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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巫山艷史 (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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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蠢愉兒開門揖盜 巧吉士接木移花



今宵何夕,月痕初照;

等閒間一見猶難,平白地兩邊湊巧。

向燈前見他,向燈前見他,

一似夢中來到,何曾心料;

他怕人瞧,驚臉兒紅還白,熱心兒火樣燒。



卻說秦仰山與吳茂說說笑笑,不一時酒已告罄,隨立起身來,到廚下引火點燈,揭開鍋蓋一看,見飯已煮好

,就盛將起來,擔至桌上。二人用大碗吃一個飽,然後下筋。仰山呼喚飛瑤來吃夜飯,飛瑤回覆睡了,不要

吃。遂將餘飯剷起,收拾碗盞,洗滌乾淨。兩人復自整備應用家夥,耽耽擱擱。



約已二更將近,吳茂道:「好動身哩!街上久已無人行走,不要捱過功夫。」仰山應諾,將燈火藏好,兩人

後先出門,把門拄好,竟望梅家花園而來。



到了園門邊,吳茂使出本事,輕輕把門掇落,挨身而入。拔去門栓,仍將門兒掩上,拄好。李公子既不在園

讀書,小廝自去安睡,莫說二人進來,即使再多幾個,也沒人曉得。一路彎彎曲曲,尋著通道。內室的門又

是公子進來的時節做就活絡的,不費一毫氣力,就弄開了。當下無巧不成話,卻好這夜悅菴歸家,夜深醉酒

,又兼月姬心中懷著鬼胎,出來開門,被丈夫嘓噥他開得遲了,就將言語支吾過去,隨了悅菴入房;竟失檢

點,不曾把總門謹慎關閉。他二人一些兒不費力,如入無人之境,暗暗歡喜。吳茂在前,仰山在後,直入內房。



悄悄窺覷,見房中桌上燈火不明不滅,靜觀床中,鼾聲如雷,羅幃低垂,悄若無人。只得大著膽子,躡足入

內,把燈兒撲滅。細細一摸,那一樣不是值錢的。二人附耳商量,要揀頂大極重的東西,不可見貨便著。左

掏右摸,有個大箱甚是沈重,上面用鎖鎖著,諒必收藏財貨珍寶之物。耳語:「且擡了去,再來撈摸別樣。

」兩人動手擡起,輕輕踅出門戶,繇園內急急舞到家中。扛進內室放下,復回身出門,仍舊把鬥掩上,勿匆

又去了。



飛瑤在睡夢之中,忽然驚覺,好似父親聲音,霎時間不聽見響動,惟開閉門之聲,滿腹疑心。遂起來一看,

見當路橫著一隻大箱,知是二人所為。乃悄悄尋取母親遺下的幾個匙鑰,開開看是什麼東西在內,恰好湊巧

,一湊就中。揭起蓋兒一看,吃一大驚,忙退縮幾步,持疑不定。



卻原來扛了藏李公子這隻箱來,可不奇事,這隻箱若不用鎖的,他二人也揭開來摸摸看,或者李生早早頂起

箱蓋,走出去了。你說月姬為何用鎖?也是貪慾之故。他丈夫每酒醉回來,進房頑耍一回,就出去在外房安

宿的時節多,或者有龍陽小夥在外,他進房來轉一轉,竟出去了。月姬捉著性兒慣的,指望丈夫仍出去了,

開放李郎出來,再好取樂,所以鎖了。豈知是夜悅菴幹洩之後,竟抱定在身邊睡了,睡未長久,就被兩個偷

兒把箱子擡了去。



李芳起初躲進去,唬得身子酥軟,後來聽得交媾之聲,便安然眠伏在內。只是這條孽根作怪,也在下面暴跳

作威,捧了捏弄一陣,隨即沈沈的睡熟了。不知不覺被他們扛了來,直等飛瑤開鎖聲響,揭起蓋來,方纔驚

醒跳出來。定晴一看,全不是梅家內室,亦不見月姬,素英兩個意中人,另是一位絕色佳人,遠遠立著,也

在那邊端詳。正在四顧猜疑。



那飛瑤開言道:「請問郎君是何姓氏?細審尊度,諒非匪流。匿此箱中何意?」公子遂將姓名家世一一說了

。適遇急緒,暫避嫌疑,躲此箱內。不識移我至此何意,亦望小娘子說個明白。飛瑤即將父親娘舅所為,從

頭說了一遍,如今怎生是好?公子驚訝半晌,慢無良策。記起廣陽道人所贈錦囊,或有指出脫身之計,亦未

可知?隨手胸前解下一函,就燈火拆開一看,一個小小柬帖上寫著:



男女同歸, 可保無患。



看畢,藏於袖中。乃對飛瑤說道:「事在兩難,可惜小娘子芳容秀質,屈陷於此。我若竟自去了,他們回來

見箱中空空如也,必然向小娘子追究。縱使實說我藏在內,難道人家深房內室裡面,放著的箱子豈是藏人的

?即使有曖昧之事,一時撞著人來,沒處躲避,偶爾借此隱身,又何須鎖著作此謹密之事。況鎖是小娘子開

的,此中不知有多少金銀財寶,公然藏匿過了,造此瞞天的大謊,騙著自己骨肉,是何道理?且箱是鎖的,

女孩兒家就不該大膽私自開看,內中果係是人,又如何私自放走了去?種種疑竇,於小娘子大有不便。若令

我仍然入此箱內,以待他們回來,小娘子固可安然無事。使他二人見我,滿肚皮奢望化為冰消瓦解,必要在

我身上出氣。而我以宦家子弟,豈肯默受無辜毒棒?略施小計,兩命直如螻蟻耳!即或緣小娘子起見,且返

衷有愧,不與他們計較。而汝父如此作為,一時偷不著,必思復趁於他時,一家偷不著,必思復移於他家。



漸漸手熟,無所不至。失主控告衙門,捕役密訪搜拿,一有敗露,捉到當官,嚴行拷打,不怕不招。打招之

後,追起贓來,勢必有花銷無抵者。那時嚴嚴追究,無處設措,終必貽累及汝,賣身完贓,必然之事。此固

日後的貽害,且慢商量。只說此刻,小娘子開鎖放我出來,又令我入此箱內,洗脫自已身子。一出一入,殊

難為情,不識有何高見,望明以教我。」



飛瑤聽了公子這一席話,要叫他脫身而去,何以發付父親娘舅?若叫他仍舊入此箱內,看了李芳人品軒昂,

風姿俊雅,又不忍逼令復入。左思右想,計無所出。又轉到日後事發,賣身完贓的地步,空生我這般才貌,

將來終身不知如何結局,不覺潸然淚下。



公子道:「此時哭也無益,快些設一個兩全法兒方好。」飛瑤只是低頭不語。公予含笑道:「小生倒有一個

愚見,若能允從,可保永無後患。」飛瑤低問:「何策?」公予答道:「小生固不敢自居為才子,小娘子實

無忝於佳人。如不嫌區區庸劣,願結絲蘿,一同偕往,遁於舍下隱藏。一者可免目前禍患,二來小娘子終身

有托。尊意以為何如?請自思之。」



飛瑤細聽此言,甚是有理。況且公子風流俊逸,相對已覺心醉;又且宦家子弟,安富尊榮,心中怎不樂從。

只是不好啟齒,紅了臉,默默不答。公子催促道:「事不宜遲,可否早為定奪。若荷見允,即請同行,如鴻

飛冥冥,弋人亦何慕之有。倘以婚姻非兒女所可主持,禮之所在,斷不敢違,我亦決不能為小娘子而罹害,

即從此逝矣!毋貽後悔。」飛瑤不得已,方低低說道:「既蒙公子不棄寒微,只是貌陋,幸充侍下陳足矣!」



公子大喜,遂上前手挽著手,走出門來,仍把門兒來掩上,方纔舉步。那飛瑤未出閨門之女,腳小伶仃,心

中又恐懼,如何行走得快。事在情急耽驚,公子無奈,只得背了他,大踏步竟望自家一路奔來。



到了門首放落,急急敲門,蒼頭在睡夢中驚醒,聽得叩門甚急,不及點燈,披衣出來開門。公子挽了飛瑤的

手,走了進門。蒼頭問道:「公子在梅府讀書,為甚到這時候同人回家?」李芳置之不答,竟同飛瑤直入內

房。喚起秋蘭,將飛瑤托他安頓宿處,隨又出來,見管鬥蒼頭已經閉門復睡,遂自進房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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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憐情為了他人事 愛色旋移別處歡



新涼睡起,蘭湯試浴郎偷戲;

去曾嗔怒,來便生歡喜。

女道無心,郎道奴加此;

情加水,易開難斷,若個知生死。



卻說秦仰山郎舅二人,復出門來,不隄防被夜巡捉住了,究出偷竊情事。到了天明,稟知本官。立刻帶到衙

門,坐堂審問,招了偷出一隻箱子,各打三十板,差押出門取贓。仰山同到家中一看,空空如也,僅存一隻

舊箱,連女兒也不見了,又苦又惱。差人起不出贓,仍復押去回覆官府,將情稟上。官府如何肯信?各人又

加一夾棍。



仰山哀哀稟道:「昨夜扛箱回家的時節,箱子是鎖著的。因想復到他家,再偷些別項東西,不及開看,就同

走出門,遂被拿獲。家中止有一個女兒,名喚飛瑤,年已十七歲。如今押回取贓,箱子開著,女兒不知去向

。求老爺把小的女兒緝拿到案,審問的實,就有贓了。此時夾死小的們,也招不出什麼贓來。」官府知是真

情,卸了夾棒,將二人收監,遂即差捕緝拿飛瑤究奪。



李芳次日絕早起身,詭言:「飛瑤之父,犯了官司,住家恰在花園之外,與園內書院,相去不遠。夜深人靜

,只聽哭得可憐,因而出問情由。殊堪憐憫,家中獨自一人,不便起居,我所以同他歸家。自已甘心做妾。

你們不許在外張揚,有人洩漏其事,必然處死。」



家人各自領命,自古道:「吃黑飯,依黑柱。」那個再敢招搖?公子復打發家人往縣中探聽,當日審問的事

,人人知道。一問即曉得備細,回家一五一十回覆公子。李芳聽了,進來對飛瑤說知緣故。



飛瑤又苦又驚,不覺痛哭起來,苦的是父親娘舅並受官刑;驚的是自己又要緝拿。兩兩關心,淚出痛腸。公

子遂安慰他,且自寬心,不必煩惱,自家身子保重為要。飛瑤遂哀求公予道:「奴家父親娘舅,俱是有年紀

的人,從未受過刑杖。今朝又打又夾,其苦如何說得出。雖是自作之孽,仔細思來,一半也為奴家逸出之故

。萬般要看奴家薄面,還求公子設法救他二人方好。禁在監中,毫無親人探望。莫說那禁子逼錢受苦,飯也

沒人送一碗,餓也要餓死了。奴家身在此地,自然緝不著的。日復一日,拖延下去,如何是了?叫奴家身心

不能兩安,望作急商量救濟性命,不惟奴家一人感恩也。」



公子看飛瑤說得可憐,遂應許了。挽個人出去,買囑了鄰里,先把幾兩碎銀子,打點監中上下,使二人在監

有得飯吃,不致受苦。



又慢慢打算一張辯保呈子,說:「秦吳二人,原屬郎舅至親,素來各安生理,並無纖毫過犯,著於鄉里。只

因家貧愚見,誤罹法網。其女向遵閨範,雖貼鄰亦罕見其面,斷無盜贓私逃之事。揆厥情由,必於見箱之後

,揣知父與舅作為不端,勢將遺害於已,預先遠出自盡。守家無人,他賊得乘其隙。此之以竊而得者,彼復

竊之而去,理所固然。伏乞原情援法,網開一面,超釋愚氓,免斃獄底等情。」捏出一段理之所有的情節,

欺瞞官府。庶幾可保二人性命。



公子籌畫停當,走進內房,細細告知飛瑤,令他放心。飛瑤聽了,忻然改容感謝。公子一邊說話,兩隻眼睛

只管釘住在飛瑤身上,越看越標致,不言不語,癡癡迷迷,只自立著看。



那飛瑤含羞斂袂,兩臉通紅,便說道:「公子沒甚吩咐了,請出去罷!」公子靦腆道:「我有句話要對娘子

說,不好啟齒。」飛瑤道:「有話請說何妨!」公子笑嘻嘻道:「今晚先與娘子結百年之良姻,望祈依諾,

不負小生一片私慕之心。」飛瑤不覺粉臉微紅,嬌羞輕說道:「夫妻百年大事,豈可苟合貽笑於人?公子三

思,自為珍重。」公子見他厲言正色,不可再強,只得告退。



飛瑤看了這樣美貌郎君,豈不動情?猶恐婦女們知道,不好意思,所以諄諄推辭。見公子沒趣轉身,負他一

片深情,心中悒怏,反覺過意不去。



正在暗想,卻好秋蘭笑嘻嘻提浴湯進來。那秋蘭倒也和氣,一見如故,兩下頗甚相合。送進浴湯放下,笑容

可掬,說聲:「請洗澡罷!」就去了。飛瑤把門掩上,各去解衣淨浴。



那公子心醉,念念放不落,又回轉來。劈頭撞著秋蘭,秋蘭識得他貓兒捕食,在此磨來磨去。扮個笑靨,搠

一個指頭,對著臉兒識破他。公子見左右無人,勾住粉頸,親一個嘴道:「好姐姐,你那裡來,我時刻想念

你。」秋蘭道:「誰信你這些虛情,可可的想我在心上,我自送浴湯與你心愛人。」公子道:「生受你了。

」就摟進空房裡



公子拄上門。秋蘭已與公子間隔多時,見公子尚來尋他,也自要的,遂褪出一隻褲子腳,仰在春凳上,兩個

弄將起來。公子替他掀,秋蘭一頭問道:「我知你毛病,在此磨來磨去,要嘗嘗新滋味。可得到口不曾?」

公子搖搖頭,只是替他掀。秋蘭道:「這樣口邊食,沒用去吃,專會欺侮得我。」公子弄得高興,趨他一隻

腳起來,奢稜沒腦,一味亂搗。抽得秋蘭爽快異常。



偏生廚下有事,心裡急沈沈,便推推公子道:「我沒工夫,夜裡來就你。你弄新人去,趁他洗澡未罷,又不

消穿衣服,好不省力。你掀門進去,怕他飛到天上去了。好意教導你,快些去!」公子聽說,拔出陽物,開

門一笑就走。秋蘭忙繫裙褲,一溜煙也去了。



公子走到房前,門是掩的,先在窗格裡一張。那飛瑤脫得精光,正在洗浴。止有淩波小襪與繡鞋不脫,蹻在

兩邊浴盆之外,愈覺風流,分外雅趣。玉體光潤如脂,紅白爭妍,無不可意。從那桃腮粉頸,酥乳纖腰,烏

雲雪股,春彎妙牝,件件絕佳。真個驚人刮目,意滿心迷。



公子看得十分動興,儘力把門掀掇開了,挨身而入。仍然拄緊了門,急急卸光衣服。飛瑤一見欲起,怎奈身

子又濕又光,起來不得,只得縮在水裡,被他擠入盆中,忙把兩手遮掩著陰戶,已被公子摟在懷裡,親嘴捏

乳,無所不至。甜言蜜語,調得火熱,急待求歡。飛瑤料已不免,羞而不答,心亦微允。



公子撥開他兩隻玉筍,把陽物抵將過去。飛瑤一眼瞟著,吃一大驚,唬得香汗如珠,緊蹙雙眉,搖頭道:「

偌大東西,怎生容得進去,再使不得。」公子多方哄懇,再三解騙,掀他轉去,仰撲了,劃開兩腿,覷著細

細這條縫兒,如櫻桃迸裂,鮮紅可愛。遂湊合著,趁水帶滑,孜孜的舞弄進去。雖覺艱窄,一連幾推,已滑

進龜稜。飛瑤香肌戰慄,鎖眉忍受,被公子研研塞塞,已挺進大半,恰好搠著花心。像雞啄食的一般,連頂

亂抽。飛瑤那裡承受得起,伸手一摸,還有二寸多一段在外。忒覺粗大。飛瑤心慌,不容再進。扯過裙帶纏

為根,不許多進。此時公子淫興愈熾,把他兩隻小腳蹻在旁邊,帶水抽送。公子頂一頂,兩隻小腳頓動,一

晃一晃,增無限佳趣。水聲唧唧,響得有興。低頭一看,盆內水色微紅,公子尤覺高興。暗自解掉裙帶,挺

身一拄,飛瑤失聲叫道:「阿唷!」連忙伸手要擋,已被公子摟緊了。一連幾聳,早已盡根。



飛瑤嬌聲婉轉,哀鳴不勝,公子甚是珍惜,遂不敢盡興。徐徐將飛瑤扶起,二人各自抹身穿衣,雲雨一番,

已成恩愛,就在房中歇了。以後夜夜歡娛,秋蘭亦成一窩,說不盡許多風流之處。其父與舅果如李芳畫策,

脫批末減逐境,仰山同舅子收拾家夥,搬到別處去了,公子回覆飛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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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花星照旅邸 文福捷南宮



夜深遙見迎歡至,歌吟入去令人醉;

艷質本天成,恍惚從天降。

秋風儘解風流意,丹桂也將嫦娥暱;

相見各殷勤,歡逞千般媚。



卻說梅悅菴家中,其夜失盜,一些也不知覺。次日清晨起來聞知這事,檢點內外,止沒了一隻空箱子,遂丟

過一邊。惟有姑嫂兩個,好像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心中懷著鬼胎憂念李郎,未知下落,放心不下。悅

菴問起李芳,月姬回說他日前回去了。



倏忽過了旬餘,竟不見李芳來,悅菴就到他家,與李芳相會。敘了寒溫,說起試期將近,特來訂一吉日,一

同起程。二人定議了日子。



悅菴到家即吩咐妻子收拾行李,至期偕往。月姬知李郎沒事安然在家,悄悄說與素英得知,二人方纔放心。

李芳也在家中打點,各樣漸次停當,與飛瑤話別。止帶家人李旺與景兒去伏侍。梅悅菴也帶一個書童,與李

芳同行。一路上說說笑笑,日逐盤桓,十分熱鬧。



不覺已到南京。尋訪主人家作寓,一路抓覓。見一個大大的酒飯鋪,甚是齊整,興頭異常。公子就說:「竟

進此店安歇。」



這方家積祖開飯店,歇客商往來,東西南北之人各皆留宿,掙有千金產業。傳至方茂林手中,更加輿旺。其

妻江氏,名喚婉娘,花容月貌,窈窕輕盈,豐姿綽約,妖妖嬈嬈。畫上的人兒,也沒有這樣風流。不期方茂

林一病身亡,單單撇了一個少年妻子,好不淒涼。



那江氏不止才貌出眾,且才幹伶俐,他見店中利息甚好,不捨歇下此業,做個女中丈夫,自家掌管。一應寫

算出入,俱是自己把持,往來買賣的人,見這樣美貌婦人在店中主事,益發比前熱鬧。那江氏卻也正氣,一

味厲言正色,威不可犯。



這日正坐在店中,見幾個僕從,挑著行李,擁進店來,兩個書生隨後跟著。江氏舉目一看,一個生得五短身

材,儀容不俗,年約三旬之外,又見一位年少,生得風流無比,俊雅非常,不覺令人心醉。江氏看得心迷意

蕩,連忙起身招接。問是應考相公,留在內堂安宿,已有顧盼之意。



李公子聽得耳邊嬌滴滴的聲音,儆心舉目,乃是一個標致婦人,眼光如水,臉帶桃花,嬌容絕色,真佳麗也。



公子立在一壁廂,童僕自去安頓行李。公子不住的徘徊扳仰,眉目傳情。那江氏生得色色動人,心花怒放,

數載的操守,已丟到東洋大海去了。和顏悅色,與李芳問答。



江氏是夜接風款持,俱在內堂設席,童僕在外。酒飯止是梅李二人。悅菴在路上受了風寒,又兼連日辛苦,

飲了幾杯酒,一時狼狽,坐身不穩,先去睡了。正合江氏情懷。重新另換一席,排在側房,發遣開了從婢,

止留一個丫髮斟酒。公子亦遣李旺、景兒去睡,江氏親自來陪。



兩人入席,摘角坐下,彼此留心勸飲,各自寓意。三盃落肚,眉眼撩人,自古道:「酒是色媒。」江氏飲了

幾杯,春心蕩漾,淫情畢露。公予笑問道:「尚未請教娘子芳名,韶華多少,令夫君何症而亡,良宵清淨,

使小生為娘子抱恨不淺。」江氏長嘆道:「多感郎君憐憫,妾年二十四歲,小字婉娘,先夫患痧症早逝。」

說到此處,把公子看上兩眼,含笑勸酒。



公子的慾心早動,假意失筋,丟在江氏腳邊,蹲下去拾,把他金蓮輕輕捏了一把。江氏不禁春心搖曳,花魂

無主。勾定公子親一個嘴道:「裡邊去罷!」自己先行。



公子隨起身,一路捏奶親嘴,相摟相偎,同進臥房。脫衣上床。江氏仰臥,向起花房受射。公子挺著傢夥,

望陰門裡逐漸插將進去。婉娘淫風勃發,不顧騷狂,水流氾濫,一任顛迎。約有一個時辰,歡合已畢,婉娘

喜愛異常,如膠似漆,就留在自己房中,一同安睡。一心要嫁公子,海誓山盟,願為姬妾。公子不好推辭,

只得應允。自此晝則在外廂攻書,夜則悄進內房,與婉娘追歡非止一日。繾綣倍深。



將及試期已到,婉娘周備食用等類,色色精致收拾。同悅菴進場,十分得意,三場文字,篇篇錦繡,字字珠

璣,心中滿擬得第,益發怡情行樂。



等至龍虎日放榜,高高中了第一名解元。報錄的報至寓所,好不興頭,公子倒也隨常,喜得婉娘快活無比。

一切俱是他應酬料理。李芳甚不過意,笑道:「小生之事,多勞娘子費神費鈔,叫我何以為報?」江氏笑道

:「既蒙收納為妾,自應料理一切,何忽出此見外之言!」公子道:「我何鑒外娘子?但諸凡累你一人,此

心實不安耳。」婉娘秋波一瞟,說道:「沒得說。」



公子飲過鹿鳴宴,就見過房考回來。因梅悅菴遺落孫山之外,置酒解慰,托婉娘備辦酒餚,同他暢飲,直至

酩酊方休。嗣後若無要事,即同他各處遊玩,或移樽,或歸飲,不時與他散悶。悅菴倒也瀟灑,毫無介意。



過了旬日,李芳公事已畢,就與婉娘商量起程,江氏道:「妾身業已屬郎,自當同歸鄉里,但店乃方氏之業

,一應賒欠賬目,必要交割明白,還須耽遲十日半月,方可動身。」公子道:「我還要到揚州去做一件要事

,往返也有耽擱,留景兒在此等著,你把店業清楚,即叫船起程,在揚州界口相會,省得兩下裡費卻工夫。

婉娘點頭道:「如此甚好。」於是李芳同悅菴收拾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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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園中憶偶對月談心 堂上聯姻扁舟論古



不寒不暖,無風無雨,秋色平分佳節;

桂花蕊放夜涼生,小樓上朱簾高揭。

多病多愁,閒憂閒悶,綠鬢綠綠成雪;

平生不作負心人,忍辜負連宵明月。



話說李芳別了婉娘,留下景兒,帶同李旺與悅菴起身,竟到揚州,路上無事。對悅菴說起:「羅提舉有一女

兒,才貌雙全,意欲求親。始因其父探親來揚,不能通問。初夏時,探聽得連其女復又來揚,室邇人遠,無

可奈何,耽待至今。聞說他住在府前姓韓的家裡,此去打聽的實,要煩吾兄做個冰人,與小弟玉成其事,不

知可否?」



悅菴聽了,心中想道:「吾妹素英尚未有配,才貌也不落人之後,久已注意於他,只緣沒有的當媒人,不曾

啟齒。詎料他意中先已有人,又要央我做媒,妹子姻事,只好擱起了。」於是隨口回道:「婚姻大事,當得

效勞。」公子大喜,這且不題。



卻說那翠雲小姐同小娟在韓家半載有餘,因母舅款留不放,終日愁眉不展,面帶憂容,想念李郎,懨懨憔悴

。時正三秋,黃花初放,夜月正圓。一宵,傍著紗窗手托香腮,呆呆仰望月光皎潔,暗想:「嫦娥獨處廣寒

,枉有清光照臨人世,猶如奴家有這般才貌,不得與良人相偎相傍,鎮常獨宿孤眠,其淒涼恰似一般。」不

覺珠淚涔涔而下卻好小娟送茶進房,見了勸道:「小姐何事愁煩?又在這裡墮淚,玉體要保重為主,不可過傷。」



翠雲拭淚說道:「我的心事,你是曉得的。自別李郎之後,倏忽半年,音信杳然。園門上貼的柬兒,不知他

曾到西莊看見與否?我們又久羈於此,不能即返蘇川。當日叮囑他速速央媒說合,以定大事。如今絕無消息

,不識為著遠隔兩地,無便人可來說親,故爾信息不通呢?又不識他別戀紅裙,把我們置之度外,負心背盟

而不來的?亦不識他家中有事,未及重訪桃源,連我們來揚的信,尚不曉得呢?今歲是大比之年,又不知他

可進場應試,中與不中?前日不曾買一張題名錄看。諸事縈繫心頭,一刻也放不下,叫我那裡快活得來?」



小娟笑道:「小姐也忒多心,有這若干愁慮。我看李公子風流倜儻,自是多情種子,斷不把小姐撇在一邊,

背卻前盟,別締姻緣的。當日住在我家,依依不捨,不是小姐打發他還未必肯去哩。隔了六七個月,自然到

過西莊,看了門上貼的柬兒,知是小姐親筆寫的,早已參透暗通的消息。諒來為著遠隔兩地,沒有一個的當

媒人,不能來此求親。既然無人,如何又得有信寄來?我料他必然進場,可恨那一日不曾買題名錄。看老爺

也不久就要回蘇州去,那時悄悄叫人去打聽,自可知道,中了固然妙:萬一不中,催他先來相求親事。這樣

才貌世家,老爺決肯相對的。且請放開懷抱,不要愁愁悶悶,致令花容消瘦,玉體不寧。」



小娟說得穩的斷斷無誤,翠雲聽了,微微作笑道:「你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如何猜得恁透?拿得恁穩?我

的事就是你的事,女孩兒家已經此身有染,不可把自己的癡心,當做了他人的實意。耽擱過了日子,萬一另

有人來求親,老爺居然應允了,那時如何是好。以節為重,則違父命而失其孝:以孝為重,則已破之身那有

再上他門之理。你自家想一想,只怕也要愁起來,還把橘皮湯來暖我的肚。」



小娟笑嘻嘻說道:「我是想過的,決然不錯。即使天不佑人,亦有一個挽回的法兒,不消憂慮,斷不誤小姐

的。」翠雲悄問:「何法挽回?」小娟道:「不曾到那個境界,小姐亦不須先問,夜已深了,請安置罷!」

小姐笑了一笑,說道:「我總睡不著,這樣好月色,怎忍就去睡了。可取過碁盤,同你下一盤碁,消遣片時

也好。」小娟取過碁盤,與小姐下碁,將及三更,方收拾就寢。



且說李芳同悅菴到了揚州,覓寓住下,訪著韓衙,託悅菴去拜羅老,特此作伐。悅菴不便推辭,一口應承。

次日整頓衣巾,寫了一個名帖,叫童兒拿著,竟往韓家來拜羅老,對問人說知備細,進去通報了,羅老忙出

米迎接,迎至堂中,敘禮坐下。



羅老因想:「悅菴在蘇州時,是好走聲氣,所以與我時常往來。」如今不在本地,忽然來拜,未免心中鶻突

,乃開口說道:「相離貴處已經多月,兄因何事遠適廣陵?乃荷憶及衰慵,有勞枉駕,感愧無既。」



悅菴含笑回道:「近緣應試京畿,才疏點額,本應掩面回鄉,緣有一事奉瀆,所以竭誡晉謁。」羅老說:「

有事不妨請教。」悅菴遂道:「敝同社有李兄諱芳者,新中南元。青年尚未受室,諗知閨中有弱質待字,特

浼不才踵門相求。故敢斗膽瀆擾,未知可能俯允否?」羅老亦素知李公子家世才名,今日又簇新中了解元,

肯來與他窮提舉聯姻,怎不樂從,遂笑一笑道:「李兄乃金閻閥閱名楣,弟不過一窮提舉,相較不啻天淵。

況新經發解,玉顏之女,書中諒自不少,何乃俯擇寒門之陋質耶,愧不敢當,希為婉謝。」悅菴再三笑懇,

羅老隨寫年庚致送,一口應承,悅菴忻然告別。



翠雲在內聞知有人來求親,心下十分著急,急使小娟暗暗探聽,方知就是心上人兒,又知中了解元,好生歡

喜。其父送了悅菴出門,入內說知其事,甚誇:「李生世家顯赫,人品軒昂。近又領解南宮,才貌兼全,將

來自是皇家棟樑,得此佳婿,女兒終身有托,我之老年亦可快然矣!」



遂擇日帶了翠雲,別過韓家親族,買舟回蘇。一路上無甚耽延,恰與李生的船,不期而遇。悅菴又為介紹,

就請過船,翁婿相會,羅老好不歡喜。於是兩舟相並而行,時常過船聚談。



羅老有心要試李芳才情,因論及時事,和與戰究竟何者為勝?公子笑道:「夷狄侵淩之患,自古有之,非獨

我朝為然。特上與下無善策以禦之,卒使彼得以鴟張,而民人卒受其苦。夫和以結其心,而尤必倚乎力;戰

恃乎力,而尤必服其心。未有相離而可能倖其功者。漢之和親,歷朝皆所不免,幸賴霍衛之智勇,運籌於帷

幄,決勝於疆場,稍能輯洽以自安。典午之季崇尚清談,遂至五胡亂華,僭據不可勝道。隋以詐取天下,亦

將義成公主,下嫁啟民。其時楊素、賀若弼、韓擒虎,俱能將兵服遠。阿麼慨然慕秦皇漢武之功,甘心通西

域、略四夷。諸胡往來相繼,郡縣疲於送迎,糜費以萬萬計,卒令中國疲弊,以至於亡。洎乎石晉認為義子

,而猶不免於內訌。我朝定鼎以來,澶淵之役,惟恃寇公為北門鎖鑰,而若范若韓,鹹足以懾服虜心,如郭

汾陽單騎出見之神勇,則可戰可安,而天下鹹賴以寧。胡人之欲無厭也,得其十望其倍,小不如意,軏興兵

相犯,苟無大將以禦之。彼將視巾原為可啖,此時若欲求和,勢必重加歲幣而後可。及至往獻之時,又生格

外之求。如數予之則巳,否即加之以兵,是和之一策,為南人之偷安,而北人之利藪也。和則不必戰,而能

戰之將,又不可無其人。虜如背議,六師所向,心贍皆寒,自然著信而不敢蠢動。倘徙恃殺戳,不能脅制其

心,証伐連年,亦非柔懷之道。故必以和濟之,二者缺一不可。當今之世,良將既無其人,而彷恃和親以苟

安,非計之得也。將見庫藏竭而民力疲,天下無寧怠之日矣!可為長太息者以此。」羅老深嘉其論之明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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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仗仙機亟除凶暴 捐塵累強附婚姻



淡粧多態,更的的頻回盼睞;

便訝得琴心,先許與綰合歡雙帶。

記華堂風月逢迎,輕嚬淺笑嫣無奈;

向睡鴨爐邊,翔鸞屏裡,暗把香羅偷解。



話說李芳與羅老之船,相傍而行,稱便閒談。一日將出界口,往來船隻錯雜,遂擇閒曠之處,彎船過宿,同

悅菴吃了晚飯,敘談一會,收拾就寢。



不料至半夜間,一夥強人搶上船來行劫,船上人多在睡夢中驚醒。李旺大喊:「不好了!」衝先趕出艙來,

早被賊人一刀劈下水去了。李芳急忙中,記起廣陽道人贈的錦囊,尚剩一封,前兩函皆有奇驗,這封或為此

而設,也未可知。遂於胸前裡衣探取出來,此時火光照耀。急急一看,上寫:



大叫伍雄,內外夾攻,方免此難。



公子遂手執雙錘搶將出來。



早看見梅悅菴被強人拖倒,正欲行兇。公子恐傷他命,大喝一聲,飛身搶近。當頭一錘,那賊人措手不及,

腦漿迸裂。公子大叫數聲:「伍雄快來!」賊人爭先圍住廝殺,公子舉錘招架。只見岸上旁邊一株枯楊樹上

,從空跳下一人,應聲:「俺伍雄來也!」舉起朴刀便砍,強徒見有接應,勇不可當。不敢戀戰,一聲呼哨

,各自逃命而散。



公子接見大喜,問道:「伍兄原何在此?得救小弟,真萬幸也。」伍雄答道:「自別我弟之後,就到揚州薄

幹。後遇廣陽道人見託,說起賢弟應在此地有驚,命我來此接應,已經相候多時。昨晚瞄著一夥歹人,尾跡

至此,遂權在樹頭棲宿。適聞叫俺的名字,不想就是我弟。可惜來遲了片刻。不曾救得貴僕,死於非命,亦

是大數。」李芳亦把道人錦囊之言說了,伍雄拍手稱奇,二人挽手同入艙中。



公子見悅菴還蹲著抖做一堆,上前扶他起來,坐了半晌,方向公子稱謝救命之恩。李芳笑道:「諺云:『同

船合命。』弟與兄誼屬一體,焉能坐視不救?猶幸廣陽道人仙機預指,得伍兄相援於局外,方得使賊人望風

而靡,鬨然散去。否則獨力難支,尚未知作何光景。」遂將賊人屍首推入水中,吩咐梢公即刻開船遠避。



大家坐定,李芳問起伍雄行藏,將來作何事業。伍雄道:「近來天下紛更,不是俺置身之時。已訂廣陽道人

入山修鍊,做個逍遙散人,平生受用足矣!」公子笑道:「伍兄膂力過人,自是將材。若肯效用皇家,何愁

不手握虎頭金印。而乃甘心遯跡林泉,為世外之人耶?」伍雄道:「古人說得好,權臣在內,未聞有大將能

立功於外者。俺此身如何肯送入死囚牢裡,不若偕廣陽道人在勝水名山之區,結個茅菴,修心鍊性,學長生

之術,避卻塵氛,優閒自在,多少是好。」



公子笑而不言,悅菴聽著暗想:「我在死裡逃生,若沒李兄救取,已作無頭之鬼。不可不自驚醒,尚貪戀著

家業,不肯回頭。」心中亦有超塵之念,欲與伍雄作伴同行,遂默默打算棄家結局。



那羅提舉船上聽得有盜,合船驚恐。在窗格中望見公子被圍,尤恐失手,好生著急。後見一人空中飛下救應

,即時把強人趕散,方得放心。一同都開了船。



次日清晨,見景兒在後船,婉娘也來了,忙忙招呼,把船傍攏。公子因有悅菴在船,遂吩咐送到翠雲船中。

二人相見,甚是和睦,一路盤桓,猶如姊妹一般。數日之間,已到蘇州。



悅菴對李芳道:「小弟奉屈伍兄先同上岸,到舍一敘。候兄回府,穩逸了貴冗,只在早晚小弟竭誠踵府叩謝

。一同覲兄恭候。」言畢,挽了伍雄登岸而去。



李芳命手下放船在碼頭上停泊了,上岸。羅老意欲領了女兒,仍然僑居西莊。公子再三請懇,權在家中同住

,羅老應允,遂差人迎接翠雲、小娟、婉娘並羅老到家擇期花燭。內裡只有飛瑤相伴,婉娘、飛瑤同宿一處

,俱遜重翠雲一籌,不必細說。



次日早晨,公子方出堂,吩咐家人辦理要事,只見梅悅菴同了伍雄,後面二乘女轎歇下,走出兩位娉婷仙子

,一看乃是素英、月姬,公子驚疑不定。悅菴對李芳道:「小弟出於九死一生之際,蒙兄救全性命,自思富

貴直如浮雲,胡可迷而不悟,今已立心從伍俠士訪道。特送小妹附結絲蘿,劣姬亦乞權兄下陳,一謝活命之

恩;二使眷屬有賴不使飄零;三全弟之堅心,免得掛牽。此身倘得物外逍遙,皆吾兄再生之恩也。其餘薄薄

家產,弟己派撥於族人,特偕伍兄來與吾兄訣別,萬勿他卻。」



公子聽了,笑道:「兄何不經之甚,同舟遇難相救,何足為恩。兄正壯年,才華見推於時日。今茲一蹶尚可

復振以騰霄,胡遽以兇殘之餘,竟萌出世之想,棄妻與妹長往耶!弟實不才,婚姻已有多人,又何敢辱世妹

?至於老嫂,乃閥閱名姝,焉忍令其身再有所玷?修仙學道,固有本根之人,方能毅然為之。吾兄書香一脈

,既列儒門,而復棄而就道,不幾為知者所竊笑。兄斷不可行,弟亦不敢受,請回玉人之駕。」



悅菴道:「生死,人之所不免者,設若前日弟已就戮於強人之手。此時骸骨尚不能歸葬首坵,又何有於妻妹

哉?今得使弱妹附鴛鴦之譜,劣姬得侍巾櫛之列,鹹就弟親自發遣,亦為不幸中之大幸。富貴功名,恩愛逸

樂,皆可作瞑目後之空觀。弟已覷破,此志已堅,兄毋固辭。」



李芳笑道:「人事以現在為斷,已過者業為陳跡,不必仍繫於此心,未來者鹹屬渺茫,亦無庸拘泥於此念。

兄而果罹兇鋒,則已死不可復生,諸當棄之度外。今猶為既生之身,當念先人嗣胤之重,胡可以玄渺之情,

作一例觀。世妹關乎一脈,老嫂係乎後昆,萬不可以生而不死之身,竟視為死而不生之身。急欲留此生而必

死之身,為他年不死而生之身,令弟受無名之貺也可。」悅菴道:「兄素多情,弟固敢以情動。且賜我以餘

生,曷可仍蹈於死地?觀已往之局,悟未來之因,實同一例。小妹為先人所遺留,使之偕婚吉士,終身亦可

有托。劣姬為我身所匹配,使之附侍巾櫛,終身不致失所,此身之累既除,則生可也,死可也,生而不死亦

可也。二人既來,必無再回之理。弟即從茲相別也,亦無他往之理。弟固從今不見也,兄無費辭。」



李芳欲推卸,悅菴雙膝一跪,主意無二。伍雄道:「大丈夫遇事明決,慷慨承當,何必效迂腐之人,咬文嚼

字,徒多口舌。」



李芳無奈,只得允受,三人就在堂前拜別,悅菴與伍雄相牽出門。公子問道:「伍兄此別,未知何日再得相

逢?」伍雄道:「有緣自能相會,那裡定得行蹤。」舉手一拱,飄然而去。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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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舊約不忘騫修卜鳳 良緣輻輳花燭乘龍



瀟灑佳人,風流才子,天然分付成雙。

蘭堂綺席,燭影耀熒煌。

數幅紅羅錦繡粧,寶篆金鴨焚香。

分明是芙蕖浪裡,對對鴛鴦。



話說素英月姬,得知悅菴把他二人贈與李郎,喜之不勝。堂前下轎,雙雙竟自入內與翠雲、飛瑤、婉娘相見

,敘過禮,各自坐下。翠雲問及姓氏,月姬一一說了。尚未知道來意,兩下互覷,各自驚美誇嬌。月姬亦問

翠雲三人姓氏,飛瑤笑答道:「此位乃公予之正配羅小姐,閨字翠雲。」指江氏說:「這位姓江,字稱婉娘

。奴家姓秦,小字飛瑤,皆備位小星。」



月姬心中暗想:「原來李郎有三位佳人站卻高枝。」



飛瑤暗使秋蘭到堂前探聽。秋蘭悄伏屏後,聽二人你辭我讓,方曉得兩個亦屬會中人。含笑回覆飛瑤,飛瑤

暗想:「此必藏匿箱中之禍水也。」亦不敢說玻。



李芳送了二人出鬥,復到堂中,自思:「素英之姻,尚可委曲相求,月姬現為有夫之婦,這段相思,只索望

梅止渴。不意天作之合,竟雙雙而來,誠所難料。獨是聞家姐姐,當日一片誠心,誓願相附,我已應許娶他

。如今這幾位佳人,都完聚一處,單單忘卻關親的人,他在背後,豈不罵我薄倖,斷斷不可。」



一頭想,一頭走入內房。與素英、月姬見過了禮,因笑對翠雲,把梅悅菴送來之意,細細說了。翠雲含笑點

首。李芳又將素英二人,看了兩眼。回身出外,托了兩位嫡族長親,備辦千金厚聘。命家人李德僱了船,隨

著到嘉興徐翰林家求親,聘娶玉娥。



徐翰林慨然應允,因長媳僅有一孫,不能立繼小房,次媳尚無所出,若欲留以有待,想玉娥青年美貌,斷不

是個之死靡他的人。與其做出曖昧不明之事,有玷閨門;毋寧正大光明,昭然遣嫁,猶為得體。況聞得李芳

才貌兼全,從前送葬時未必無染,所以敢於求娶。兼之新中解元,前程更未可量,樂得做個人情,故爾一說

就允。打發媒人先回通知,留下李德。又差自己家人帶了乳母,並小鬟桂香,伴著玉娥,將聞家陪的粧奩,

盡行裝載船中,送到蘇州來,與公子成親。



玉娥已知公子發解,日日望著消息,如今托人求親,公姑允從,又將自已嫁資,全挈而來,好生快活。



公子得了媒人回信,姻事有成。即令家人選擇成親吉日,恰在仲冬十有二日,玉娥先到,公子差人接到家中

,與表姐先在堂前敘禮,公子問道:「姐姐一向玉體安泰否?」玉娥笑答道:「托賴粗安,恭喜戰捷南宮,

桂枝高折。諄諄念及舊人,妾之幸也。」公予笑道:「僅可從昔日之命,房中先有佳人在,莫詈愚弟為薄情

,儂也可。」玉娥笑而不答,公子相引入內,與諸美相見。秋蘭含笑前來,一一指名道姓,說與玉娥知道。



各敘禮畢,你看我貌勝嫦娥,我看你容如仙子,心中暗自驚喜。



婚期已屆,李芳排定次序,第一羅翠雲,第二是聞玉娥,第三梅素英,第四蕭月姬,第五秦飛瑤,第六江婉

娘,又把小娟充了第七位。秋蘭因丈夫被害死了,解元也收在身邊,做了第八位姬妾。臥房皆仍各人所居之

處。派翠雲與小娟為一房,玉娥與秋蘭為一房,素英與月姬一房,飛瑤與婉娘同房,分撥四房。



到了吉日良時,八位仙子拂奩以修眉,開鏡而調粉。春山舒美,花貌煥然,一個個打扮得齊齊整整。大眾婦

女簇擁出來,站在兩邊,解元居中,參拜了天地。回到內廳,已排下合巹喜筵,大家依次坐下,好不風流快

意。公子左顧,見翠雲、素英、飛瑤、小娟俱屬閨矯弱質。回憶定情之時,各有一種堪憐堪愛景況,令人得

意消魂;右盼玉娥、月姬、婉娘、秋蘭皆窈窕美媛。想起逐樂之際,別有一種知心知趣綢繆,令人情鍾神往

。真個美艷齊列,佳麗滿前,一個賽一個,風風月月,恍如廣寒宮一隊姮娥下降。喜得那解元手舞足蹈,滿

面笑容,樂不勝言。俄而縱霓裳之妙舞,飛玉樹之清聲,不減天上所有,人間難聞。少頃,席散歸房。



李芳恐各人皆自各歸己房,要自已向各房索趣溫存,未勉勞而難遍;若竟入輪宿的房中,置諸美於不問,又

未免此情難舒。故預先收拾一所寬敝房間,晚來群會八人於內,列坐笑談,以及琴棋絲竹,無不具備。兩旁

排列書架,將古今文籍,貯於其間;罏蹲卷軸,玩器文房,各項皆有。任各人性情之所好,取來娛樂,以消

夜景。興盡後各自回房,己身隨輪宿之人而俱去,庶幾群情浹洽,不致有親近疏遠之嫌。



當晚散後,八人鹹聚此室。只見月上重樓,清光皎潔,照滿室中。解元挽著翠雲纖手,步至簾前,仰玩月色

,公子笑說道:「卿猶憶並肩遊玩花園之樂乎?曾幾何時,而暑往寒來,又早臘催梅信,雪凍花枝,韶光真

為迅駛也!」翠雲含笑不語。



忽見玉娥緩步至前,以一手憑於公子肩頭,說道: 「冬月蕭索,不若春月融和、夏月澄淨、秋月清涼。四時

之景不同,而東坡之妻王夫人,獨以春月勝於秋月,未免有取此失彼之誚。」公子笑道:「玩月因乎人情。



假如今夜之月,寒氣嚴凝,而吾輩喜色繽紛,見之亦不覺其冷淡,而祇愛其清華。又何必拘泥於時耶?倘以

羈旅無聊之身,對此一輪皓魄,雖值春和之候,亦增淒涼無數。髯蘇之妻,道其常耳。」翠雲深以為然。



公子忽聞子聲丁丁,回頭一看,見素英與飛瑤對局。遂左攜翠雲右挽玉娥,相將入室。惟月姬傍幾而立,其

婉娘與小娟、秋蘭,各皆逸去。公子輕撲月姬香肩說道:「曷不坐以審局,令此一雙小鞋兒,靠幾立地乎?

」月姬嫣然一笑,遂移過小杌,請翠雲、玉娥共坐。



公子問道:「秋蘭何處去了?」飛瑤答道:「往廚下催茶,將待來也。」言未畢,只見小娟、秋蘭聯袂而至

,後有僕婦捧著一盤香茶,送到面前。公子先取一杯,諸美陸續取飲。素英正在審子,擱於半邊。婉娘亦來

,公子問他何往,婉娘回道:「往房中去來。」亦攜茶而飲。



有頃,李德之婦走來說:「今宵乃好合吉日,自宜早歸洞房安寢,作此不急之務,錯過良時,豈不可惜。」

素英聞言,推枰而起,笑道:「是我輩惹厭了,快送大姐姐入房。」於是大家起身,月姬、秋蘭將公子簇擁

,飛瑤、婉娘將翠雲攙扶,素英執燭,小娟含笑隨後,一齊擁入房中。翠雲請諸美再坐,玉娥笑道:「鵲橋

已架,何可再誤良時,我們不必坐了,各自回房去罷!」眾人皆以為然,逐相辭而出。



翠雲送之於門,返步,小娟鎖戶。三人解衣上床,明正歡悰,以蓋前愆,說不盡許多快活。



次夜,入玉娥房中,偕秋蘭各修舊妤。三日合巹禮成,拜謝羅提舉,設筵敘歡而散。其夜入素英、月姬房中

,以了相思。第四夜,來到飛瑤、婉娘房內,重整夫婦之情。自此族輪歡敘,妻妾和諧,洞房春色,飛滿陽

台,真極人生之樂。



李芳見世運將衰,干戈擾攘,遂在家隱逸,不求聞達。日與八個美人追歡取樂,賽過神仙。後以桂香配與景

兒為妻。數年之間,有子六人。



過了幾春,到了南宋,廣陽道人同梅悅菴來找李芳,李芳遂將產業均都交與妻子,吩咐景兒夫婦,好為經營

。當拜廣陽道人為師,看破紅塵,遯世偕隱,逍遙自在。不知去向,後來均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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