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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大唐群芳錄》(全本)作者:晏山亭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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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勢傾天下

第一章 針鋒相對

  一輪新月漸漸升上柳樹梢頭,淡淡的光輝穿過柳叢,隱隱約約的劃破初曉的昏暗。

  夜已深了,除了那柳枝的倒影,再無一點痕跡;除了那偶爾的蛙鳴,再無一點聲響。

  將軍府和尋常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從鐵血中磨煉出來的軍人,在生死邊緣存活下來的精英,他們比誰都明白,張而不弛、蓄勢待發,那才是製勝之本。

  一個個的哨崗,一隊隊的衛兵,所有的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有條不紊。

  一陣清風吹來,樹影輕搖,婀娜婆娑,幾片黑雲卻趁機飄了進去。

  我坐在“月影樓”之顛的平台上,靜心的品著無瑕親手給我沏的清茶。此刻俯瞰將軍府,更另有一種別樣的風味。

  清影坐在上首,我和無瑕分居在她的兩旁。

  經過最初的煎熬,她現在已恢複了平靜。

  看了看正唧唧喳喳的的說著話的無瑕,又看向正安詳聆聽的清影,我隻感覺這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也許這正是那種我夢寐以求的生活,有無瑕,也有清影。

  然而此刻我卻不能細細的去享受這生命的讚禮,我不由暗暗咒罵了一聲,該死的安祿山!總有一天,我會讓那個死胖子一了百了,省得他再來打擾我的清靜。

  我舉起手來,伸了個懶腰,鬆展下筋骨,卻沒想到這不經意間的舉動竟驚動了她們。

  看著用異樣眼神看著我的無瑕,我不由輕輕一笑,端起麵前的清茶,用蓋子輕輕的捋著水麵的熱氣,悠閑的道:“柳姨可知道豬和王八相比,誰更笨?”

  柳清影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一般,看也沒看我一眼。

  我本也沒期望她能回答我什麼,她沒趕我走而讓我還留在這兒,這已足夠讓我去燒香拜佛的了。

  “豬?”無瑕明顯愣了一愣,繼而笑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我聳了聳肩,無所謂的道:“豬怎麼了?雖然笨了些,但是蠻可愛,它可是很會討女孩子歡心,像我的無瑕不就是很喜歡我這頭豬嗎?”

  看著我戲謔的笑容,無瑕不由大羞,美麗的臉蛋上迅速浮現出一片緋紅,手也情不自禁的拉了拉衣角。心虛的偷看了娘親一眼,見她沒特別的反應,才放下心來。雖然有些心虛,卻撇了撇嘴,逞強道:“除了吃就是睡,最懶最笨的就算它了!”

  “懶,沒關係,娶個像無瑕這麼勤快的媳婦就得了;笨,也沒關係,娶個像你娘那麼聰明的夫人不就高枕無憂了?”

  “你……”聽到我如此說,無瑕不由氣結,卻實在找不到話來反駁,隻是氣鼓鼓的生著悶氣。畢竟在娘身邊,她不敢太過放肆。

  “笨,其實並不可怕,但關鍵是要有自知之明,要明白這世上哪些人可以動,哪些人不能惹,這一點豬就做得很好,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吃了就睡。而有些東西卻不是那麼明智了,比如烏龜,吃飽了沒事找事,偏偏要和兔子賽跑,不是自找死路嗎?”

  無瑕這才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就連柳清影聽到這龜兔賽跑的新理論,那雙美目也不由閃過一絲異彩。

  “安兄既然到了,難道還非要小弟以禮相迎嗎?”我沒有看向任何其他地方,雙眼的視線依然還是集中在茶杯上。

  “風兄真是當今活菩薩,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若諸葛孔明還在世,還不被你活生生的氣死?”說話間,一道修長的白影由遠而近,他走動間的姿勢無比優雅,然而腳下卻是空無一物。

  對我能輕易知道他的來臨,對他這次秘密行動的外泄,他似絲毫沒感到驚奇,好象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一般。不管他是表麵鎮定還是早就胸有成竹,光是這份鎮定便足夠讓人另眼相看。

  “小弟本也不願打擾風兄和燕夫人清修,但為形勢所逼,不得不來向諸位討要幾樣東西。”

  待看清他的麵目,我不由暗讚一聲,果然是人中龍鳳,儀表非凡。

  “哦?安兄想要什麼不妨直說,若我們拿得出手,自然雙手奉上。”

  安慶恩淡淡一笑,“安某不過是想借諸位項上人頭一用罷了,不知諸位能否割愛?”

  “隻要安兄有那個本事,風某絕無意見,不知安兄有沒有雅興來品品清茶?可不是誰都有那個福份來享受無瑕的手藝。”我抿了抿嘴,同樣輕輕一笑,絲毫沒為他的話分神。

  安慶恩滿懷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風兄相請,慶恩哪有不從的道理?”說著移向我們桌前。

  除了麵前的他,我還清楚的感應到其他幾股能量分布在我們的四周,我知道那些都是他的人,倘若這樣危險的行動,隻有他一個人出馬,那才叫怪了。

  表麵上我們之間客客氣氣,實則每句話,每個動作都是暗藏玄機。

  自從感應到他們到來之後,我便從來沒有放鬆警惕,表麵談笑自如,其實每個神經都繃到了極限,氣機牢牢鎖定麵前的安慶恩,讓他不敢輕舉妄動,更時刻提防著分散在我們四周的其他敵人。

  安慶恩同樣也不敢大意,他知道今晚任務的重要性,此行隻準成功,不許失敗。他知道為了今晚的行動,他們下了多少血本。

  他每邁出一步,每個人的心就跟著震動一下。

  我雙眼不經意的看著他的腳尖,悠然道:“隻是令我好奇的是,難道安兄每次借東西都是以這種方式嗎?”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歎道:“風兄錯了,除了極個別的之外,安某很少向別人借東西,即使我真的需要,那也隻是拿,而不是借。風兄應當明白其中的區別吧?”

  “哦?這樣看來,風某的待遇倒還是很高的,居然值得安兄如此看重。”

  他腳下略一停頓,似是有些惋惜,“雖然安某很少借東西,但這些天確是連續借了兩次,前些日子的燕回天,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借到手。”

  誰也沒想到,他竟突然親口說出燕回天是為他們所害。驀一聽到這話,我和清影、無瑕都不由渾身一震。

  就在這一瞬間,安慶恩那灑脫的眼中驀地浮現出一絲狡詐的寒光。


第二章 借刀殺人

  正在這時,外間原本寧靜的將軍府驀地變得嘈雜起來,那一片漆黑也陡然變得燈火通明。

  看著陷入混亂之中的將軍府,安慶恩笑意盈盈的道:“風兄猜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對他的暗藏玄機,我隻是淡淡一笑,好像外麵所有的一切都與我無關,“那安兄以為是什麼?不過我倒是得提醒安兄,當心樂極生悲。”

  我輕輕的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我隻是有些好奇,難道安兄真以為隻要沒了柳姨和韓禹便能控製金陵?”

  “能與不能到時自知,很多事情,我想風兄怎麼也不會想到。”

  “是啊!很多事情,沒到揭開秘底之前,誰也不會想到。”我輕輕的點了點頭,“安兄似乎在等待什麼?”

  “不錯!”他突然轉過身去,看向外麵,悠悠道,“安某正打算送風兄一個驚喜。”

  “是嗎?”我向前跨出兩步,走到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而立,“安兄倒是與風某的想法不謀而合,那就讓我們看看是風某給安兄的驚喜大,還是安兄給風某的驚喜大。”

  一陣雄健有力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那隊人也終於漸漸的出現在我們麵前。待看清為首的兩人,安慶恩的臉色不由陡地一變。

  “趙世傑參見宗主。”為首的兩人赫然是韓禹和趙世傑,誰也沒想到從前水火不相容的兩人此刻居然並肩站在一起。

  “趙叔免禮,辛苦你了。”

  “托宗主的福,屬下總算沒讓宗主失望。”他站起身來,驀地掀開蒙在手上的紅色絲巾,赫然露出一個活生生的人頭。

  “啊……”突然見到那麼嚇人的東西出現在自己麵前,無瑕不由發出一聲驚呼,那一張小嘴大大張開。她不是沒見過死人,甚至還親手殺了好些無恥之徒,但卻從來沒見過這樣光禿禿的人頭。

  我一把將她拉到懷中,向趙世傑苦笑道,“趙叔還是快些收起來吧,你可嚇著人了。”

  趙世傑輕輕的笑了笑,曖昧的看了一眼在我懷中的無瑕,這才將那塊紅巾重新蒙在自己托著的手上。

  我轉過身去,看著安慶恩笑道:“安兄可看清楚了?如果沒看清,我可以讓趙叔再給你看看。”

  安慶恩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當然知道此人是誰,那是他們主子布在江南的最大一顆暗棋,沒想到如今還沒用過竟如此輕易的被人拔去。

  王大通片刻之前還是金陵數一數二的人物,然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他還留在這世上的就隻剩下了這顆保存得還算完整的頭顱。

  安慶恩微微搖了搖頭,輕輕的歎道:“到頭來,還是風兄給安某的驚喜要大。”

  看眼前的局勢,他心�明白要想完成任物是不可能的了。

  趙世傑、韓禹、柳清影,還有這個姓風的,無一不是頂尖高手,更重要的是他們完全喪失了主動,實際情況與他們的預計完全相反。

  如果來的不是趙世傑而是王大通,那情況將對他們有利得多,但那卻僅僅是假如而已。他知道除了眼前的這些人,此刻暗處恐怕更有無數的強弩對著這�,今晚他們算是插翅難飛了。

  他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會有今晚的任物,因為他突然發現了今晚任物執行人的共同點,上麵根本就沒指望他們能夠成功,他們是被出賣了,被拋棄了,然而就算他明白這些,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他話聲剛落,四周近十道影子突然破空而出,然而來快,去得卻更快,畢竟實力的懸殊實在太大,站在這�的任何一個都是江湖上屈指可數的高手。

  **********

  看著悉數倒在地上的人,按道理這大獲全勝應該讓我異常高興才對,然而我心中卻始終有一股無法言喻的陰霾,但到底是哪�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韓大哥,你讓人把這�清理一下,已經不晚了,無瑕她們也該休息了。”

  韓禹輕輕的點了點頭,吩咐手下將屍體打理幹淨。

  看我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眉頭緊鎖,趙世傑笑著問道:“宗主是否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錯,我雖沒有和安慶恩打過交道,但從種種跡象看來,那應該是很可怕的對手才對,然而今晚卻實在有些失望。”

  趙世傑深有同感,“這些人使的確是滅天宗的功夫,雖然功力火侯都屬上上之選,但離頂級高手卻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安慶恩既是安祿山的親生兒子,應該不止如此程度才是。”他看了看我身後的清影和無瑕,似有所顧忌,最後終還是道,“憑他們想要留下燕宗主……”說道這�,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話雖沒說完,但那意思卻不言而喻。

  是啊,憑他們又如何能留下燕回天?從燕回天的傷口來看,那三人無一不是少有的高手,而今晚卻一個未現。就算安慶恩要隱藏實力,也不至如此吧?

  看著剛被侍衛倒轉過來的安慶恩,回憶著他剛才說話的神情,腦中不由靈光一閃。快步走到他的麵前,仔細觀察著他的臉龐,那雙眼睛雖已呆滯,但臉色卻還是剛才的紅潤。

  我伸出手去,在他的耳邊摸了摸,竟真從他臉上揭下一層薄薄的人皮。

  看著眼前那張臉龐陡然一變,所有人都不由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這竟是個假冒的角色。

  就在此時,與這�遙遙相對的另一處樓台上。

  這�沒有點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然而卻有兩人悠閑的下著棋。

  “啪”的一聲輕響,一顆棋子輕輕的落在棋盤上。

  “結束了。”是一個年輕的男聲。

  “不錯,都結束了。”另一個聲音顯得略微有些蒼老,“真不知道大公子會怎麼謝你,那真是讓人期待呀!”

  “我幫他處理了這批廢物,他謝我也是應該,隻是王大通確實有些可惜。”那聲音充滿了惋惜,王大通確實是一個將才,隻是不知大哥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如此死心蹋地。

  “二公子無需自責,大公子有王大通在金陵對我們極為不利,除去他宜早不宜遲。這一招借刀殺人實在是高,借他們之手將大公子在我們身邊的勢力連根拔起,就算老爺知曉此事,也怪不到二公子頭上。”

  二公子微微一歎,“我原本希望他們兩敗俱傷,沒想到中途竟殺出個趙世傑。如果我沒看錯,此人便是補天閣的‘第三隻手’。老師以後碰到他要多加當心才是。”

  聽到二公子的話,那人身子明顯震了一下,沈默了一會才道:“補天閣最神秘的第三隻手?”

  二公子輕輕的點了點頭,走到窗前,負手仰望著夜空,輕輕的歎了口氣,“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祈北應該也在這附近。”

  “補天閣的人終於重現江湖了。”那人輕輕的喃喃自語道。

  “最讓我擔心的不是補天閣,而是那晚出現的那批人,沒想到這世上除了神秀、鍾師道和父親,居然還有這種蓋世高手。”

  那被稱為老師的苦笑道:“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了這批神秘莫測的人,但願是友非敵,如果是敵人,除了老爺,恐怕……”

  這批人來意未明,不知是何方神聖,雖隻有一人出手,但那卻是驚世駭俗,帶給他們前所未有的震驚。如果是友還好,倘若是敵人,那對任何人都將是一場災難。從那些人那晚的表現來看,那曖昧的舉動卻讓他們一頭霧水,如果是友,他們卻二話不說的搶走了燕無瑕,如果說是敵,卻又輕易的放過了他們。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寧願將金陵讓給陰癸派的老妖婆或者是永王,而不是現在這種局麵,隻是一切都晚了。”二公子深深的望著對麵,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兒將是他的另一個心腹大患。

  他自己沒機會拿下金陵,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阻止他們的老對手——陰癸派拿下金陵,隻要不是陰癸派或老大安慶緒,其他任何人占有金陵對他來說都是一樣,柳係接手頂不過就是一方大員而已,對他形不成強力的威脅,隻是誰也沒想到最後竟穿了個絕跡江湖二十年的補天閣。

  “二公子也別想太多,還是早些歇息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三天之內,我們一定得趕回範陽,否則……”


第三章 意外之變

  “這……安慶恩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看著麵前與先才迥異的麵孔,韓禹若有所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定是安慶恩的借刀殺人之計。”

  趙世傑頗為讚賞的點了點頭,韓禹不愧是柳係的第二號人物,隻轉念間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一石二鳥。”

  一石二鳥?聽到這四個字,我心中頓有所悟,“二鳥?難道他們內部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宗主所言不差,滅天宗曆來就是最為複雜的宗派,如今到了安祿山手中,雖然變得空前的強大,但其矛盾也更加不可調和。”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待著下文,要知魔門辛秘可不是哪�都可以聽到的,更何況這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密切相關。

  “滅天宗主要活動在範陽、平盧一帶,與北方外族交往頻繁,因此門中除了漢人,還有很多異族高手,而事實上安祿山本身就是異族之人。可以說滅天宗自開宗立派以來,其內部之爭便從未斷過,但畢竟漢人居多,所以一直以來都是漢人占據上風,然而自安祿山接掌之後,幾乎網羅了同羅、奚、契丹、室韋凡的所有高手,異族勢力大增,如今不僅能與漢人抗衡,甚至隱隱還居於上風。隨著滅天宗勢力的增強,這兩股力量的矛盾也越來越激烈,於是這些人幾乎不約而同的分別聚集在了安祿山的兩個兒子周圍,那就是安慶緒和安慶恩。安慶緒早年便隨父出征,大小數十戰,如今已是一方將帥,更重要的是他的母親是異族人,所以他自然的成為滅天宗異族派係的核心。安慶恩出身較晚,戰績自然沒他的兄長那麼輝煌,但他卻得了他母親的福,他的生母段氏是最受安祿山寵愛的姬妾,所以他自小便受到安祿山的特殊照顧,而安慶恩也非常爭氣,各方麵都異常出色,從來沒讓他爹娘失望,如此一來安祿山對他更是寵愛有加,這也同樣惠及了他的母親,雖然段氏已徐娘半老,但如今依然最得寵愛。巧合的是段氏卻是漢人,那後來的事就不用我說了,兩者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他自然也就成了漢人的首領。”

  “原來如此。”聽到趙世傑說到這�,我已知曉了事情的大概。豪門大閥、位高權重,很多時候對子女來講並不是一件好事,骨肉相殘的慘劇早已屢見不鮮,隻以本朝皇室而論,幾乎沒有一次政權的交接沒有經曆血腥。如今看來,安祿山依然不夠逃過此劫,他此刻最頭痛的恐怕便是此事。

  我不由看了看已被侍衛拖走的屍體,這些便是主子權術的犧牲品。如此看來,他們也都是些可憐蟲了,隻是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憎之處。

  “王大通是早年就跟隨安祿山的一員悍將,後來展轉反轍,來到了金陵,成了安祿山在江南最強有力的棋子,但不知怎麼回事,這枚棋子竟漸漸的失去了控製。也不知他與安慶緒達成了什麼協議,為了不少事情得罪了安祿山,否則安慶恩就是再大膽,也不敢動王大通。”

  王大通是安慶緒的人,對安慶恩而言,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威脅。如今趁機將他鏟除,就是安祿山明知是怎麼回事,也不會真正怪罪於他,要知像安祿山這種梟雄,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背叛,現在是時機不成熟,否則他早就親自來取王大通的項上人頭了,哪�還用得著安慶恩動手。

  如果安慶恩真的將柳係拉下馬來,接手的如果是王大通,那對他將是沈重的打擊,就像背後時刻藏著一把匕首,隻要需要,隨時都有可能刺出來。

  知道了安祿山內部,從前所有的難題全都迎刃而解。

  對安慶恩而言,金陵是萬萬不能落在王大通手中,而趙世傑他又完全控製不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現狀,由柳係壓製王大通,但柳係有柳道清和燕回天那樣的人物又實在太過危險。如果沒有了這兩個人,柳係實力再強也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般,虎虎生威,卻無致命之力,於是就有了金陵最近的一切。

  男人,就是這樣爭強好勝;男人,就是這樣機關算盡。

  為了利益,不惜天怒人怨;為了權勢,不惜骨肉相殘。

  她對男人之間的爭鬥沒有興趣,但那些人卻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她除了站著抗爭,沒有其他選擇,他們柳家從來就沒有跪著求生的人。

  那一個個名字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頭,除了血債血償,沒有第二個選擇。

  她突然感覺很累,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累得一刻鍾也不想站。

  “將軍,將軍……”隨著急切的叫聲,一道人影從外麵狂奔過來。

  “什麼事?有話慢說。”看著自己的心腹,韓禹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預感到已經發生了什麼,他預感到他一直不願承認的猜測已變成了現實。

  “左……左將軍自殺身亡……”那副將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重重的咽下一口唾沫,說出的話卻是震撼人心。

  韓禹渾身一震,卻是沒有說話,隻是虎目中陡然出現了兩顆豆大的水珠,伸到副將手中接信的手也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

  “什麼?”柳清影那剛剛轉過,準備下去的身子猛地轉了回來,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驚呼,身子一下軟,倒在無瑕懷中。

  相對於韓禹的不願承認,柳清影卻是真正的一無所知,這繼大哥和丈夫之後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險些暈厥。

  她、大哥、韓禹、左丘明,自小便一塊長大,雖名為主仆,卻情如兄妹。她和韓禹、左丘明之間那篤厚的感情便是大哥和丈夫也不能代替,她怎麼也沒想到左丘明竟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突然走了,走得那樣安靜。

  左丘明留下了兩封信,一封是給韓禹的,另一封是給柳清影的。

  柳清影接過韓禹遞給她的信,直到讀完最後一個字,她都不相信那是真的。


第四章 調戲悅仙

  “喲?起這麼早。”我一跨出門檻,就看到對麵佇立在湖麵小亭上的淩悅仙,說話間便已來到了她的身旁。

  聽到我的聲音,她輕輕的轉過身來,嫣然一笑,“你以為誰都像你?”

  “是嗎?也還不晚呀。”我�頭看了看剛剛泛紅的東方,“如果我還在床上,太陽應該還照不到屁股才對。”

  “你……”她輕輕的白了我一眼,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道,“真是個無賴。”

  那瞬間的一瞥端是風情萬種,滿室生香。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不過你這個姐姐好像沒盡到責哦。”我看似漫不經心的道。

  “哦?”她那一個字托得很長,聽上去顯得很是意猶未盡。

  “像昨晚那麼危險的情形,韋黃裳那邊完事了居然也不來看看我,你對我就那麼放心?”

  她輕輕的笑了一下,“還一個大男人呢,連這種小事也這麼斤斤計較,你這不是好好的在我麵前嗎?”略一停頓,她雙手負在身後,悠悠道,“我不是對你放心,而是放心你身邊的人。”

  我身體不由猛地一震,望著她的眼睛也隨之射出一道奇光,有些驚訝道:“你當真認出了他?”

  “姐姐還會騙你不成?”盡管我和她已是異常熟悉,但她那婉爾的一笑還是讓我有些魂不守舍。

  “你這麼緊張幹嘛?難不成你真那麼介意我不小心發現了你的秘密?”她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但看著呆呆的他,她就忍不住想要挑逗他。

  我不由一聲苦笑,搖頭道:“我隻是覺得你也太神了點,好像這天下真沒有能瞞得過你的事情。”

  “是嗎?”她那雙波光粼粼的美目突然露出一絲俏皮的神色,嘴角向上輕輕一挑,“我不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比如最初便沒發現你和燕夫人……有那麼深入的交往。”

  看著她那戲謔的神色,我不由氣結,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畢竟我和清影的關係在那�,更何況那是我親口承認的,我還能狡辯什麼?

  見我終於又吃了鱉,她笑得更是歡心,好像沒有比這更讓她高興的事情。

  笑了好一會,她才合上了嘴,微微有些感慨道,“祈北不愧是補天閣除鍾師道之外的第一高手,若不是偶然,也許連我都不會發現他的氣息呢。那趙世傑也是不簡單,比之祈北也不遑多讓,再加上蘇南,有他們相助,這世上可真沒有幾個你不能去的地方。”

  我輕輕的一歎,望著她苦笑道,“怎麼你總在數我身邊的人?難道我在心中當真就是塊玻璃、一摔就碎?那麼不值一提?”

  她望向我的目光突然溫柔了許多,讓我分不清那是寵,是愛,還是憐,“平心而論,不管從哪方麵來講,你都可登天榜,但是很多時候別人看的並不是你本身,而是你身邊有什麼樣的人,因為大多數事情,都是他們去做,而不是你自己。”

  這個時候,她的眼神讓我想到了師傅,也隻有師傅才有這麼複雜的眼神,這麼深情的教誨。

  我不知道那是為什麼,隻是此刻我真的能感受到她的心,那發自內心的關懷,仿佛一瞬間,兩顆心融在了一起一般。

  昨晚她有來過,確認我沒有危險之後才姍姍而去,甚至是連藏得那麼深的祈北都被她給挖了出來,我知道她定是費了很大的心力。

  “謝謝。”我很想對她說這兩個字,嘴巴雖然張開,但喉嚨卻沒發出聲音。不過幸好沒有說出來,否則那兩個字不知會是多麼的多餘。

  “是不是感動了?”本來很有感覺的氣氛卻被她一句話破壞無遺。我的情緒波動顯然瞞不過她,不止是我,就是那一草一木仿佛都與她血脈相連,在她的眼中,這世界再大的波瀾都是那麼平靜,再小的風吹草動都是那麼清晰。

  我微微一歎,幽幽道:“是呀,就差點痛哭啼零了,你怎麼就不讓我再蘊量點感情呢?”

  “是嗎?你的眼淚我拿來有什麼用?我看還是給點實際的好處比較好。”

  看著她那不懷好意的目光,我就知道她定是沒打什麼好主意,眼睛不由瞟了她的身體兩眼,壞笑道:“我這人身無長物,除了這身子一無所有,你該不是看上了我這身子骨,想讓我以身相許吧?”

  “怎麼?你不同意?”出乎我的意料,她並沒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樣給我顏色,反而輕輕的反問了一句,那充滿誘惑的美目配上那絕妙的身段形成一種無與倫比的魔力。

  我不由打了個哆嗦,然而那份男人的好強心卻掩蓋了一切,心�雖有些發虛,嘴上卻逞強道:“你都不嫌棄,我還有什麼不同意的?”

  “那悅仙是不是就得像你的解語一樣,改口稱你相公了?”

  看著她離我越來越近,我終於再也忍不住,慘叫一聲,連忙跳了開去,然而剛躍到半空,隻覺脊背一麻,硬生生的跌回地上。

  “你這壞小子,連姐姐的豆腐都敢吃了。幾天沒讓你舒服,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誰了?現在我來幫你想吧。”

  看著那離我丹田越來越近的小手,我嚇得冷汗直流,她是什麼意思,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如果再被她動了手腳,麵對怡君、清影,想吃卻吃不了,要是讓她們知曉了內情,那我這張老臉往哪�擱!想到關鍵之處,我不由不寒而栗,連聲討饒,“姐姐饒命呀!我再也不敢了。那東西你用不著,可還有人需要啊!”

  話一出口,我便知要糟,我這不是沒事找事,自己找抽嗎?

  果然,一聽我這話,她那本有些緩慢的玉手再無一絲猶豫,迅速的拍在我的小腹上。

  這渾小子,都亂說些什麼?那一句露骨的渾話便是連一向灑脫的她麵上都不由微微一紅,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臉上那滾燙的熱度。

  誰要是惹著了她,她根本就不用花力氣,便能讓你生不如死。

  “啊……”一聲聲慘叫頓時響徹了初晨的夜來香。


第五章 仙子的心

  她小手所到之處,我並不感到疼痛,但卻難受無比。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我竟漸漸愛上了這種感覺,所以總是撩拔她。身體雖然不好過,但心中卻有另一啟明中文網歡迎您種難以言喻的奇特感受,也許這就是痛苦並快樂著,也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習慣了的交流方式。

  她下手是恰到好處,能讓人感受到疼痛卻又不讓人難以承受。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見到這壞小子,她總有一種想要收拾他的衝動,然而卻又不忍心真讓他難過,漸漸的她似乎也陶醉在這矛盾的邊緣。

  這種奇妙的感情東一產生,就像蘆葦一樣蔓延開來,偶爾在湖畔蕩漾起幾縷粼光,讓她的生活變得充滿了生氣。

  看著眼前那張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異樣的柔情,那種感覺讓肉體的難受逐漸消散,腦中浮現起最初和她見麵的點點滴滴。

  那一幕幕就如同昨天的往事一般永久的儲存在記憶之中,我常常在想,如果她當時不知道我是師傅的弟子,我們是否還像今天這樣親密。

  “姐。”我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竟突然一把將她拉到懷中。

  淩悅仙顯然沒想到這家夥竟還能在這種狀況下對自己使壞,一個措手不及竟被他摟了個正著。

  她剛想采取行動,卻發現男人隻是輕輕的擁著她,除此之外再沒有一點其他的小動作。這似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在她的印象中,這家夥最拿手的便是得寸進尺,你讓了他一寸,他進的便不止一尺。往常他隻要有機會啟明中文網歡迎您接近她,便會千方百計的想要吃她的豆腐,盡管她對他的教訓已經不少,但那卻似乎一點也沒遏止住他的色心。如果是在從前,真讓他這樣抱住她,他那雙壞手鐵定會不安分的在她身上偷偷的揩油,生怕觸怒她,卻又不甘心放棄那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她從來沒到他有一天會像現在這麼安分,至少在從前她是從來沒見到過的。那不小的錯愕讓她甚至是忘記了離開他的懷抱,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看看是什麼改變了他,看看現在她之前從來沒見到過的他。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他對他的那些女人都非常好,但卻從來沒想過他會將那份柔情放在她的身上,那溫柔的眼神,那寧靜的神情,讓她的心不由輕輕的震動了一下。

  抱著她,那曾經是我夢啟明中文網歡迎您寐以求的事,然而如今真的成為現實,我卻並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曾經的夢寐以求,那是因為當時我的心中除了師傅便隻有她,而今我卻有了很多女人。雖然她們此刻沒有一個在我身旁,但我一刻也未曾忘記遠在蜀中的天香和長安的青璿,我也知道她們就像我想念她們一樣念著我,甚至更深。

  太多的身不由己讓我們不能相聚在一起。

  我不由突然想起一句老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那簡簡單單的八個字此刻竟讓我有一種心痛的感覺,沒有什麼時候更能體會到這八個字的無奈。

  每每想到天香,我就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如果非要找出一個我最對不起的女人,那便是她了。

  也不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麵,我想她了,真的很想她。

  還有可憐的怡君,如果我們的關係真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她麵對便是千夫所指,麵對的是天下人的唾罵。到那時,也許在常人的眼中,她便是蕩婦淫娃,不管其他人怎麼看,但隻有我知道她到底有多好。

  恍忽中,我麵前的臉孔似乎變成天香,大手情不自禁的撫上了那張美麗的臉龐,輕輕的喚了聲“天香。”

  那深情的呼喚像平地一聲雷,驚醒了淩悅仙。她怎麼也沒想到男人抱著自己,心�想著的、嘴啟明中文網歡迎您上念著的竟是其他女人,她不禁對她從來沒細看,但卻從來沒懷疑過的美麗產生了一絲懷疑。

  華天香,她是見過,那確實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但卻不相信她能掩蓋得了她,事實上了除了唐夢杳,這天下確也沒有女人能和她相提並論。

  雖然她從沒想過她和這男人之間會成為情人,但男人此刻的舉動卻讓她心�怎麼也舒坦不起來,就像是生吞了一隻蒼蠅,那麼讓人反胃。

  就算她再灑脫,就算她離這濁世再遠,她畢竟是一個女人,更是一個美麗得無以複加的女人,美麗得讓天下女人都�不起頭來的女人。

  隻要是女人都無法容忍男人對她的忽視,不管她對那男人是有意還是無意。

  那一瞬間,她感覺她的心就像是一塊玻璃陡然落在地上,那麼清脆,那麼響亮。

  “沒想到我的弟弟居然還是顆癡情種子,就這會兒都還念著他的美人兒師傅。”

  她那句如同平時一樣的話讓我頓時清醒過來,心中不由一聲苦笑,這下算是捅到馬蜂窩了。雖然從她的語氣中聽不出一點生氣的跡象,但越是這樣,越是給我一種不妙的感覺。

  “姐姐,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聽錯了?”淩悅仙看著極力想要解釋的男人,語氣雖然很委婉,也很是動聽,但那雙目間流露出的色彩卻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思。

  一看她這陣勢,我不由苦笑,現在我怎麼解釋也無濟於事了。她認定了的事,旁人很難改變,更何況剛才我確實喊出了天香的名字,她是親耳聽見了的,此刻我又怎能否認?不能否認,那就意味著承認。

  天呀!想到即將麵臨的慘無人道的蹂躪,我不由血氣上湧,膽氣猛增。

  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還是先躲著這遭吧。現在和她對著幹,那不是自找苦吃?再等一會,她的火氣下來了,我自然也好交代得多,不是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嗎?那治她這虛火也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於是我猛的一蹭,掙開她的小手,便向大門跑去。

  淩悅仙怎麼也沒想到這家夥竟敢從她眼皮底下開溜,一時大意,竟真被他給逃脫。


第六章 原來是她

  望著男人飛快的逃出去的背影,淩悅仙不由無奈的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家夥總是這麼瘋瘋癲癲,讓她又疼又氣。此時,她心�不由自主的想著,難道她在他心中真的一點也不如華天香嗎?

  跨過“夜來香”的門檻,回頭見她沒有追上來,我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心中暗叫了一聲好險。

  剛剛扭頭看向前方,視線所到之處,卻不由一呆。

  是她?正是昨晚向我賣花而趁機在我身上留下花瓣的小女孩,沒想到她竟會在這�。

  從昨晚的情形看來,她顯然不是一個真正的賣花女孩,賣花不過是她接近我的方式。昨晚的目的,她已經達到,那她自然就沒有繼續賣花的必要,更何況是在這我最常出入的地方,除非……

  對,除非她是專門在這兒等我,因為若是監視,那地方也未免太過顯眼。經曆了昨晚的花瓣事件之後,我對自己一時大意的印象極為深刻,認出她自然也是極為容易的事情。

  等我,那是她在這兒的唯一解釋。

  我不由輕輕一笑,邁著悠閑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我倒要看看是誰家的丫頭,居然有這等能耐!

  若她是有心,我出來的那一瞬間,她就應該看到我了,此刻恐怕會不聲不響的帶著我到她的主子那�去吧。

  看著她走進那在金陵赫赫有名的大院,我心中不由一訝,沒想到她的主子竟在這兒。

  沈家,金陵第一富商,雖然其資產在金陵是毫無爭議的魁首,但它在金陵的地位卻並不太高,因為沈家隻是一個純正的商業世家。

  在這個時代,再大的家產,他畢竟隻是商人,若無其他門道,永遠也進入不了上層社會。而沈家的主人似乎極為明白自己的處境,行事一向非常低調,正是因為這樣,沈家受到的關注並不是太多。

  商人要發達並不難,而要敗落則更加容易。隻是誰也沒想到,這小小的沈家竟有這等下人,那她的主子如何,當是可想而知的了。也許所有人都低估了這個一直隻活躍在商界的家族。

  那樸實的大門前並沒有家丁,然而門卻是大大的敞開。

  我知道那是此間主人留給我的去路,不知他究竟是何等模樣。想到這些,我竟有些迫不及待,大袖一甩,似慢實快的走了進去。

  外間的大門很樸實,進去之後發現�麵更加平凡,常見的樹木,常見的花草,看樣子就和城郊的鄉村一樣。

  不斷深入,才發現那平凡中的不平凡,那棵棵不起眼的草木,在主人的精心的布局下,竟流露出一種難見的寧靜與雅典,那幽深的淡然比之那些豪華的園林更多了一種說不出的和諧,讓人不自覺的留連忘返。

  寓大於小,舍難求易。

  也許初看還不會發覺,但隻要行到深處,愈能真切的感到它的主人定是位不落世俗的行家�手。

  我不由有些期待,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師兄好雅興,居然還有心情娛樂山水,倒叫晚晴好生羨慕。”聽著這珠落玉盤般的聲音,我腦中隨之也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轉過前麵的拐角,蕭晚晴那婀娜多姿的身影頓時出現在眼前。

  此刻,這個冰玉般清麗的妖女正坐在蔥蘢草木間的一張石桌旁,她的身子正與我遙遙相對,見我出現,不由嫣然一笑。

  沒想到竟會是她,沒想到這個一向忙於勾心鬥角的她竟也有這份閑情雅致。

  我記得最初我們在南宮世界見麵,她稱呼我是風公子,繼而是宗主,現在又轉變成了師兄。我細細的品味著這種變化,從這些細小的變化中不難發現她的心路曆程。

  聯係到從前她對我說過的話,如果我細心一些應該早就可以猜出昨晚是她向我預警的了。

  那一句師兄,她叫得是那麼自然,好像這是她從小到大一直就叫習慣了的一般,一點也不顯得生硬。

  我雖明知是怎麼回事,但還是被那句甜美的師兄叫得心中一暖,感覺我們之間瞬間拉近了許多,甚至不自覺的就被她拉到了同一條線,至少在同等條件下絕對會偏向她一些。

  她沒有任何其他的話,這完全是我自己心�的主觀意向。我不由暗自微微一歎,這小妖女果然了得,難怪處處都可獨當一麵。

  “師妹果然好手筆,剛我還在想,這不知又是哪位大家的傑作,沒想到竟是師妹。”反正這個補天閣我是推不掉了,更何況我心�根本就沒真正推過,不管怎樣,這宗主我算是當定了。事已至此,按魔門的輩份算來,我便真是她的師兄了,那喊她師妹也在情理之中。

  “師兄說話真是好聽,我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你能騙到那麼一大堆女孩子了。”她的聲音還是那麼不緊不慢、錯落有致,聽在耳中便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我不由一聲苦笑,“師妹說話也很中聽呀,那個‘騙’字更是用得恰到好處。”

  “是嗎?”蕭晚晴�起頭來,略微停了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

  “師妹是不是很失望?”我走到她的對麵,彎下身子,在她麵前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是呀,晚晴當真是失望得緊。”伴隨著她那無奈的聲音,她那雙透明的眸子毫無掩飾的閃過一絲深深的失望。

  我心中一訝,沒想到她竟承認得如此幹脆。

  安慶恩是一石二鳥,那她又何嚐不是一石二鳥!唯一不同的是那兩隻鳥有所變化罷了。

  安慶恩的鳥是安慶緒和柳係,而她的鳥便是補天閣和安慶恩,隻是他們的計劃貌似都沒有能夠盡到全功。

  如此看來,她和安慶恩,更準確的說應是和滅天宗的矛盾已經明朗化,也許他們在北方的爭鬥已經相當激烈。隻是金陵,卻讓他們不得不來,他們自身不一定要得到金陵,但至少絕不能讓對方占有,這便是他們此行的唯一目的。

  我也同樣歎道:“其實我倒是很想幫師妹,隻是可惜……”比起她和滅天宗,我當然更願意和她親近些了。

  “有師兄這句話就好了,說不定晚晴以後還真有些事要師兄幫忙呢,倒是師兄可不要忘了今天說的話哦。”聽到我的話,她那雙靈動的眸子驀地浮現出一絲狡黠。


第七章 真情流露

  我不由輕輕一笑,“你師兄也許沒什麼別的長處,但卻向來是一言九鼎。你也不用拿什麼話來套我了,與其有這份閑心,倒不如去想你該做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在她和安祿山之間做選擇,我幾乎可以不用思考就可以做出決定。

  我一直牢記著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雖然我知道她不過是想利用我,但我何嚐又不是想利用她,這種利益上的關係沒有對錯是非,隻是你站在何種角度去看待。

  那不經意間的一瞥讓她芳心猛地一顫,她感覺自己心中所有的秘密似都在那一眼之下暴露無遺,她從來沒想到他居然可以讓她產生這種感覺。然而那張精致得無可挑剔的臉上卻是沒有絲毫變化,淺笑盈盈的道:“那師兄以為晚晴該將心思放在什麼上麵?”

  我麵不改色,端起她早已準備好的香茶輕輕了嚐了一口,閉上眼睛細細的體味那殘留在口中的清香,良久方道:“師妹自己的事自己最是清楚不過了,我又怎會知道師妹作何打算。”

  她望著我,突然嫣然一笑,那瞬間,周圍所有的花骨朵似都凋零了一般,“師兄也別盡在晚晴身上繞了,晚晴請師兄來,可是向師兄道喜的,到現在晚晴都還沒機會恭喜師兄江山美人齊入懷呢。”

  我輕輕一歎,“師妹別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沒有根基的東西是最不可靠的,師妹應該知道才對。”

  蕭晚晴同樣婉爾一笑,悠悠道:“我知道師兄指的是什麼,師兄之所以會有所顧忌,那是因為師兄還不夠了解本門,不夠了解補天閣。”

  我心中不由一訝,沒想到這個女子竟如此靈敏,隻從我那句模糊的話,竟就能看透我的心意。

  看著我略微有些驚訝的眼神,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淡淡的笑了笑。

  她那張清麗無匹的俏臉蒙上了一層追憶的神色,那風姿綽約的身影似也漸漸的脫離了凡塵,“補天閣是我們六宗中最富傳奇色彩的一宗,如果沒有補天閣,本門最多也就隻是明月旁最亮麗的星星。雖然我不願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所有宗派中對本門影響最大的就是補天閣。近百年來,補天閣已隱隱成為六宗之首,雖無名分,卻是不錚的事實,這一點不管是本宗還是滅天宗都無法否認。”

  “三十年前,鍾師伯執掌補天閣的時候,更使那種威望達到了頂點,如果不是鍾師伯失蹤,本門今天怎麼也不會是現在這種局麵。”

  “一直以來,補天閣便有一個其他宗派永遠無法比及的優勢,那就是對宗主的膜拜。所有宗派中沒有一宗能象補天閣那樣具有凝聚力,數百年來,補天閣幾乎沒有發生過大的內部分裂,我想這是其他任何勢力都無法做到的,但卻偏偏是我們補天閣做到了,因而補天閣曆代宗主對下任宗主的選擇可以說是慎之又慎,因為這一人便關係到補天閣的興亡,所以師兄你根本無需擔心什麼,他們對師兄不會有絲毫二心。”

  我有注意到她用了“我們補天閣”這幾個字,這讓我對補天閣在魔門中的地位有了新的認識,竟連身為陰癸派下任宗主的她對補天閣都有種潛意識的認同和歸附,可想而知那需要怎樣的號召力。

  我突然有些明白什麼是“補天閣”,我首次意識到這三個字背後我應負的責任,隻是我沒想到讓我對補天閣產生認同感的竟會是她。

  “謝謝。”我張了張嘴,情不自禁的蹦出這幾個字來。

  蕭晚晴依然帶著那副淡淡的笑容,輕輕的搖了搖頭,卻是沒有說話。

  “隻是你就不怕補天閣步入正軌之後,你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對蕭晚晴,我現在發現自己已有些看不透她了,雖然我們見麵不過數次,但她給我的感覺卻次次不同。

  “如果師兄真有意角逐,晚晴也不會退讓,到那時我們再分孰高孰下,但這卻成不了晚晴向你隱瞞真相的理由,因為晚晴認為有必要讓你認識真正的補天閣。雖然立場不同,但晚晴相信每一個本門弟子對補天閣都心懷尊敬,晚晴希望所有人對補天閣的那份尊敬能在師兄手中得到延續,因為那是本門各宗唯一的凝聚。”

  看著她眼中那分誠摯的希冀,我的心不由一顫,她那道身影在我心中幾經變化,終於從模糊變得清晰,不由握住她放在幾案上的那隻小手,深深道:“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將補天閣發揚光大,讓它成為本門永遠的傳奇。”

  “晚晴也相信師兄,相信鍾師伯挑出來的人一定能重現補天閣的輝煌。”

  說話間,四隻大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良久方才分開。

  “眼下江南,除了師兄,便屬環秀山莊葉千秋和森羅鬼王葉霜飛實力最為強勁,都說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是三虎,要不要晚晴幫師兄獻上一份賀禮?”

  我不由苦笑,對這妖女的手腕,我還是有些耳聞,更何況那天在南宮世家已有些見識,談笑間便定人生死。

  雖然我知道葉千秋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物,蕭晚晴想要對付他必定會大費周折,更何況魔門素來不按牌理出牌,她要是盯住了怡君或翠兒這張牌,那可讓我有得頭疼。因而忙搖頭道:“江南的事,我自會解決,便不勞師妹費心了,師妹應全力應付北方才是。”

  聽我提到北方,她那豔絕人寰的俏臉不由為之一滯,終是無言的輕輕點了點頭。

  看著她的表情,我終於確認她在北方的狀況並不理想,略一猶豫,“如果師妹……”

  我話沒說完,她便搖頭阻止了我的繼續,“師兄在江南打理的事情也還多,我那�就不用勞煩師兄了,目前雖有些困難,但晚晴自信能應付過去。”

  她的話到了這種地步,我自是不宜再說些什麼,終是無言的點了點頭,我知道她的驕傲和韌性使她不想也不能在我麵前低頭。


第八章 怡君之失

  我突然想起那天她在南宮世家與葉千秋的半月之約,今日一過便逾半月之期,不知時至今日她有何打算,“那師妹與葉千秋的半月之約……”

  蕭晚晴自然知道我想問什麼,但如今的情勢與當時相比變化實在太大,然而以她的身份,說過的話自是不能食言,不管怎樣,與葉千秋一會勢在必行。

  聽我問起此事,她黛眉一展,輕輕一笑,“那可就要看師兄是什麼意思了。”

  我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是在從前,她必然會全力奪取江南,對江南的霸主,她自是不遺餘力,但現在的變化卻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我不由苦笑,隻要環秀山莊還在,那怡君永遠都不能光明正大的伴在我身旁,但倘若我動了環秀山莊一草一木,那怡君又永遠不會原諒我。

  雖然她不曾說過,但我卻能理解她的感受,畢竟環秀山莊對她來說,是遇到我之前她生命中所有的一起,畢竟她在那兒呆了二十年,畢竟那兒有她的丈夫和兒女。

  對葉千秋,我更是不能讓他有絲毫損傷,畢竟他是怡君的丈夫,畢竟他是她愛了二十年的人,更何況我們內心都有愧於他。

  想到環秀山莊,我不由有些出神,它無疑是上天留給我最大的難題。

  看著我那明顯的異樣,蕭晚晴沒有打擾,靜靜的品著她那最愛的顧清紫筍,那悠然的絕美身姿端是一幅上天的絕世傑作。

  過了良久,我方才回過神來,輕輕一歎,苦笑道:“不管怎樣,你都不能有損那兒的一草一木。”

  她沒有追問,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那雙明亮的眸子卻是若有所思。

  **********

  剛踏進“恨海難填”的門檻,卻意外的看到陪解語去了花間派的蘇南,心中不由一喜,這麼說解語也回來了。

  蘇南大概向我講述了此行的經曆,總的來說倒是有驚無險,讓我著實為解語放心了不少,但在回來的路上他們卻意外的碰到了韓天下,解語要他先回來,好讓我安心,她隨後就到。

  陡然聽到解語碰到了韓天下,我心中不由突然一梗,但旋即便釋然。

  這樣也好,這對她對我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我既然接受了她,那自然包括她的過去,再經過這最後的考驗,那我們間便再無間隙。

  我相信她,我相信我們間一起的點點滴滴不僅融化了我,也融入了她的心扉。我之前便早已感受到她的心已完全偏向了我,隻是韓天下卻是我和她都不得不麵對的人,我相信她會恰當的處理好我們之間的關係。

  再過幾天,當她再次回到我的身旁,她便完全屬於我,那時我便是她心�真正的唯一。此時,我不禁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我上樓坐了一會,渾身都放鬆下來,側頭向窗外一看,卻見人群中一對年輕的夫婦抱著孩子依偎而行,那溫馨的甜蜜讓我的心也不由為之一暖。

  看著他們,我不由想到了怡君,想到了她腹中的孩子,或許一年之後,我們也會像他們一樣。

  想到這兒,我不由有些迫不及待,很想去看看她,還有我們的孩子。

  夜色終於再次籠罩了整個世界,我卻怎麼也壓抑不下那種想去見怡君的衝動。不能陪她一起孕育我們的孩子,我很慚愧,但卻別無選擇。我知道她沒有怪我,但她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是不安,自今天看到那對夫婦之後,那種不安更是強烈。

  沿著那條熟悉的道路,我再次接近怡君所在的房間。我知道這樣很危險,但那脆弱的理智卻沒能鬥過情感的波動,身體仿佛不再受我的控製,冥冥中神使鬼差的一步步向前。

  步入這熟悉的“淩煙閣”,我心中陡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清新的空氣中似已沒有了怡君那熟悉的氣息。

  “誰?”葉黛翠正準備寬衣睡覺,卻突然看到一道黑影飄了進來,心中立刻生出警覺,不由一聲輕呼。

  “翠兒,是我。”我生怕她驚動了其他人,急忙欺到她的身後,一隻大手緊緊的捂上她的小嘴。

  “是你?”她顯然聽出了我的聲音,說話的聲音也鎮定下來,然而心思卻一點也沒放鬆,她沒有忘記現在是深更半夜,更是自己閨房,“你現在來做什麼?”

  一個男子在深更半夜闖入女子的閨房,他想做什麼不言而喻。如果他真想那樣,自己該怎麼辦?她腦中急速的轉動著數個念頭。

  這混蛋不要以為自己對他有些好感便可以為所欲為,她不由想到上次他在自己房中趁自己失神時對她徹頭徹尾的侵犯,她也不知怎麼回事,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迷糊於他的溫柔陷阱。

  我不由苦笑,也不知這妮子腦中都是些什麼念頭,難道我在她心中真這麼不堪?卻沒想這是何時何地,難怪她心生懷疑。

  我不經意的瞟向她的繡榻,發現粉紅的羅帳中空空如也,再無一人,心中更是一沈,難道我的感應是真的?難道怡君真的不在這兒了?

  “你說,你現在來做什麼?”見我沒有回答,她並沒有那麼輕易的讓我過關,眼中滿是警惕的重新問了一遍。

  “我是來找你娘的,你娘呢?怎麼不在?”此刻我出現在她的房中,任我搜遍腦袋,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索性幹幹脆脆的道出了目的,反正她也不會想到那方麵。

  果然,聽我這麼一說,她重重的鬆了口氣,然而心中同時又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至於究竟是為什麼,她卻是說不出來。如果他真想趁機侵犯自己,她一定會拿掃帚將他趕出去,但得知不是那麼回事,她心中反而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

  “你找我娘做什麼?”她那複雜的心理感受還沒來得及平息,卻又疑惑於他來找娘的目的。

  “當然是有要緊的事,她怎麼還沒回來休息?”

  “我娘早就不在我這兒了,前些天也不知道我爹將她接到哪兒去了,你的事真的很要緊嗎?”看著我著急的神情,她不由也有些擔心。

  聽到她這麼說,我隻覺腦中轟的一聲炸了開來。


第九章 仇人見麵

  怎麼會怎樣?怎麼會這樣!

  那一刹,我隻覺自己的心被硬生生撕裂,拋入無底的深淵。

  怡君!我心�哭泣的喊著她的名字。

  然而我卻不得不強迫自己那眩暈的腦子鎮定下來,想著葉千秋到底是基於什麼原因讓她離開。是發現了她和我的關係,還是真的有什麼其他事情。

  隻一瞬間,我便有些明白,我和怡君的關係是包不住了,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先是柳清影,現在是葉千秋。

  我們能想方設法的讓柳清影替我們保守秘密,但現在的葉千秋呢?

  我不由苦笑,我和她都最擔心的事情終於浮出了水麵,在為她擔心的同時,我心中卻又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雖然現實殘酷,雖然代價沈重,但至少我和她都不用為了那個秘密而日夜擔心受怕,處處心驚膽戰,時時小心翼翼,隻是我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她的安危。

  我竭力讓自己恢複平靜,盡量放輕聲音,“你真不知道你娘去哪了?”

  葉黛翠仔細的端詳著眼前這個男人,雖然隻是一瞬間,但她卻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股無盡的火焰。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錯覺,隻是她想不通是什麼讓他如此惱怒,難道僅僅是因為娘親的離開?她冥冥中有種直覺,事情遠不是他所說的那麼簡單。

  看著男人的眼睛,她不由有些茫然,呆了半響,才輕輕的搖了搖頭,“不知道,娘她沒有告訴我她要去哪。”

  “那你爹,你爹在哪?”

  “也不知道,我爹是陪娘一起走的。你,你到底有什麼事?”末了,她終於小心翼翼的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看著如羔羊受驚似的她,我心中不由一歎,我和怡君自始便不想傷害任何人,可到頭來還是回到了原點,終究還是會傷害到她最親近的人,包括翠兒。

  如果有一天,當翠兒知道我和她娘的關係的時候,不知她又會變成什麼模樣,我幾乎可以想象出她那不可置信的神情。

  如果有一天,因為我,她溫馨的家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那不知我在她眼中又會成為怎樣的惡人。

  在怡君所有親人中,我最不想傷害的便是翠兒,她的純潔和善良使任何人在她麵前都自慚形穢,可到頭來我還是別無選擇的傷害了她。

  看著有些彷徨的她,我心中不由湧起絲絲心痛的感覺。也許從此以後,她便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覺,也許從此以後,那個曾經無憂無慮的天之嬌女便是過往雲煙,而這罪魁禍首卻是我。

  此時,我才發現原來有時愛上一個人真的是種罪過。

  “對不起……”我不敢再看她那雙清澈的眼睛,每看她一眼,那種罪惡感便加重一分。我匆匆的轉過身,像逃跑般的離開了她的視野。

  那三個字,我不知她有沒有聽見,或許根本就沒有說出口,隻是在心�盤旋。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那種如有芒刺的感覺才慢慢消失。直到此時,我才發現汗水早已濕透了整個衣衫,就像剛從水�撈出來的一樣。

  葉黛翠呆呆的看著男人消失的方向。那三個字雖然像風一樣,但卻被細膩的她捕捉了個清清楚楚,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向她說那三個字,隻是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也許從此以後,那種她已習慣了的大小姐生活將永遠結束。

  脫離她的視線,我重重的喘了口氣,豆大的汗珠也跟著從額頭溢出,像是剛生了場大病一般,渾身酸軟,幾乎便要貼著牆壁滑到地上。

  我還沒來得及平息自己的心緒,突然一陣輕微的私語從圍牆的那頭傳入耳中。

  “都明白沒有?”這個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到底是在何時聽過。

  “屬下明白,屬下馬上就去見莊主,等莊主定奪之後,立即趕回來向總管複命,請總管盡管放心。”

  “嗯,事關重大,你速去速回,不得有絲毫差錯。”

  “是,總管放心,屬下去了。”

  我雖沒有聽到事情的始末,卻知道了大概,那就是這人現在會去見葉千秋。

  我心中不由一喜,真是上天助我!那種感覺就像是即將沈溺的人抓住了根稻草一樣,不及再仔細思考,便流星般的跟著那道黑影追了下去。

  沒見到怡君,我的心就如懸在半空,怎麼也安穩不下來。這幾乎是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的事情,更何況是名動天下的葉千秋,不知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出城之後,大概又走了半個時辰,來到一片秀麗的莊園,那意境和環秀山莊有七分相似。

  其實稍微對葉家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這便是葉家在城郊的別院。我隻是關心則亂,心�一團漿糊,才沒想到這個地方。

  那人要見葉千秋,而我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怡君,自然沒有再跟蹤他的必要。

  借著夜色的掩護,我輕易的翻了進去,一寸一寸的搜索著怡君的影子。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幾乎將整個院子都尋了個遍,卻絲毫沒臭到她的氣息。

  �頭一看,內院西北那棟迎風而立的小樓燈火點點,望著那紗窗之內隱隱約約的人影,我心中不由忽地的湧起一股異樣的波動。

  隻那一瞬間,我便可肯定那兒就是怡君的藏身之所,心中升起一股重未有過的喜悅,像是千斤重擔忽然從心間拿了開去,那從黑暗中突然現出光明的轉變讓我差點流出淚來。

  確認她便在這兒,我卻並沒有先前的迫切,望著那綽約的小樓,我一步步的慢慢向前靠近。

  忽然一陣輕風迎麵拂來,那清爽的感覺讓我混沌的頭腦為之一清。

  剛才那失而複得的快感淹沒了我整個身心,幾乎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幾乎忘了自己所處的形勢。

  如果怡君真在這兒,那葉千秋一定會讓人嚴加防範,但自己卻是如履平川,一點也看不出森嚴的跡象。

  難道……

  想到那個可能,我心中不由打了個寒顫。

  回想著自我到了環秀山莊後發生的點點滴滴。

  從翠兒房中退出來聽到的那兩人的對話真是巧合?

  如往常一樣的防衛真是疏忽?

  看著不遠處那縹緲的小樓,我突然發現它離我並不象想象中的那麼近,我甚至有些懷疑怡君並不在其中,而是葉千秋弄出來迷惑我的假象。

  突然,四周氣機陡地一變,我沒有回頭,但卻知道我已陷入了重重包圍,陷入了葉千秋的精心布局。

  現在我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然而卻似乎已為時太晚,我可以想象葉千秋到底有多怨恨我,我一旦落入他的手中,他絕對會讓我生不如死。

  隻是不管他會怎麼對我,我卻找不到怨他的理由,他這樣做是每一個男人都會有的自然反應,如果換作是我,一定會有過而無不及。

  唯一讓我有些安慰的是,翠兒沒有騙我,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一定不能做得那麼真,更何況這家門之恥,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不能讓子女知曉,否則兒女們會怎麼看待他們的娘親?

  而事實上,我的猜測並沒有錯,除了葉千秋本人之外,他並沒有將此事告訴任何第三人,縱有天大的火氣,卻也隻能咽在心底。

  我再度�頭,卻見小樓之下已多了一道人影。

  雖然我與葉千秋見麵的次數並不多,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還是那一襲白衣,瀟瀟灑灑,簡單得不加任何修飾,那優雅至極的身影如詩如畫,那舉手投足仿佛都與天地融為一起。這便是天榜高手的風範,這便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法模擬。

  看著眼前的他,我才明白他為什麼能和韓天下、燕回天等絕世高手相提並論,隻是這種氣勢便足夠讓一般人退避三舍。

  然而我卻從他那白皙的臉上發現了一絲異常的萎靡,不用想便知道,他那份萎靡是從何而來。當今天下,也隻有他最愛的女人——梅怡君能不用一招一式、一刀一劍就可刺傷他那顆頑強的心。

  我靜靜的看著他,他也默默的打量著我。

  兩個人就這樣遙遙相對。

  自從那一天,他便發誓要讓這個玩弄了他愛妻的男人生不如死,不管他是何方神聖。

  他無法忍受這個男人居然在怡君身上恣意馳騁,他更無法想象怡君在他身下的放蕩形骸。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他怎麼也不會相信那是事實。如果不是顧忌房中的翠兒,他幾乎想要立即斃這對奸夫淫婦於掌下,但是為了翠兒,他隻有忍。如果驚醒翠兒,讓她看到這不堪的局麵,他不敢想象那對翠兒是怎樣的打擊。

  到了後來,當他逐漸從那暴怒中恢複過來,相比怡君癡情於他,他更願相信是他用詭計迷惑了怡君。然而讓他絕望的是,他的妻子居然有了孩子,有了別人的孩子,心甘情願的有了其他男人的孩子。

  當他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真的忍不住想要一掌斃了她,然而卻怎麼也下不了手。不管怎樣,她都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唯一愛過的女人,他不知道他的生命離開了她還有何意義。

  這一切的一切,如果非要找個人出來受死,以消他心頭之恨,那無疑就是那個活該千刀萬剮的男人,都是他讓怡君變成現在的模樣,都是他讓自己蒙上了永遠也洗刷不了的恥辱。

  他拋開了所有的一切,一心一意的關注於這個男人,這才發現他之前從未想到過秘密。他從未想過看似一個人的他,身後竟隱藏著那麼多人,而這些人無一不是天下屈指可數的高手,那隱藏著的強橫勢力令他都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然而這卻絲毫無阻他要滅了他的念頭,隻是這計劃卻不得不有所改變,在正常情況下,他很難得手,於是才有了今晚這一場戲——調虎離山。

  如果他突然得知怡君離開,一定會心神大亂;如果這個時候露出一絲線索,他一定迫不及待。

  而事實果然就如他所想的那樣,他成功了。望著辛辛苦苦引出來的魚兒,望著這玷汙了他妻子的男人,他養精蓄銳了多年的心終於再也無法平靜。


第十章 各為所愛

  看著站在對麵冷眼盯著我的葉千秋,我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愧疚。不管怎樣,都是我奪取了他的妻子,霸占了他的愛人,然而事到如今,我們都沒有了其他選擇。

  我不可能放棄怡君,如果沒有她,那將是我生命中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我已經失去了惜惜和雁兒,絕不能再失去現在的任何一個,她們每一個對我而言,是任何奇珍異寶都無法比擬的唯一。

  同樣,葉千秋也沒有任何放棄怡君的理由,那不僅是他的妻子、他的愛人,更是他的榮譽和尊嚴。即便是不要這條性命,他也要維護他的榮譽,維護一個男人最起碼的尊嚴。

  看著這混蛋真出現在自己麵前,葉千秋真有種想要一把將他掐死的衝動。一直以來,他從未有哪刻像現在這般狼狽。

  “你果然來了。”像是配合他的表情,他說話的聲音很冷,冷得直刺人心骨。

  “我能不來嗎?”我不由一聲苦笑,這是我一生中底氣最不足的時刻,但我卻不得不麵對他,“怡君,她還好嗎?”我微微張了張嘴,最後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我知道我若在此刻提起怡君,那一定會激怒他,然而此刻怡君的安危就如梗在我喉嚨上的一根刺。

  果不其然,一聽我問起怡君,他那雙凝重的眼中陡地閃過一絲殺機。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抑製住心中的那股衝動,鎮靜的道:“好,當然好,她是我葉千秋的妻子,怎麼能不好呢?”

  聽到他的語氣,我心中不由一震。所謂愛之深、恨之切,他一顆心全係在怡君身上,可到頭來卻得到這樣的回報,他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如今再要求他善待怡君,那無疑是一種奢求,因而她現在的處境更讓我揪心。

  “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閣下盡管衝我來,千萬不要遷怒於她,她現在的身子很柔弱,再也經不起絲毫折騰。”

  葉千秋聽到這話,更是火上澆油。他沒忘記怡君對自己的苦苦哀求,為了讓自己放過眼前的男人,她幾乎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在了她的身上。而現在這男人卻又將所有的責任都承擔了起來,就憑這兩種表現,他終於證實他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已是事實。

  如果是在童話中,那自己一定是撤散王子和公主的大壞蛋,他臉上不由浮現起一絲無法言喻的苦笑,那笑容中蘊藏著無盡的蒼涼。

  如果是這混蛋愛上了怡君,他完全可以理解,畢竟怡君的魅力他早在二十年前便深有體會,怡君嫵媚嬌豔的風情確是無人能擋,天下喜歡怡君的人又何止他葉千秋一個!那如過江之卿,數不勝數。但是,他想不通的是怡君為什麼會愛上這個男人,是自己對她不夠好?他搖了搖頭,他對她的好,她不會不知道。他相信這世上沒有對她比他更好的人,那究竟是為什麼?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一連想了好幾天,卻都沒絲毫結果。

  不過那已不再重要,怡君此刻就在樓上,他知道她正看著下麵發生的一切,他早就發誓要讓這男人灰飛煙滅,在怡君的眼下永遠消失,他要讓那個女人也跟著痛苦,讓她也嚐嚐失去愛人的痛苦。

  他也知道,他這樣做之後,怡君便再也不會原諒他,永遠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旁,隻是當初他發現那事之後,他便再沒有期望她能重新回來,或是他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回來。

  怡君在他心中是完美的存在,不管是二十年前他初遇她時,還是二十年後的如今,怡君在他心中始終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在愛情上,他是個完美主義者,否則二十年來他也不會視其他女人如糞土。他自始自終都隻愛她一個,那她心中自然也隻能有他一個,那是他潛意識中的理所應當。

  如今這個夢碎了。夢醒之後,便不可能回頭繼續。雖然他的心很痛,但他卻不會去延續那零落的破碎。

  這便是葉千秋,在愛情上追求完美的葉千秋。

  他�頭看向暮色很低的夜空,淡淡道:“如果你還有遺言,那現在還可以交代。如果可以,我會盡量幫你轉達。”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在這寂靜的空間,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我微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葉千秋突然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猶豫再三,最後終還是道:“我想知道的是,如果當初早知會有今日,你是不是還會去招惹她?”

  聽到他的話,我不由回想起和怡君的初遇,以及後來的點點滴滴。怡君的溫柔,怡君的嫵媚,每每讓我深深沈醉,忘了身在何方。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想結果還會是一樣。”說到這�,我輕輕的看了一眼麵前的葉千秋,“她對你有多重要,對我就有多重要。如果沒有她,我的生命將失去應有的色彩。我承認我還有其他女人,但不要以為我對她的感情就隻有幾分之一,不要以為她對我可有可無,她們每一個對我而言都是無可替代的唯一,她們每一個對我都有特殊的意義,這自然包括怡君。怡君就像是一把火種,將我從沈睡中喚醒,徹底點燃我的生命,她的溫柔讓幾乎成為我的依靠,我不止一次發誓,一定要讓她幸福快樂,一定不會傷害她所在意的任何人,可現在我還是讓她失望了,最終還是傷到了那些她在意的人。我知道她現在一定很難過,而那種難過都不是你我所能理解,也不是你我所能替代,畢竟她夾在我們中間是最特殊的存在。”

  葉千秋看著男人半天沒有言語,他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氣,良久方道:“我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麼了,她確實沒看走眼,然而卻改變不了今天注定的事實。”

  “你先出招吧。”他的腳尖形成一道半圓,向左斜跨一步,雙手卻是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我雙目一凝,“莊主既然如此客氣,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此等情勢,稍有差錯,今日此地就是我的埋骨之所。

  我絲毫沒有懷疑葉千秋想要我命的決心,也絲毫沒有懷疑他的實力。

  稱尊江南二十年的皇帝,白榜上名列前茅的頂級高手,“狂劍”葉千秋,是任何人都不敢小覷的存在。

  “嗆……”流雲第三次出鞘,百折回轉。

  劍身早已撤出,而那清脆的聲音仍縈繞耳旁。

  對葉千秋,我不敢有絲毫大意,雖然我有不敗於他的信心,但手底下卻不敢有絲毫放鬆。

  “雲夢七劍”,蜀山劍派的至高劍法,我腦中不由又浮現出師傅舞劍的絕世風姿,天下間也唯有她能將“雲夢七劍”發揮得淋漓盡致,天下間也唯有她能將劍與舞詮釋得如此完美。

  “雲夢七劍”不僅是劍的極限,更是美的極限。

  “喝!”我一聲輕呼,剛撤出的流雲一劍撒出。

  “清風拂柳枝”,二月春風,綿綿不絕,如柳隨風,人從花間過。

  我仿佛看到清風吹拂下的柳枝微微彎腰,偶爾在如鏡的湖麵上頑皮的劃出一道波紋,四周也隨之泛起絲絲漣漪。

  那愜意的感覺,讓人幾乎忍不住拋開所有的一切,將腳伸進水中,與之一起嬉戲。

  葉千秋眼睛不由一亮,他在南宮世家見識過此劍的威力,如今再現更勝往日。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劍法,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劍法,他從來沒想過殺人的感覺也可以如此美麗,仿佛能死在這劍下,也是一種榮光。

  蜀山劍派,唐夢杳,他對她並不陌生,二十年前在江湖中,他見過她不止一次。

  是的,也隻有她才能將殺人的劍舞成這樣。

  他對唐夢杳素來都是非常敬重,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站在她的對麵,但如今他卻別無選擇。

  “嗆……”他右手一轉,長劍應聲而出,呼嘯作響。

  “狂風傾人城”,我輕哼一聲,手中流雲瞬間光華大作,如狂風暴雨,淅淅瀝瀝。

  瞬間,一陣清脆的聲音不絕於耳,兩劍相接,如雨打荷蓮。

  “雪後初霽情”,劍尖一抖,巨大的光暈形成朵朵梨花,四下飄散,紛紛揚揚。

  緊接之後,“漫天覆雨星”揮灑而出。漫天劍雨,就如天外流星,那絢麗的美景令人眼花繚亂。

  然而葉千秋不愧是葉千秋,在漫天劍雨中進退自如,手中長劍幻出萬點寒星,與從天而降的劍雨一一相交。

  劍尖正對劍尖。

  我心中不由一凜,達到他這種程度的高手果然非同凡響。

  其實也隻有葉千秋才明白他的處境,他雖然看似輕鬆,但心底卻早已溢出了冷汗。雖然他早就知道這劍法可怕,但沒有親身經曆,沒有身在其間,永遠也難以想象那有多麼巨大的壓力。

  綿綿不絕的劍雨一波又一波,卷起的風浪一浪勝一浪,將人不斷向上推,稍有差池便是劍下亡魂。

  我不由猛地一咬牙關,第五劍揮撒而出。

  “劍去誓無回”,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電花火石,劍芒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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