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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暴力虐待]朱顔血.丹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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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那就是神仙嶺。”

  行商指著前面森森群山說道:“這地方山高林密,攏共也沒有幾戶人家,又叫三不管。”

  旁邊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道:“三不管?”

  行商說道:“這是三省交彙的地界,山窮水惡,贛、閩、廣三省誰都懶得來管。還有一說,這三不管是天不管,地不管,皇上也不管。”

  文士搖著紙扇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華腹地,哪里還有化外之民?

  倒是孫老板,怎生放著大路不走,要走著這三不管的山路?”

  “這您就不知道了。神仙嶺雖然難走,但從贛州府到廣東,從這兒走要省出兩天的路程。而且還有樁妙處——”

  孫老板嘿嘿笑道:“這神仙嶺下有家客棧,雖然只有三五間客房,但收拾得干淨利落,店里自釀的山酒更是一絕,店名就叫杏花村。”

  文士見他笑得別有意味,不由笑道:“孫老板甯肯翻山越崗,走這神仙嶺,不會是只爲了這店里的山酒吧。”

  孫老板笑道:“不瞞您說,杏花村是個夫妻店,掌櫃的姓白,原本也是個讀書人,五十多歲也沒考中秀才,是個老童生,生性木讷。倒是老板娘相貌標致得緊,能里能外,過路的都叫她丹娘。”

  文士笑道:“原來孫老板在這兒有個相好,怪不得嫌大路遠呢。”

  孫老板連忙搖手道,“這您可誤會了。人家夫妻在這兒開店,做的是正經生意。掌櫃的讀聖賢書出身,半點兒邪事都不沾的。丹娘也是個正人,來往客人雖多,這麽個標致婦人在店,連一句風言風語也沒有。”

  文士還是不信,“那孫老板何苦走這山路?”

  孫老板笑道:“閣下有所不知,那丹娘三十多歲年紀,風韻正足,生得白白嫩嫩,花枝一般的人物,單是看她燙酒遞菜,小腰一扭一扭的俏模樣,再多走幾十里山路我也樂意。”說著歎道:“說來也有一年沒來了,不知道丹娘是不是又俏了幾分。”

  文士拿折扇在手心輕輕敲著,訝道:“荒山野嶺竟有如此尤物……”

  說話間山路一轉,露出山坳里一個小小的院落。依著山岩是座兩層小樓,前面一片空地,外面竹籬上爬滿青藤,院內幾株杏花開得正豔,滿枝紅霞勝火。樓角挑著一幅黃布酒幌,上寫著“杏花村”幾個墨字。

  孫老板收了嘻笑,正了正頭巾,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院子。

  正值午時,院內卻靜悄悄寂無人聲。店門大開著,門旁一塊木牌被一幅綠紗巾遮了半邊,上面隱隱寫著銀錢數目。文士四下打量,只見客棧雖小,卻窗明幾淨,桌椅上絕無半點灰塵,看得出主家操持有道。只是客人已經進了樓,還不見掌櫃的出來,未免奇怪。

  兩人上了樓,正自納罕,旁邊一間客房支啞一聲開了門,一個柔婉的聲音說道:“客官,是要住店嗎?”

  兩人回頭一看,不由愣住了。

  一個少女倚在門邊,穿著件青布白花的上衣,紐扣還來不及扣好,只用手捏著衣襟,雪白的頸子一直延伸到襟下,露出細致的鎖骨,似乎是剛披上衣衫。下身是條靛藍布裙,裙角已被壓得皺了。裙下露出雙大紅緞鞋,她是纏過足的,那雙繡鞋猶如兩瓣紅蓮,精巧可愛。里面兩只白生生的玉足,卻是除了裹帶,光著腳套在鞋內。

  乍暖還寒的三月天氣,那少女額上卻滿是汗水,腦后一窩烏亮的青絲墜在肩頭,幾縷發絲沾在頰上,粉頰一片潮紅。她看上去十七八歲,雖然布衣荊钗,但眉眼盈盈,嬌俏可人,此時衣裙不整,香汗淋漓,別有一番香豔的美態。

  文士聽同伴說得天花亂墜,滿心以爲老板娘是個端莊賢淑的小家碧玉,此時一打照面,這婦人美則美矣,可眉梢眼角春情流露,分明是剛與人歡好過,天剛過午,在客房白晝渲淫,這丹娘做得哪兒是正經生意?看著孫老板瞠目結舌的樣子,文士不由暗自偷笑。話說回來,有這等媚物推枕薦席,再多走幾十里山路也是值得。

  孫老板滿心驚訝,這少女相貌與丹娘有七八分相似,但年紀小了許多。看著婦人胸乳沾滿香汗,濕淋淋散發著白膩的肉光,孫老板不禁有些眼暈,期期艾艾道:“您是……丹娘在麽?”

  那女子俏臉飛紅,小心掩住襟口,正待說話,身后門板忽的被人踢開,一條大漢系著腰帶從房內出來,一手摟住她的頸子,在她粉腮上重重親了一口,“你娘那婊子真夠騷的,屁眼兒都浪的滴水……”

  說著從腰里摸出一小串銅錢,扔在那少女懷中,順手又在她高聳的乳房上扭了一把,蹬蹬蹬下了樓。

  少女攥著那串銅錢,勉強露出一抹笑容,輕聲道:“丹娘剛接了客,一會兒就出來。兩位客官,是要住店嗎?”

(01)歸家

  一年前。

  白雪蓮日夜兼程,趕到神仙嶺也已經是日暮時分,遠遠看到暮色里飄揚的酒幌,少女唇角不由露出一縷笑意。

  自從十二歲到羅霄山學藝,白雪蓮已經六年沒回過家了。不知道爹爹的咳病好了些沒有;娘一個人里里外外操持客棧,可辛苦得緊了;玉蓮妹妹今年該十六歲了,不知道家里給她說了親沒有;還有弟弟英蓮,一家人的命根子,離家的時候才一歲,正在娘懷里呀呀學語,如今也該長大了呢。

  暮色一層層重了下來,周圍的景物漸漸模糊。白雪蓮有心給爹娘一個驚喜,按了按背上的長劍,悄悄進了院子。

  店里已掌了燈,樓下客堂坐了兩桌客人,靠窗的一桌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和一個綠衫女子。那女子看上去比白雪蓮大了幾歲,目如點漆,顧盼間隱隱生輝,引得另一桌四名漢子不住朝這邊張望。

  單看那對眸子,白雪蓮就認出這女子身懷武功,只不知深淺如何,她手邊放著包裹,腳上套著小羊皮制成的快靴,一副出遠門的打扮。

  另外一桌就有些蹊跷。四人都是三二十歲的年青漢子,桌上只放了只酒甕,四人踩著長凳,滿臉無賴相,此時一碗一碗喝得痛快,都有了四五分的醉意。

  一個猢狲似的瘦小漢子道:“縣里這幾日不知怎麽了,縣尊、主簿都不在,只剩了一個典史守著。”

  旁邊一個漢子道:“是封公公到了河源,莫說縣里,周圍幾府的主官都趕了去拜見。”

  “哪個封公公?”

  “還能有哪個?當然是東廠的封公公,”那漢子壓低聲音,“聽說閻大人跟他還是舊識,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攀上交情。”

  對面一個滿臉麻子的大漢端起碗,“你管他能不能攀上,喝酒喝酒。”

  白雪蓮暗自訝異,客棧周圍十幾里都沒有人家,來往的只有過路客商,這四人雖然口音各異,但身無長物,言談舉止更不像是過路人。

  聽到東廠,綠衫女子眉頭不易察覺地一挑,隨即若無其事地舉茶慢飲。

  說話間,樓上下來一個婦人,她穿著淡紅衫子,大紅羅裙,三十四五年紀,眼角已有了細細的皺紋,皮膚仍是又白又滑,猶如銀絲團成。雖然不施脂粉,但天生的眉枝如畫,容貌柔豔,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香氣撲人。一頭青絲梳理得光亮整齊,在腦后盤了個精致的發髻,用一根竹簪穿著。雖然簡陋,卻收拾得處處妥貼,讓人一見就暗贊道:好個干淨的婦人。

  此時她一手托著木盤,一手提著裙裾,拾級而下,舉止雖然端莊恬淡,但正值熟豔的年紀,萬般風情掩也掩藏不住。

  白雪蓮心中一蕩,幾乎脫口叫出,“娘”。

  “丹娘!”那猢狲似的漢子舉著碗歪歪斜斜走了過來,“咱們兄弟要的菜怎麽還不上啊?”

  “小店照顧不周,多有得罪。”丹娘把木盤往后挪了挪,免得他滿是酒氣的口水濺在上面。

  “讓咱瞧瞧………”那漢子一把抓住丹娘白生生的腕子,“喲,魚啊。風干的。這個好,咱們就要這個!”

  丹娘被他攥住手腕,不由粉面發紅,又不好發作,只道:“這是那一桌客人先要的,客官想要,奴家再取了來。”

  那漢子揉捏著丹娘滑膩的手腕,“咱看這條就怪好,又光又滑……”

  丹娘挑眉喝道:“客官,請你放尊重些!”

  “咋個不尊重了?”那漢子一邊把丹娘的手腕往懷里拉,一邊嘻皮笑臉說道:“咱又沒摸你的身子……”

  白雪蓮心頭火起,正待進門,只聽那漢子“啊”的一聲慘叫,半邊身子歪了下去,卻是被綠衫女子擰住了手腕。

  “霜兒!”老者低喝一聲。

  綠衫女子揚手往外一送。那漢子踉跄著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綠衫女子微微一笑,對丹娘說道:“勞煩您快些做,我們還要趕路。”

  對面幾人已經跳了起來,那滿臉麻子的大漢一拳揮出,虎虎生風,竟也是習過武的。

  拳頭到了半路,忽然一緊,像被焊住般動彈不得。那大漢定睛看去,卻是一個白衣少女站在面前,一手拿住他的拳頭,她身長玉立,鬓角插著一朵白茶花,容貌嬌俏秀美,但此時一臉怒容,她中指扣著他的脈門,無名指小指扣緊寸關,那大漢拳頭比她大了一倍也無法掙脫,使得竟是正宗擒拿手法。

  白雪蓮冷冷道:“客官是來吃飯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大漢仗著酒意喝道:“老子今天就砸了你這破店!”

  白雪蓮見他左肩微沈,知道他是要出右腳,當即左腳踏出,踩住他的腳背,就勢曲膝一壓,將大漢擰得跪在地上。

  “住手!”一個人從后堂走了出來,他頭上結著方巾,須發斑白,正是白雪蓮的父親,杏花村的掌櫃白孝儒。他邁著方步走到堂中,說道:“好勇鬥狠,豈是君子所爲?聖人道……”說著忽然咳嗽起來。

  “去你媽的!”一名漢子拎著板凳砸了過去。

  綠衫女子騰身踢飛了板凳,順勢一掌拍在那人面門。這邊兩名漢子已經圍了過來,乒乒乓乓打成一團。

  看著兩個少女跟四名大漢動手,丹娘心頭不由緊緊懸起。丈夫一輩子沒能考取功名,到老還是個童生,最后不惜斯文掃地,在山里開了間客棧,爲的就是與世無爭。

  自從上個月,隔三差五總有幾名漢子來店里飲酒,這四人就來了兩三次,開始還只是喝酒,后來見客棧只有一個男人,漸漸的言語無禮起來。丹娘料想他們是山下做工的,一直忍氣吞聲,只盼避過這一陣,等他們離開就安靜了。

  沒想到就出了事,更沒想到兩個過路女子拳腳功夫竟然這麽厲害。尤其那個白衣少女……

  “雪蓮!”丹娘失聲叫道。

  白雪蓮回眸一笑,“娘。”

  說著她掌風一緊,兩手玉蝴蝶般忽起忽落,只聽一連串慘叫響起,眨眼間四名漢子手臂都被拉脫。

  白雪蓮跳過來拉住母親的手,叫了聲“娘”,又回頭叫了聲“爹爹”,自己先喜不自勝地笑了起來。

  女兒離家時才十三歲,五年不見已經長成了個俏生生的少女,鮮亮得把門前的杏花都比了下去。

  “長這麽大了。”丹娘喃喃說著,眼圈禁不住紅了。

  “娘一點兒都沒有變呢。”白雪蓮親昵地摟住母親的腰身,把臉貼在母親懷里。娘身上的味道還是這麽好聞,甜絲絲,香噴噴,帶著暖暖的體溫。

  “站住!”

  幾名漢子剛想溜,就被白雪蓮一把扯住,“想走?先把賬結了,酒錢,還有你們打壞的桌椅板凳。”

  幾人這會兒再也橫不起來,乖乖掏了銀子,捧著手臂呲牙咧嘴地溜了。

  白孝儒“嘿”了一聲,拂袖進了后堂。

  白雪蓮吐了吐舌頭,把銀子塞到娘的手里,小聲笑道:“爹爹是不是生我氣了?”

  “你爹爹就是那脾氣。”丹娘憐愛地拂了拂女兒的發絲,“這些年不在家,吃了很多苦吧。”

  “沒有啊,姨娘待我很好呢。”白雪蓮興奮地說:“娘,我現在是……”她突然停住話頭,看了旁邊兩人一眼。

  綠衫女子笑道:“原來你們是一家人,倒是我多事了。妹妹的功夫真好,不知是哪家弟子?”

  她本是過路的客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正是俠義中人本色,白雪蓮好生相敬,執了她的手笑道:“姐姐功夫也不錯啊。我叫白雪蓮,姐姐尊姓大名?”

  “我姓薛,薛霜靈。”

  老者突然道:“姑娘的分筋錯骨手造詣不淺,想必是羅霄派的弟子了。”

  聽到羅霄派,薛霜靈微微變了臉色。白雪蓮見他說出自己的師門,恭敬地行了一禮,“老丈好眼力,不知兩位是哪派門下?”

  老者淡淡道:“小女跑碼頭學了點三腳貓功夫,哪里有什麽門派。打擾了。

  霜兒,我們走吧。”

  白雪蓮訝道:“天色這麽晚還要進山嗎?薛姐姐,不如在這里住一宿,明早再啓程。”

  薛霜靈歉然一笑,拿起包裹,“承白姑娘好意,但我們還要趕路,不能耽擱了。”

  等兩人離開,丹娘坐在燈下,久久打量著女兒,眼里又是喜悅又是憐愛。七年前,丈夫因爲一塊風水地被人告了官,占了十成理,卻輸了官司。一怒之下,白孝儒賣了祖傳的薄田,在山里開了這家杏花村。

  客棧不臨大路,生意清淡,那時丹娘又剛添了英兒無法操持。妹子潇潇見姐姐日子過得艱難,來接了雪蓮到羅霄山學藝。這五年來,丹娘朝思暮想,只盼女兒能早些回來,此時女兒坐在面前,她卻像做夢一樣,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娘。”

  白雪蓮見娘看得出神,又喚了聲,“娘。真的是我。”

  丹娘謂然歎道:“真的長大了。”

  白雪蓮格格笑道:“娘都說了兩遍了。玉蓮妹妹呢?還有英兒弟弟,怎麽不見他倆?”

  “英兒膽子小,玉蓮陪著他,這會兒已經睡了。雪蓮,剛才那些都是你在羅霄山學的嗎?”

  “是啊。我學的可多了呢。”

  姑娘家舞槍弄棒總不是長久之事,丹娘想著問道:“你姨娘好嗎?”

  “好啊,就是有時候想我姨丈。”

  潇潇嫁的是羅霄山下徐員外的獨子,也是羅霄派弟子,七年前過的世,連子嗣也未留下。

  徐家饒有資産,丈夫在時又與門中諸人交好,裴潇潇雖然不會武功,羅霄派上下都把她當自己人看待,因此雪蓮才能拜到羅霄派門下。

  “娘,那四個人是什麽來頭?”

  丹娘蹙起眉頭,“這一兩個月常來,多半是山下哪家請來做工的。”

  “做工的?”白雪蓮搖了搖頭道,“這幾個雖然功夫不怎麽樣,但都是會家子。”

  “什麽會家子?”丹娘沒聽過這些江湖行話。

  “就是練過武功的。”

  “啊?他們也是習武的?”

  白雪蓮笑道:“娘不用擔心。有女兒在,不用怕他們。”

  “你一個人怎麽對付得了他們那麽多人?不行,我要告訴你爹爹去。”

  白雪蓮拉住母親,“真的沒事的。”

  丹娘半信半疑坐了下來,問道:“這次回來,不用走了吧?”

  “今天是四月初一,我十五要到廣東。這趟是路過,回家陪娘住幾日,后日就走。”

  “怎麽?還要走?”

  “娘,你不知道,廣東正鬧白蓮教,羅霄派不少弟子都在那里,幫朝廷捉拿逆匪呢。”

  “白蓮教?”

  “有個紅陽真人,說是天師下凡,鼓動百姓造反。我這次去是給門里的師叔送信。”

  “可別告訴你爹爹,一個姑娘家獨自出門已經不該了,何況還要做這些事。

  哎呀,你還沒吃飯吧,娘給你做去。”

  白雪蓮挽丹娘的手臂,“娘,我要吃你焖的筍!”

  丹娘笑著在女兒手上打了一下,“還跟小時候一樣。都十八,該說得親了,要有些大姑娘的樣子了。”

  白雪蓮吐了吐舌頭,跟娘一起進了廚房。

   ***    ***    ***    ***    ***

  天未亮,白雪蓮已經醒了,她起身正要穿衣,突然想起這是家里,不用起來練劍。她拉起被子,躺在溫暖舒軟的床上,什麽都沒想,很快又進入夢鄉。

  一根涼涼手指撥開被角,然后一個細柔的聲音說:“姐,你回來了。”

  “玉蓮!”白雪蓮睜開眼睛,拉住妹妹的手。

  白玉蓮比她小了兩歲,今年剛滿十六。白孝儒方正持家,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對這個女兒管得極嚴。她穿著件半舊的鵝黃衫子,櫻唇秀口,未語先笑,舉止溫婉可人,讓人禁不住心生疼愛。

  “上來啊。”白雪蓮把妹妹拉到床上,一眼瞥見她那雙小巧的纖足,“裹這麽小?真漂亮呢。”

  白玉蓮羞紅了臉,連忙蜷起雙足。白雪蓮以前也是纏過足的,因爲學武才放開了,但平時還要束緊,不然使不上力氣,因此一雙腳比旁人小了許多。白玉蓮自小纏足,一雙玉足纖秀之極,又比姐姐更爲精巧。

  姐妹倆並肩躺在床上,花容玉貌猶如一對並蒂蓮花。兩人的眉目相仿,眉線都很細,彎如月牙,但是白雪蓮眉梢微微上挑,透出一股英氣。玉蓮的嬌靥尤爲精致,肌膚吹彈可破。尤其是那只櫻唇,柔美紅潤,整個人就如一粒亮晶晶的珍珠。

  “許了人家沒有?”

  白玉蓮紅著臉搖了搖頭。她們一家住在山里,極少與周圍人家來往,這兩年白孝儒咳病越來越重,操持客棧每每力不從心。丹娘有心招個女婿入贅,但白孝儒始終沒有點頭。雖然嘴上不說,丹娘也知道丈夫是對大女兒有一分愧疚,想找戶好人家,安定了雪蓮的終身,再說玉蓮的事。

  “姐,娘說你昨晚一個人打敗了四個男人,好厲害……”

  白雪蓮笑道:“是他們太不中用了。我的功夫是剛入門,這次下山正是要在江湖曆練。”

  “江湖?”

  白雪蓮笑了起來,“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懂。英兒呢?”

  “起來了。正在房里念書。”

  “哦?已經開始念書了?”

  “七歲了呢。前年爹爹就給他開了蒙。英兒聰明得很,念書又快又好,就是有些膽小,”白玉蓮笑著慢聲細氣地說:“聽說姐姐回來了,滿心想來。你走的時候他才兩歲,記不清你的樣子,不敢來呢。”

  “怕姐姐吃了他啊。”想起了以前抱著小弟弟,在自己懷里軟乎乎蹬腿的可愛樣子,白雪蓮心頭像被那只小腳丫踩了一下般,禁不住坐了起來,“我去看看他。”

  “等他先念完書吧。”白玉蓮也坐了起來,“姐,我給你梳頭。”

  光亮的秀發在玉指間長長垂下,玉蓮先用黃楊木梳給姐姐理好發絲,再用篦子仔細梳理整齊,分成兩绺,結成辮子,然后向上盤去,在腦后總在一起,再散開披在胸前。乍看一束青絲似乎是隨意挽起,細看來越看越是精致. 白雪蓮在羅霄山習武多年,平時只隨便梳條辮子,忙時用條手帕包住頭發也就罷了,此時看著鏡中妹妹白淨的手指在發絲間輕柔滑過,心頭不由得一片溫暖。

  “妹妹的手真巧。”

  白玉蓮羞澀地一笑,將挽好的秀發用一根钗子簪住。等她松開手,鏡中的少女嬌靥勝雪,面如蓮花,英武中平添了幾分妩媚。

  “對了。”白雪蓮起身從包裹取出一只小巧的匣子,“這是給你的。”

  白玉蓮打開來一看,里面是對鑲著珍珠的耳環。

  白雪蓮吃吃笑道:“這是姐給你的嫁妝。”

  “姐!”白玉蓮羞紅了臉。

  “怕什麽?”白雪蓮撩起妹妹的秀發,輕聲道:“姐給你帶上。”

  白玉蓮的耳垂又白又嫩,涼涼的,宛如白玉雕成。那對珍珠垂在耳下,玉頰被淡淡的珠暈一映,散發出迷人的光澤。她愛不釋手的撫摸著,說道:“謝謝姐姐。”

  白雪蓮給父親帶的禮物是包銀耳,還有一盒丹藥。

  “銀耳給爹爹熬湯喝。這是丹藥姨娘請人配的,每月用上一丸,一個月都不會咳嗽。爹爹,方子我也找大夫要了過來。有幾味藥要到川中去采,等下個月女兒就去采來。”

  “那倒不必急了。”白孝儒看了女兒半晌,似乎想說些什麽,最后道:“去看你娘吧。”

  白雪蓮暗自吐了吐舌頭,昨晚她跟人動手,還凶巴巴地逼人掏銀子,按爹爹的脾氣,早就是一番痛斥,說什麽德容言功,還要講女誡。爹爹真的老了……

  白雪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刻,她看到父親的眼神里充滿了慈愛。白孝儒擺了擺手,溫言道:“去吧,去吧。”

(02)入獄

  初升的陽光灑落滿院,天地間觸目皆新。丹娘正在樹下晾曬衣物,頭上繁花萬點,風來時滿枝紅杏輕搖,樹下的婦人也像這花枝一樣,開得正豔。

  “娘!”白雪蓮挽住母親的手,把一只涼涼的事物套在她腕上。

  那是只玉镯,丹娘皮膚本來就好,凝脂般白滑,襯著碧綠的翠玉愈發鮮美。

  母女連心,丹娘沒有再說什麽,只揚手替女兒理了理衣襟。

  “這枝杏花真好。”白雪蓮輕盈躍起,攀住杏花折下一枝,挑了朵最大最紅的簪在娘的鬓側,又摘了朵自己帶上,終究是女兒家情態。

  白雪蓮搖著花枝去尋妹妹,問英蓮念完書沒有,剛走到階下,就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躲在門框后朝她張望。

  白雪蓮叉住腰,偏著頭,筆吟吟道:“認識我嗎?”

  男孩小臉俊秀異常,那雙烏亮的眼睛尤爲靈動,他怯怯道:“你是大姐。”

  “知道是大姐還不過來?”

  男孩猶豫半晌,慢慢走了過來。

  白雪蓮蹲下身子,拉住弟弟的小手,柔聲道:“想姐姐嗎?”

  男孩點了點頭。

  “姐姐也想你啊,白家的命根子。”白雪蓮在弟弟鼻尖刮了一下。白孝儒年近五十才得了這一個兒子,雖然他對子女一視同仁,待英蓮也不假辭色,但一家人都把他當成心頭肉。

  “怎麽生得這麽漂亮,像是女孩兒呢。”

  白英蓮小臉發紅,愈發像個害羞的女孩。白雪蓮格格笑了來,隨手從枝上摘了朵杏花,簪在弟弟耳邊,然后起身拉住他的手,“姐姐給英蓮也帶了東西,英蓮看喜歡不喜歡。”

  說話間,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幾名穿著官服的公差,氣勢洶洶闖進院子,抖開鎖鏈就朝白雪蓮頸上套去。

  白雪蓮翻腕擰住鐵鏈,“你們是什麽人?”

  那公差使足力氣一掙,沒能掙動,不由怯了三分。另一個公差不知深淺,舉起水火棍朝白雪蓮肩上打去,喝道:“少廢話!”

  白雪蓮眉毛一挑,右手揮出,格的一聲脆響,將那根手腕粗的水火棍生生劈斷。公差兩手虎口劇震,斷棍掉在腳下,痛得他抱腳大叫。

  看到公差如狼似虎地闖進院子,丹娘駭得臉色煞白,不知道女兒犯了何事,剛到家半日就被官府找上門來。

  白雪蓮亮了手功夫,震住衆人,朗聲道:“無論官民,都是大明百姓,敢問各位公差來自何處,小女子又犯了何罪?”

  旁邊一名高個兒公差倒是和氣,他亮出了腰牌,“我是長甯縣衙門捕快孫天羽。縣里劉主簿發下批文,要拿你歸案,案由我等也不清楚。是非曲直,姑娘去了之后自然能剖析明白。”

  長甯縣屬于江西贛州府,縣城距此六七十里,論起來此處離福建武平還近著些,但這三不管地界,誰也說不清省界該如何劃分。

  白雪蓮神情自若,“早說清不就好了,我隨你們去又有何妨。”

  幾名公差想到她突然變得這麽好說話,對視一眼之后,說道:“那就請女俠上路。”

  “雪蓮!”丹娘驚惶地拉住女兒。

  “娘,不妨的,你不用擔心。”白雪蓮笑吟吟地道:“女兒正好去買兩只雞來,晚上我們炖雞吃。”

  丹娘見女兒說得笃定,放心不少。白孝儒此時才聽到動靜,匆忙趕出來,正好看到幾名公差正拿著一面大枷,給女兒帶上,他心頭一急,險些滑倒。

  白雪蓮回首道:“爹爹!不用擔心,女兒去去就回。”

   ***    ***    ***    ***    ***

  從杏花村向西,過餓虎灘,是出山的正路,但幾名公差離了客棧,卻轉上一條岔道,反而向東邊深山里走去。

  白雪蓮心下起疑,“這不是去長甯的路,你們去哪里?”

  那個叫孫天羽的捕快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長甯縣城離此路途遙遠,我們去的是長甯所。”

  當時天下分爲十八行省,省下爲府、州,再下爲縣,縣下不再有常駐官員,一些大縣因有軍戶,另設某所管理。神仙嶺另一側的福建武平,下面就設有武平所,管理數鄉。想來長甯也是如此。

  白雪蓮不再作聲。對于此行,她沒有半點擔心。

  爲平定白蓮教逆匪,羅霄派兩個月前在門內較藝。白雪蓮以新手出賽,連勝五場,引來無數驚歎. 羅霄派百余年來一直與朝廷交好,與刑部關系最爲密切,頗受官府重視,算得上是當朝鷹犬。

  白雪蓮在比武大會中嶄露頭角,當即被刑部捕盜司看中,拿了刑部捕快的腰牌。憑著這塊腰牌,白雪蓮可在十八省內任意捕拿盜賊,不受地方官府管轄,稱得上是天下一等捕快。到了堂上,只要亮出身份,莫說長甯縣下區區一個鄉所,就是贛州府也萬事皆無。

  那面木枷是用楊木制成,長五尺五寸,寬一尺五寸,厚三寸,枷尾刻著尺寸重量,重是二十五斤。這是枷中最重的一種,只有死囚才戴這等重枷。白雪蓮扛著這面重枷卻渾若無事,步履比幾名衙役還要輕松。她不知道那幾名衙役跟在后面,目光在自己腰臀間轉來轉去,恨不得那條白裙撕得粉碎。

  走了半個時辰,翻過豺狼坡,離杏花村已有二十余里。白雪蓮腳程太快,幾名公差跟得氣喘籲籲,孫天羽倒是氣色如常,根基明顯比同伴強了許多。

  坡下有條山澗,沿山澗往上,密林中隱隱露出一道灰牆。白雪蓮記得那里本是一間廢棄的廟宇,不知何時竟改成了長甯所的衙門。

  進了院門,一股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白雪蓮不由得皺起眉頭。原本的大雄寶殿被改爲公堂,兩廄是刑房和處理文牍的所在。再往內,破舊的僧舍被重新砌過,連爲一整片監房。

  進了門,陽光就被阻斷,即使晝間房內還要燈火照明。監房中間是片空場,當中一只火爐燒得正旺,上面架著烙鐵,頂上垂著幾根黝黑的鐵鏈。透過火光,隱約能看到兩邊盡是一間間監牢,三面是厚厚的石牆,朝外一面釘著碗口粗的木樁,里面一覽無余,什麽桌椅家什都沒有,只有一堆稻草算是囚犯的床鋪。

  牢房內零零亂亂關著十幾名囚徒,有男有女,居然還有一個孩子。各人都是衣衫褴褛,奄奄一息。木樁、稻草到處沾著發黑的血迹,腐爛的黴味、燒糊的皮肉、血腥味、汗味……諸般氣息交織在一起,令人作嘔。

  白雪蓮雖然剛接到刑部的腰牌,對監獄還不熟悉,但刑律里男監女監必須分開,各由獄卒、獄婆監管,這些常識還是有的。沒想到長甯所如此膽大妄爲,竟然惘顧國法。看里面一名女子衣不遮體,下身汙迹斑斑,八成還受過汙辱。

  “這就是你們說那個點子?”一名膀大腰圓的獄卒過來打量著白雪蓮,淫笑道:“這小娘皮真不賴,這下兄弟們有的樂了。”說著朝白雪蓮臀上摸了一把。

  白雪蓮的目光被木枷擋住,沒想到他會如此輕薄,待他手掌摸上才知道受了羞辱。惱恨之下,白雪蓮當即兩手一分,堅固的木枷紙紮般篷然迸碎,她柳眉倒豎,劈手抓住那獄卒胸口,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那獄卒半邊牙齒都被打落,口鼻中頓時鮮血長流,捂著臉殺豬般叫了起來。

  白雪蓮粉面生寒,嬌吒道:“把主簿叫出來!”

  周圍人心里格登一聲,拿來這麽個紮手的硬角色,只怕事情不妙。孫天羽陪笑道:“女俠息怒,在下這就去請主簿出來相見。”

  不多時進來一個穿著官服的黑大胖子,他四十余歲,滿臉橫肉,一撩袍角,四平八穩坐在椅中,打著官腔問道:“你是何人?犯了何罪啊?”

  白雪蓮聽得稀奇,他們拿賊似的把自己拿來,居然一不知道自己是誰,二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這算得哪門子公差?

  她氣得笑了起來,“我是羅霄派門下弟子白雪蓮。只因昨晚懲治了幾個撒潑的無賴,就被貴屬拿到這里。敢問大人,這是哪家的王法?”

  那黑胖子板起臉,“本官是此間獄吏閻羅望,你不好生回答本官問話,竟敢咆哮公堂嗎!”

  獄吏不過一獄之長,不入流的官職,他竟然說得這般煞有其事。白雪蓮冷笑道:“你這獄里男女混雜,已犯了大明天條,主簿何在?讓他出來跟我說話!”

  孫天羽貼在閻羅望耳邊,低聲道:“她就是丹娘的女兒。沒想到是羅霄派弟子……”

  閻羅望滿橫肉顫了顫,扔了句,“主簿不在!”說罷拂袖而去。

  孫天羽陪笑道:“白女俠切莫生氣,主簿去了縣里公干,明日才能回來,委屈女俠在此等候一日。”

  “也好。我就在這里等他。”白雪蓮審視著獄中垂死的囚徒,恨聲道:“長甯所膽敢如此胡作非爲,贛州府豈能饒過你們!”

   ***    ***    ***    ***    ***

  幾名獄卒打扮的漢子坐在室中,一個個面色凝重,氣氛甚是沈悶。上首是閻羅望,旁邊一個青白面皮的獄卒是牢頭鮑橫,留著兩撇鼠須的是文書劉辨機,孫天羽也在座,最下面還有一個滿臉麻子,肩頭紮著繃帶的壯漢,卻是昨晚在杏花村被白雪蓮摘掉手臂那人,此時同樣披著黑底紅邊的獄卒服色。

  劉辨機先開了腔,“果真是羅霄派弟子,就不好辦了。”

  羅霄派是橫跨湖、贛兩省的大派,一向爲官府作事,門里不少弟子都有功名在身,非是尋常的江湖幫會。

  鮑橫試探道:“要不,咱們把她放了,陪個禮,把這事兒遮掩過去?”

  劉辨機兩指撚著鼠須,突然道:“老何。”

  包著膀子大漢連忙道:“哎,劉爺。”

  “昨晚你們在杏花村露了馬腳沒有?”

  何求國想了想,“沒有。我們照您的吩咐,都換了便裝,腰牌也沒帶,才吃了那麽大虧。”

  “另一個女子呢?”

  “卓二哥已經帶人去追了。”

  劉辨機想了半晌,說道:“閻大人,依在下之見,不如送白雪蓮離開,只道是一場誤會,只要老四他們幾個不露面,遮過也就完了。”

  周圍幾人聽了都點頭同意,孫天羽卻笑道:“那丹娘呢?”

  這里並非長甯所,甚至不屬贛州府長甯縣管轄,而是廣東潮州府平遠縣下一所監獄,數月前才移到神仙嶺。獄中連獄吏帶獄卒共是十九人,來自各省,都是膽大包天心狠手辣之輩。此地天高皇帝遠,人迹罕至,這些人在此不啻于坐地稱王,行事更是無法無天。

  獄里的人犯本來都不是重罪,有的是抗租,有的是欠稅,但落到他們手里,就如同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

  白雪蓮見到的女子本來是個守寡的小媳婦,不合跟婆婆拌了兩句嘴,婆婆一氣之下告了忤逆,下了監七轉八轉,不知怎麽轉到了這里。閻望羅在山里正自憋悶,當即就收用了。十幾條漢子輪流折騰,兩個月下來,就把個水靈靈的小寡婦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上個月,幾名獄卒在山里閑轉,路過杏花村正巧撞見丹娘當垆賣酒,那種風流妩媚的俏模樣,讓人看得眼饞。回來一說,整個獄里都跑來看。閻羅望一見之下就起了邪心。杏花村獨居山中,就一個男人還是個迂腐書生,偏生一個丹娘,一個玉蓮,大的豔,小的嬌,看了讓人恨不得吞下肚里。

  一夥人盤算幾日,欺杏花村內外無人,便讓手下換了便裝去杏花村鬧事,挑個由頭就裝作衙役到店里拿人。母女倆到了手里,還不是要圓要扁隨意揉捏。沒成想丹娘還有個女兒,出落的花瓣一般,卻是羅霄派弟子。這下衆人好比捉蟹反被蟹夾了手,都犯了難。

  放吧,今后這杏花村的幾朵鮮花就只能看不能摸。不放,羅霄派哪邊怎麽解說?尤其是白雪蓮的功夫,真要硬闖,十幾個人加起來也擋不住她。

  “不成!”閻羅望突然道:“白雪蓮絕不能放!”

  他把指骨捏得辟啪作響,恨聲說:“這賤人既然是羅霄派弟子,與官府有著牽連,肯定不會善罷干休!要讓她把這里的事捅出去,咱們就是滾湯潑老鼠,一死一窩!”

  大明律寫得明白,男囚女犯需得分開安置,私奸女囚那是死罪一條。若是升鬥小民,這些吃官糧的當然不懼,可白雪蓮是羅霄派弟子,若她不依不饒,把此間情形捅上去,就難以收場了。

  衆人此時已是騎虎難下,閻羅望一不做二不休,當即讓人先穩住白雪蓮,然后在她飲食中下藥。

   ***    ***    ***    ***    ***

  白雪蓮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她坦然坐在牢里,等待那個子虛烏有的劉主簿回來。

  她這趟去廣東是接了刑部的密令,送信給廣東總捕吳大彪。吳大彪是白雪蓮的師叔,日前捕獲白蓮教首要人物立下大功,師門大爲滿意。白雪蓮隨身所帶的還有一冊秘籍,是掌門祖師授予這位得意弟子的鎮派內功,羅霄混元氣。

  到午時,獄卒送到飯食,別人都是一勺米糊,白雪蓮卻是一碗白米,還有一碟小菜,算是格外的優待。

  牢里彌漫著難聞的氣味,白雪蓮食不下咽,見旁邊的男孩眼巴巴看著自己,她把飯菜都遞了過去,柔聲道:“吃吧。”

  自從白雪蓮劈碎木枷,就沒有人敢再給她帶上刑具,那男孩看著這個天仙般的姐姐,不知道她爲何會在這里。過了一會,他抓起白米,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白雪蓮看得心酸,這男孩比英蓮大不了幾歲,不知道爲何事關到這里,餓得皮包骨頭,身上塊塊都是傷疤。

  旁邊的年輕女子也醒了過來,她蜷縮在牢房一角,聽到獄卒的腳步聲,就嚇得渾身發抖。她的衣服只是幾片破布,連奶子大腿都遮掩不住,臀部更是不著寸縷,紅腫的秘處一覽無余。獄中還有十幾名男犯,來往的獄卒也都是男人,她卻沒有試圖掩住下體,似乎已經習慣了在男人面前暴露羞處,不再有絲毫羞恥。

  白雪蓮義憤填膺,這夥獄卒如此胡作非爲,等見著吳師叔,必要說個明白,爲他們討回公道。

  孫天羽端了茶來,和氣地說道:“姑娘,請用茶。”

  白雪蓮質問道:“你們獄中爲何會囚有女犯?這孩子又是怎麽回事?”

  孫天羽道:“姑娘有所不知,這監獄原本是軍牢,獄卒都是戚帥手下軍士,戚帥北調后后改屬地方管轄,因縣里已經有了獄所,才遷到山中,囚犯都是縣里撥來由我等監管。”

  他這話有真有假,豺狼坡監獄曾是軍牢不假,與戚帥卻無關系。獄卒有的是貶職的軍士,有的是外地調來,閻羅望更是海賊出身,招安后才做了獄吏。

  戚帥抗倭滅寇,功在社稷,治軍天下聞名,白雪蓮容色稍霁,此時也有些渴了,舉起茶一飲而盡。

  轉目間,剛才那男孩手里還拿著米團,卻靠在柵欄上睡著了。白雪蓮想他是累的,正待放在茶杯,手指一松,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白雪蓮突然省悟過來,自己一時大意,竟中了這些人的奸計,“你——”

  孫天羽笑道:“姑娘累了,不妨歇息片刻。”

  白雪蓮竭力穩住了身體,眼前的笑臉卻漸漸模糊,她身子一晃,軟軟倒在地上。

(03)密謀

  醒來時,腦中仍是一片眩暈。白雪蓮勉強睜開雙目,只見監獄換成了一間狹小的地牢,左右是兩間鐵柵隔開的囚室,長寬不過一人見方,地面一層水氣,濕漉漉潮氣逼人。這是獄里私設的地牢,有了女犯就在這里消遣,蓋籠一合,再大的聲響也傳不出去。

  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官服的漢子,滿臉橫肉,正是獄吏閻羅望,他換了一副嘴臉,淫笑著在白雪蓮胸上撚了一把,“小賤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今天我就讓你嘗嘗這大獄的厲害!”

  白雪蓮玉臉漲紅,手一動才發現自己手腳都被鐵鏈鎖住,四肢大張地吊在半空,她翻腕擰住鐵鏈竭力一掙,拇指粗的鐵鈎居然被她拉得彎了。

  閻羅望見狀捏緊拳頭,重重打在白雪蓮腹上。他海賊出身,手上力道極猛。

  白雪蓮痛得擰緊眉頭,連呼吸都停住了。半晌,她顫抖著吸了口氣,恨聲罵道:“無恥匪類!不要臉的強盜!你們想干什麽!”

  一個猢狲似的獄卒湊過來道:“干什麽?閻大人當然是要干你了。”說著捏住白雪蓮的玉頰,把一只麻核塞到她口中。

  白雪蓮妙目圓睜,那人雖然穿著獄卒服色,但尖嘴猴腮,一條膀子還纏著繃帶,正是昨晚在杏花村調戲娘親的漢子!

  看著白雪蓮嬌美的體態,閻羅望早已是欲火難耐,她手腳都被鎖著,也不必除下衣衫,抓住少女白色的外裙用力撕開,一手探到白雪蓮胯下,隔著衣物揉捏起來,淫笑道:“讓本官好生看看,羅霄派女弟子下邊是個什麽模樣……”

  白雪蓮又羞又恨,心里一急,淚水不由湧了出來,她太低估了這些人的卑鄙無恥,膽大妄爲,此時有心說破自己的身份,也是難能。

  閻羅望十指如鈎,抓住少女胯下的衣物,嗤的一聲撕得粉碎,露出里面亵衣一角和白如霜雪的玉股。

  “這羅霄派弟子,大腿根還真夠水嫩的。”

  白雪蓮拚命扭動腰腿,可她兩腳都被鐵鏈鎖住,哪里掩得住羞處。閻羅望抓住亵衣向上掀去,只見桃紅的絲綢下是一片耀目的瑩白,少女小腹白滑如鏡,一叢烏亮的陰毛軟軟貼在腹下,粉嫩的腿縫間,兩片白嫩的軟肉並在一起,凝脂般柔滑。

  閻羅望滿臉的橫肉放出光來,他眯著眼,兩根粗黑的手指探到白雪蓮腹下,按住滑嫩的肉片往兩邊一分,一抹嬌羞的嫩紅頓時從少女玉股間冉冉綻放開來。

  那只玉戶還是純美的柔紅,外邊雪白,里面兩片柔美的肉片微微翻開,底部細嫩的津口紅若丹渥,柔膩可喜。閻羅望禁不住抱住少女的腰胯,埋頭在她股間叽叽啾啾地吸吮起來。

  堅硬的胡茬紮在嫩肉上,粗砺的唇舌在玉戶內四處攪動,從未被人碰觸的部位,此時卻讓一個無恥的獄吏抱住恣意親吻,白雪蓮又是恐懼又是惡心,還有無比的羞恥。他的唾液沾在下體,猶如肮髒的毒液,羞處嫩肉戰栗著收緊,又被舌頭粗暴地撥開。

  白雪蓮直想尖叫,但她嘴里塞了麻核,只能無聲地淌著眼淚,一邊徒勞掙動身體。

  半晌,閻羅望松開嘴,喘著氣道:“看看看看,羅霄派女弟子的小嫩屄怎麽樣?白揪揪,紅豔豔,香噴噴,水靈靈……真他媽絕了!”

  說著閻羅望握住白雪蓮的膝彎往兩邊一分,把她雙腿掰得敞開,將少女嬌羞的秘處展示在衆人面前。

  沾滿唾液的玉戶一片濕潤,在火光下散發出寶石般的光澤。嫩肉因爲緊張而不停收縮,紅嫩的豔光隨之閃動,旁觀的獄卒喉結同時一動,不約同地吞了口吐沫。

  劉辨機嘿嘿笑道:“果然是絕妙尤物。不知丹娘下面是個什麽俏模樣……”

  從未示人的秘處突然之間展露在一群陌生男人面前,白雪蓮羞忿欲絕,聽到那個鼠須瘦子提到娘親,她腦中轟然一響,意識到了他們的企圖。

  第一眼看到那四名漢子,白雪蓮就覺出異樣。四個人未帶行李,顯然不是過路客人,娘親說他們是山下人家作工的,四人又都練過武功。神仙嶺除了杏花村一家客棧,連戶人家都沒有,哪里會有四名會武的漢子常住?

  看到那個猢狲似的漢子換上獄卒服色,白雪蓮心頭更是疑雲密布,現在她終于明白過來,那四個人都是此地的獄卒,換了裝去客棧鬧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娘親身上。他們一計不成,又扮做衙役把自己捕來,處心積慮爲的就是母女倆的美色。如此膽大妄爲,哪里還是官府中人?直是土匪行徑。

  “還有那個玉蓮,嫩得滴水兒,把她們母女三個都弄過來……”鮑橫想到母女三個玉體橫陳,任人奸弄的豔態,又狠狠吞了口口水。

  “白女俠八成還是個雛兒吧,”閻羅望在白雪蓮腿根撚了一把,眼珠一轉說道:“咱們自家兄弟,我呢,癡長兩歲,這個頭籌就由我姓閻的拔了,剩下兩個兄弟們誰有功誰先拿,怎麽樣?”

  周圍人一疊聲贊道:“閻大人果然是義氣過人……”

  白雪蓮聽到這些無恥之徒像分貨物一樣,把她們母女三人分派下去,不由心下恨極,直掙得鐵鏈铮铮作響。

  閻羅望亮出粗黑的陽具,站在白雪蓮腿間,獰笑著朝她股間挺去。白雪蓮極力掙紮,閻羅望不得不握住她的腰肢,忽然她腰間滑出一塊銅牌,铛啷一聲掉在地上。

  周圍刹那間安靜下來,怔了一會兒,閻羅望揀起銅牌,頓時機伶伶打了個冷戰,怒漲的陽具像被刀砍了一樣軟垂下來。

  銅牌長兩寸,寬八分,正面镌著一個朱紅的“捕”字,背面是幾行小字:刑部捕盜司,十八行省通行。

   ***    ***    ***    ***    ***

  “大人……”

  閻羅望眼角的血管突突直跳。本來是密謀圖奸,竟然拿來個女俠;拿來個女俠倒也罷了,居然是羅霄派弟子;羅霄派弟子倒也罷了,可她居然竟然就會是刑部捕盜司的捕快!

  “大人,”孫天羽又喚了一聲。

  “怎麽辦?”閻羅望問周圍的人,也是問自己。這下麻煩可真大了。

  原本他們打算迷倒了白雪蓮,大家狠狠玩上幾日,然后殺人滅口。豺狼坡地處深山,神不知鬼不覺,就算羅霄派找上門來,他們也敢推拖。反正捕走白雪蓮時穿的是衙役服色,冒的是長甯縣衙門名號,只說不知道,就讓羅霄派在這三省來回奔波,光是案牍往來,就能把他們跑死。

  可白雪蓮是刑部捕盜司的人,那就大不一樣了。一個通行十八行省的捕快失蹤可非小事,一旦刑部追查下來,三省齊出,查到底非落到他們頭上不可!

  劉辨機比了個殺的手勢,“把他們一家都弄來!一個不留!全部滅口!”

  孫天羽笑道:“劉爺,即使都滅了口,可捕盜司的人是在此失蹤的,終究還要查到我們頭上。況且還有那兩個過路人,萬一逃脫了,就是人證。”

  孫天羽年紀輕輕,本來是山東人,功夫很看得過去,只因爲沒關系,才派到這里當了獄卒,心思靈動,膽大心黑。聽到這番話,衆人都看了過來,“你有什麽主意?”

  “要想扳倒刑部的人,除非安個罪名——”孫天羽看了周圍一圈,吐出兩個字:“謀反!”

  謀反可是明律十宗大罪之首,只要涉及謀反,誰都不敢沾邊。而且還一樁妙處,謀反重罪向來是誰捕誰問,直接呈報刑部,州府只能協助,不能插手。若刑部要提到京城,僅一趟文書來回就需三個月,盡有時間從容應對。

  可謀反這樣的大罪豈是說有就有?

  “眼下正有個絕好的機會。”孫天羽傾了傾身子,“省內正在鬧白蓮教,連東廠的封公公都趕來平叛,各府都忙得不可開交,我們就找樁案由,往她身上一安……”

  一席話說得衆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對孫天羽刮目相看,這個年輕人,果然是心狠手辣。

  “好!就按天羽說的辦!”閻羅望一拍桌子,“辨機!你這就去縣里,看平遠境內有沒有白蓮逆匪!”

  孫天羽笑道:“大人不必著急,眼前正有個由頭。當日在杏花村那兩人,卓二哥已經帶人追去了。追到了,咱們就逼取口供,畫押滅口;追不到,就說他們是白蓮逆匪,我們捉拿時被白雪蓮私縱……”

  “好好好好!就這麽辦!”

   ***    ***    ***    ***    ***

  杏花村一片愁雲慘淡,雖然女兒說得笃定,但丹娘還是放心不下。她越想越是擔心,扔開待洗的衣物,撲在床上哭泣起來。

  玉蓮也在自己房里哭,英蓮見娘和姐姐都哭,也怕得直流眼淚。剛才那幾個公差凶惡得就像要吃人一樣,姐姐被他們帶走,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白孝儒急得跺腳,見丹娘哭得傷心,他打起了精神,安慰道:“娘子,不用怕,乾坤朗朗,天日昭昭,官府循章辦事,絕不會胡來的。”

  “雪蓮能有什麽罪過?一個姑娘家,讓官府披枷帶鎖地帶了走?”

  丹娘突然想起昨晚女兒說了半截的話——“娘,我現在是……”她一個姑娘家,自己在外面闖蕩,究竟是做什麽的?

  這一天,杏花村沒有開張,一家人都在等雪蓮回來。到了傍晚,還不見雪蓮的人影,白孝儒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顧天色已晚,執意要去縣里打聽。

  神仙嶺鄰著江西、福建、廣東三省,分屬長甯、武平、平遠三縣,那個年輕公差說是長甯縣衙,可長甯縣離此六七十里,山路崎岖難行,就是白天行走也頗爲艱難,白孝儒偌大年紀,哪能走得?

  丹娘拉住丈夫的手哭道:“這時辰怎麽能走山路,萬一你再有個長短,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麽辦呢?”

  白孝儒長歎一聲,只好放下褡裢,明日再作打算。

  第二天天剛亮,白孝儒就啓程去了長甯。丹娘勉強起身梳理打扮,剛挽好髻兒,就聽到柴門一聲響動,昨天那幾名公差又闖了進來。丹娘駭得花容失色,攥著心迎了出去。

  公差們也不言語,進門就四處亂搜。丹娘正沒理會處,卻見一個白面男子沖她笑了笑,正是昨天那個說話和氣的年輕衙役。

  孫天羽態度仍是一般和氣,“不必擔心,我們都是公差,上有國法,下有人情,不會爲難你們的。”

  丹娘戰戰兢兢道:“這位大人,我家雪蓮究竟犯了什麽事?”

  孫天羽歎道:“白雪蓮犯的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要如實說明,官府自然會從輕發落。”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但丹娘聽了卻是滿心感激,只覺得這位公差是個絕頂的好人。

  “我們這趟來呢,只是奉命搜查白雪蓮的物品,不關你們的事。”孫天羽口氣愈發和善,“我看您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把她的東西交出來,讓我們完了差事,也好在上峰面前替你們說話。”

  昨晚獄里幾人籌劃半夜,清早就趕到杏花村,想先把白雪蓮的隨身物品盡數取走,免得里面有露出馬腳的物證。丹娘哪里知道這些公差行事比土匪還陰險狠辣,不疑有它,一疊聲答應著引孫天羽進了客棧。

  白雪蓮的物品絲毫未動,仍與她走時一樣。壁上懸著一把利劍,是她的隨身兵刃。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裹。

  “私帶兵刃已經是違禁了。”孫天羽像對她解釋般低聲說道。

  當時禁止百姓私挾兵器,連跑碼頭的都要有路引證明。丹娘心里呯呯直跳,女兒在羅霄學的本來就是功夫,拿了劍回來她也沒放在心上。此時被孫天羽一提點,她也覺得不妥起來。

  打開了包裹,只見里面放著兩錠大銀,上面印了泉印,分明是戶部鑄造的官錠。孫天羽知道這是刑部專撥的款項,臉上卻是一沈,“果然果然……”

  丹娘心直跳到喉嚨里,這五十兩一錠的官銀,平民百姓根本無從接觸,聽他的口氣,莫非女兒是盜了官庫?她想問又不敢,只滿臉哀求地望著那個年輕人。

  孫天羽欲言又止,只搖頭歎息,最后于心不忍地看了丹娘一眼,溫言道:“你莫要驚慌,此事還有回轉的余地。我在衙門里上下都熟……”

  丹娘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地說:“求您多費心了……”

  孫天羽笑道:“這個自然。”他把銀錠納入懷中,包裹里還有只布老虎,是雪蓮給弟弟買的玩具。此外只有一封書信和一幾件換洗的衣服。孫天羽見書信上寫著,“廣東總捕吳大……”連忙掩住,再摸衣內,卻包著件硬硬的事物。翻開來,里面是本發黃的冊子,上面題著:《羅霄混元氣》。

  孫天羽眼角一跳,這混元氣是羅霄派的鎮派神功,威力驚人,竟然會在這里遇上。他穩住心神,把書信和秘籍一並揣入懷中,拎著空空的包袱問道:“就這些了?還有嗎?”

  丹娘想了下,慌忙從腕上褪下玉镯,“還有這镯子……是雪蓮送我的……”

  這麽個美豔的婦人站在旁邊,孫天羽早已心癢難搔,他一把攥住丹娘皓如霜雪的玉腕,推讓道:“既然是女兒孝敬你的,你就留住好了,”順勢撚了幾把,又悄聲道:“可別告訴別人。”

  丹娘感動得美目含淚,這會兒忽然想起來他說的“衙門里上下都熟”是什麽意思,慌忙去取了銀兩塞到孫天羽手中,勉強笑了下,軟語道:“雪蓮不懂事,在里面求您多照顧……”

  她的五官本來生得美妙,此時強顔歡笑,眼中水汪汪的,紅唇輕顫,玉頰暈生,就是石人也要心動。

  這個心自然是要費的。孫天羽略一推辭便收下了,說道:“白姑娘脾氣恁也暴燥,連公差也敢動手。但你放心,在里面我會照應她。尊夫呢?”

  “他……他去了縣里……”

  孫天羽心頭一緊,那迂夫子要闖到平遠可麻煩了,忙問道:“幾時回來?”

  丹娘道:“今早去了長甯,傍晚才得回來。”

  長甯、平遠只一山之隔,但分屬兩省,互不來往。孫天羽略寬了心,囑咐道:“讓他別亂跑,此事內情甚多,你們不曉得里面的利害,跑錯衙門只會錯上加錯,吃虧的還是你們。”又安慰道:“放心,這邊萬事有我照應。”

  他拿了包裹長劍出門,向衙役們道:“這是白雪蓮自己的事,不要打攪她家里人。贓物我已經取了,暫且先回衙門。”

  等公差們走遠,丹娘緊繃的心事猛然一松,倒在椅中痛哭起來。

(04)圈套

  豺狼坡是條崎岖不平的石梁,滿山蔥翠到了這里就只剩下一堆荒涼的亂石。

  坡后向陽處是一片松林,監獄就掩映在蒼松之中,規模也不甚大。獄旁是一條山澗,澗水從終年積雪的山巅流下,盛夏也往往帶著碎冰。

  在平遠縣,豺狼坡監獄只是所不起眼的小監獄,莫說重犯,就是稍有油水的犯人都囚在縣衙,分到這里的,多是些無根無基的平頭百姓,入了監是生是死都無人過問。誰都想不到,就是這所監獄里,此時正醞釀著一樁震驚朝野的大案。

  白雪蓮四肢大張地懸在半空,爲防止她逃脫,獄卒們又在她手腳加了幾條鐵鏈。她的衣服大致完整,只胯下裂開手掌長一條破口,露出的卻是女兒家最重要的部位。下體隱密的器官赤裸裸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寒意從兩腿之間升起,沿著陰唇間細緊的縫隙直入腹腔,使她禁不住輕顫起來。

  白雪蓮手臂越來越沈,肩頭像脫臼似的僵痛,兩踝被鐵鐐扣住死死拉開,鐐內未磨去的鐵刺磨破了皮膚,一片火辣辣的痛楚。那份羞恥卻比寒意更深,白雪蓮一生中何曾受過這種汙辱?看到獄卒們不懷好意的目光盡自己股間逡巡,她就恨不得立即脫了身,一劍一個把這些無恥匪類殺個干干淨淨。

  閻羅望沒有再來地牢。那個猢狲似的漢子名叫胡嚴,是看管地牢的獄卒,看著他不時拿眼偷偷瞄著自己的下體,白雪蓮又羞又恨,又是不可思議。直到現在白雪蓮還無法相信,這夥獄卒竟然如此猖狂——先是在酒店鬧事,又詐做衙役,私自把人捕入獄中,欲圖行奸。

  白雪蓮不會天真的以爲他們見到腰牌就會放了自己,但她是羅霄派弟子,廣東總捕是她的師叔,她本身又是刑部捕快,任誰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

  地牢暫時閑靜,外面閻羅望等人卻忙成一團。直到第二天傍晚,孫天羽才到地牢放下了白雪蓮。孫天羽在白雪蓮眼里只是武功平平,但比同侪高出了一截,還會一些粗淺的點穴工夫。白雪蓮被吊了十幾個時辰,早已精疲力盡,再被孫天羽封了腰腹幾處大穴,饒是她一身武功,此刻連站也站不起來,只能夾手夾腳被人拖了出去。

  監獄的大堂本是廟宇改成,堂中的塑像還沒有拆去。兩廄是面目猙獰的四大金剛,前面是凶神惡煞的獄卒獄吏,如同十殿閻羅同堂會審。

  堂上坐著閻羅望、劉辨機、鮑橫、孫天羽一干人,還有個紫膛臉龐的漢子。

  與昨天看到腰牌時的呆若木雞不同,這會兒衆人一張張臉都放著光,滿是猙獰的笑意。

  但那些凶神看的不是白雪蓮,而是堂中另一個人。

  那人兩臂被反剪著吊在橫梁上,一名獄卒正拿著燒紅的烙鐵,作畫一樣在那人身上仔細烙著,他一張面皮坑坑窪窪滿是麻子,正是那晚在杏花村鬧事被白雪蓮打傷的何求國。

  通紅的烙落在背上,一股刺鼻的皮肉焦糊味立刻隨著青煙一同升起,彌漫得滿堂皆是。被吊那人須發斑白,已是偌大年紀,不知已經被拷打了多少時間,頭頸折斷一般垂著,渾身沒有一塊好肉。烙鐵放在身上,他連叫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傷口處一陣抽動。

  閻羅望哈哈大笑道:“天雄,擒下薛玉英的左路信使,你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

  卓天雄本是軍中高手,因犯了奸罪才貶來當了獄卒,武功在潮州府也算的一把好手。但這次點子太硬,他帶去的六個人死了兩個,傷了四個,連他也被劈斷了一根手指,此時正滿肚子的火,吼道:“把那個賤人拉上來!”

  不多時,獄卒拖上來一個女子,她雙目緊閉,綠衫裂開一條大縫,肋下一道長長的刀傷一直劃到腰側,發黑的血塊凝在白淨的肌膚上,沾染得滿衣皆是。那張雪白的瓜子臉看上去卻有幾分的眼熟,卻是前晚與白雪蓮有過一面之緣的薛霜靈。

  白雪蓮口中塞著麻核,無法作聲,玉指卻擰緊鐵鏈。這幫無法無天的獄卒,竟然連過路的無辜客人也不放過。薛霜靈既在此處,吊在堂上的多半就是與她同行的老者。

  閻羅望瞥了白雪蓮一眼,獰笑著一拍驚堂木,喝道:“薛霜靈!你與白蓮逆匪有何勾結,給本官如實召來!!”

  薛霜靈啐了口帶血的吐沫,沒有作聲。

  閻羅望拿起一封書信,冷笑道:“你隨身帶著逆首薛玉英的親筆信,鐵證如山,還想抵賴嗎!”

  白雪蓮突然想起來,薛玉英乃是紅陽真人的名諱,薛霜靈既然帶著他的親筆信,與白蓮教的關系不問可知。怪不得當日聽說自己是羅霄派弟子,她會變了臉色,又不肯留宿,非要連夜離開。原來她竟是逆匪。

  閻羅望等人本來是想擒下這兩個路人,一來滅口,二來捏造供詞,不成想擒下來一搜,居然搜到了白蓮教書信,真真是玉皇大帝親手送來的潑天大禮,夢里都要笑出聲來。

  閻羅望笑道:“有這份證據,還怕你不召?來人啊!給我大刑伺候!”

  薛霜靈雖不作聲,但那封書信已經坐實了罪名,兩名獄卒當即上來把她衣衫剝了個淨光,露出白羊似的肉體。

  薛霜靈習武出身,皮膚白皙緊湊,細腰圓臀,乳房白生生又圓又大,雙腿修長,誘人得緊,只是那道淒厲的傷口,長近尺許,血肉翻卷,看上去觸目驚心。

  衆人呼吸都急促起來,對待逆匪,只要不死盡可以隨意蹂躏,這女子雖不及白雪蓮美貌,但也是一等美人兒,落在自己手里,算是朝廷犒勞衆人的豔福,只要錄下口供,即便奸死也是有功無過。

  閻羅望咬牙笑道:“天雄!這次你立了大功,頭啖湯自然是你來喝!讓這白蓮逆匪嘗嘗咱們兒郎的厲害!”

  卓天雄也不客氣,當即過去抓住薛霜靈的屁股朝兩邊一分。只見圓潤的臀肉向兩邊一滾,秘處乍然分開,露出內中輕顫的丹紅。

  薛霜靈失手被擒,便知道貞潔難保。官府對謀反重罪處置最是嚴酷狠辣,不僅有淩遲、寸磔、抽腸、裂體之刑,女犯處死前還要倍受淩辱,即便不殺,也是官賣爲妓,終身供人蹂躏。此時在一群男人面前赤身裸體,秘處又被人剝開,薛霜靈臉色雪白,心跳卻不由快了幾分。

  卓天雄並指在她臀內捅了幾把,吹了聲口哨,“這逆匪居然還是個處子,老卓這回可占了便宜。”

  看到薛霜靈下體被人掰得敞開,紅鮮鮮的蜜肉在冰冷的空氣中顫動,白雪蓮情不自禁地並緊雙腿,打了個寒戰。

  卓天雄拽來一條板凳,拉起薛霜靈,往她腹下一塞,然后獰笑著解開身上的官差服。薛霜靈穴道被制,雙手捆在背后,此時赤條條趴在長凳上,只有肩膝著地,玉體彎成一個雪白的三角形。

  卓天雄扔下外衣,一腳插到她膝間左右一踢,薛霜靈雙膝被踢得分開,臀部高高翹起,秘處暴露出來,被火光映得纖毫畢露。紅嫩的花瓣含羞綻開,襯著雪白的臀肉,仿佛一朵嬌柔的鮮花,正在等待插入。

  卓天雄斷指用紗布裹住,他撫摸著薛霜靈的雪臀,獰笑道:“薛姑娘,今天可是給你開苞的大喜日子,怎麽沒一點喜慶勁兒?”

  薛霜靈閉著眼,將生死置之度外。她負了傷,又被點了穴道,就是想掙紮也動彈不得。

  卓天雄兩指扣住少女鮮嫩的玉戶,“老子這麽一插,你就大姑娘變破鞋,今后客如雲來,雞巴滾滾,一根接一根光顧你這剛開張的鮮花鋪。姓薛的,你該怎麽謝老子啊?”

  薛霜靈知道自己說什麽都只有被恥笑,她死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但被人侵入的玉戶卻禁不住收縮起來,軟軟夾住卓天雄的手指。

  卓天雄扣住玉戶一陣亂攪,淫笑道:“這婊子還真夠的浪的,老子雞巴還沒掏呢,這騷屄就急著夾了。”

  一群獄卒放聲大笑,奚落道:“白蓮教的妖女果然淫賤,不用急,一會兒有的你快活呢。”

  白雪蓮出身的羅霄派本是朝廷鷹犬,門中對君臣禮法講得極重。白蓮教犯上作亂,十惡不赦,若讓她撞上,也是毫不猶豫地捕了。但看到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子,在公堂被公然脫去衣物,以處子之身橫遭淫辱,她不由心生恻隱。

  嘻笑間卓天雄已經脫掉衣服,露出一身精壯的腱子肉,他身高體壯,膚色黝黑,胯下一根粗黑的肉棒又硬又長,直挺挺挑在身體。

  白雪蓮頓時粉面飛紅,閉上眼不敢再看。

  卓天雄抓住薛霜靈的屁股,一直掰到玉戶翻出,露出殷紅的穴口,才挺身前頂,喝道:“夾緊了!認清老爺是怎麽戳穿你這逆匪的處女苞!”

  龜頭在穴口一撞,硬生生擠入其中,仿佛一根粗黑的木楔朝少女白嫩的股間釘去,將紅嫩的穴口擠得圓張。薛霜靈秀發散開,額頭漸漸滲出冷汗,她伏在長凳上,兩手交握著擰緊,忽然玉體一顫,一股殷紅的鮮血從穴口緩緩溢出。

  卓天雄怪笑道:“逆匪,被官老爺開苞的滋味兒怎麽樣啊?舒服的還在里面呢。”說著抱住薛霜靈高翹的雪臀,竭力挺入她體內,絲毫不顧忌她處女的肉穴是否能夠承受。

  薛霜靈擰緊的雙手不住顫抖,柔嫩的穴口被撐得越來越大。她臀部上舉,正是適合插入的角度,粗長的肉棒越進越深,鮮血從穴口汩汩湧出,不多時就將屁股和雙腿內側染得通紅。

  卓天雄怪笑道:“這婊子,說夾夾得還真緊!松松,官老爺的大雞巴要從你的賤屄里拔出來了。”

  沾血的穴口向外翻開,淌下一串血珠。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肉棒從肉穴內長長抽出,龜頭快到穴口時突然往里一送。叽的一聲,粗長的肉棒整根鑽入肉穴,薛霜靈猝不及防,疼得慘叫一聲,臀間鮮血迸湧。

  卓天雄弓著腰身,肉棒猛起猛落,插得又快又狠,薛霜靈叫出聲來,再也忍耐不住,她高舉著臀部,一邊淚如雨下,一邊隨著肉棒進出,“呀呀”的痛叫連聲。

  周圍人轟堂大笑,“白蓮教號稱刀槍不入,卓老二一根雞巴就戳得這婊子叫成這個樣子。”

  “人家這是高興的,守了這麽多年的身子,今個兒讓咱們官府衙門開了苞,幾生修來的福分……”

  “看不出來啊,這婊子的屄還真能盛,天雄這麽大的雞巴都能全捅進去,天生的淫材兒啊。”

  “咱們十幾名兄弟,早晚喂飽了她。閻大人,您看一會兒怎麽著……”

  “好說,抽簽!”閻羅望把簽筒一擺,獄卒們笑嘻嘻一人抽了一根。

  夜色已深,堂后的四大金剛愈發陰森可怖。聽到薛霜靈的痛叫,白雪蓮忍不住睜開眼睛,只見少女伏在長凳上,被一條大漢按著腰肢,挺著陽具朝她屁股里猛戳。

  那條長凳被頂得前后搖動,登登直響,她長發委地,雙膝分開,白嫩的屁股被撞得不住變形,肋下的傷口綻裂開來,鮮血滴滴濺落。更多的鮮血則來自少女最柔嫩的部位,玉戶間處子殷紅的鮮血像泉水一樣迸湧而出,潺潺流到長凳上,在她腿間彙成一片。

  白雪蓮突然想到,有一天,伏在長凳上也許會是她……

  “白雪蓮!”堂上一聲猛喝,“你勾結白蓮逆匪,意圖謀反,還敢抵賴!”

  白雪蓮一驚,臉上血色全無。

  閻羅望冷笑一聲,徐徐道:“念你本是名門弟子,誤受奸人教唆,本官有好生之德,今日先不給你用刑,來人啊,給本官帶下去,讓她好生想想!”

  孫天羽走過來,用薛霜靈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白捕頭,辛苦你了。”說著和獄卒胡嚴一邊一個架起白雪蓮的胳膊,將她拖回地牢。

  堂上的淫虐一直持續到黎明,十幾條漢子拿著令簽輪流上陣,摟著薛霜靈的身子恣意玩弄取樂,直到所有人都輪過一遍才罷休。

  剛被開苞的嫩穴被十七根肉棒不停歇地插過,早已血肉模糊。薛霜靈撅著屁股趴在凳上,像死了般一動不動,原本嬌柔的玉戶被捅弄得面目全非,在臀間高高鼓起一團,再干下去免不了要脫陰而死。

  與薛霜靈同行的老人已經氣絕身亡。獄卒用破席卷了屍體,隨便拖了出去,或是喂狗,或是投入山澗,就看他們高興怎麽樣了。

  薛霜靈心頭滴血。她二人確實是白蓮教的人,紅陽真人在廣東起事,各地白蓮教徒紛紛響應,薛霜靈從湖廣趕來,爲避開官府盤查,他們特意繞了小路,從神仙嶺進入廣東。在杏花村打尖遇到白雪蓮,兩人便提高了警惕,連夜進山,沒想到還是被官府盯上,銜尾追來。

  她怎麽也想不通自己何處露了行迹,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羅霄派的女弟子!

  自己身死並不足惜,可那封信牽涉到教內數萬弟兄的性命,如今落到官府手里,就是死上一萬次也追悔不及了。

  下體從陰戶直到腹腔深處,整條肉穴都像被捅碎般劇痛。第一次失身就慘遭輪奸,給她留下了切骨的恥辱和痛苦。薛霜靈恨極了這些官府走狗,尤其是白雪蓮!都是她害了自己,害了三叔,害了教內數萬弟兄!

   ***    ***    ***    ***    ***

  白孝儒空跑一趟,返回家中,聽妻子說起日間之事,不由勃然大怒。

  “衙門里可有一個好東西!那些衙役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捕人,我正待去縣衙討個說法,你怎生如此不懂事,要與衙門中人牽扯!還送他銀子,豈不給人口實,說雪蓮有罪!”說著白孝儒用力咳嗽起來。

  丹娘等丈夫咳嗽漸平,才柔聲說道:“那個公差確實是個好人,我褪了镯子給他,他還不要。他在衙門里能照應雪蓮,就是收了咱們的銀子也是應該的。”

  她十六歲嫁給白孝儒,比丈夫小著近二十歲,把他當作家主更多于當作丈夫。

  但丈夫生性古板她也是知道的,正直耿介,堂堂正正的君子,從不屑于做那些私下的勾當。但事關雪蓮,還顧得什麽君子之道呢?

  見丈夫咳的厲害,丹娘依過來輕輕爲丈夫捶背,忽然想起女兒帶回的藥丸,忙取了一粒,用水化開,服侍丈夫喝下。

  白孝儒咳聲漸平,他長歎一聲,揮揮手罷了。

(05)刑求

  白孝儒一夜未眠,天未亮就起身,悄悄到了兒子房中。英蓮今年七歲,聰明伶俐,讀書雖算不上過目不忘,天份高絕,但聰慧處足以令他老懷大慰。再過五年,英蓮就考得童生,待考上秀才就超過了自己的功名,今后舉人、進士一路考將上去,前途無可限量。自己五十才得一子,興盛家門,光宗耀祖的期望就都在英蓮身上了。

  白孝儒坐在床頭,默默看著兒子,直到天色發白,才起身板起臉,喝道:“英蓮,天已經亮了,還不快起來讀書!”

  白英蓮從夢中驚醒,見父親一臉嚴厲地站在面前,連忙爬起,應道:“是,爹爹。”

  看著兒子洗了臉,攤開書卷,白孝儒捋了捋胡須,緩步離開房間。

  丹娘也是一夜未睡,丈夫起身,她便也起來,下廚做了飯,先給丈夫端了一份,又給英蓮送去。

  玉蓮也起來了,正在房中裹腳,見母親進來,她臉一紅放下裙裾。丹娘挨著女兒坐下,拿起腳帶,一邊溫柔地纏著一邊柔聲道:“玉蓮腳裹得周正,定能嫁一個人家。”

  “娘,我不嫁人,”玉蓮摟住娘的頸子,“我要跟娘過一輩子。”

  “那怎麽成?”丹娘沒有把玉蓮孩子氣的說法放在心上,“玉蓮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話音未落,院外又傳來聲響。玉蓮嚇得一頭鑽進母親懷里,嬌軀不住發抖。

  丹娘顧不上安慰女兒,慌忙抿了抿鬓角,匆匆出去。

  “你就是白孝儒?”

  “正是老夫!”

  公差一抖鎖鏈,套在白孝儒脖子上,喝道:“拿的就是你這個老匹夫!”

  白孝儒梗著脖子,道:“老夫束發即受聖賢教誨,平生安身立命並無一點虧心,爾等因何拿我!”

  “什麽吱吱歪歪,少廢話!”

  一行人拽了白孝儒就走,丹娘駭得三魂去了兩魂,她四處張望,卻不見那個和氣的年輕人,只好拉住一人問道:“我家相公究竟犯了何罪?”

  “犯了什麽罪,他自己知道!”

  丹娘聽得慌張,只好哭叫道:“相公!相公!”

  白孝儒白須根根飄起,大聲道:“賢妻放心!我白孝儒堂堂君子,這必是官府誤拿,到堂上剖析明白,即可回來!”

  衙役一把推開丹娘,拉著白孝儒揚長而去,剩下母女三人在院里抱頭痛哭。

  “哎呀,我來遲了。”一個聲音懊惱地說。

  丹娘梨花帶雨地揚起臉,如同見著救星,牽住孫天羽的衣角哀哀痛哭起來。

  等到客堂坐下來,丹娘淒聲問道:“三天官府來了三次,拿了我家雪蓮、相公,求您告訴奴家,我家相公究竟犯了什麽潑天大罪?”

  孫天羽沈吟半晌,最后歎道:“本來不該說的,但你這樣子,我………”他又歎了一聲,作足工夫才低聲道:“前日衙門拿了一夥盜竊官庫的巨寇,審詢之下,供出還有羅霄派弟子白雪蓮也是同黨。”

  “啊!”丹娘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些年來,女兒只說在羅霄山學藝,並未回家。這次突然回來,囊里裹帶重金,又學得一身功夫,那晚在客棧,她親眼見的,四五條習武的漢子也近不了身。難道真是做了強盜……

  孫天羽又道:“白雪蓮到案后拒不認罪,主官嚴審之下,衆寇又供出尊夫,說他幫助衆人銷贓。”

  “那怎麽可能!”

  孫天羽道:“你莫急,此案還未坐實。其中蹊跷之處甚多。”

  丹娘泣聲道:“我家相公是個本分人,莫說賊贓,就是客人遺下物品他也絲毫不動的。”

  孫天羽歎道:“我也不信白老相公會與盜寇一黨,這次拿白老相公,我還在主官面前分辯,只是那夥賊人咬得緊,才不得不拿尊夫歸案。”

  丹娘道:“這客棧四鄰不靠,我家相公輕易不與人來往,怎會有人攀咬?”

  “你們這客棧平素往來之人不少,難保會有賊人來過,留了心,此時攀咬出來。你別怕,衙門中秉公辦案,絕不會輕易冤枉好人。”又道:“這幾天你不要出門,一有消息,我就來通知你。”

  “那謝謝您了。”丹娘起身道了個萬福,忍不住又淌下淚來。

  孫天羽怕的是她們母子離家投奔羅霄山,又囑咐幾句,穩住丹娘的心思,才起身告辭。丹娘一直把他送到門外,生怕他再也不來。

   ***    ***    ***    ***    ***

  白雪蓮仍被送回地牢,鎖在囚室內。這里的柵欄全是精鋼鑄成,猶如鐵籠一般,即使她武功再高也無法脫身,何況頸上還有鎖鏈。好在獄卒們沒再騷擾她,使她有機會撕開外裙,遮住下體。

  這一夜白雪蓮只勉強合了會兒眼。天亮時頭頂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過了片刻,獄卒拖著赤身裸體的薛霜靈下到地牢,迳直走來,竟然打開牢門,把她也投到這間牢房內。

  薛霜靈伏在草堆上,兩手仍捆在背后。她肋下刀傷迸裂,臀間鮮血直淌。這樣慘無人道的開苞,足以令任何一個女子瘋狂,可薛霜靈還清醒著,眼里甚至有一絲淒豔的笑意。

  白雪蓮坐在旁邊,默默看著這個受到人生最大汙辱的女子。她很想解開她的手,扶她起來,還可以撕下衣料,替她包裹傷口。但……她是一個逆匪。而她是一個捕快。

  “我們又見面了。”薛霜靈的聲音出奇得清晰。

  “嗯……”

  “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醜?”

  白雪蓮硬起心腸,“你反叛朝廷,即便被……也是咎由自取。”

  薛霜靈輕輕笑了起來,“你是說他們像禽獸一樣輪奸我,都是應該的嗎?”

  “他們是官府的公差……”白雪蓮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聲音。即便他們是官差,就應該這樣對待一個女子嗎?即便她是逆匪,就該遭受這般苦痛?

  “和你一樣嗎?可白捕頭,你怎麽會在這里?”

  “我……我是中了他們的計……”

  “哦。”薛霜靈疼得咬了咬嘴唇,“我聽到他們說,你是勾結……”

  “不是不是!”白雪蓮連忙道:“我是刑部捕盜司的捕快,跟白蓮教沒有關系,是他們誣告我。”

  “是嗎?”薛霜靈格格笑了起來,忽然揚聲道:“差役,我有案情要禀告大人!”

   ***    ***    ***    ***    ***

  閻羅望一臉煞氣,“白孝儒!你如何與白蓮逆匪勾結,快些從實招來!”

  白孝儒聞言如五雷轟頂,他飽讀詩書,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對白蓮教宣稱的真人仙術更是嗤之以鼻,說他與白蓮教勾結,他第一個先笑出來。

  “絕無此事!冤枉啊!大人!”

  “冤枉?”閻羅望冷笑一聲,“本官問你,這女子你可曾認識?”

  公堂角落里跪著一個女子,她胡亂套了件男袍,裸著兩腿,兩手捆在身后,直挺挺挺著身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白孝儒認真看了半天,搖了搖頭。那晚他只跟薛霜靈見過一面,又是燈下,連她的臉都沒看清楚。

  “還敢狡辯!”閻羅望喝了一聲,扭頭道:“薛霜靈,這白雪蓮的父親你可曾認識?”

  “認識。”薛霜靈僵硬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恨意和不屑,“我就是從他手里接了書信,連夜送往廣東。”

  “何等書信?”白孝儒一頭霧水。

  “當然是你給我的書信,”薛霜靈面無表情地說:“四川、湖廣、江西、河南四省白蓮教如何待機起事,你在信中都說得清清楚楚。”

  白孝儒氣得手指直顫,“你……你……你含血噴人……”

  薛霜靈扭過了臉,冷冷看著他。白孝儒從未見過哪雙眼睛會有如此深切的仇恨,可他分明不認識這個女子。

  “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招了。”閻羅望獰聲道:“來人啊!大刑伺候!”

  兩名獄卒拿來夾棍,套住白孝儒小腿用力一夾,白孝儒只覺兩腿一陣劇痛,骨頭格格欲碎,他撲倒在地,慘叫著伸出十指,在地上抓出條條血痕。

  夾棍由堅木制成,重時足以夾碎腿骨,在公堂諸刑中最是狠辣。給他用刑的何求國那晚也被白雪蓮打傷,此時下手更不留情。白孝儒一介書生,年又老邁,只夾了兩下便暈了過去。

  何求國抓住白孝儒的頭發,啪啪兩個耳朵。白孝儒頭上的方巾掉到一旁,腫著臉悠悠醒轉。

  一臉橫肉的閻羅望高坐堂上,周圍陰沈沈猶如地府。

  “白孝儒,你招還是不招?”

  “小民……冤枉……”

  “告訴你!白孝儒,”閻羅望痛聲喝道:“你謀反的證據本官早已經察訪清楚,即使你不招,也足夠定你死罪!”

  白孝儒抗聲道:“我白孝儒一生光明磊落!你有何憑據說我謀反!”

  閻羅望起身走到白孝儒面前,溫言道:“白孝儒,你謀反之心十數年前就已經是有的了。”他一臉橫肉,猙獰時還各得其所,這會兒溫和下來,反而更是駭人。

  白孝儒痛聲道:“學生願聞其詳!”

  “好!我問你,你給子女起的名字是什麽啊?”

  “學生生有兩女雪蓮、玉蓮,另有一子英蓮!”

  “都有個蓮字啊。我問你,你既然姓白,給子女起的名中又都有一個蓮字,這白蓮二字,是什麽意思啊?”

  聽他如此強拉硬套,將他十余年前給子女起的名字生生與白蓮教拉上關系,白孝儒不由瞠目結舌,半晌才道:“蓮者出淤泥而不染,余取的是周敦頤文意,以應我姓氏之清白,豈有他意?”

  閻羅望臉上橫肉一陣顫動,惡狠狠地道:“到了這步田地你還嘴硬!我再問你,中間那三個字連起來是什麽啊?”

  “雪、玉、英……”

  “好好好!白孝儒,你還有何話可說?”

  白孝儒大聲道:“雪玉英又待如何!”

  閻羅望臉色突變,寒聲道:“你再說一遍!”

  “雪、玉、英又待如何!難道大明律不許用此三字嗎!”

  閻羅望嘴角露出一絲獰笑,“白孝儒,你不用跟我吼。薛玉英這三字諒你也不會不知……”

  白孝儒神情激動,“雪、玉、英犯哪家王法!”

  閻羅望厲聲道:“把白逆的言語記下來!”

  孫天羽笑道:“已經記下了。”

  閻羅望指著薛霜靈道:“你來說!”

  薛霜靈揚起臉,冷冷道:“薛玉英是我教紅陽真人的名諱。”

  白孝儒臉上突然間血色全無,自己無意中給兒女取的名字,不過是與逆首巧合,被這匪官生拉硬拽,竟然成了謀反的鐵證。

  半晌他喃喃道:“何患無辭……何患無辭……”說著臉上猛然漲紅,接著大力咳嗽起來,一直咳出血絲。

  閻羅望冷笑著揮揮手,“把白逆帶下去,暫行收監,明日再審!”

   ***    ***    ***    ***    ***

  長得猢狲似的獄卒胡嚴把薛霜靈帶到地牢,立刻剝了她的外袍。薛霜靈肋下的傷口已經被紗布裹住,她是貨真價實的逆匪,輕易不能讓她死了。但是除此之外,她便身無寸縷,堅挺的乳房、豐潤的臀部盡數暴露在外。

  胡嚴拉過一條長凳,讓薛霜靈分開腿,趴在上面,然后從后按住她的屁股,就那麽插了進去。

  長凳一端正對著囚牢,當獄卒進入時,白雪蓮看到薛霜靈眉頭在微微顫動,但她緊咬著牙關,沒有叫一聲痛。兩女隔著柵欄四目相對,誰都沒有作聲。

  白雪蓮並不知道薛霜靈已經指認神仙嶺杏花村掌櫃白孝儒是白蓮教徒,她只是呆呆看著薛霜靈的眼睛。她還是一個處女,在今天之前,她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然后她看到了薛霜靈被人強行“開苞”,亮出女人最羞澀的秘處,讓男人那麽醜陋、惡心的物體插到里面……

  她在流血,不停地痛叫,被許多男人圍觀、嘲笑。現在她與自己只有一欄之隔,近在咫尺。她就像玩具一樣,在自己面前被人淫玩,白雪蓮甚至能看到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很可憐。

  但她是逆匪。

  薛霜靈笑了起來,輕聲道:“你也是逆匪。”

  薛霜靈趴在長凳上,白圓乳房垂在胸前,隨著臀后的撞擊來回搖晃,散發著淫靡的白光。一個干瘦的醜男人騎在她白嫩的屁股上,在她臀間用力沖刺,紅色的鮮血和濃白的稠液從她兩腿間滴落下來,她揚著臉,一邊挨肏,一邊靜靜望著白雪蓮,柔聲說:“你也是逆匪。你也會和我一樣。”

  “不!我不是逆匪!”

  “現在你已經是了。因爲你就是逆匪。你會和我那天一樣,被一群男人輪流地干,讓他們像玩具一樣肏來肏去,直到死……”

  薛霜靈很嬌俏地笑了一下,輕輕道:“是你說的,既然是逆匪,被官府的公差干也是應該的。”

  白雪蓮傻傻看著她,兩腿間忽然一緊,像利刃剜絞般痛得抽搐起來。

  孫天羽的話語一字不漏的落在薛霜靈耳內。其實他就算不說,薛霜靈也不會相信白雪蓮是因爲誣陷而被關入獄內。她是羅霄派弟子,又有捕快的身份,獄方還故意把她們囚在一處,顯然是想用苦肉計,從她口里套出更多的內情。

  既然如此,薛霜靈干脆心一橫,將計就計,非把白雪蓮拖下水,將這出假戲唱成真的。

  不如此,怎麽對得起教內數萬弟兄的性命?

  拿到薛霜靈的口供,獄內立刻謄錄了正副七份,由薛霜靈一一簽字畫押,然后派出卓天雄、劉辨機等人分赴京師、廣東省、潮州府、平遠縣遞交文書,禀報案由。文書中只字不提白雪蓮,只說拿獲了白蓮教逆匪數名,查獲重要書信,此時正窮治亂黨,已捕拿涉案的白孝儒等人。

  縣里的回文當夜就遞到獄中。此案過于重大,縣中又只有一名典史,接了案件副本后,立刻封存,等待刑部批示。但隨即調集款項,重修獄所,加固圍牆、柵欄,添置刑具,同時重恤捕盜中喪生的兩名獄卒。縣里還待加派人手,以補缺額,卻被閻羅望拒絕了。

  獄內有十七個人,已經盡夠了,再添人手難免的人多眼雜,怎比得現在方便自在?但理由說的是:獄內十七人都是深沐皇恩,忠誠勤勉的良吏,此時來人只怕會混入白蓮逆匪,只望縣里能封鎖消息,避免外人知曉神仙嶺還有一所官府監獄。縣內當即應諾,甚至派了兵丁巡守諸處路口。

  那封信牽涉到了四省十七州府數十個縣,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而這一切的引子,卻在深山中一間默默無聞的小客棧,那個美貌的老板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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