能來這走走麼?向兄,你又來這兒做什麼?」向揚道 ︰「沒什麼,練練功夫。」石娘子微笑道︰「連著這麼多日子,練功練到嘔 血還不停止,就不能說沒什麼了。」向揚默然不語,逕自在雨中走開。 石娘子跟在後面,叫道︰「向兄,留步!」向揚回過頭來,靜靜地道︰ 「石姑娘有何指教?」石娘子向他凝視一陣,微微一笑,道︰「向兄一個人 練功,似乎相當不悅。我可以請教幾招嗎?」 向揚轉身面對石娘子,道︰「石姑娘,你盯住我幾天了?」石娘子道︰ 「包括今天,一共六天。」向揚一聽,忽生怒氣,叫道︰「你是來看我的笑 話?」石娘子道︰「不敢,向兄不是在練功麼,又有什麼笑話可看?」向揚 一聽,頓時啞然,過了一會兒,才道︰「石姑娘有意討教,在下奉陪。」石 娘子微笑道︰「那麼得罪了,請賜教。」素手一擺,將紙傘收了起來,大雨 淋在她身上,很快便將她全身上下打濕。 十景緞(一百八十三) ================================= 向揚更不打話,單掌朝天,雨點不住打在他掌心。上身微仰,九轉玄功 內息略一流轉,旋即猱身攻上,右掌虛攬,掌力吞吐不定,猶如星芒閃爍, 令人不易捉摸。 石娘子嗯了一聲,腳步錯動,不與向揚掌勢交鋒,身子朝左側開,說道 ︰「向兄,這不是『九通雷掌』罷?」向揚默不作聲,聚精會神,一瞬間連 拍七掌,有輕有重,勁力甚為玄妙。這是「寰宇神通」中的變化,向揚並未 修練大成,石娘子眼光犀利,雙掌連環劈出,掌法快捷爽脆,竟然招招佔得 先機,把向揚的攻勢完全逼退回去。只聽「啪」地一聲輕響,石娘子已一掌 按住向揚胸膛。 向揚臉色微變,站立不動。石娘子撤了掌,道︰「向兄,認真點罷。」 向揚深深呼吸幾下,道︰「算了,不打了。」石娘子道︰「怎麼了?向兄練 功過久,太累了麼?」向揚不答,走到一旁樹下。濃蔭遮擋不少豪雨,但雨 水依然從枝葉間連串落下,淋在向揚身上。 石娘子見他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登時臉色凝重,走上前去,大聲叫道 ︰「向兄,你再這樣消沈下去,豈不讓江湖同道恥笑,說道華玄清後繼無人 ?龍馭清幾句言語,便將你誘得這般心意不定了?」 就在這時,黑夜中轟然一道閃電,白光照得一瞬光亮。向揚猛然回頭, 厲聲道︰「你說什麼?」石娘子神色淡然,說道︰「龍馭清跟你說過什麼, 我都知道了。」向揚道︰「你怎麼會知道?」說到這裡,聲音不自覺地大了 起來。 石娘子面朝旁邊林子,叫道︰「四妹!」 只見一個少女戴著斗笠,從林子裡走了出來,一雙大眼睛眨了眨,看著 向揚,顯得頗為忐忑。向揚見楊小鵑也在此地,自己卻也沒有察覺,不禁心 下一涼,忽又覺得心口絞痛起來。 楊小鵑有點怯意地望著向揚,低聲道︰「向公子,是……是我聽到的。 」向揚道︰「你如何聽到的?」楊小鵑看了看石娘子,輕輕地道︰「大姐, 讓我跟向公子說吧。」石娘子點點頭,道︰「我在山下等你。」說著撐起紙 傘,待要舉步,又向楊小鵑淡淡一笑,才緩步走入林間。 楊小鵑見大姐離開,臉上增添了幾分緊張的神氣,低聲道︰「我……我 那天離開莊子,要去京城,路上瞧見了一個曾在莊裡臥底的奸細,就是神駝 幫駱天勝的女兒,叫做駱金鈴。我偷偷跟著她,看到她到了一間小屋,你跟 趙姑娘都住在裡面。」說到這裡,楊小鵑突然臉上泛紅,甚是羞澀,斗笠的 前緣低下去了幾分。 向揚雖然見過駱金鈴,還從雲非常手裡救過了她,卻不知她的名字身份 ,這時聽見了,也不在意,道︰「駱天勝的女兒,又怎麼了?」楊小鵑道︰ 「我看她鬼鬼祟祟,以為她要下手暗算你們,正想出聲警告,忽然看見文公 子、華姑娘遠遠來了。那駱金鈴立刻逃開,我本來想追上去,想不到還沒跨 步,就看見龍馭清藏在另一邊,駱金鈴往那兒跑了過去。龍馭清這等厲害, 我怎能跟他硬碰?只好繼續躲著啦。」 這時雨勢稍弱,淅瀝淅瀝的雨聲放緩了不少。向揚回想當日情境,道︰ 「你躲在一旁,看了我跟文師弟的比試?」楊小鵑道︰「是啊。」她說到這 裡,急忙跟著補上︰「你雖然昏倒了,可那是因為你有傷在身啊。要在平常 ,你的本領還是一等一的。」 向揚冷哼一聲,道︰「你到底躲著偷看了多久?」楊小鵑手指撥撥臉頰 ,臉蛋透著一抹紅暈,悄聲道︰「一直看到半夜。」向揚又是一哼,道︰「 好,算我姓向的無能,給人盯了這麼久也沒察覺……」忽然心念一動,說道 ︰「且慢,你為什麼要一直偷看?你我是友非敵,大可進屋子來見面。」 楊小鵑紅著臉蛋,稍稍別過了頭,道︰「我擔心你的傷啊。可要是進去 ,免不了打擾你跟趙姑娘,乾脆待在外頭。」向揚再次回憶,自己昏厥轉醒 之後,便和趙婉雁纏綿了一回,直到趙婉雁入睡以前,兩人調情說笑,數也 數不清,楊小鵑一個年輕姑娘,怎麼好意思進來? 想到此處,向揚再一看楊小鵑的神態,雖然夜色昏暗,但天邊電光閃動 下,仍見她眼波如水,雙腮透紅,說不盡的羞赧,定是把屋裡兩人的親暱狀 看了個全。想透此節,向揚頓感一陣尷尬,岔開話題,道︰「你說見到龍馭 清,他也一直監視著我?」楊小鵑迅速搖頭,道︰「不,文公子他們一走, 龍馭清也就走啦。到了夜裡,他才再過來。」 她稍一遲疑,又道︰「向公子,我說呢,你別聽龍馭清那些胡言亂語啦 。他挑撥你跟文公子師兄弟的感情,肯定是個陰謀,你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 話煩惱,又這樣傷了身,我……」忽然又躊躇了一下,悄聲道︰「我們大家 都很擔心啊。」 向揚面露苦笑,搖了搖頭,道︰「我豈不知龍馭清不懷好意?可是他有 一點是說對了。師弟天資聰穎,悟性超群,涉足江湖以來,武功突飛猛進, 不出幾年,勢必遠遠勝過了我。我這個做師兄的,怕是有點名不符實了。」 楊小鵑急忙否定,道︰「哪有這回事?向公子,你千萬別這麼想啊!」 向揚似乎沒有聽見,喃喃地道︰「從小到大,師弟學什麼都快,又會彈 琴,又會讀書,現下武功……也要趕過我了。師父傳我寰宇神通,我修練至 今,幾無所成……師父,你為什麼不傳給師弟,要傳給我?師弟這等聰明, 給他練了不是更好麼?為什麼傳給我?我……我……」他自言自語,神色越 顯痛苦,慢慢低下了頭,手掌緊抓心口。 眼見向揚神態大異,楊小鵑甚為吃驚,連忙上前問道︰「向公子,怎… …怎麼啦?」才走上幾步,忽聽向揚大叫一聲,猛地轉身,左臂橫掃,一股 強烈之極的勁風驟然迸發,把她推得跌出好幾步,「嘩刺」一聲坐在地上, 水花四濺,戴著的斗笠也給震飛,豆大的雨粒灑盡秀髮。 正當楊小鵑錯愕之際,向揚連聲大吼,雙掌連環重擊,「砰、砰 、砰」數聲大響,雄猛絕倫的掌力接連印在一棵古松上,震得樹幹從中斷裂 。半空打起一聲雷響,向揚飛身再推一掌,松樹頓時轟隆倒下。 天空接連打了幾個霹靂,閃光照耀之下,楊小鵑見向揚咬牙切齒,神情 痛苦,心裡不由得慌了,一個翻身跳起來,道︰「向公子,你定下神來,別 太……」話才說到一半,又是幾個驚雷震動,轟轟雷霆,風雨大作,打斷了 她的話頭。向揚一聲怒吼,伸手指著雷雨夜空,叫道︰「王八蛋,你發什麼 威?想跟我向揚比劃幾招麼?要比就比,誰怕誰!」 呼吼聲中,向揚身形飛竄,雙掌連出,使的全是九通雷掌的猛招,「雷 鼓動山川」、「疾雷動萬物」、「春雷百卉坼」、「風雷 石壇」,每一招 都是威不可當,數掌之間,必有一株蒼松倒下。霎時四下松針紛飛,松果亂 滾,狂風暴雨中雷聲隆隆。楊小鵑為他狂態所懾,一時嚇得呆了,渾不知該 如何是好。 數十招掌力擊發出來,向揚也已大耗力氣,站定下來,不住口地喘氣, 旁邊橫七豎八,都是松樹的殘枝斷干。楊小鵑鼓起勇氣,走上前去,輕聲道 ︰「向公子!」 向揚神色茫然,並不回應,忽然腳下一軟,向前倒了下去。楊小鵑急忙 將他扶住,卻見他雙目緊閉,暈了過去。楊小鵑攙扶他到一邊樹底坐下。大 雨傾淋之下,向揚衣衫頭髮都已濕盡,淩亂不堪。 楊小鵑心中難過,歎了口氣,撥開遮住他眼睛的頭髮,輕輕地道︰「何 必這麼想不開嘛!弄成這個樣子,我……」看著向揚憔悴的模樣,楊小鵑喉 頭一陣哽咽,左手按住向揚丹田,右手輕輕托住他的後心,心道︰「反正先 救醒你再說。」微一運氣,絲絲真氣便從雙手掌心傳了過去。 她擅長拳腳彈弓,內功修為並不深湛,內力鼓蕩幾次,向揚還是昏昏沈 沈。楊小鵑只覺向揚體內真氣混亂,好似棉絮紛飛,自己的內力送將過去, 往往音訊全無,不知所蹤,不禁著急起來,心道︰「這可怎麼辦?唉,早知 道就該少偷懶點,把內功練好……沒辦法,只有找大姐過來幫忙。」 正想站起來,下山去找石娘子時,向揚突然身子一顫,大叫一聲。楊小 鵑又驚又喜,連忙道︰「向公子,你醒了?覺得怎麼樣?」向揚呼吸急促, 迷迷糊糊地道︰「婉雁……婉雁,你在哪裡?」 楊小鵑一聽,心口猶似受了重重一擊,一陣酸楚滋味湧上來︰「你就只 念著趙姑娘,沒把我放在心上……」忽然之間,楊小鵑手腕一緊,已被向揚 握住。向揚睜開眼睛,眼神卻是朦朧一片,口裡輕輕地道︰「婉雁,你…… 你怎麼會來這裡?」 楊小鵑臉上一熱,甩脫他的手,道︰「什麼婉雁婉雁的,看清楚,我是 楊小鵑,不是趙婉雁!」她聽著向揚呼喚趙婉雁的名字,心裡只想哭出來, 氣惱之下,轉過身子,正要起身走開,忽覺肩膀一重,卻是被向揚拉了回去 ,緊緊抱住。楊小鵑呆了一呆,隨即羞得滿臉發燙,叫道︰「你……你干什 麼?」向揚猶如不覺,低下頭去,在她耳際輕聲說道︰「婉雁,別走……我 好想你,婉雁……」 楊小鵑不禁愕然,心道︰「他神智不清,分不出我是誰了,把我當作了 趙姑娘?」才這麼一想,楊小鵑忽覺胸前一熱,向揚的手掌已從背後摸了上 來,正好握住她的乳房。雨水濡透的衣衫,登時滴出了點點水珠。 她驚叫一聲,只覺雙腮燥熱,心兒撲通撲通地跳,害羞之下,想要掙扎 ,卻不料向揚心神未復,力道卻強,楊小鵑扳不開他的手。就在這時,楊小 鵑感覺脖子上一陣趐癢,卻是向揚正輕輕吻著她。冰涼的雨點,不斷落在兩 人身上,楊小鵑渾身濕透,卻覺得全身火熱,從所未有。 楊小鵑急道︰「向……向公子……喂,不要這樣,清醒一點……啊…… 」她嘴裡抗拒,心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巾幗莊大戰時,受到春藥逼迫,在 地窖中與向揚的種種肌膚相親之態。當時楊小鵑渾渾噩噩,事後印象模糊, 見到向揚時,明知自己貞操保全,卻也暗暗不好意思,時有遐想。這時換做 向揚心神錯亂,她自己卻是清醒明白,被向揚撫弄幾下,當時身受的快感重 新被勾起,怎不令她手足無措? 楊小鵑羞愧之下,想要反抗,但是一回頭,見到向揚的臉龐,心裡又是 一陣悸動︰「我……我要怎麼辦?我應該抵抗的,但是……這麼多天來,我 不就是想著他?在巾幗莊,是他救我的,在京城被捉的時候,也是他……」 就在她恍惚難決的時候,乳頭、腰際、腿根等各處私密部位,都已漸次受到 向揚的撫摸,隱藏在心底的情愫,也漸漸被勾引了起來…… 十景緞(一百八十四) ================================= 「呃……哈……」 楊小鵑羞恥地輕輕地呻吟,半推半就地和向揚的手對峙,身體裡燃起一 股燥熱的感覺,令她越來越是徬徨。她感到向揚的手慢慢伸及自己胸腹各處 ,強烈的男子氣息混著雨水,令她覺得有點暈眩。 忽然,她感到屁股上被一件異物頂住,回頭一看,卻見向揚褲底凸起, 布料鼓脹。楊小鵑吞了吞口水,害羞不已,心想︰「這下面就是男人的…… 那個……我該怎麼辦?」 她顫抖著伸出小手,不知為何,很想摸一摸向揚的下體,將要觸及時, 卻又感到靦腆,趕緊把手收回,心裡暗羞︰「丟臉死了,我……我怎麼想這 種事?」一瞄向揚股間,心裡又蹦蹦亂跳,不能自制,好奇心驅使下,手又 伸了出去,卻再次半途而廢,閃電般縮了回來,雙手縮在唇邊,又羞又怯。 在楊小鵑擺盪於情慾和理智間的同時,向揚卻仍迷迷糊糊,揉著她胸前 的軟肉,親吻她的粉頸。紛雜的雨聲中,楊小鵑的喘息聲始終未停,卻是漸 呈紊亂,慢慢失去了少女的矜持。大雨點點滴滴,淋得她雙眼迷濛,看出來 儘是一團亂。 楊小鵑實在被摸得受不了了。她扭過身來,投在向揚懷裡,正要回吻 ,但又羞赧地遲疑一下,心想︰「大姐知道我這樣,一定要罵死我了。」 一轉念間,看見向揚的輪廓,不禁怦然心動︰「不管了,罵就罵吧!」櫻 唇微啟,向前輕送,往向揚唇上吻去。 她吻著向揚的嘴唇,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興奮,陶醉地摟著他的身體 ,只覺得像要就此融化。吻著吻著,好不容易分開,楊小鵑喘了口氣,望 著向揚的臉,滿腔幸福感覺,又輕輕吻了吻他。同時,向揚似乎也微微顫 抖,撫摸著她嬌小的胴體,不斷帶給她愛慾的刺激。 大雨之中,楊小鵑正逐漸沈迷在向揚的懷裡,潛藏心底的愛意不斷給 挖掘出來,使得她防線盡失,嬌態畢露。單是愛撫,已經不能滿足她的需 求。楊小鵑在嬌喘中離開向揚的唇,急迫地解開他的衣衫,撫身其上,眷 戀地用身體和乳房摩蹭著他的胸膛,促聲喘道︰「向公子,向公子……你 來吧……我可以把一切……都給你…… 驀地向揚一個翻身,將楊小鵑壓在地上,低頭下去,隔著衣物,吻著 楊小鵑的乳房,並撕扯著她的衣服。楊小鵑「啊」地呻吟一聲,害羞之餘 ,卻也忍不住春聲大作,喘道︰「慢……慢一點……啊、啊啊……」受到 這樣刺激的待遇,楊小鵑只覺得靈魂趐顫,舒服得仰頭嬌吟,喘聲連連。 正當她沈醉在其中妙趣時,忽聽向揚發出一陣模糊低沈的聲音,只聽不清 楚在說什麼。 楊小鵑輕聲喘道︰「你……你說什麼?」稍一留神,傾聽之下,登時 聽得分明,向揚正低聲呼喚︰「婉雁……婉……雁……」 聽到向揚在叫著趙婉雁的名字,楊小鵑霎時渾身一顫,彷如大桶冷水 倒在心上,激情登時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羞慚和恚怒。她猛地 推開向揚,嘩啦一聲,正好跌坐在一個淺水窪裡。向揚神情一震,略現愕 然之色,望著楊小鵑。 楊小鵑身體快感尚未消退,仍在劇烈喘氣,卻是滿臉怒容,大聲叫道 ︰「婉雁、婉雁……你就只念著趙姑娘!我擔心你的身子,暗中跟了你這 麼多天,你一點也沒把我放在心上!本來你不知道,現在你知道了,卻還 是……還是……」她奮力大喊,氣急敗壞之下,突然一甩手,打了向揚一 個耳光。一眨眼間,睫毛上帶著細碎水珠,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滴,晶瑩閃 動。 向揚坐在當地,半邊臉上一陣紅熱,慢慢開口,說道︰「我……」 楊小鵑拉好衣襟,用力一頓腳,踩得水花四濺,大聲罵道︰「你這個 渾蛋!你想著趙姑娘,就去找她啊,不要在這裡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難 看死了!」向揚呆然以對,聽著楊小鵑呼叫,突然像是醒了過來,猛地起 身,直盯楊小鵑。 淅瀝瀝、淅瀝瀝,雨聲漸漸歇了下去,雨已經小了。楊小鵑肩膀輕顫 ,將地上的斗笠撿起來,心中仍是氣惱,正要轉身走開,忽聽向揚說道︰ 「楊姑娘,我拜託你一件事。」楊小鵑回頭瞪了他一眼,道︰「什麼?」 向揚道︰「請你去找趙姑娘,替我向她道歉。」楊小鵑哼了一聲,道︰「 為什麼不自己去?」向揚道︰「因為我還不能回去。現在這個樣子,我也 沒臉見她。」他靜了一會兒,說道︰「我要去找龍馭清。」 楊小鵑一聽,登時大驚失色,叫道︰「龍馭清?你找他做什麼?」向 揚道︰「當然是把我的答案告訴他。」楊小鵑更是吃驚,顫聲道︰「你根 本打不過他,這麼一去……」突然之間,她臉色一變,說道︰「還是…… 向揚,你該不會聽他的話,當真、當真要……」 風雨停息,漫漫長夜過去,又是一日之晨。 于謙換上朝服,準備入宮早朝,才到門口,便見到一個少女遠遠奔來 ,是昨日去陪趙婉雁的華宣。她急急忙忙地衝過于謙身邊,叫道︰「於大 人早!」卻不停步,直接飛奔屋內。 文淵和紫緣正在廳上,見華宣突然衝進來,都是一怔。文淵道︰「師 妹,怎麼沖得這麼急?師兄回來了?」華宣雙手撐桌,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叫道︰「沒、沒……沒有回來!向師兄、他、他……」她神情急切,似 有一大堆話要蹦出來,可是跑得太急,劇喘之下,全然說不分明。 紫緣道︰「宣妹,別急,緩口氣再說罷。」 華宣手按胸口,喘了幾下,叫道︰「昨晚向師兄沒有回來,可是半夜 裡,楊姐姐突然跑來……」文淵道︰「楊姐姐?」華宣急道︰「巾幗莊的 楊姐姐啊!」文淵道︰「啊,一時沒會意過來,楊姑娘怎麼去找你了?」 華宣叫道︰「她說她碰到向師兄了,可是……可是……向師兄不回來 啊!」文淵跟紫緣同時一驚,不明所以。紫緣道︰「怎麼會呢?向公子跟 趙姑娘那麼好……」華宣急道︰「她說,向師兄要她轉達,向趙姐姐道歉 ……向師兄、他……他跑去找龍馭清了啦!」 文淵大感詫異,道︰「師兄此舉,是何用意?楊姑娘可有說明?」華 宣道︰「她跟趙姐姐說了,可是不跟我說。她們進房裡說,說完了,趙姐 姐出來,就一直哭。我問她怎麼了,趙姐姐只是搖頭,要我先回來。」紫 緣道︰「你回來了,那趙姑娘豈不是一個人留在那裡?」華宣道︰「楊姐 姐在陪她,她說要帶趙姐姐先到巾幗莊去,因為靖威王他們都在京城,趙 姐姐不方便來這裡住。」 文淵霍地起身,道︰「這事有蹊翹,我得去長陵一探究竟。師兄孤身 一人,怎能跟龍馭清抗衡?」紫緣柔聲道︰「你也別急,先找茵妹來,大 家商量一下啊。」文淵點了點頭,道︰「應當如此。」華宣叫道︰「那, 我去找慕容姐姐……」 才說到這裡,只聽腳步聲響,小慕容颼地從門廊奔來,見到華宣,怔 了一下,說道︰「妹子,你怎麼回來了?」華宣道︰「怎麼回來了?當然 有大事啊!慕容姐姐……」小慕容揮一揮手,道︰「慢著,先廳我說,我 這也有大事哪!」文淵奇道︰「你也這麼匆匆忙忙的,卻又是怎麼了?」 小慕容道︰「剛才大哥派人來,我才知道的。大哥這些日子都在關外 ,昨天探到訊息,瓦剌已經出兵了,現在正往大同的方向行軍,聽說是帶 著正統皇帝來的。」 三人聽了,不禁聳然動容。文淵心道︰「終於出兵了,皇陵派若真與 瓦剌互通聲氣,決不致按兵不動,天下安危,在此一決。」說道︰「小茵 ,這事跟於大人說了嗎?」小慕容道︰「還沒有,於大人上朝去啦。」 紫緣道︰「等於大人回來,我們就告訴他,好先有個準備。」文淵道 ︰「正是。慕容兄平日放浪不羈,想不到對山河興亡,如此關心,著實可 敬。」 小慕容噗地一聲輕笑,道︰「哎呀,你可別太擡舉他,你以為大哥喜 歡管這種國家大事?他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為。」文淵甚感不解,道︰「 這就怪了,怎麼是身不由己?」小慕容眨眨眼睛,笑道︰「這我不能說, 要是說了,大哥可要罵死我啦。」 西北關外,黃沙卷空,數以萬計的瓦剌鐵騎在太師也先率領下,正浩 浩蕩蕩地向大同前進。 遠方的山丘上,一個青衫男子高立枯樹殘枝之上,遠觀瓦剌大軍,面 露冷笑,道︰「好大的陣仗!不過在我大慕容眼裡,還不足為懼。」 樹下一個女子身著戎裝,手攜雙戟,正是藍靈玉。她擡頭望了慕容修 一眼,說道︰「你別這麼自信滿滿,行軍打仗不比一對一的過招,你就是 武功再強,對付得了這許多兵卒?」 慕容修神態自若,伸手遙指瓦剌軍兵,傲然說道︰「我只想瞧瞧,這 也先手下有些什麼人物,能跟本大爺過上幾招?哼哼,今晚咱們探他大營 ,若是他防範不周,給我砍了腦袋,這一大群廢物也等於沒了腦袋,還有 何屁用?」 藍靈玉呼了口氣,輕聲道︰「營是要探的,不過要殺也先,未必容易 !你要是逞強,自己丟了性命,那……那約定履行不了,可別怪我。」說 到這裡,臉上不由得微微發熱,翻身上了身旁坐騎,提 叱了一聲,策馬 而走。 十景緞(一百八十五) ================================= 也先大舉入寇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傳開。 瓦剌軍隊首先攻至大同。也先挾持正統皇帝,意圖騙開城門。大同總兵 郭登卻不中計,擋了回去。也先轉而攻向紫荊關,卻是勢如破竹,輕易破關 而入,直逼京城。 大敵犯境,朝廷正當震恐之際,于謙自也不會袖手旁觀,旋即糾集京城 軍士,準備迎敵。景泰皇帝也知道事態嚴重,自己這皇位坐不坐得穩,全看 于謙能否退敵,當下任命于謙總督各營兵士,兵將若有不從命者,可先斬後 奏之。 于謙調度兵馬,列陣京城九門之外。大將石亨進言︰「敵軍勢大,難以 對付,不如堅守城中,讓他們師老無功。」 于謙臉色一沈,說道︰「也先率大軍來攻,又挾持太上皇,氣焰囂張。 我軍先敗於土木堡,士氣低迷,要是固守,更是此消彼長。這正是重挫瓦剌 威風的時機,焉能示弱,讓對方小覷了?」 他親自披甲出城,對眾將士下令︰「這一戰是背城而戰,攸關社稷興亡 ,人人都要拚死力戰。臨陣之際,若有將領不顧士兵,自行退卻,眾人可斬 殺之,即使我于謙也不例外。要是士兵不顧將領而逃,後隊士兵斬前隊!」 二十二萬軍兵聞此嚴令,無不心情激盪,這一戰的重要性,已是顯而易 見,許勝不許敗,敗了就是亡國之恨。在于謙陳詞之下,人人熱血沸騰,只 待也先率軍殺到,一決勝負。 文淵和小慕容跟著于謙出城,就近護衛,這時正站在一旁,看于謙調兵 遣將。小慕容忽道︰「喂,瓦剌要是打來了,你上不上陣?」文淵道︰「抵 御外辱,人人都要出力,當然上陣。」 小慕容稍稍轉頭,一對澄澈的眸子朝他望來,輕輕地歎了口氣。文淵微 覺奇怪,道︰「小茵,怎麼了?」 小慕容輕聲道︰「我實在不想要你參戰。你心腸那麼熱幹嘛?什麼事都 往自己肩上扛,就算你不在乎生死,我可擔心透了。」 文淵拍拍她的肩,柔聲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難道我捨得拋下你 們,輕易赴死嗎?」 小慕容朝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看,輕輕地道︰「我知道,可是兵凶戰危, 誰曉得你會不會出事呢?」她微微擡頭,又道︰「說真的,我寧願你的武功 像從前一樣,只比我好一丁點兒,高不成、低不就的,這樣,有很多事你就 管不著、也管不了,不會跟黃仲鬼、龍馭清那種高手過招,什麼皇陵派啦、 十景緞啦、奪香宴啦、也先啦、瓦剌啦……通通都不要管了,咱們跟紫緣姐 、華家妹子四個人,逍遙自在的,可有多好……」 文淵聽著她款款細語,一時答不上話來。小慕容見他默默不語,當即淺 淺一笑,道︰「算了算了,我胡言亂語罷啦,你別放在心上。我去散散步, 待會兒回來。」 文淵微笑以對,看著小慕容悠哉地閒步離開,心裡卻無法就此釋懷。放 眼望去,旌旗飛揚,兵將往來,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莫名沈重的壓迫感, 令他不自覺想︰「『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這一仗征戰之地,僅在京 城之外,只怕也有許多人要不得歸還了。唉,『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 夢裡人』!」 他扶了扶腰間佩劍,心想︰「我要是死了,紫緣、師妹、小茵,她們要 怎麼辦?先不說別的,單單為了她們,這一戰就非勝不可。」 「刷」地一聲,文淵拔劍出鞘,左手二指捏劍訣,右手挺劍一喝,驪龍 劍銀光抖擻,白刃不動,鋒芒遙指南天長空,若凝若滯,若飄若懸,架式一 亮,已是名家氣度。 「指南劍」一經起手,文淵隨即沈氣斂勁,微微闔目,陡然間回身收劍 ,一收之餘,旋即暴起突出,腳步隨上,一道筆直劍芒回遞六尺,劍風嗡然 而響。一旁兵士聞聲望來,但見白芒如雪,動靜如螭龍翻騰,不可捉摸,無 不咋舌驚歎。 「指南劍」之後,文淵毫不懈怠,劍法再變。先練「瀟湘水雲」,再練 「八極遊」,身形進退之際,「御風行」、「蝶夢遊」、「鶴舞洞天」、「 岳陽三醉」等高妙身法,一一融會顯露,同時左手忽拳忽掌,忽指忽爪,連 連變化「黃雲秋塞」、「漁樵問答」、「風雷引」、「泛滄浪」,與劍招互 收相輔相成之效,更是妙招疊出。 旁人看得接應不暇,目瞪口呆,文淵卻全不知覺,凝神致志,將生平所 學一一施展開來,千千萬萬的招式流轉腦海,如同走馬燈般連綿不絕。此時 他心裡所想,只有將自身武功竭盡所能地發揮精進,戰場之上,碰見的是尋 常兵士也好,絕頂高手也罷,無論如何,不能有半點鬆懈,務必全力以赴。 所為目標,有三個︰ 紫緣、小慕容、還有華宣。 深夜,京城之外,寂然無聲。明朝官軍人馬雖眾,但在于謙嚴令之下, 人人自律,軍規整肅,不聞絲毫雜沓之聲。 京城於府之中,華宣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紫緣坐在床邊,輕輕撥弄琵 琶,微響叮咚,閉著眼睛,默默禱祝。 文淵不放心紫緣出城觀戰,怕她受到波及,是以留在於府,等候消息, 華宣留下來陪她,心中卻也掛念文淵和小慕容,怎麼樣也無法入睡。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低聲道︰「紫緣姐姐,我睡不著。」紫緣睜開眼來 ,微笑道︰「不睡不行,都這麼晚了。來,我陪你睡吧。」她將琵琶放好, 上了床,躺在華宣身旁,輕輕握住華宣一隻手掌,柔聲道︰「宣妹,別擔心 了。瓦剌軍隊一來,我們就登上城頭去,看著他們平安回來,好不好?」 華宣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眼波輕輕顫抖,用力點了下頭。 東方破曉,朝陽萬丈光芒之下,金戈鐵馬漫山遍野而來。 瓦剌大軍到了。也先挾持著太上皇,即為昔時的正統皇帝,率領塞外鐵 騎,以雷霆萬鈞之勢襲向京城。 于謙下令關閉所有京城城門,身先士卒,於德勝門外親自督陣。他發出 號令,分派兵士在城外民房設伏,又調動數百騎兵,傳下吩咐︰「你們即刻 前行,負責誘敵,一見到瓦剌軍隊,便即迅速折回,切記不可與之相鬥。」 眾騎兵領命而去。 文淵和小慕容在于謙身旁護衛,以防有變。兩人不約而同,都悄悄望了 望于謙,但見他神態寧定,既無自信滿滿,亦無危懼不定。 過了半個時辰,遠方的天空,漸漸升起了陣陣煙沙。塵土高揚,如起烏 雲,接著隆隆隆、隆隆隆,大地迴響悶雷,遙遠的震撼一波又一波地傳來。 于謙猛地大喝︰「眾軍戒備!」 明軍刀槍森然,嚴陣以待。 驀然間巨聲紛起,聲動天地,京城遠方的民宅,瓦剌軍隊與埋伏的明軍 ,已開始劇烈廝殺。前去誘敵的騎兵遠遠歸來,當頭將領策馬來到陣前,大 聲回報︰「大人,也先軍隊前鋒已中埋伏,但是當先幾名大將,非常勇猛, 恐怕攔不住。」 文淵上前一步,拱手說道︰「於大人,瓦剌陣中頗有高手,讓晚生去對 付。」小慕容叫道︰「我也去!」文淵一搖手,道︰「不,你保護於大人。 」話聲一了,已然翻身上馬。 于謙道︰「文公子,敵軍勢大,不可大意。」文淵點頭應道︰「晚生知 道,多謝。」叱吒一聲,縱馬離陣而去。 狂風飛沙,迎面撲來,挾帶著血腥的殺氣。城外的居民早已撤走,或是 被掠殺殆盡。明軍隱藏民房暗處,倚仗地利,以火箭器械奇襲,瓦剌軍隊猝 不及防,一時陣腳大亂。 但是瓦剌軍前仆後繼,後繼騎兵疾風迅雷般衝到,明軍已不能單憑奇襲 ,開始了正面交鋒,大街小巷,全成了兩軍血戰的修羅場 文淵縱馬衝入戰陣,立有兩名敵將圍上前來。文淵喝道︰「去!」拔劍 、揮劍、收劍,劍僅三尺,本來不利戰陣,但在文淵手上,竟勝過對方的長 槍大戟,劃過兩將咽喉,輕易了結。 一名滿腮鬍須的大將來到文淵騎前,喝道︰「哪裡來的小畜生!」呼地 一聲,一柄大斧照文淵面門砍來。文淵劍刃平搭斧面,借力使力,隨手一卸 ,那大將身不由己,被他手裡的沈重傢夥拉得向左倒去,一栽下馬,便給明 軍火箭射死。 文淵連敗三將,輕描淡寫,瓦剌軍隊見者嘩然,聲勢頓弱。猛地雷霆也 似地一聲爆喝,一名絡腮鬍大漢縱馬竄到,睜一雙銅鈴大眼,持一柄鑌鐵長 槍,一陣暴風般襲捲而來,明軍士兵無人能擋。甫近文淵,便是一槍刺來。 這一下電光石火,快只瞬息,文淵揮劍格開,只覺來人臂力奇猛,槍上 勁道沈重異常,並非內家功勁,但是與莽夫蠻打,又有不同,實是外家功夫 練到了極深之處,勁力自有奧妙。 文淵喝一聲采,叫道︰「好本事!在下文淵,閣下何人?」那大將操著 漢語叫道︰「我是瓦剌先鋒賽坡!你們明朝的皇帝,便是我擒到手來!」 文淵笑道︰「錯了,錯了,乃是『手到擒來』!賽坡將軍,你捉了我們 明朝皇帝,這會兒換我來捉你,小心了!」說著仗劍上前,連刺三劍。 賽坡長槍抖動,一一擋開,登時感到文淵「九轉玄功」內勁震盪,大叫 ︰「中土小子,看不出來,真好力氣!」三劍化開,立即反擊三槍。文淵以 硬碰硬,驪龍劍滿貫內勁,也是連格三槍,兩人兵刃相碰,響聲嗡嗡不絕, 勁風四溢。 可就在這兵刃之聲縈繞之際,亂軍之中,突然傳出一聲女人的驚叫,其 聲驚惶,煞是突兀。 十景緞(一百八十六) ================================= 文淵不禁一愕︰「當此混戰之際,何來女子?」隨手一劍逼開賽坡,雙 目如電顧盼,但見亂軍如潮,交相湧至,明軍、瓦剌軍鑿戰正急,殺聲震天 ,放眼所及,儘是屠戮地獄,人人殺紅了眼,哪裡見到半個女人? 眼前情境,雖未至流血漂櫓,但是萬人搏鬥,血肉橫飛,火器亂炸,焰 如紅蓮,這廝殺慘戰的場面,文淵不禁深感震撼,心中說不出的難過︰「這 一戰不論輸贏,總是有成千上萬的人要喪生了。武林中爭鬥雖多,卻哪有如 此慘酷的殺孽?」 賽坡見他分心,大吼一聲,槍頭一圈,照準文淵胸口猛扎過來。這一下 是他覷文淵不備,圖此一擊而勝,力透槍尖,風聲虎虎,端的是銳不可當。 文淵猛一回神,槍尖已近心口。他縱聲長嘯,一拍馬背,身形於瞬息間飛騰 而起,躍至賽坡上空。 賽坡大吃一驚,面對這高來高去的輕功絕學,他縱是沙場猛將,也是渾 不可解。文淵叫道︰「賽坡,快快束手就擒!」於身形將墜未墜之際,手中 長劍倏然點落,既繁且密,青光錯落,如白鶴憑空而下擊,正是「鶴舞洞天 」之妙招。 賽坡掄槍高舉,試圖抵擋,擦擦擦幾聲輕響,槍桿已被驪龍劍利刃削成 四截。文淵居高臨下,猛地翻身一個大迴旋,一劍挑飛斷槍,右腳順勢踢中 賽坡胸口。九轉玄功何等厲害,賽坡縱有盔甲護體,也經不起這一腿的勁道 ,一噴鮮血,鐵塔般的的身子搖搖晃晃,向後跌落馬下。 「鏗 鏗 」幾聲,四截斷槍先後落地,文淵也已輕輕落下,站在賽坡 身旁。他正要出手制服賽坡,忽然耳後一陣風聲呼嘯,大異尋常。文淵側身 一讓,一回頭,陡見剎剎剎三枝火箭從眼前閃過,射中賽坡身軀,其中一箭 正中咽喉。賽坡厲聲慘叫,掙扎著打了個滾,再也不動。明將明兵歡聲雷動 ,士氣大振。 瓦剌將士見先鋒斃命,登時狂呼亂叫,有十多名士兵朝文淵衝來。文淵 呆了一下,長劍舞動,將敵兵刀槍悉數削斷,揮掌將他們一一震開,一看賽 坡屍身,心中突然一陣茫然︰「我並不打算殺他,他卻還是死了!他有什麼 錯?他只是奉命作戰罷了,好好一條漢子,就這樣死了?」 四面八方,酣鬥慘呼之聲此起彼落,倒在地上的人越來越多,一步踏出 ,便是一個血腳印,隨即又被另一灘血漬弄糊。霎時之間,文淵只覺心口劇 烈跳動,握著劍柄的右手也微微發顫,心裡響著一個聲音︰「不論這一戰孰 勝孰敗,總是死了這麼多人,可他們究竟為何而犧牲?」 一聲清脆的叱聲,將文淵在瞬間拉回了現實。他側首一看,一名青年披 輕甲,跨戰馬,手中長戟劃空而過,將逼向文淵的兩名瓦剌將領砍翻落馬。 那人勒馬回頭,朝文淵喊道︰「戰場之上,發什麼呆?」 文淵一看那人,英姿飛揚,身手矯健,一眼望來是個少年驍將,再一看 ,卻見他眉目清秀,紅潤的唇邊微帶笑意,意在嘲弄,卻是久未見面的巾幗 莊三莊主藍靈玉。 戰地乍逢,文淵錯愕之餘,卻也驚喜,叫道︰「藍姑娘,你怎在這?」 藍靈玉道︰「邊關蠻夷犯我疆土,巾幗莊豈會坐視不管?大姐、二姐、四妹 都已領隊來援,從後殺斷瓦剌退路。文公子,搶一匹馬,先衝出去!」 文淵驚道︰「另外三位莊主姑娘,也都來了?」此時他也不及多想,四 下多的是主人戰亡的坐騎,便即隨便一挑,縱身上馬,來到藍靈玉馬邊。藍 靈玉長戟橫裡一揮,神采奕奕,縱聲高喊︰「阿環、阿纓、阿穗,帶隊跟著 我來!」 才一說罷,三支隊伍分從亂軍之中殺出,分穿黑、紅、白三色衣甲,各 由一名少女領著,一路突圍,齊朝藍靈玉聚來。阿纓帶領的巾幗莊諸女,皆 為持槍騎馬,最是迅捷,首先趕至,途中槊刺挑捅,瓦剌兵雖然勇猛,卻不 及她們熟習武術,失之靈巧,竟是無可擋御。阿環、阿穗所率隊伍則是步行 ,各持刀劍,短兵相交,也沒絲毫差了,一個個女兵女將,皆是不讓鬚眉, 瓦剌兵四下潰散,叫苦連天。 文淵甚是驚佩,心道︰「昔時巾幗莊一戰,這些姑娘們固是不及皇陵派 、龍宮派、神駝幫的好手,但是這兵馬群戰之術,卻是尋常武林門派所難及 了,不愧為巾幗英雄。」 這時瓦剌軍容已亂,顯居劣勢。京城安定門開,石亨率領一支明軍出城 參戰,明軍氣勢更是威不可當,殺得瓦剌大軍節節敗退。 不一會兒,阿環、阿穗皆率眾來到,阿環說道︰「三莊主,守西邊的姐 妹們說,也先攻不進德勝門,現在轉向西直門去了。」藍靈玉一看文淵,道 ︰「文公子,咱們過去支援!」文淵點頭道︰「正是!」 當下文淵、藍靈玉調動馬頭,率眾朝西疾行。途中數名瓦剌將領攔來, 都在數合之間敗在兩人手下。藍靈玉原本使的是一雙短戟,這時改使長戟, 以圖戰陣之利,戟法仍是著著精妙。文淵見她精神昂揚,已不復分別時魂不 守舍的模樣,雖然不知原由,卻也替她高興。 將近西城,遠遠便見萬軍廝殺,耳聞戰鼓鼕鼕,戰況之烈,比之德勝門 外不遑多讓。只是瓦剌在德勝門外已遭挫敗,這時再攻西直門,不免聲勢較 弱,城門外兩軍惡戰,殺得難分難解。 領這一路巾幗莊女將的是淩雲霞,見藍靈玉和文淵來到,登時叫道︰「 三妹,文公子,分兩邊合圍!」藍靈玉指揮三婢,帶開三隊,分別衝進混戰 之中。 文淵眼觀戰局,說道︰「藍姑娘,敵軍勢大,眾位姑娘武功雖好,只怕 寡不敵眾,不宜分散。」藍靈玉點點頭,道︰「我領著她們。」當即縱馬揮 戟,攻進亂軍, 一片兵荒馬亂中,文淵細意觀察,遠遠眺見了一面最大的帥旗。文淵心 念一動︰「擒賊先擒王,我想法子捉了也先,瓦剌群龍無首,便可制勝,不 必再讓這麼多人生死一線,隨時喪命了。」 這主意一瞬間便即決定,文淵旋即提 策馬,緊握長劍,再入千軍萬馬 之中。每當瓦剌有將攔截,文淵便是一劍一掌,先斷其兵器,再將對方拍下 馬去,是生是死,再不留心。他縱然不忍濫殺敵將,但是戰場無情,即使不 殺,總要制敵,這已是他手下留情的極限。 瓦剌兵將雖多,但是論及正宗武學,一路下來,卻是無人能敵文淵一劍 一掌。文淵直衝戰陣中央,見瓦剌將士拱衛一人,錦袍戰甲,華貴非凡。在 他身邊的將士裡,也包括那箭法出奇的林秀棠、林秀棣兄弟。由他們兩人護 衛之人,不消說,正是土木堡擒得正統皇帝、統率此戰的瓦剌太師也先。 瓦剌眾將見文淵單騎突圍而來,紛紛喧嚷,一名將領手提大刀,朝文淵 呼嘯攻來。文淵依樣而為,一劍將大刀削成兩段,掌風疾掃,帶過那大將胸 膛,把他打下馬去,一頭栽在地上。瓦剌軍士聳然驚呼,想來那將領也是一 員猛將,不意在文淵手下全無招架之力。 也先乍見文淵如此身手,甚是驚異,雙眼緊緊盯住文淵,道︰「少年, 你是何人?」 文淵一勒 繩,道︰「明朝漢人,一介平民。」林秀棠搶著對也先說道 ︰「太師,他就是文淵!」林秀棣道︰「咱們刺殺于謙不成,便是因為此人 。」 也先眼光閃動,一摸下巴�須,道︰「你就是文淵?我以為是怎麼樣的 豪傑,原來是個少年,居然有這等身手。」 這時那瓦剌將軍已然站起,按著胸口,滿臉愧色地退了回去。文淵長劍 一橫,說道︰「也先太師,你是要束手就擒,還是待在下動手?兵禍連結, 荼害生靈,為了讓這一戰兩下罷手,只有請你到明朝軍營坐一坐了。」 也先哈哈笑道︰「你想用我換回你們的皇帝,是麼?這是誰打的主意? 」文淵道︰「我自己的主意。就算我一人之力擒不下你,這裡有千千萬萬的 明朝大軍,只怕你們兵敗此地,一樣是逃不了。」 也先暗暗觀望左右,眼見明軍漸佔上風,加上石亨分兵來援,巾幗莊諸 女在外遊擊,實是不易取勝,又見文淵武功驚人,心中已有計較,當下笑道 ︰「好小子,你有本事,便儘管來!」一揮手,三名將領一齊縱馬,向文淵 包圍過去。 文淵正要迎擊,忽聞羽箭破空之聲,響亮異常,心中一凜,先舉劍格擋 來箭,錚錚錚錚數聲,擋卻了四枝狼牙箭,箭上勁力雄渾無比。但見林家兄 弟各拉大弓,又已搭上羽箭,這四箭自然是他們的傑作。 三將攻上前來,文淵一一揮劍相擊,但是林秀棠、林秀棣箭法太精,兩 人不斷從旁干擾,文淵雖不至受傷,卻也不易同時擊潰三名大降的合擊。事 實上,應付這一陣陣連綿不絕的來箭,比對付眼前三人還要為難些。 就在此時,明軍在于謙指揮下,已經完全殲滅了瓦剌的前鋒,如潮水般 湧向西直門,要一舉攻潰也先的中軍。也先看出苗頭不對,心中暗恨于謙, 卻也無計可施,讓三將拖住文淵,自己已開始率軍撤退。 文淵瞧出也先欲逃,當即喝道︰「也先,站住了!」他逼開三將,催馬 追去,但是林家兄弟連射數箭,遠遠阻擋文淵,加上大批軍兵從中阻隔,距 離慢慢拉遠,無論如何追不上了。 文淵暗歎︰「可惜了大好良機,若不是有這許多兵將阻路……」搖了搖 頭,勒馬止步。 明朝一名副總兵見瓦剌撤軍,急欲趁機搶功,率領數百騎兵追在也先後 頭,大聲呼嚷。林秀棠拉開硬弓,激弦發箭,颼地一聲響過去,一箭將那副 總兵心窩開了洞,慘呼墜馬。 于謙分派諸軍追擊瓦剌,意圖一鼓作氣,救回被劫的正統皇帝。明軍反 撲窮追,雖然殺了不少瓦剌士兵,卻還是無法追上也先,終於讓他遁走。 這一場京城大戰,雖然未曾救回太上皇正統,但是重挫瓦剌,京城得以 保全,朝野無不歡欣鼓舞,景泰皇帝更是大喜過望。于謙卻毫無鬆懈,並不 就此收兵,依然列軍城外,軍威鼎盛。 黃昏之際,文淵和小慕容相偕進城,回到於府。一進大門,華宣第一個 奔了過來,撲上來摟著文淵,歡聲大叫︰「文師兄,你太棒了!」 文淵被她撲得向後一退,拍拍她的頭,微笑道︰「什麼太棒了,說什麼 啊?」華宣滿面春風,笑道︰「我跟紫緣姐姐在城牆上看了哦,你對付那些 韃子兵,輕鬆寫意的,如入無人之境,你都不知道我叫了幾聲好!」 文淵微笑道︰「你們可別上城牆胡鬧,要被人罵了,於大人臉上不好看 。」華宣笑道︰「我才沒胡鬧呢。」朝文淵身後瞧瞧,又道︰「慕容姐姐沒 回來嗎?」 文淵道︰「她去見她大哥了。方才聽巾幗莊藍姑娘說,這些天來,慕容 兄都跟她在一起,現下有事要小茵去見他。」華宣「哦」地點點頭,晃了晃 頭,道︰「我有看到幾隊女兵,一開始還不知道那是巾幗莊的人,後來才知 道的。藍姐姐她們都沒事嗎?」文淵道︰「當然不可能都沒事,或多或少會 有死傷,但不嚴重就是,四位莊主姑娘也都平安。」 兩人走進大廳,文淵左右張望,問道︰「紫緣不在嗎?」華宣笑道︰「 紫緣姐姐在房裡睡覺呢。」文淵一愕,道︰「才這時辰,紫緣就睡了?」華 宣聳聳肩膀,說道︰「紫緣姐姐昨天一晚沒闔眼,今天當然累壞啦。」 文淵道︰「怎會一個晚上沒……」尚未說完,便即住口,知道那必然是 因為自己將臨大戰,難以安歇。華宣道︰「真是的,昨天晚上,紫緣姐姐要 我早點睡,都陪我躺在床上了,結果我睡著啦,她自己一點也沒睡。」 文淵微笑道︰「我去看看。」走進廂房,果然見紫緣臥在床上,臉朝裡 邊,長髮披散,蓋著被子,顯是睡得正沈。華宣跟在後頭進來,笑道︰「紫 緣姐姐,文師兄回來啦,起來羅!」 文淵將佩劍放在桌上,走到床邊,輕聲道︰「紫緣,我回來了。」 他略一低頭,想看看紫緣。突然之間,一絲悠長的呼吸聲傳進文淵耳裡 。 就在剎那之間,紫緣倏然翻身,一道銀光疾閃而過,嗤地一聲,手中一 柄短刀,刺進了文淵的胸膛。 同一瞬間,文淵右手探出,在「紫緣」肩頭一按,馬上反身倒躍,縱離 丈許。但腳一著地,立刻向後倒下,「砰」一聲響,背脊撞地,內勁未消, 胸口短刀飛震而出,一大片血紅激散開來,驚心動魄。 那短刀落在地上,翻了一翻,濺開點點斑斑的血色。 變故乍起,華宣大驚失色,不及去管「紫緣」,第一個反應便是衝到文 淵身邊,大聲叫道︰「文師兄,你……你怎樣了?」她雙手發顫,小心翼翼 地扶起文淵上身,文淵臉色蒼白,嘴唇緊閉,按住胸口創傷,並不說話。 那「紫緣」被文淵這麼一按,全身上下顫抖不休,咬牙苦哼。只是文淵 出手之時,因傷而洩真氣,這一下沒能封住她的穴道,她只是渾身震盪,一 時無法平復。 華宣猛朝「紫緣」一看,臉色登時變了,叫道︰「你……你是……」她 有印象,曾看過那女子一面,卻一時無法憶起。 那女子雖然甚感苦楚,卻仍面露笑容,掩不住得意之情,輕輕說道︰「 駱金鈴,神駝幫幫主的女兒,駱金鈴!」 她猛一運氣,竟然好端端的坐了起來,似乎不再以文淵那一擊為苦。華 宣看看駱金鈴,再看看文淵,一時腦海混亂,驚惶到了極點,摟著文淵,不 知該怎麼辦才好。 文淵勉強提氣,輕聲道︰「師妹,你放心,我……我好得很。」只說了 這些話,便已經喘得說不下去。華宣哪裡肯信,不顧駱金鈴在前,已經撲簌 簌地掉下淚來,哭道︰「你傷得怎樣?我……我要怎麼辦?」 駱金鈴跳下床來,從棉被底下抽出一柄兵刃,是把新月狀的彎刀。她尖 聲叫道︰「文淵,你師兄已經完了,現在我就要你死,給我爹報仇!」彎刀 一搖,如月白光疾劈過來,華宣陡然驚覺,怒聲大叫︰「別想碰文師兄!」 手一抽,長鞭已自腰間抖出,「凱風式」迅猛淩厲,啪地一聲,鞭梢將駱金 鈴彎刀震開。 華宣驚惶至極,一出手反而驟然冷靜,連出三鞭,內勁奇猛,刷刷刷三 下過去,駱金鈴絲毫占不得便宜,迫得退開。她冷笑一聲,道︰「不必再動 手,你的文師兄也死定了!」 文淵極力調勻呼吸,凝視著駱金鈴,極為艱難地開口,說道︰「紫緣在 哪裡?」 駱金鈴冷笑道︰「你好掛念她啊。」文淵閉上眼睛,極輕極輕地道︰「 你要是對紫緣下手,我不會對你客氣。」說到這時,胸前衣衫已是全洩殷紅 。 只聽砰地一聲,房門打開,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只怕你已經沒那力 氣了。」鏗 、鏗 幾聲金屬碰擊,一個人走了進來,竟是被小慕容劈裂面 具之後,一直不曾現身的顏鐵。 這時他的臉上,再度戴上了同樣的鐵面具,兩個眼孔對著文淵和華宣, 閃動著冷酷的光芒。 十景緞(一百八十七) ================================= 華宣見顏鐵來到,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緊緊握住長鞭,側眼一望文淵。 文淵手按傷口,平心靜氣,緩緩運轉真氣,輕聲說道︰「師妹,你快走吧, 逃得一個是一個。」華宣一呆,道︰「文師兄,你說什麼?我……我怎麼可 能丟下你呢?」 顏鐵大步上前,說道︰「你鬥不過我的,誰也別想逃走。」幾步之間, 已來到華宣身前數尺,鐵掌照面劈出。 若在平時,華宣必會避重就輕,先行趨避,再伺機攻擊。然而這時文淵 負傷,難以寸動,若她向旁讓開,文淵必遭毒手,她又怎麼能讓?華宣無計 可施,唯有硬著頭皮,左手掌起柔式,卸開顏鐵掌勁,右手長鞭一抽,「廣 漠風式」赫然使出。 廣漠風式氣象恢宏,一經施展,但聞狂風呼號,鞭影紛紛,宛若長龍翻 滾,飛騰八方,勁風護住了華宣和文淵兩人,更不斷向外擴張。 顏鐵雖有鐵甲護體,也不願硬撼如此威勢,一時卻步不前。駱金鈴拾回 彎刀,空劈幾下,喝道︰「文淵,你靠你師妹保護,也不過延得片刻性命。 叫你師妹住手,本姑娘饒她一命!」 華宣朝她怒目相向,叫道︰「你這人好壞,假扮紫緣姐姐騙人,又跟這 個怪物勾搭。我才不會讓你們再傷了文師兄!」 駱金鈴冷笑道︰「我也不必再傷他。用不著一時三刻,你且瞧他是死是 活!」 華宣凜然一驚,忍不住回頭看了文淵一眼,只見他按胸坐地,和先前一 般無二,蒼白的臉色卻隱隱浮現青氣,按住傷口的手掌,指縫間流出紅黑混 雜的血。 華宣驚叫︰「刀上有毒?」 她這一驚,鞭上威力不自覺弱了下來,顏鐵眼光奇利,瞧準此一良機, 猛地撲上,左臂砸向長鞭,甫一交擊,鏗然大響,鞭勢頓緩,瓦解大半。華 宣震得虎口疼痛,苦哼一聲,顏鐵手臂也大感震盪,攻勢卻不略停,憑著鐵 甲護遍週身,無懼鞭上殘勁,如狼似虎地衝上。 「廣漠風式」失守,華宣心頭大震,眼見顏鐵距己太近,長鞭難以使開 ,唯有捨鞭就掌,空手應敵。才與顏鐵拆得三、四招,駱金鈴又從背後夾擊 ,彎刀上霍霍生風,冷光閃耀,向她連遞三招殺手。 駱金鈴武功雖不及華宣,但是前有強敵顏鐵,華宣實難撥出餘裕打發她 ,卻又不得不防,側身駢指點去,駱金鈴立即收刀退開。顏鐵趁隙猛攻,揮 拳重擊,華宣趕緊回身守禦,手臂一格顏鐵鐵腕,頓時疼痛入骨,粉嫩的小 臉脹得通紅,心中著急不堪︰「再這樣下去,一定打不過他,如何是好?」 是日于謙率軍駐守城外,於府中幾無防備,客房與于謙家人的房間又相 隔兩邊,雖然已打得不可開交,竟是無人察覺而來。如此兩面受敵,又要保 護文淵,華宣實在應付不來,支撐了十來招,終於擋不住顏鐵的一掌,被他 拍中胸口,跌倒在地。這一掌力道沈實,又拍中她胸前諸穴,華宣無力動彈 ,在地上呻吟了幾聲,突然眼眶一熱,流下了淚水。 文淵一直垂首默然,這時輕輕開口,柔聲道︰「師妹,別哭。」華宣嗚 咽道︰「怎……怎能呢……文師兄,我不要你死……」文淵輕聲說道︰「我 會陪著你,不會死的。」 顏鐵啞著嗓子,說道︰「你以為今日還能逃過死劫?莫非你還冀望那鬼 靈精的小慕容來救你?」文淵不再說話,只是盯著顏鐵。 顏鐵喉頭發出一陣怪聲,乾笑兩聲,鏗鏗鏗地轉身出門。不過多久,一 個嬌小的身子被顏鐵拉著後領,就地拖進房來,赫然是小慕容。她手腳均被 銬鐐鎖住,昏昏沈沈,唇邊及衣襟沾有血跡,似是戰鬥中落敗被擒。 「砰」地一聲,小慕容被顏鐵擲飛,背撞磚牆,悶哼倒地。華宣大駭, 叫道︰「慕容姐姐?」 小慕容聽得華宣呼喚,微微睜開眼睛,臉上神情極為急切,似要說些什 麼,卻說不出話來,顯是給點了啞穴。 同時,駱金鈴在床邊俯下身子,從床底下拉出一個人來,卻是身受繩索 捆縛的紫緣,正自昏迷不醒。駱金鈴在她頸後穴道一點,冷笑道︰「醒來罷 ,看看你的情人將如此死去!」 紫緣睜開眼來,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因負傷而憔悴的文淵。她大為 震驚,衝口而叫︰「淵……」身子只想衝上前去,但是手足不得自由,又被 駱金鈴按住了,根本無法挪動。 文淵默默望著小慕容,眼神慢慢飄向華宣、紫緣、駱金鈴,最後到了顏 鐵身上,注視著他的臉,鐵面具正泛著冷澈的銀光。 顏鐵關上了門,用那沙啞的聲音說道︰「文淵,你可真能撐,居然還沒 毒發斃命。不過,你撐得越久,也只是徒增痛苦。」向小慕容一指,說道︰ 「你居然放心這丫頭落單一人,以致被我所擒,這可是你自己的疏失……」 說到這裡時,顏鐵看了小慕容一眼,只見她滿臉鄙夷不屑之情,狠狠盯 著自己。顏鐵踏前一步,說道︰「在你下地獄之前,我要讓你生不如死。這 小慕容曾壞我大事,現在我就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顏鐵說完,便朝小慕容走去,抓住了她的襟口。小慕容無法反抗,心中 驚慌,朝文淵一望,眼波閃動,如欲落淚。只聽「嘶」地長長一響,小慕容 身上衣裳連著肚兜一齊撕裂,肌膚裸露。顏鐵二話不說,兩隻鐵掌握住她胸 前雙乳,使勁一捏。 「呃……呃……」小慕容口不能言,但依然因苦楚而呻吟。冰冷的鐵指 觸碰到乳頭時,更使她渾身寒顫,嬌軀也無力地扭動。 文淵雙目圓睜,身子微微顫抖,喉嚨間擠出最後一點聲音似地,說道︰ 「顏鐵,住手!」顏鐵冷笑幾聲,道︰「痛心麼?還不只這樣,我要把你的 女人都幹得死去活來。瞧著心愛的女人給別人干,這滋味你沒嘗過吧?」 華宣罵道︰「不要臉,卑鄙小人!你不可以碰慕容姐姐!」顏鐵咕地一 聲怪笑,道︰「你不要急,等一下就到你了。我會好好插你的小嫩穴,保證 你樂得靈魂兒飛上天。」華宣氣得滿臉通紅,叫道︰「你……你下流!」 紫緣低下了頭,輕聲道︰「駱姑娘,你為了報仇,真寧願和這種人合作 麼?」 駱金鈴斜睨紫緣,冷冷地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為了殺向揚、文 淵,我可以犧牲一切,你懂什麼?」說著轉過身子,向顏鐵走了過去,拋下 彎刀,輕輕從後面擁住顏鐵,伸出舌頭,舔了舔他被鋼鐵包住的脖子。 顏鐵動作一停,手掌從小慕容胸口離開,回身抱住駱金鈴,道︰「你這 淫娃,又想被干了麼?」 但見駱金鈴臉上肅容盡消,猶如換了個人,眉梢眼底滿是春情,嬌態無 限,輕聲說道︰「是呀,今天我能報仇,心情好極了……」 顏鐵將她按伏在地,摸了摸她的臀部,說道︰「你以前給男人干,是為 了學功夫報仇,現在報了仇,還要自個兒送上門來,真是下賤的淫娃,如此 淫蕩,妓女也還不如。」說著用力一扯,拉下了她的褲子,露出豐腴的屁股 。 駱金鈴「啊」地輕喚一聲,臀縫微一收緊,眉頭掀動,顫聲道︰「是… …是,我是淫娃,我淫蕩……快,快給我……」 顏鐵怪笑幾聲,褲子脫下三分,打開護陰鐵罩,掏出一根硬挺的陽具。 敢情他自與華宣初次交手之後,為免重蹈覆轍,將鐵罩改得寬了,雖然陽具 早已昂立,卻也毫無不適。 他抓住駱金鈴的屁股,瞄了小慕容一眼,冷笑道︰「先吃開胃小菜,再 用正餐。」向前一送,插入了駱金鈴體內。 「啊……啊哈!」駱金鈴高聲吟叫,昂起了頭,神情在興奮之中,卻帶 著一絲淒楚。 顏鐵恣意抽動,十隻手指到處肆虐,捏夠了屁股,又脫掉駱金鈴的上衣 ,去抓她的乳房。她雙峰的份量相當可觀,一抓之下,被捏得紅熱的嫩肉, 從鐵指管間小團小團地擠出,滲著汗珠,既美艷,又淫靡。 肉棒在駱金鈴的嫩穴裡激烈抽動,淫水灑了又灑,弄得滿地水漬。駱金 鈴縱聲浪叫,神色失魂落魄,不斷呼喚︰「快……快點……噢……好……啊 ……」 顏鐵擺動著腰,冷冷地道︰「淫娃,你不過是給我洩慾用的料子,別太 得意了!」駱金鈴連聲喘氣,道︰「是……是的……沒關係,我……我好舒 服……啊!」 兩人旁若無人地交媾了許久,顏鐵拔出了肉棒,陽精「噗滋」地狂噴而 出。駱金鈴的屁股、後腰、背上,先後灑滿了白濁的濃液。她喘著氣趴在地 上,雙腿交錯著,股間黏稠一片,舌頭舔著嘴唇,津液絲絲流下。那神態在 淫蕩之外,竟是帶著幾許癲狂。 射出之後,顏鐵的陽具軟了下來,先端垂著要滴不滴的精液。他走到小 慕容身邊,蹲下去,扳過她的下巴,說道︰「給我舔乾淨。」 小慕容瞄了那東西一眼,閉上眼睛,輕蔑地笑了笑。顏鐵大怒,道︰「 臭丫頭,給我舔!」腰往前挺,肉棒直頂到小慕容唇上,陽精沾了上去。小 慕容緊閉朱唇,拚命抗拒。 顏鐵冷笑道︰「好,我看你能撐多久?」右手仍是抓著她的下巴,左手 拇指食指伸出,捏住了小慕容的鼻子。 片刻之後,小慕容漸感氣窒。她竭力忍耐,不願張口吸氣,可是肺裡真 氣越來越稀,憋到了極限,終於還是開了口。一開口,顏鐵的陽具便闖了進 來。 「嗚、嗚嗚──」小慕容又羞又氣,想把口中肉棒吐出,可是顏鐵左手 已轉而壓住她的頭,不讓她有所閃避。 顏鐵大為得意,說道︰「好好舔,舔得乾乾淨淨,等一下插你時……啊 唷!」話沒說完,小慕容已用力一咬,驚得他趕緊放手,抽出陽具。只是小 慕容有傷在身,又被封了穴道,這一咬殊無力量,沒傷及顏鐵的命根子。 顏鐵連遭抵抗,越發恙怒,猛一轉頭,朝文淵望去,但見他依然坐在當 地,身形微弓,是因傷重而無法坐直,雙目卻無絲毫疲態,兩道目光朝他射 來,神采逼人。 「鏗」地一聲,顏鐵用力踏地,怒聲喝道︰「看什麼?」 文淵手按胸口傷處,姿勢沒有絲毫改變,眼神明亮,依然緊盯著顏鐵, 彷彿一對利劍,穿破顏鐵的面具,直刺他的雙眼,令他渾身不自在。 顏鐵安妥鐵罩,穿好褲子,轉而走到文淵面前,兩人眼光交集,互相逼 視。顏鐵居高臨下,下睨文淵,文淵微微擡頭,昂視顏鐵,兩雙眼神對視之 下,顏鐵忽然大喊︰「你在看什麼──你已經命在旦夕了,你死定了!」 文淵一聲不響,眼神沒有些許退縮,灼亮如焰。 不知為何,顏鐵漸漸感到不安,煩懼於文淵的眼神。他喉嚨咕隆發響, 語調狂異,低聲道︰「死到臨頭了,你……你還在逞什麼威風?」 文淵仍不作聲,眼睛像是鎖住了顏鐵,眨也不眨一下。 鏗 、鏗 ……顏鐵舉起了右手,手指關節僵硬地扭曲著。 「你──不準再看我!」 一聲嘶啞的嚎叫,緊接著鮮血飛濺。在那一瞬間,顏鐵的食中二指,指 尖沾滿了血汙,已戳中了文淵的雙眼。一出一收之後,文淵閉上了眼睛,睫 毛下血線緩緩而流,眼皮沒有受傷。在他的雙眼被戳中時,他完全沒有闔眼 的念頭。 紫緣、小慕容和華宣,心頭同遭震驚。華宣睜大眼睛,大聲哭叫︰「文 師兄──啊!」 小慕容咬牙切齒,只恨說不出話,眼眶已然含淚。紫緣神色茫然,靜看 閉著眼睛的文淵,顫聲道︰「淵……」 這時駱金鈴已穿好衣物,重握彎刀,見到顏鐵驟然下手,竟也身感震懾 ,體內似有一陣寒慄。 顏鐵放聲狂笑,聲嘶力竭地叫道︰「你再看吧,再看吧!哈哈、啊哈哈 !臭小子,你瞎了,你瞎了!」 狂笑聲中,文淵微微一笑。這閉目微笑的姿態,竟似莫名的悠閒。 駱金鈴注意到了他的微笑,開口大叫︰「顏──」 剎那間,文淵颯然立起,雙掌一朝天,一面地,陡然回轉而抱,虛空持 圓,瞬時真氣廣佈,已然封住顏鐵週身,緊跟著掌影疾展,如雲如水,如風 如煙,萬象紛呈,又似虛無。 顏鐵驟然感到身入虛無,飄飄軟軟,有如酣醉。突然間,身子晃了一下 ,猛地醒覺,繼而喉間一熱,鮮血大口狂噴。 他驚怒交集,疾退三步,拉開距離,一站定,腳步竟爾不穩,內傷已經 不輕。但見文淵負手而立,胸口傷處鮮血迸湧,卻非黑血,衣衫盡紅,臉色 蒼白之餘,卻是神情淡然。 顏鐵咳血幾下,低聲道︰「你……你還能出手……」文淵道︰「是閣下 給我的時機,無話可說罷?」顏鐵一抹嘴邊鮮血,道︰「為了這個時機,你 連眼睛也不要了?」文淵微笑道︰「眼睛我當然想要,可惜當時內勁積蓄不 足,恐怕傷不了你,只有大局為重了。」 顏鐵還欲說話,突然一驚︰「我剛才……抹了嘴邊的血?」他慌忙舉手 ,雙掌摸著臉,確實摸到了皮膚。 文淵舉起右手,鐵面具已在他手中。他緩緩地說︰「雖然我看不見了, 不過我也知道你的臉,是什麼模樣……」 顏鐵呆住了,一轉頭,再轉頭,三轉頭,看見了紫緣的驚愕,小慕容的 嘲弄,以及華宣臉上不可置信,似是痛恨、又似難過、而絕大部分是失望的 神情。 文淵拋開面具,說道︰「再來,你還打算如何……韓師兄?」 鐵面具邊緣觸地,微略一轉,咯地一聲,擱在地上,空洞的眼朝著天。 十景緞(一百八十八) ================================= 顏鐵──現下是為韓熙,僵立當場,呆若木雞地看著文淵,俊逸的臉上 筋肉扭動,艱難萬分地吐出沙啞的聲音︰「你……你怎會……怎會……」 文淵輕聲道︰「這位駱姑娘受我反擊時,內勁不激反減,消長得宜,卸 去了大半勁道,那是『九轉玄功』的卸勁法門,外人無從得知……」說著舉 手指著韓熙,說道︰「任師叔見過她,不會被她所騙,教她九轉玄功。以師 兄的個性,也不可能輕易傳授外人功夫。那麼教她此功的,除了龍馭清父子 ,也只有韓師兄你了。」 韓熙神色呆滯,嘴角間歇抽動,眼中卻閃著狂躍的光芒。 文淵肩膀微鬆,又道︰「兩個多月前,師兄救了一位不知名的姑娘,他 說那姑娘寧願出賣身體,也要向皇陵派的人求取九轉玄功口訣。當時我還不 知原由,現在一想,那正是駱姑娘……我早該想到的。」 駱金鈴聽到這裡,悚然一驚,緊握刀柄。 文淵面容黯然,道︰「我不知道你怎能任意改變聲音,或許是藥物吧? 『顏鐵』從未和『韓師兄』一同出現過,而又如此恨我……面具下的眼神, 還是藏不住的。現在一想,跡象如此之多,但我不曾懷疑過你……韓師兄, 演變到今天這個局面,是誰的錯?」 韓熙雙眼一睜,陡地大聲嘶吼︰「誰……誰的錯?是你──就是你!」 「鏗 鏗 」連環重響,韓熙全身關節運動,鐵甲劇震彈跳,詭異之極 。只聽他厲聲狂叫︰「若非你搶走華師妹,我……我怎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我……我非殺了你不可!」 陡聽「鏘鏘」兩下大響,韓熙飛步竄前,鐵足頓地之聲激昂異常,雙掌 並腕推出,勁道猛烈。華宣驚叫道︰「文師兄,小心!」 文淵甚極機敏,雙目雖盲,卻已然聽其音而辨其位,轉身移步,繞到韓 熙右側,讓開此招。韓熙喝道︰「躲哪裡去?」手腕倏然回轉,掌勁拉回, 反手一拍,方位拿捏之準,匪夷所思,正中文淵右肩。文淵苦哼一聲,連退 三步,方始站定。 韓熙雙掌虛抓,殺氣騰騰,道︰「唯有殺死你,華師妹才能歸我所有! 你揭露了我的秘密,我再也沒什麼好保留的,就讓你看看我的真功夫。」說 到這裡,韓熙臉上浮現冷笑,緩緩說道︰「可惜你已經看不見了,真遺憾啊 !」 「鏘」地一聲,韓熙拍掌凝氣,猱身衝去。文淵出掌迎擊,卻拍了個空 ,驀地腰間一震,反中了韓熙一腿。文淵啞牙忍痛,掌心真氣散逸,手法若 虛若實,以「瀟湘水雲」回敬,卻不料著掌處空空如也,韓熙又已避開。 華宣和小慕容無力支援文淵,看在眼裡,焦急之餘,更感訝異。這時韓 熙所使的武功身法,介於「韓熙」「顏鐵」兩個身份之間,正奇兼備,相輔 相成,有時是韓虛清所傳的正宗武功,卻又不時參雜西域異技,繁雜多變, 令人目不暇給。兩條鐵臂勝似狂風暴雨,節節進逼,毫不留情。 文淵畢竟重傷在先,出奇不意的一擊,雖是傷了韓熙,但是後繼無力, 加上失明殘缺,此時兵敗如山倒,只有挨打的份,轉瞬間又中了韓熙兩拳。 此時情勢孰優孰劣,任何人都一目瞭然,文淵縱能抵擋韓熙攻勢,也遲 早會因胸口重創倒下。韓熙負傷吐血,傷勢自也不輕,但他眼下餘力,遠勝 文淵,而武功又是無從捉摸,可說立於不敗之地。 再過須臾,韓熙手上功夫越來越猛,文淵守勢瓦解,又中了一掌,飛跌 而出,猛地撞上牆壁,胸前傷口一陣濺血。華宣急叫道︰「韓……韓……韓 師兄,你住手啊,不要打了!」 韓熙正待乘勝追擊,聽見華宣呼喚,竟然愣了一下,心道︰「她還叫我 師兄,難道她……並不十分恨我?」一遲疑間,便未立即出手,斜睨華宣。 但見她低頭含淚,俏麗的臉蛋上哀淒無限,極輕極輕地道︰「你別殺文師兄 ,拜託……」 韓熙擡起手掌,虛懸文淵面前,作勢下擊,眼睛仍是望著華宣,道︰「 你要我饒他一命,倒也可以!只要你答應,從此伴隨在我身邊,什麼話都好 說。」 駱金鈴聞言,頓時叫道︰「且慢!韓熙,你不殺文淵,我可要殺了他! 」華宣嬌軀微震,看著韓熙的眼神猶疑了。韓熙極欲誘使華宣應允,駱金鈴 此言,對他無疑是節外生枝,當下道︰「華師妹,你放心,我韓熙說到做到 ,從不打誑,我說了不殺文淵,這女人自也殺他不得!快,答應了吧,別擔 心了!」 那邊駱金鈴卻不能�同,彎刀半空一劈,叫道︰「韓熙,你說什麼?咱 們早就說好,事成後華宣歸你處置,文淵由我來殺,你不守約定麼?」韓熙 怒道︰「賤人,這裡哪有你談條件的份?要不是我,你練得到『九轉玄功』 的八成口訣?你再多話,休怪我不客氣!」 駱金鈴緊咬嘴唇,眼中佈滿血絲,大聲叫道︰「廢話!我要替爹報酬, 我一定要殺了他!」狂叫聲中,駱金鈴挺刀衝來,照著文淵一刀砍下。 韓熙呸了一聲,低聲罵道︰「礙事的賤人!」右手鐵臂一格,彎刀鏘然震斷 ,左手跟著探出,正抓住駱金鈴咽喉,緩緩施力,將她身子提了起來。 駱金鈴大為驚恐,叫道︰「放、放……」只喊了兩聲,便只剩下氣音, 再過片刻,連氣也已發不出來,只能舞動手足,聊做掙扎。韓熙臉色冷酷, 手指加勁,駱金鈴手腳一陣痙攣,張著口,已經翻了白眼。他右手一甩,將 駱金鈴擲開,砰地落在地上,毫無反應。 文淵雖看不見韓熙做了什麼,但是聽駱金鈴的幾下聲音,已經約略猜到 ,臉色沈了下來。紫緣、小慕容看著韓熙這般舉動,心中均感一陣悚然。華 宣臉色發白,顫聲道︰「你……你……」韓熙輕聲道︰「看吧,華師妹,我 說了不會殺文淵,就真的不會殺,也不讓人殺他。來,相信我吧!」 華宣看著文淵,淚水緩緩橫流在地,不知如何是好。韓熙緩聲道︰「華 師妹,倘若情非得已,我也不想脅迫你。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你開開心心地 投進我的懷抱,而不是這樣哭哭啼啼的?怎麼樣,跟著我吧?我做這一切, 都是為了你,只要你跟著我,我可以不殺這小子……」 華宣身子一顫,道︰「當……當真麼?如果我聽你的,你就不再傷害文 師兄了?」韓熙面露喜色,道︰「當然!不過,你也不能再跟文淵有所來往 。你肯答應的話,我為什麼還要殺他?」 紫緣見華宣神色不定,似為韓熙言語所動,急忙叫道︰「宣妹,別做傻 事!文淵他不能失去你,何況,這人……他也不會遵守諾言的!」韓熙睨視 紫緣,怒道︰「你胡說什麼?」 紫緣回望韓熙,道︰「既然知道你如此善於作偽,難道我們還能相信你 不成?宣妹,你想一想,一想就明白了!」 華宣呆呆地看著韓熙,腦海中閃過「顏鐵」的形象,鐵面具、鐵護甲、 嘶啞的聲音、怪異的武功、挾持紫緣威脅自己時的情境,那與「韓熙」所擁 有的形象,涇渭分明,壓根兒是兩個人。 她又看見駱金鈴的屍體,不知為何,華宣想到了一個模糊的夢境,突然 之間,似乎醒悟了什麼,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卻也忍不住再次落淚,輕聲喚 道︰「文……文師兄!」 韓熙見她滿臉絕望神色,心中頓時怒氣大熾,大聲吼道︰「你不相信? 連你也不相信我?」華宣哭道︰「我怎麼信你?你……你戴上面具,就對我 那麼壞,欺負我,又欺負紫緣姐姐……你一直在騙我,那麼過分,我怎能相 信你?」 這幾句話刺入韓熙心頭,登時使他啞口無言。轉瞬之間,韓熙眼中殺氣 大盛,心道︰「今日身份已然敗露,華師妹再也不可能真心待我,事已至此 ,唯有除掉文淵這小子,直接將華師妹搶過來!」 如此一轉念,韓熙殺意已現,驀地大喝一聲,掌力直劈文淵腦門。文淵 一聲不響,順勢低頭矮身,掌勢快,他身法更快,身形壓至無可再低,陡然 回腰轉步,巧避掌勁,掌力打空,激得地板隆然震動。趁著韓熙錯愕,文淵 步法又變,舒膝斜彈,頃刻間由蹲勢轉為斜飛,掠過韓熙腰際,順勢重重送 上一掌。 一掌打下,文淵已然飄開一旁,只聽鏗然聲響,迴盪不絕。韓熙沒能避 過,丹田吃了重招,猛地氣血翻湧,極欲作嘔。他驚怒交集,急忙轉身盯住 文淵,惡狠狠地道︰「好,想不到你還能動,算我失策!接下來這幾招,定 要取你性命。」 文淵撫胸急喘,滿身血汙,形勢惡劣已極,聽得韓熙此語,卻搖了搖頭 ,道︰「韓師兄,你最好趁早住手。若不是鐵甲護體,這一掌就可以讓你躺 下。真要打下去,你必敗無疑,我……我並不想殺你。」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盡感愕然。韓熙先是一凜,跟著哼了一聲,雙眉高 挑,一字一句緩緩道出︰「我必敗無疑?笑話,做你的春秋大夢!」 鏗鏗兩聲,韓熙猛衝出掌,倏地鐵指成爪,轉出機關利刃,十道鋒芒揮 向文淵,如組羅網,剎剎有聲。文淵猛一轉身,指刃擦身而過,只差寸許, 便是開膛破肚之厄。韓熙喝道︰「哪裡逃?」緊跟著追擊三招。文淵左右移 步,如御風雲,猶如順其自然,一一避過狠招。 韓熙吃驚萬分,心道︰「這小子縱然未瞎,在我全力進逼之下,也不該 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與我交手,何況他已受重傷?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心中一急,出手更狠,金鐵鳴響之聲綿綿不絕,有如沙場干戈迸擊。 然則不論韓熙的招數如何淩厲,文淵卻都能規避拆解,越來越得心應手,趨 避自若。他已經看不見任何事物,拆招之際,心中卻一片雪亮︰「他的真功 夫的確厲害,照這攻守路數,是將西域武功和本派的武術相結合,似是而非 ,似非而是,我眼睛看不見,難怪先前應付不來。換作其他對手,我定會敗 陣,可是他卻有一個絕大弱點,那就是鐵甲碰擊的聲音。」 要知道文淵精通音律,自從與穆言鼎一戰,於萬物音韻領會更多,韓熙 大小招數,定有金鐵撞擊聲響,焉能逃過文淵雙耳?文淵既已失明,迫得以 耳代目,本來極不熟習,但是這金屬聲音實在太清晰,不似與常人過招,只 能細辨對方手足所帶風聲,這對明辨萬音的文淵來說,實是最佳指引。文淵 冷靜拆招,全心發揮武藝,十餘招後,忽然出掌反擊,正是韓熙守勢破綻所 在,再一次擊中他的小腹。 韓熙丹田受創,登時真氣大亂,逼得他痛苦不堪,臉色慘白。文淵輕聲 道︰「韓師兄,住手罷。」韓熙咬牙道︰「住手?你……不殺了你,我誓不 罷休……」 這一掌著實打得厲害,韓熙決計料想不到,文淵的內家功夫精妙若此, 鐵甲幾乎已無助於護體,而自身的功力,竟也不足以抵擋。反觀文淵,雖然 先前中招極繁,卻沒有再添重創,令他受累的,仍是胸膛那一刀,兩人在內 功造詣上的差距,已是顯而易見。 韓熙握緊雙拳,「鏗」地踏出一步,一時卻踏不出第二步。文淵搶先上 前,單掌劈胸,韓熙招架不及,「當 」幾聲,仰天而倒,嘴角流下一絲鮮 血。 局面至此徹底扭轉。文淵按住胸口,勉強微笑了一下,已經止不住傷處 流血,一手撐著牆,緩緩滑坐下來。 一陣模模糊糊的思慮,令文淵逐漸睏倦了下來,耳邊聽著的聲音似乎也 模糊了。他聽見開門的聲音,接著有人叫著他,不知是紫緣、小慕容、還是 華宣的聲音;胸口的傷處,多了一些溫柔的觸感,清清涼涼地,敷上了什麼 東西。迷迷茫茫之中,有少女哭泣的聲音,以及旁人安慰的語調。 完全陷入昏迷之前,他只聽見有人大喊︰「不好了!皇陵派、龍馭清他 ──」 十景緞(一百八十九) ================================= 在一陣劇痛下,文淵醒了過來。在那一剎那間,他感到有點錯愕,因為 他雖然醒了,卻睜不開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隨即想起,他的眼睛已受 創而盲。 他正感茫然,忽聽耳邊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醒了嗎?」聽聲音, 正是紫緣。 文淵輕聲應道︰「醒了。」他想要坐起身來,但甫一挺腰,胸膛便是一 陣疼痛。紫緣連忙扶住他,柔聲道︰「別起來了,養傷要緊。」文淵道︰「 不礙事的。」依然坐了起來,手按胸口,傷處已然包紮妥當。 紫緣輕聲問道︰「覺得怎樣?胸口難受麼?」文淵微笑道︰「放心,我 沒事。倒是你怎麼樣?那駱金鈴可有傷了你?師妹和小茵呢?」 紫緣道︰「我沒受傷,茵妹的傷也還好,正在鄰房休息。宣妹沒受傷, 可是她……」欲言又止。文淵急忙問道︰「師妹怎麼了?」紫緣輕輕地道︰ 「宣妹她……她一直在哭,哭了好久。」 文淵雖然看不見,但聽紫緣語氣,也猜想得出她此時的愁容,心中難過 起來,歎了口氣。紫緣默默不語,只有幾下輕輕的鼻音傳來,聲似低泣。 文淵柔聲道︰「紫緣,別哭!」紫緣搖著頭,輕聲嗚咽︰「我……我… …我沒法子……你的眼睛……」文淵柔聲道︰「至少我人活得好端端的,只 是看不見東西罷了,別哭成這樣。」循聲伸手,摸到了紫緣肩頭,想把她抱 過來,卻不料傷後虛弱,手上無力。紫緣挪到他身邊,輕輕摟著文淵,輕聲 泣道︰「淵,你當真……看不見了?這怎麼成……嗚、嗚嗚……」 就在這時,小慕容的聲音隔著牆板傳來︰「紫緣姐,他醒了嗎?」紫緣 聲音微微提高,道︰「醒了!」 不一會兒,文淵便聽得開門聲,兩個人的腳步聲走進來。文淵輕聲道︰ 「是小茵和師妹?」紫緣點了點頭,隨即想起,輕輕地道︰「是。」 小慕容看著文淵,見他闔著雙眼,心中一陣激動,喉頭微發哽咽。華宣 坐在床緣,緊握文淵手掌,哭道︰「文師兄……你……你的眼睛……」 文淵耳聽一片飲泣,心中亦感酸楚,歎道︰「師妹,不要哭了,你這不 是更讓我難過麼?」華宣仍是啜泣不止,道︰「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嘛… …文師兄,文師兄……」 小慕容走近文淵身邊,伸手撫摸他的臉頰,指端輕觸他的眼皮,頓時無 法再忍,也跟著哭出聲來。文淵苦笑道︰「小茵,怎麼連你也哭了?」小慕 容強忍淚水,用力抹抹鼻頭,道︰「我……我沒哭,你也不想要我哭,對不 對?」話雖如此,卻是聲帶嗚咽。 文淵歎道︰「是啊,你們這樣哭,心裡自然是很難過……我不希望你們 難過,可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事實上,他眼睛重創失明,所受打擊更非 旁人可比,此時此刻,文淵更是想哭。他眼眶一熱,猛地劇痛不堪,眼眶中 竟似萬刀攢刺,肌肉緊繃,竟流不出淚水。他澀然一笑,心道︰「人道是『 欲哭無淚』,我卻是有淚哭不得。連哭也哭不出來,看來我這眼睛是當真完 了。」 只聽小慕容低聲道︰「我去問大哥,求他把江湖上的名醫都找來,一定 要醫好你的眼睛。」文淵道︰「這等傷勢,只怕救也救不成。」小慕容亦知 此舉極難,眼睛受傷,不比手腳皮肉,武林中從未聽聞有人眼睛受了外傷失 明,而又治癒,重見光明的。但她總是不願放過一絲希望,道︰「不試試看 ,怎麼知道?等大哥回來,我馬上問他!」 文淵聽了,正自搖頭,忽然覺得奇怪,心道︰「何以小茵說是『回來』 ?」問道︰「慕容兄來過了麼?」小慕容道︰「來……來過了,剛剛又出去 了。」 文淵一聽,暗自疑惑︰「以小茵的個性,一見慕容兄面,就該問了,怎 會沒問?」忽然之間,他想起了昏迷之前,耳裡聽到的零星片段,當下問道 ︰「紫緣,小茵,師妹,在我昏倒以後,發生什麼事了?」 三女面面相覷,默不作聲。文淵不聞回應,心裡一愕,情知事態有異, 急忙問道︰「到底怎麼了?」手在床上一摸,忽然又覺得不對,道︰「這床 ……不像是於大人府裡的,不是我睡過的。這是哪裡?」 紫緣輕聲道︰「這是白府,雲霄派那位白姑娘的老家。」文淵道︰「白 姑娘家?為什麼到這兒來?」這話一問,又是寂然沈默。 文淵更是不安,叫道︰「說呀!為什麼沒人說話?」 華宣忽然大叫一聲,哭道︰「是……是龍馭清……他造反了,打進皇宮 去了!衛高辛、葛元當帶著一群人包圍了於大人家……」文淵心中大震,叫 道︰「包圍於大人家?那,於大人的家眷──」 小慕容輕聲道︰「都逃出來了。雲霄派的兩位柳姑娘,發現皇陵派的人 馬攻向皇宮,又去封鎖城門,把於大人的兵馬擋在城外,連巾幗莊的人也進 不來。她們想起我們住在這裡,趕過來通知,本來想要我們一同去阻止,卻 沒想到我們都受了傷……」 文淵聽著,不由得大為震驚,道︰「後來?」小慕容道︰「要是跟衛高 辛他們硬拚,現下我們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我請兩位柳姑娘帶路,連著於大 人一家老小,都先躲到這裡來避難。好在白嵩在京城名望不小,看來龍馭清 大局未穩,不欲節外生枝,也沒發現我們溜過來,還沒派人來找麻煩……」 文淵喝道︰「大局未穩?要給他穩了,那還得了!沒有人阻止龍馭清麼 ?」小慕容道︰「大哥翻越城牆頭,進城來了。我把他找了過來,他知道了 情況,已經趕去皇宮了,那白嵩也同雲霄派的幾位姑娘去了,可是……他們 功夫稱不上頂尖,單憑大哥一個人……」隨即一陣默然。 文淵急道︰「慕容兄武功雖高,但是皇陵派人多勢眾,龍馭清又是絕頂 高手,如何能敵?不成,我得……」話未說完,華宣和小慕容已同時叫道︰ 「不行!」 紫緣輕聲道︰「淵,你別管這事了。你……你受了這樣的傷,怎麼去跟 皇陵派打?你這樣犧牲,無事無補啊。你不也說了,不希望我們難過嗎?」 文淵苦笑道︰「我還沒說完,你們全料到了?」小慕容道︰「當然了, 你……你就是心腸太熱了,也不顧一下自己!看你……看你弄成這樣……」 說著說著,小慕容又哭了出來。華宣也含著淚水,輕聲求道︰「文師兄,拜 托你,別去跟龍馭清打……你看不見東西了,怎麼能跟他動手?我……我不 要你死啊!」 耳聽三位紅粉知己勸阻,文淵又何嘗不知凶險?他自知功力不及龍馭清 甚遠,便即無傷在身,也不能勝,何況此刻他外傷未癒,雙目失明,一旦去 與龍馭清交手,無異自尋死路。但他內心交戰,又決不能讓龍馭清謀反成功 ,要知此時瓦剌大軍未退,一旦龍馭清殺了景泰皇帝,京城就此變天,那時 他大開城門,與也先軍隊內外夾攻,于謙一軍勢必戰亡,江山易主,中原不 知會亂成盒等模樣。 想到這裡,文淵實在無法坐視不管,奮然起身。但小慕容馬上擋在他前 面,叫道︰「不可以!不管怎樣,我們絕不會讓你去的!」華宣也拉住他的 手,哭哭啼啼地,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文淵萬般著急,道︰「你們……哎,你們可不能把我一人的性命,看得 比天下人還重啊!我要是不去……」卻聽小慕容叫道︰「問題是你去了也沒 用啊!就算你要跟龍馭清拚命,現在你傷得了他嗎?光是我跟華家妹子就可 以把你擋在這裡,你還想怎麼跟他動手?你可不要白白送死……」說著說著 ,話聲裡已泛著哭音。文淵心中一軟,也知小慕容說得不錯,歎了口氣,說 道︰「紫緣,你也……你也這麼想?」 紫緣幽幽歎氣,輕聲道︰「我們束手無策。我知道你很著急,可是你這 樣平白犧牲,真的於事無補。現在,我們……也只能祈求慕容大哥他們好運 了。」 文淵黯然坐倒,按著自己的雙眼,不住搖頭,神情喪氣已極。華宣抹了 抹淚水,輕聲道︰「文師兄,這是沒辦法的啊……」文淵仍是搖著頭,狀極 痛苦,道︰「當真沒有辦法?只因為少了這一雙眼睛,我什麼也做不到了? 慕容兄他們正在力挽狂瀾的時候,我只能在這裡空等……」 紫緣和小慕容互相對望,心中均感不忍,卻也想不出話來安慰,何況她 們也尚無法擺脫愛人失明的悲痛,只能在他身旁,默默相陪。 忽然「砰」地一聲,房門摔開,一個女聲叫道︰「文淵,文淵!」腳步 急響,衝到文淵身邊。文淵呆了一下,聽那聲音,不禁脫口而道︰「韓…… 呼延姑娘?」 紫緣、小慕容、華宣同感愕然,看著這突然闖進的女子,一身金色斗篷 ,滿室閃耀,不是呼延鳳是誰?然而只有文淵、紫緣二人知道,其實她本來 該叫做韓鳳。韓鳳臉上隱有淚痕,看著文淵的臉,聲音發顫,道︰「你…… 你真的瞎了?」文淵苦笑點頭,道︰「呼延姑娘,你怎麼……」 卻聽另一個粗豪聲音叫道︰「韓師兄教出來的好兒子,晚點兒再教訓他 !文兄弟,你現在能動麼?」文淵聞聲,更是驚訝,同時帶著狂喜,叫道︰ 「任……任師叔?您也來了?」聽這聲音,分明便是任劍清,只不知他何以 會與韓鳳一同來到。任劍清道︰「我也來了?當然要來!好,你招子廢了, 順風子還行,這就沒問題了。」 忽然,另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來︰「事態緊急,無暇多說。任老弟 ,你動作要快。」這一人的聲音,文淵聽得更是大驚,心道︰「這可不是穆 言鼎?祖陵守陵使穆言鼎?他……他竟然也來了?」果然聽得紫緣語氣驚異 ,道︰「穆……穆老先生?您怎麼……」 只聽穆言鼎語氣甚和,道︰「紫緣姑娘,你不必擔心,老夫雖然老得糊 塗,尚分得清恩怨是非,今天我不是來與文公子為難。」 這三個毫無關聯之人同時出現,簡直稀罕,文淵正感驚奇,卻聽任劍清 道︰「不錯,大難迫在眉睫,有話晚點再說。」話才說完,陡地大喝︰「歷 代宗師在上,皆為見證,不肖弟子任劍清,今日斗膽,僭三師兄之位傳命。 華玄清座下二弟子文淵,跪下聽令!」 文淵心中凜然,二話不說,隨即跪地。他聽任劍清不稱自己「文兄弟」 ,突然極其嚴肅地論起輩分來,心知事情絕非尋常。卻聽紫緣、小慕容、華 宣同時輕呼,彷彿看見了什麼驚人物事。 任劍清盯著文淵,目光炯然,喝道︰「文淵聽了!從今日起,你已獲傳 本門『寰宇神通』人字訣信物,本門不論尊長,不得異議!伸出手來,接下 信物!」說著右手一揮,驀地裡一聲錚然巨響,雄渾醇厚,迴盪不已。 這幾句話說來,一字一雷霆,文淵正驚訝萬分,茫然不知所以,忽然聽 到最後這一聲響,那是他熟悉不過的聲音,陡然間心神大震,脫口大叫︰「 文武七絃琴?」 十景緞(一百九十) ================================= 文武七絃琴早已落入龍馭清手中,理當不會在此出現。可是聽那弦上之 音,剛柔兼備,達於極致,除了文武七絃琴,再無別琴可替代之。 文淵驚疑之際,依言伸出雙手,接過那琴。任劍清這才放鬆緊繃的臉孔 ,笑道︰「好極!萬事交代妥當,接下來該我去拚命了。」 文淵輕撫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過的「文武七絃琴」。他 右手輕撮,左手不動,琴弦錚錚微響,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應。文淵面露 微笑,輕聲道︰「看是看不見,好在還聽得見。久違!久違!」 他隨即起身,道︰「任師叔,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任劍清道︰「這 可要多謝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來的。」文淵一呆,道︰「什麼?」 紫緣亦感驚奇,輕聲問道︰「穆老先生,這張琴,是你……」穆言鼎一 捋白胡,道︰「正是。老夫亦是愛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塵,藏諸陵墓之中, 是以趁掌門在外,奪了它出來。」 文淵臉色大變,道︰「但是如此一來,穆前輩您……豈不是違背了皇陵 派?」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舉,正是為了皇陵派的聲 名。」文淵奇道︰「此話怎講?」 穆言鼎神色肅然,慨然歎道︰「皇陵派之所以創立,乃是鎮守大明天子 陵墓,責任在安邦定國。掌門之位,統領全派,更應以身作則。老夫所見四 代掌門,武功一個比一個強,德行卻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淵聽了,心中一動,正要接話,穆言鼎又道︰「龍掌門倒行逆施,意 圖謀反,老夫勸諫不了,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皇陵派聲名掃地,壞在他的手 裡。文公子,這張琴原本是你的,老夫聽聞衛高辛、葛元當率人襲擊於大人 宅邸,想是衝著你去的,當即帶琴趕過去,一方面制止這兩個蠢材,一方面 也是還琴給你,不料老夫到時,於府空無一人,倒是在離開路上,遇見了你 這師叔,和這位呼延姑娘,引老夫來到這裡。如今物歸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 任劍清笑道︰「我趕來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渾蛋師兄,可沒想到會再 見到本派寶琴。我還擔心這與大師兄一戰,頂多拚個同歸於盡,這件傳承大 事來不及交代,那可麻煩,這下可解決了!」 文淵道︰「可是任師叔,這張琴你早就送給我了,為何還要如此慎重, 重給一次?」任劍清道︰「這可就說來話長。」他微一凝神,豎耳傾聽,道 ︰「外頭兵馬紛擾,只怕宮中已然大亂,不能多說了。總而言之,這陣子我 到了雲南一趟,探訪了韓師兄的老家。文淵,華丫頭,你們可記得?當日在 京城外客棧,你們韓師伯曾言,要在你們成親之後,帶你們去見一個人。」 文淵應道︰「記得。」華宣點頭道︰「嗯,我也記得。」這時來了外人 ,她不好意思再哭,已經擦了眼淚。任劍清道︰「雖然韓師兄沒說是誰,不 過我這人就是忍不住好奇,親自去探了一探。這一探可好,給我知道了『文 武七絃琴』的另一個秘密。嘿嘿,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竟然不知……」說 著微露自嘲之色,道︰「也難怪我任劍清武功不精,腦筋如此之鈍!文淵, 本派『寰宇神通』,向來同輩之中,僅傳一人。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時局 勢大不相同,包括你師兄向揚在內,加上龍騰明、韓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 ……」 小慕容插嘴道︰「不對啊,韓熙並不懂得寰宇神通罷?」任劍清嘿了一 聲,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訣』奇效,他如何能修持兩門 迥然不同之內功……」說著猛一揮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淵,本門『 寰宇神通』,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三套心訣,你同輩三 名師兄,所學均是『天字訣』,專重內功,但是你師兄向揚未得太乙劍之助 ,恐難領悟『天字訣』精義,又先修練了『九通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勢 ,若不能克服瓶頸,難有所成,你務必告知於他。」 文淵道︰「是。可是任師叔,當時向師兄修練時,你何以不說?」任劍 清苦笑道︰「要是當時我知道,早就說了!唉,詳情日後慢慢說與你知。『 天字訣』尚可口傳,修練『人字訣』,就非靠文武七絃琴引導不可。」說著 拿出一本書來,說道︰「文淵,你對此琴用法,早已知曉,現在再傳你這份 琴譜,必可領會『人字訣』奧秘。你雖然雙目失明,但是紫緣丫頭懂得琴藝 ,由她口述教你亦可。此曲實乃寰宇神通人字訣的入門關鍵,你務必鑽研透 徹。要是我當真死在龍馭清手下,你們師兄弟兩人便是肩負本門興滅的傳人 ,茲事體大,不可輕忽。」 文淵接過琴譜,道︰「文淵定會努力,但請任師叔請莫說不祥之話。」 任劍清笑道︰「生死有命,說幾句話,影響得了什麼?」伸手一搭文淵脈搏 ,道︰「你內傷雖然不輕,但真氣尚稱勻順,瞧你氣色,外傷重於內傷。你 待在這裡,好好練功養傷,千萬別跟來逞強。三個丫頭,你們可要看牢這小 子。」文淵苦笑道︰「她們已經看得牢之極矣,任師叔無須擔心。」 任劍清哈哈大笑,轉頭說道︰「穆尊使,你可要同去?」穆言鼎道︰「 自然要去。但老夫身為皇陵派守陵使,雖然違背掌門,但終身不違皇陵派。 任劍清,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任劍清笑道︰「也就是說,到了皇宮, 也許你我還要一分勝負?」穆言鼎道︰「琴上分勝負。」 文淵頓時想起一事,問道︰「穆前輩,您的指傷可治好了?」穆言鼎道 ︰「虧得友人救治,已然痊癒。」 紫緣忽道︰「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醫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臉色一沈,微微搖頭,道︰「我聽說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韓熙雙 指插入而盲,如此創傷,只怕尋盡天下名醫,亦難醫治。」紫緣黯然低頭, 輕輕握住文淵的手。 此時街道上嘈雜之聲,已傳得滿屋可聞,任劍清和穆言鼎先後出了房間 。韓鳳看了文淵一眼,這一看,蘊意萬端,文淵卻不能見之。韓鳳忽道︰「 文淵,我也得去幫秦師妹她們。你可要等著,等我回來,我……我有極要緊 的事告訴你。」說完便即轉頭,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文淵心道︰「想不到韓姑娘突然回來,還將任師叔、穆前輩一起帶過來 。莫非她已經解決了那尋父之事?」隨想之際,文淵將琴譜揮了一揮,道︰ 「紫緣,你看一下,這是什麼琴曲?」 紫緣拿了琴譜,低頭一看,道︰「書皮上沒寫字,我看看……」翻開譜 本,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小慕容湊過頭來看,見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漢字 ,卻又不識,不禁問道︰「那是什麼?」紫緣道︰「這是減字譜,一個字代 表左右手的指法。嗯……這曲子……是慢商調!這……真是稀罕了……」 文淵內心一震,道︰「慢商調?」古琴七弦,宮弦為君,商弦為臣,所 謂慢商調,是商弦音調降低,與宮弦同高的曲調,有以臣犯君、以下犯上之 意,文淵所學琴曲雖多,卻尚未彈過這種曲調,而因為其意忿抗,古來琴家 也不彈如此曲調。他微一思索,忽道︰「紫緣,慢商調的曲子,就我所知, 古來只有一首……」這時紫緣輕輕翻書,甚極出神,竟未回應文淵。華宣和 小慕容看在眼裡,茫然不解。 紫緣看完全書,闔上琴譜,籲了一口氣,聲音竟微微發顫,輕聲道︰「 是真的!」文淵身子微震,道︰「什麼?」紫緣道︰「廣陵止息……這首曲 子,是『廣陵散』!」 文淵忽然大叫一聲,小慕容和華宣嚇了一跳,齊聲道︰「怎麼了?」卻 見文淵神情興奮,叫道︰「當真是廣陵散?是哪一份譜?」紫緣道︰「這份 我沒見過,跟……跟一般琴譜中記載的不同,這種指法……嗯,真的,這是 最古的那一份『廣陵散』琴譜!可是,這只有三十三拍。」 華宣問道︰「紫緣姐,廣陵散是什麼?」紫緣微笑道︰「是首琴曲。」 華宣臉色微紅,道︰「這我知道,我是說,這……這很希罕麼?」紫緣道︰ 「嗯,倘若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難尋的至寶呢。」 「廣陵散」琴曲,相傳是魏晉之時,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 商調,正暗喻司馬一家掌權,謀逆曹魏的行徑。又有傳聞,是嵇康夜宿華陽 亭時,鬼神所傳,真相如何,後人多有臆測,總無定論。嵇康才華洋溢,卻 是性情剛烈,得罪了當權的司馬昭,後來被處死刑。受刑之前,嵇康撫琴一 曲,說道︰「昔袁孝尼嘗從吾學廣陵散,吾每靳固之,廣陵散於今絕矣」, 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學廣陵散,嵇康總是拒絕,而在他死後,這一曲廣 陵散亦成千古絕響。 然而後世相傳,袁孝尼曾於嵇康彈琴時偷聽,學得了三十三拍,便被嵇 康發現。原本廣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領會其意,自行續了八拍,然終與 嵇康所奏「廣陵散」不盡相同。 又有一說,據東漢蔡邕「琴操」記載,言「廣陵散」即為「聶政刺韓王 」之曲,所言內容,是春秋戰國之期,聶政身塗油漆,以生惡瘡,吞炭使聲 音沙啞,改變形象,刺殺韓王,為父報仇的故事。然而依司馬遷「史記」記 載,「漆身為癘,吞炭為啞」的是豫讓刺殺趙襄子時的舉動,而聶政刺殺的 是韓國宰相俠累。有人認為「琴操」並非蔡邕所著,亦不能成定說。 這些故事,文淵、紫緣自然知之甚詳,小慕容和華宣可就不甚瞭然,紫 緣略加敘述,方才明瞭。文淵道︰「『廣陵散』之名,略通琴藝之人無不知 曉,卻是誰也不能說定它的來歷。本朝朱權編有琴書『神奇秘譜』,裡面收 錄的『廣陵散』,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譜。可惜我看不到這份琴譜,無從斷定 。」紫緣道︰「嗯,這只有三十三拍,難道這譜便是袁孝尼所傳的那一譜麼 ?可是這少了『止息』的部分……淵,我把譜告訴你,你來彈彈看。」 當下紫緣將整份「廣陵散」琴譜,鉅細靡遺地說給文淵聽。其中用了許 多琴藝術語,小慕容固然不懂,華宣也是毫無頭緒,索性坐到一旁,兩個人 輕聲細語,談自己的話。 小慕容道︰「妹子,你猜你那任師叔,到底遇見了什麼人?」華宣道︰ 「我不知道啊。」小慕容道︰「那定是與你們門中有莫大關聯的人,否則他 怎麼會知曉這麼多事?」華宣臉色迷惑,道︰「應該……應該沒這種人…… 我爹說,他的同門長輩都已過世,也沒聽說有其他弟子。」小慕容沈思道︰ 「嗯,這可古怪了。還有,他怎麼會跟呼延鳳碰在一起,這也奇怪的很。」 華宣道︰「碰巧罷。」 小慕容見她無精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極差,自己覺得沒趣,也跟著靜 了下來。 那邊文淵已聽全了「廣陵散」曲譜,端坐撫琴,準備練彈。他暗運內力 ,心道︰「久久未彈文武七絃琴,一彈便是在負傷之時,不知尚能駕馭否? 且先試上一試。」輕輕撥了兩個音,自覺指上勁力去而復返,並無阻礙,當 下深深蘊勁,奏起曲來。 琴音一起,「慢商調」的殺伐之氣,頓時滿佈四周,肅穆凶險。商為秋 聲,歐陽修「秋聲賦」雲︰「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商,傷也 ;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文武七絃琴,乃天下琴中極 品,這慢商調的兵戎肅殺之意,更是表露無遺,整個房間似乎成了另一個世 界,絕望而了無生氣。 小慕容和華宣聽聞此曲,臉色同時靜了下來,心中說不出的緊迫,竟然 有茫然自失之感。紫緣精曉琴藝,卻也不料這「廣陵散」之曲,竟是如此氣 象。文淵彈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聞廣陵散之名,不聞真聲,便即胡亂揣測,有說是中正平和之音 ,有說是氣勢雄壯之曲,此時文淵心中,卻感到絕大的衝擊,那是一股哀痛 、沈鬱的氣氛,如同細微的火星,慢慢擴張,燒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轟隆轟 隆地響著…… 倘若「廣陵散」僅是一首動聽的曲子,無論如何,稱不上這千古絕響之 名,嵇康亦何必堅不傳人?其中關節,文淵似乎隱隱約約地體會到了。 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而在這一片黑暗之中,文淵突然看見了一道白 光,不知從何方來,不知往何方去,只在那一瞬間劃破了黑暗,有如一柄縱 橫萬古的神劍,卻在倏忽間消滅於無形。在琴音中,突似有一個人聲問道︰ 「汝為何人?」 文淵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聲卻不曾稍停,心中竟沒去想這句 話,內息未亂,腦子卻感到劇烈的疼痛。他又像聽見了那聲音︰「汝欲何為 ?」 文淵咬緊牙關,只覺頭痛欲裂,琴聲卻仍不停。在極度詭異的感覺中, 那聲音又響起來了,又遠遠的隱去,彷彿問道︰「汝能止息乎?」 文淵突然一驚︰「三十三拍全彈完了,再來呢?」後人所傳的廣陵散, 雖不知真偽,總之是完整的,這琴譜所載,卻是未完的。琴曲已近尾聲,到 了顛峰之際,難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淵心中劇震,手指微一顫抖,琴聲頓止,餘音緩緩飄揚,漸漸隱沒。 音韻將斷未斷之際,突然有另一個聲音響起,溫柔而充滿關懷,問道︰「怎 麼了?還好麼?」 是紫緣、小慕容、還是華宣?一時之間,文淵竟然聽不出來。他突然精 神大振,輕聲道︰「放心,我很好!」錚錚 ,落指再彈,琴聲未曾斷絕 …… 「汝能止息乎?」 不知為何,這聲音又飄進了文淵腦裡。文淵嘴角一揚,道︰「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揮彈,左手吟、猱、綽、注,諸般指法,變化莫測,泛按散三 音,發揮得淋漓盡致,這首未完的「廣陵散」,赫然綿綿不絕地奏了下去。 文淵似又看見,那一道光華再次穿破黑暗而來,盤旋四方,照耀虛空,猛地 化作了萬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響起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不知何時,琴聲止歇,文淵回過神來,只覺得有人搖著自己身子,耳聽 華宣叫道︰「文師兄,文師兄──」聲音急切之極。文淵道︰「嗯?怎麼? 」華宣聲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你沒事吧?」文淵微笑道︰「沒事 ,怎麼會有事?」 只聽紫緣說道︰「淵,你……你剛剛彈的是什麼?」文淵道︰「剛剛… …彈的是廣陵散啊?」紫緣道︰「不,我是說,第三十三拍之後,那……那 是什麼?」文淵一愕,道︰「之後……我……我彈了什麼?我全忘了,是隨 便彈的,自然而然就彈出來了。彈得怎樣?」 三女各不說話。 文淵目不見物,不知到底如何,又問︰「紫緣?」只聽紫緣尷尬地笑笑 ,輕輕地道︰「淵,你別生氣。老實說,那……那接下來的曲子,彈得實在 ……我真想不到你會彈成那樣。」文淵道︰「彈成那樣,是指什麼?」小慕 容道︰「什麼也不是,亂成一團!」連華宣也說道︰「文師兄,你真的沒事 麼?我從沒聽過你彈這麼……不好聽的琴曲!真的是亂七八糟,像發瘋一樣 ,我還以為你內息岔了,走火入魔!」小慕容道︰「是啊,瞧你滿身大汗的 ,一彈完就坐著不動,我……我還真以為你怎麼樣了!」 文淵心中大奇,道︰「當真很難聽?可我剛才彈得順手極了。」微一運 勁,但覺真氣充沛,經脈暢通,內傷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氣足,哪裡有 半分不妥?只有一點特異,便是丹田氣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氣,熱烘烘地, 宛如溫陽。這股純正雄實的內氣,與九轉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 緩緩運轉。 卻聽紫緣又道︰「雖然不好聽,可是那琴聲之中,剛毅之氣很強。整體 曲調雖亂,但是有一股不曾斷絕的清音貫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正,帶起 了整首曲子,那才像是你的琴聲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話……」又微笑道 ︰「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你自發機杼,彈沒譜的曲子呢。」 聽了紫緣的話,文淵突然福至心靈,像是領悟了什麼,微微擡頭,道︰ 「是麼?」他摸摸腦門,彈琴時的疼痛已經消退,只覺腦海空明澄澈,雖然 看不見,卻不覺得處地陌生。突然之間,心裡升起一個念頭︰「我雙眼雖盲 ,耳朵可沒聾,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練到了家,依然可以迎敵過招。」 紫緣察其神情,心念微動,道︰「淵,你想去幫任先生他們,是不是? 」文淵身子一動,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臉一板,道︰「不可以去!」文淵道 ︰「我又沒說要去?」小慕容瞪著眼,道︰「你也沒說不去!你該不會覺得 傷勢好些了,所以就想去幫忙?就算你傷勢全好了,我也不會讓你去的!」 文淵道︰「小茵,你太過擔心了,我又不是沒跟龍馭清交手過,他的厲 害,我怎會不知?」小慕容道︰「這次不一樣!你……你看不見了啊。」文 淵笑道︰「眼睛沒了,還有耳朵。」小慕容大搖其頭,道︰「單憑耳朵,會 上敵人當的!」文淵道︰「用眼睛看,何嘗不會上當?」小慕容道︰「總之 不準你去。」文淵皺眉道︰「小茵,你……」 忽聽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你們哪兒也不用去了!」 驀地聽得紙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穩穩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凜,低聲道︰ 「是衛高辛!」文淵道︰「我知道。小茵,拿劍給我!」 小慕容微一猶豫,只聽衛高辛笑道︰「文淵,你……哈哈,你當真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個痛快不可。 文淵道︰「瞎了又如何?」衛高辛笑聲頓止,雙目精光四射,緩緩地道︰「 沒什麼,即使你雙目完好,現在也非我對手!掌門皇上,天下無敵,特地派 我過來,讓你們嘗嘗本派『虎符訣』的厲害!」說畢,雙臂一抖,衣袖赫然 片片碎裂,繞臂飛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時的衣袖卷貼,大不相同。 「刷」地一聲,華宣抽出長鞭,不待衛高辛出手,率先搶攻。衛高辛面 露獰笑,雙袖碎片忽爾紛紛散落,伸手一抓,便將長鞭抓住,猛力一扯,華 宣頓時身形不穩,向前跌出。她急忙運功相抗,但是衛高辛內勁太猛,竟是 遠勝以往,華宣抵擋不住,迫得鬆手棄鞭,長鞭登時給他奪去。衛高辛隨手 丟開長鞭,叫道︰「彫蟲小技!你們三個娃兒,最好滾到一邊,待老子殺了 文淵,再來收拾你們!」 這時小慕容已取了床邊驪龍劍,卻不交給文淵,逕自拔劍,叫道︰「你 少得意!要是我大哥在這,包管殺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 跑到這裡來欺負人,羞也不羞?」衛高辛冷笑道︰「你說大慕容?嘿嘿,那 大慕容,他……嘿嘿,他、他呀……這時還能活著麼?哈哈,嘿嘿!」 他這幾句話說得淩亂,語調怪異,小慕容卻聽得心中一驚,喝道︰「你 胡說什麼?」衛高辛冷笑不絕,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戰掌門皇上,我 奉命出宮時,聽得裡面慘叫不絕。依我看,大慕容此時……嘿嘿,恐怕已屍 骨無存。小慕容,你何不親自去看看,幫你哥哥收屍?嘿嘿,還有幾個雲霄 派的娃兒,竟然不肯乖乖就範,通通給我殺了,你就一併處理了罷!」 小慕容驚疑不定,怒聲大叫︰「胡說,你胡說!」衛高辛道︰「是不是 胡說,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殺了文淵,還得把你們三個帶過去,掌門 皇上大發慈悲,要收你們進後宮哪!哈哈,哈……」他說得正洋洋自得,突 然間劍光耀眼,文淵已奪過小慕容手中驪龍劍,猛一晃劍,白芒似雪。 衛高辛還道他忽施突擊,急忙向後一躍,卻見他坐在原處,並無動靜。 他破口罵道︰「死到臨頭,還要虛張聲勢!文淵──」一聲大吼,衛高辛疾 竄上前,右手如刀、如劍、如矛,左手勢成「方天畫戟勢」,正是他曾用以 敵對文淵,一度大佔上風的神兵手「三英戰呂布」絕招。文淵猛然大喝︰「 衛高辛,你瞧緊著!」 衛高辛陡見眼前一亮,驪龍劍刃自面前掃過,勢道奇快奇狠,登時大驚 ,矮身一避,忽見劍光急轉,倏然下劈,電光石火地一閃,衛高辛左手一涼 ,半截手臂飛了出去,「方天畫戟勢」應劍而破。衛高辛狂嘶慘呼,右手招 數頓亂,只聽文淵厲聲喝道︰「誰虛張聲勢?」劍光方落,一瞬間又斜飛而 起,再見寒光疾閃,文淵長劍橫擺,衛高辛狂舞著的右手舞上了半空,遠遠 跌開,鮮血濺了滿地。衛高辛又是一聲狂嚎,淒厲至極,口裡大叫︰「手… …我的手……」 文淵劍指衛高辛胸膛,喝道︰「你殺了誰?」衛高辛竟似失智發狂,叫 道︰「什……什麼?」文淵怒聲叫道︰「你剛才說,你殺了雲霄派的姑娘? 」衛高辛叫道︰「殺……殺了……我當然殺了!」 文淵輕輕吸一口氣,說道︰「你,你這……」突然之間,丹田中那股熱 氣騰騰上湧,直衝奇經八脈,一道剛勁衝上文淵手中劍,他猛然發勁,驪龍 劍一進一出,血光飛散,衛高辛高聲慘叫,胸膛已被貫穿,搖搖晃晃地後退 幾步,摔仰在地,抽搐幾下,再也不動。紫緣早已轉頭掩面,不忍多看,小 慕容和華宣見文淵出招如風如雷,迅猛無匹,誅殺強敵衛高辛,竟如切瓜砍 菜,為其氣勢所懾,一時間竟爾呆住,說不出話來。 文淵撩衣拭去劍上鮮血,說道︰「龍馭清已知道我們在這裡,待在這也 不安全了。這傢夥稱龍馭清做『掌門皇上』,不知他到底是當真成功了,還 是屬下胡亂給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現在,即使你不答應,我也非去不可 !」 小慕容「唔」了一聲,雖不說話,神情卻已明顯動搖,心中更是擔心慕 容修的安危。華宣撿起長鞭,低著頭,說道︰「文師兄,你若要去,我們也 都要一起去。」又補了一句︰「紫緣姐姐也是。」文淵道︰「紫緣?」紫緣 說道︰「嗯,我們已決定好了,不管少了誰,剩下來的人都受不了,是不是 ?」 小慕容歎道︰「罷了,罷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摸了摸懷中短劍, 道︰「走就走罷!」 大內皇宮,奉天殿上,龍馭清高坐龍椅,志得意滿地看著殿中情境。地 上躺了不下百人,若非屍體,便是裸女,多是宮中的太監、衛士、宮女。龍 騰明從大門進來,踢開一具屍體,笑道︰「爹……」 龍馭清雙目一瞪,道︰「什麼?」龍騰明道︰「不,孩兒失言。父皇, 孩兒又找到一個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寵妃。」龍馭清笑道︰「很好,帶過 來。」 龍騰明右手一招,兩個皇陵派的漢子架著一個嬪妃進來。龍馭清起身離 座,走到殿中,說道︰「她叫什麼?」龍騰明道︰「孩兒沒問,但聽其他宮 女稱她瓊妃。」 龍馭清眼光如電,打量著那瓊妃,見她衣飾華麗,固不待言,一張臉蛋 也是潔白柔嫩,十分秀麗,年紀看來甚輕,也不過十七八歲,一雙水靈靈的 眼睛透著幾分驚恐,瞧著週遭的屍體,不住顫抖。 龍馭清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不錯,是個美人。從今以後,你可要 好好服侍朕啊。哼哼,哈哈!」瓊妃駭然轉頭,顫聲道︰「你……你是誰? 竟……竟敢這樣無禮……」 但聽龍馭清哈哈大笑,道︰「誰?朕是皇帝!」忽又目光一緊,道︰「 大明天子朱祁鈺,躲在什麼地方?」瓊妃被他盯得簌簌發抖,道︰「我…… 我不知道……」龍馭清眉頭微皺,冷笑道︰「騰明,你們都退下。」龍騰明 和兩名大漢依言退出殿外,那瓊妃雖得自由,卻嚇得無法動彈,癱坐在地。 龍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你聽好了,從今以後,你要侍奉的皇上, 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