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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尋秦記全本改編版 (6-8集) 原作者:黃易 改編:紫曰(frank51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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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章、安抵鹹陽

  秦國的發祥地在渭水上遊秦川的東岸。自先祖蜚廉開始,秦人崇尚武風,以
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氏族形式,在這片艱苦的土地上掙紮求存,長期與西戎及犬戎
作戰,他們的歷史,每一個字都由血和淚寫成。部落式戰鬥集團的形態,雖使他
們與土地的關係薄弱,難以落地生根,卻亦令秦人先祖不受土地的局限,不斷向
未開發的西方移民和與異族雜居鬥爭。

  周孝王時,嬴姓的非子因替周室養馬蕃息的功勞,受封於此,建立了一個近
畿的附庸﹔其實卻是為周王室承擔了鎮守邊疆、防衛蠻戎的艱苦使命。西周四百
多年的悠久歲月是秦人最艱辛和困難的歲月,以血汗及無數族人的生命,悍衛周
朝共主的西防,同時向西方不住拓展。這種無時無刻不麵對嚴酷挑戰和堅毅不移
的勇武精神,為秦國打下了堅實無比的基礎。

  千載一時的機會終於降臨到秦人身上。周室因幽王無道,犬戎攻入鎬京,幽
王被殺,周室威權至此蕩然無存。平王東遷,秦襄公因護駕有功,被平王將他升
在諸侯之列,秦國終於有了諸侯國的法定地位。當戰國開場的時刻,七雄中最不
雄的卻是秦國,君權旁落。直至不世霸主秦穆公登位,重用外籍政客百�奚、蹇
叔、公孫枝等人,才奠定了一個強國的基礎。

  真正的富國強兵來自秦孝公和公孫鞅的改革,「翻箱倒篋」地摧毀了傳統的
氏族部落結構,革新兵製,以軍功論爵,把王室權力提升至當時的極限。又把國
都遷至鹹陽,築起宏偉的城闕和宮殿,統一全國的度量衡,將國土並歸為三十一
縣,把舊日封區的疆界廢除,人民可擁私田,由國家直接計田徵稅。至此秦國一
躍而為天下霸主,深為東方各國畏懼。當項少龍長途跋涉,由邯鄲至鹹陽時,秦
國正享受著公孫鞅那翻天覆地的改革成果。

  鹹陽在九稷山之南,渭水之北。故又名渭城。項少龍帶著嬌妻烏廷芳,領著
滕翼、烏卓和過千家將叩關入秦,受到守關將領的熱烈歡迎,一邊使人飛報鹹陽
,又調來五艘大船,免去了他們跋涉山林之苦,直抵鹹陽之南登岸,烏應元早率
著家將和趙倩,與呂不韋的頭號手下圖先在渡頭恭候,非常隆重。烏廷芳父女相
見,既歡欣若狂,恍若隔世。項少龍途中已告訴大家趙雅置身敵營的原委,大家
皆感佩於趙雅這般情操,又觸起烏氏壯烈自殺的悲傷,均是百感交集。

  肖月潭和另一儒生狀似軍師型的青年,伴著圖先,欣然迎向項少龍。這圖先
體型瘦長,年在三十許間,長得非常結實,皮膚黝黑,動作靈活,舉止間有種栗
悍威猛的懾人氣勢,雙目有神,配著一副馬臉,算不上英俊,卻有股陽剛的男人
氣魄和魅力。他大步上前,拉起項少龍衣袖,長笑道﹕「圖先何幸,終於見到心
儀久矣的超卓人物,若非項少龍,誰可成此不朽之事?」

  項少龍有點不知如何應付這種熱情,連忙謙讓,心中同時想到現在正值呂不
韋和烏家關係的蜜月期,圖先自是得到呂不韋吩咐,要好好籠絡他們。圖先又逐
一與滕翼和烏卓見麵寒暄,神態親切熱烈。荊俊這時不知由那裡鑽了出來,久別
重逢,各人都甚是歡暢。肖月潭擺著老朋友的姿態,向項少龍介紹那青年道﹕「
這位是楚國來的名士李斯先生,現在是大老爺的舍人。」舍人就是食客。

  項少龍暗忖「李斯」這名字為何如此耳熟,驀地記起,動容道﹕「原來是少
懷輔助名主一統天下大誌的李斯先生!」李斯渾身一震,垂頭道﹕「項先生見笑
了,李斯那說得上有什麼大誌,隻求能在呂相國領導下一展所長,於願足矣!」

  肖月潭閃過奇怪之色,暗忖自己說李斯是楚國名士,隻是客氣的�舉之語,
事實上李斯籍籍無名,隻不過憑三寸不爛之舌,令呂不韋頗有點好感,今天隨來
亦是自動提出要求,想一睹項少龍的風采,為何項少龍竟像對他聞名久矣呢?不
由道﹕「少龍在何處聽過李先生的事?」項少龍心中叫苦,難道他能告訴肖月潭
是由《秦始皇》那套電影認識到李斯嗎?忙岔開話題道﹕「呂爺當上了相國嗎?


  圖先來到項少龍旁,感激地道﹕「呂爺著鄙人定要清楚表達他對烏老爺子、
應元少爺和少龍的感激,若非姬王後和政太子能安返鹹陽,事情恐怕會是另一回
事。姬王後和政太子在大王和呂爺跟前對少龍推許備至,大王特地要為少龍於明
晚安排洗塵宴,好讓少龍稍有休息的機會。以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你口中說得好聽,隻不過是騙項某去作呂不韋的走狗罷了
!他對政治和權力鬥爭早極度厭倦,更沒有興趣參與呂不韋這外族政團與本土權
貴的鬥爭,心中暗暗作了決定。隻看烏家在鹹陽以十二個三合院落組成的新宅,
便知秦人對烏家隆重的禮遇,亦可推知莊襄王對朱姬、由小盤假冒的嬴政的寵愛
,和對呂不韋的寵信。

  這烏家新宅雖遠及不上邯鄲烏家城堡的規模和氣派,但卻位於鹹陽宮附近公
卿大臣聚居的區域。策馬緩馳約一盞熱茶的工夫,便可抵達鹹陽宮正中入口的城
闕。

  鹹陽宮有內外城之分。內城主要由渭水之北的鹹陽宮和渭南的興樂宮組成,
橫跨渭水,靠長達二百八十步的渭橋貫連兩岸交通,形成宏偉壯麗的宮殿組群,
且規模遠非邯鄲或大樑的宮殿可以企及。兩宮氣勢磅礡,全部均為高臺建築,有
上扼天穹,下壓黎庶那種崇高博大、富麗堂皇的氣魄,隱然有君臨天下之象。

  外城比內城大了十多倍,是平民聚居的郡城區,商業發達,旅運頻繁,肆上
貨物,品種繁多,物美價廉。當項少龍的車隊路過城東的市集時,便目睹各種畜
類產品的出售,例如肉、皮、筋、角、脂、月交等等。另外又有陶、木、鐵器、
紡織品等手工業製成品,其況之盛,遠非趙魏兩國所能及,可見國勢和經濟實有
直接關係。

  據同乘一車的圖先介紹,鹹陽的營運分私營和官營兩種,政府設有管理市場
貿易的機關和官吏,以監察和促進商業的發展。例如置鹽鐵官、管理手工業的「
工室」、「工師」及司徒、司馬、司空、治田等官吏,以厘定產品的規格、品質
或生產的方向,這都反映了秦國強大的經濟實力。往烏家新宅路上,所見民風純
樸,罕有魏趙等國到處可見的鮮衣華服,但人口卻比大樑更繁盛,邯鄲更是不能
相比。

  項少龍耳目一新,暗忖這才是強國的規模。行人多配備兵器,武風之盛,更
非魏趙能及。來到烏家主宅前的廣場處,圖先等告辭離去,臨行前李斯偷偷向項
少龍表示明早想來見他,項少龍欣然應允後,李斯才有點茫然地離開了。

  整個烏府上下各人全到了大門來迎接這批烏家的英雄親信,尤其項少龍,更
成了烏氏一族的明星砥柱,備受尊崇。烏應元撥了四組房舍暫時安頓各人,大部
分子弟兵明早便出發到鹹陽北郊的大牧場去,由於秦國地大物博,所以牧場的規
模更勝從前。項少龍應付了親族的歡賀後,春盈等四女才有機會擁著他與烏廷芳
、趙倩到他新的隱龍居去。

  看到春盈眾女歡天喜地的樣子,項少龍亦愁懷盡解,摟著趙妮和趙倩的蠻腰
,欣然問道﹕「今晚由誰伴我?」兩女俏臉飛紅,自然是都想陪他。烏廷芳笑道
﹕「不若我們七人一起陪你吧!隻怕你應付不了。」

  趙倩亦赧然嬌笑道﹕「還有六個丫頭呢?看你怎生應付?」項少龍望了春盈
四女一眼,奇道﹕「何來六個之多?」

  婷芳氏笑道﹕「忘了倩公主的翠桐和翠綠嗎?」項少龍一呆道﹕「她們不是
留在邯鄲嗎?」

  趙倩怨道﹕「你忘了她們哩!幸好人家央陶公派人把她們乘混亂中,秘密接
了出來,比你們還早了十天到鹹陽呢。」項少龍大喜道﹕「還不喚她們來見我?


  趙倩一聲嬌呼,隻見兩個美麗的俏婢由內堂奔了出來,拜倒項少龍身前,忍
不住痛哭起來。項少龍心中湧起忽略了她們的歉意,憐意大生,起身扶起兩女,
撫慰一番後,才到主宅大堂和烏應元共進晚膳,與會的還有陶方、烏卓、滕翼和
荊俊。一番勸酒和互相祝賀後,烏應元由衷致謝地道﹕「我們烏家能有此再生機
會,全賴各位協力同心,不顧生死爭取回來的。」

  陶方道﹕「今次我們真的可安居樂業了,王後和太子回到鹹陽後,呂爺立即
被封為右丞相,隻要再立軍功,便可晉爵封侯,我們烏家有了這個大靠山,老爺
在天之靈,都安樂了。」提起烏氏和隨他一齊殉死的妻妾婢僕,眾人都神色一黯
。烏應元咬牙切齒道﹕「這筆血賬,呂相國必會為我們追討回來,圖管家私下對
我說,相國已有了攻打趙國的計畫,還希望由少龍執行。」

  項少龍心中苦惱,說實在的,他的主要仇人隻是趙穆,趙王最多隻算個幫兇
,若要他率軍把趙境內的城池逐一攻陷,塗炭生靈,實非他所願。對侵略性的戰
爭,他實感深深的厭惡。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就是他怎也不可成為呂不韋的爪
牙,因為歷史上的秦始皇,即位十年前後,便與呂不韋決裂,他怎可站在呂不韋
的一邊呢?

  可是看來烏家各人,早視呂不韋為他們的新主子,一副生死與共、同進同退
的樣子。自己又不可以告訴他們歷史會朝怎麼方向發展,亦自問無法令他們相信
。這確是頭痛之極的一回事。歎了一口氣道:「秦王冊封呂爺為丞相,難道秦國
本地的權貴全無異議嗎?」

  烏應元見他對呂不韋準備委他以重任的事毫不在意,奇怪地瞧了他幾眼,道
:「不但有異議,還反對得非常激烈呢。」頓了頓道:「秦自衛人商鞅之後,排
外的情緒相當強烈,後來為了瓦解蘇秦促成的合從,免受東方六國的聯攻,才勉
強用了個張儀,以連橫對合從。之後又再重用範睢,採取遠交近攻的策略,應付
六國聯手之勢,都可說是在迫不得已下,不能不借助外國的人材,為己籌謀。」

  再歎一口氣道:「可是白起被昭襄王賜死後,秦國軍方非常不滿,終於迫得
範睢丟官,仇外的情緒再次壯大起來。我們雖說有秦人血統,可是終被視為外人
,屬呂爺的係統,所以我們定要全心全力匡助呂爺,否則若他倒臺,我們亦不會
有好日子過。」最後這幾句自然是要提醒項少龍了。滕翼等人均默然不語,他們
三人全以項少龍馬首是瞻,隻看重項少龍的想法。

  陶方插入道:「現在呂爺的策略是要先立軍功,因為秦人一向重武輕商,呂
爺做生意賺錢的本事當然誰都不會有疑問,但在軍事上,秦人卻認為他一竅不通
,所以他若能在這方麵有所建樹,地位即可穩若泰山,我們定要在這方麵為他多
做工夫。」滕翼沈聲道:「秦人方麵反對呂不韋的主要有什麼人?」

  烏應元道:「最主要是以楊泉君為首的本地權貴,他們因姬王後曾是呂爺小
妾,所以懷疑政太子非是大王骨肉,於是�了大王的次子成蟜出來,這批人都是
秦國實力派的人物,呂爺對他們非常忌憚,連大王都不敢過份違逆他們,所以雖
任用了呂爺為右丞相,左丞相仍隻得起用楊泉君。」

  陶方怕他們不清楚楊泉君,進一步解釋道:「楊泉君乃昭襄王王後之弟,當
年大王之能成儲君,他也曾盡力遊說乃姊,使她向昭襄王說項,所以一直以為自
己功勞最大,現在竟然屈居呂爺之下,自然極不服氣。」眾人恍然。

  昭襄王乃現今嬴政之父莊襄王嬴異人的祖父,那時異人的父親安國君仍隻是
儲君身份,對異人毫不重視,否則也不會送了他去趙國作質子。呂不韋得了異人
這「奇貨」後,大施銀彈,買通安國君最寵愛的華陽夫人之姊和楊泉君,使他們
分別遊說華陽夫人及昭襄王的後妃,再由她們影響安國君和昭襄王,異人始有問
鼎王位的機會。

  項少龍知道這並非說服烏應元要小心呂不韋的時刻,不再多言,岔開話題,
一番風花雪月後,晚宴完畢,各自回居所休息。離開大堂,滕翼和烏卓兩人藉口
送他回去,陪他一道走。滕翼低聲問道:「少龍似乎對呂不韋沒有多大好感,是
嗎?」項少龍苦笑道:「商人都是隻重實利,這種人滕兄願和他交朋友嗎?」

  烏卓皺眉道:「可是正如少爺所言,我們的命運已和他掛了鉤,若他坍台,
我們亦完了。」項少龍真想把小盤的事告訴他們,終壓下這不智的想法,微笑道
:「這事隨機應變吧!待呂不韋的權位穩定下來後,我們才設法和他畫清界線,
否則定會給他累死。這是我的想法,切莫告訴任何人,連荊俊和陶方都不可洩露
。」兩人對項少龍早心悅誠服,又見他這麼信任自己,都欣然點頭。

  道別後,項少龍回到新的隱龍居。居內燈火通明,眾女聚在大廳內,觀看趙
倩和烏廷芳兩人下棋。項少龍先到房內探看婷芳氏。這美女不知是否因環境影響
,又或項少龍的愛寵,原本冶豔的風姿,化作姣麗中帶著貴氣的動人氣質,穿了
一襲素藍地淡黃鳳紋的貴婦服裝,刻意為他打扮過的高髻雲鬟,淡素蛾眉,充滿
著清雅誘人的風情,另有一股楚楚動人的柔弱美姿,在燈火映照中,美目藏著對
他海樣的深情和依戀。

  自大樑之行後,為了應付趙人,他少有與她這種單獨相處的機會,禁不住一
陣疚歉。眾女陣陣喧笑聲,隱隱由大廳處傳來,卻不會破壞這裡的寧洽,反更增
添了幸福、滿足和溫馨的感覺。婷芳氏見他走進房來,「啊!」一聲歡喜地擁被
坐了起來,玉臉生輝。項少龍坐到榻沿,把這撲入懷內的美女擁個結實,感覺著
她高挺酥胸起伏不停,豐盈誘人的生命感覺。

  他以麵頰摩擦著她粉嫩的臉蛋,看著她後頸和領口內一截雪白的內袍,心中
一陣激動,比之以前任何一刻,他更有信心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但在達到擁有
這信心的旅途前,他已經歷了無數令他心傷魂斷的事。他想起了趙雅,心中一痛
!恨不得插翅飛去邯鄲救她出來。在魏國的紀嫣然知否他已來了這裡呢?

  於這通訊困難的古世界,他們便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星球裡。難怪古人對離
別生出這麼多傷情和感觸,相思之苦確使人受盡折磨。現在婷芳氏、美蠶娘、趙
妮、趙倩、素女和舒兒都是孤零無依,唯一倚憑的就是自己,他怎能不寵她們疼
她們呢?婷芳氏俏目流下情淚,死命摟緊他道:「夫郎啊!妾身想得你很苦哩!


  項少龍擁著婷芳氏倒到榻上去,拉開了她的外袍,讓她被雪白內服包裹著正
急劇起伏的肌膚體態盡呈眼底。醉人的幽香撲鼻而來,深開的領口可看到她嬌嫩
豐滿的胸肌。項少龍俯頭埋在她的胸脯裡,緊繃著的神經鬆弛下來,同時生出對
鬥爭仇殺的厭倦,隻希望以後能退隱於泉林之地,把紀嫣然接了來,同嬌妻美妾
及俏婢們過那隻羨鴛鴦不羨仙的醉人生活。腦內勾畫出溪水緩流、芳草濃綠、林
木蒼翠、丹山白水的美景。

  他原本想找到秦始皇後過著錦衣玉食,左擁右抱的奢華生活。如今夢想成真
,他反而希望過原始簡單的生活。在這地廣人稀的世界,找個世外桃源之地,開
墾荒田,種些農作物,由懷中玉人養飼雞鴨,自己則負責捕魚狩獵,直至老死,
於願已足。婷芳氏俏臉生霞,星眸緊閉,呼吸急促起來,不時夾雜著使他魂搖魄
蕩的嬌吟,顯是春情勃發,不可遏止。

  項少龍並不急於侵佔她,想著來時經過的原始森林,途中不時遇上漫天濃霧
,又或飛瀉千尋的瀑布、山中的大湖,不由神思飛越,暗下決心,終有一天,他
要在山林終老。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這種生活,才最是迷人的。

  婷芳氏睜開美眸,射出灼熱的情火,怪他仍不和她合體交歡。項少龍心神俱
醉,拋開一切,緊抱住婷芳氏火熱的胴體,硬挺如鐵杵般的龍莖插入滑嫩泛潮的
蜜穴中,婷芳氏立時發出一聲滿足無比的嬌喊。

  項少龍運腰如飛,龍莖在婷芳氏蜜穴中縱橫上下,展盡雄風。婷芳氏雙腿纏
緊項少龍腰臀,逢迎挺合,猶如久曠怨婦般饑渴不已,恨不得項少龍把自己整個
人都拆了,口中更是毫無顧忌地浪叫:「啊……啊……快……..再快…….快
讓……奴……家……啊……啊……好……好……棒……嗯……又……又要……來
……來啦……啊……」

  項少龍除趙雅外,許久未能這般盡情狂暴地宣洩欲望,想起當初與婷芳氏在
山林溪間享受性愛的時光,龍莖再度充血暴漲,倆人心神完全化為最原始的雌雄
野獸,燃燒著狂亂猛烈的欲火,隻想著把對方吞入,下體交合的拍擊聲如驟雨般
密集,淫亂的喘息聲充斥在房內,猶如兩隻猛獸在房內纏鬥。

  熱戰方酣,項少龍向後躺下,將婷芳氏抱起跨坐身上,婷芳氏已雙手撐著他
胸膛,蜜穴緊夾住龍莖不住套弄,同時扭腰擺臀,淫潮浪水隨之噴灑,陣陣酥麻
令項少龍如登仙境一般。項少龍享受著下身傳來的強烈快感,兩手滿握住婷芳氏
豐滿彈跳的玉乳,揉捏不已,翹立的乳頭在掌心磨頂,眼前是婷芳氏迷醉神往豔
麗絕倫的臉蛋,耳邊傳來婷芳氏淫癡浪蕩的叫聲。體內的電流與快感如漩渦般交
互纏繞,在小腹處彙聚,而此時婷芳氏也已達到了高潮,雙眼緊閉,叫聲忽斷忽
續,雙手在項少龍胸前抓出了一堆爪痕,香汗隨著秀髮飛散四射。

  項少龍張口無聲地狂喊一聲,兩手緊捏婷芳氏豐滿鼓漲的豪乳,手指深陷軟
嫩的乳肉之中,精液如山洪般自龍莖猛噴而出,電流隨之擴散在子宮及陰道,霎
時兩人如被雷電包圍,全身所有感官都已超越所能承受的極限,完全不能自己,
婷芳氏更是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極致,全身顫抖著呼喊出最狂亂的浪叫後,癱
倒在項少龍身上,蜜穴淫水仍不自製地汨汨流出。項少龍自高潮中慢慢回過神來
,緊擁著這深愛著自己的苦命美女,心中滿溢著憐惜睡去。

第二章、秦宮夜宴

  甜美嬌柔的聲音,把他從最深沈的睡眠中喚醒過來,睜眼一看,初昇的驕陽
早散發朝霞,猛然坐了起來。美麗的三公主趙倩嚇了一跳後,抿嘴嬌笑道:「我
們幾個都輸了,誰都估你爬不起床來的。」言罷俏臉飛紅,羞喜不勝,顯是想起
了昨晚他與婷芳氏那激烈醉人的「戰況」。

  項少龍給她提醒,試著舒展筋骨,發覺自己仍是生龍活虎,哈哈一笑,一把
摟著趙倩,倒往榻上,道:「唔!待會和乖倩兒也來一次吧!」趙倩欲迎還拒,
偏又渾體發軟,無力爬起來,嬌吟道:「相國府的李斯先生來找你呢!」

  項少龍記起李斯昨天向他密訂的約會,歎了一口氣,先探手到趙倩衣內,放
肆一番後,才起榻讓妻妾美婢侍候盥洗更衣,指頭都不用他動半個,一切便弄得
妥當整齊。腦中想的卻是如何把翠桐翠綠這兩個俏丫頭都弄到榻上去,不由啞然
失笑,自己那貪嘗新鮮的男人特性仍沒有絲毫改變。

  李斯在內軒等他,神色平靜,至少表麵如此。客套了兩句,秋盈獻上香茗糕
點後,李斯開門見山道:「項先生究竟在何處聽過在下名字,為何像對李某非常
熟悉的樣子。」項少龍昨晚曾向陶方查問過這將來匡助秦始皇征服六國的一代名
臣的身世,知他是韓非的師弟,師事荀子,很想騙他說是由韓非處聽到的,但想
到謊言說不定有拆穿的一朝,放棄了這想法。微笑道:「李先生聽過緣份這回事
嗎?」

  李斯愕然道:「什麼是緣份?」專論「因緣」的佛教要在漢代才傳入中國,
李斯自然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麼。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後道:「命運像一隻無形
的手,把不同的人,無論他們出生的背境如何不同,相隔有多遠,但最終亦會把
他們拉在一起,變成朋友、君臣、又或夫妻主僕。這就叫作緣份。」

  李斯臉露訝色,思索了一會後,點頭道:「想不到項先生不但劍術傾動天下
,還有這麼發人深省的思想,隻不知這和先生知悉在下的事有何關係呢?」項少
龍淡淡道:「緣份是難以解釋的,項某雖是初見先生,但卻像早知道了很多關於
先生的抱負,衝口便說了那番話出來,或者是因為曾聞李兄遊學於荀卿的關係吧
!」

  李斯皺起眉頭,他雖出自荀卿門牆,兩人思想卻有很大分別,正要說話,項
少龍岔開話題道:「先生對治國有何卓見呢?」李斯呆了一呆,這話若是莊襄王
問他,自是口若懸河,說個不停。但項少龍不但尚未有官職,且屬呂不韋係統,
假設他李斯和對方交淺言深,抖出底牌,說不定會招來橫禍,不禁猶豫起來。

  自來到鹹陽後,雖曾與呂不韋深談過幾次,呂不韋亦表示對他頗為欣賞,但
他卻看出呂不韋不但野心極大,賦性驕橫,遲早會惹出禍來,兼且他治國之道和
自己大相逕庭,他很難會受賞識重用,正在心中苦惱。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先
生並不甘於隻作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幕僚吧!」李斯大吃一驚,忙道:「項先生說
笑了!」

  項少龍正容道:「要成大事,便要冒大險,先生若不能把生死置於度外,今
天的話便至此為止,事後我們亦不向任何人提起,如何?」李斯凝神看了他一會
,隻覺項少龍透出使人心動的真誠,心中一熱,豁了出去道:「未知項先生有何
卓見和提議呢?」

  項少龍道:「李先生怎樣看呂相國將來的成敗呢?」李斯臉色微變,長長籲
出一口氣,歎道:「項先生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項少龍明白他的苦衷,溫和地道:「李先生現在呂府幹些什麼工作?」李斯
爽快答道:「李某正協助呂相國依他指示編寫《呂氏春秋》,相國希望能以此書
擬出一套完整的治國理論和政策,嘿!李斯隻是其中一名小卒,『協助』這詞語
實在有點誇大了。」

  項少龍並非歷史學家,還是初次聽聞此事,奇道:「原來竟有此事,不知書
內對治國之道,有什麼新的看法?」李斯嘴角牽出一絲不屑之色,淡然道:「那
有什麼新的看法,主要還不是集前人的精要,提出『法天地』的主張,那是說隻
有順應天地自然的本性,才能達到天下大治,所謂君臣各行其道,互不相涉。為
君之道,必要以仁德治國,不時反省,求賢用賢,正名審分,最後達到無為而治
的理想。」

  項少龍見他說理清晰,心中佩服,輕聲問道:「先生認為相國這套主張行得
通嗎?」李斯那敢答他,問道:「項先生又以為如何呢?」

  項少龍知道若不露上一手,會被這博學多才、胸懷大誌,比自己更年輕的人
看不起,從容道:「呂相國以韓人而執秦政,重用的多是三晉人,和他結交的王
後又是趙女,加上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以法和武治國,與呂相國的治國思
想如南轅北轍,全無調協的地方,將來會發生何事,望先生有以教我。」李斯拍
案而起道:「有項先生如此人材在秦,李斯可回家務農了。」

  項少龍一把抓著他手臂,拉得他坐回椅內,誠懇地道:「先生言重了,先不
說項某對治國之術一竅不通,最主要是項某無心仕途,以前種種作為,隻是求存
而非求名利,終有一天會退隱山林,不理世務,大秦能否一統六國,全賴先生了
。」李斯呆了一呆,暗忖這話若由莊襄王對他說就差不多,項少龍縱得莊襄王另
眼相看,可是莊襄王絕非什麼有為明主,事事都以呂不韋馬首是瞻。在目前的形
勢下,他們這些外人,不依附呂不韋還可依附何人?

  但項少龍卻擺出別樹一幟的格局,確令他費解。項少龍伸手按在他肩頭處,
微笑道:「項某這番話,李先生終有一天會明白,安心留在鹹陽吧!這是你唯一
可以發展抱負的地方了。」李斯告別後,項少龍找到滕翼,共進早餐。

  席間滕翼道:「少龍今後有什麼打算?」項少龍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盤,就是
憑著他在《秦始皇》那套電影得來的資料。為小盤這冒牌嬴政建立他的班底,好
應付將來發生的呂不韋專權,與及假宦官嫪毒的出現。現在找到了個李斯,還有
就是王剪、王賁父子,都是日後為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名將,有了這三個人匡助小
盤,他可安心退隱田園了。

  輕鬆地歎了一口氣,挨到椅背,伸展著身體道:「說真的,我項少龍胸無大
誌,殺了趙穆後,我會到烏家偏遠的牧場,過些田園的隱居生活,閑來打獵捕魚
便感滿足了。」滕翼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淡淡道:「假設你能做得到,我陪你
去打獵。」

  這時荊俊旋風般沖了進來,神采飛揚道:「來!讓小俊作引路人,領兩位大
哥見識鹹陽的繁華盛景。」滕翼皺眉道:「這些日子來你和什麼人胡混在一起?


  荊俊在兩人對麵席地坐下,興奮地道:「當然是相國府的人,在這裡真刺激
,每天都打架傷人,前天相國府的劍士便在鹹陽最大的官妓樓中伏,死了三人,
傷了七人,算那些偷襲的賊子走運,我剛去了渭南的太廟偷看寡婦清拜祭先王,
否則怎會傷亡了這麼多人?」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都暗叫不好,這小子年輕
好鬥,說不定會惹出禍事來。滕翼皺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為何竟會隨
便打鬥?」

  荊俊得意地道:「現在鹹陽亂成一片,誰管得了誰,尤其牽涉到左右相國府
的人,更是沒有人敢理。」項少龍肅容道:「這幾天你最好不要惹事生非,我們
看清楚形勢後,會立即回趙對付趙穆,明白了嗎?」

  荊俊大喜並敬禮道:「小俊曉得了,真好!我可以把趙致弄回來。」滕翼沈
聲喝道:「你愈來愈放肆了!」荊俊最怕滕翼,嚇得俯伏地上,不敢作聲。

  滕翼向項少龍歎道:「少龍!這小子年紀太輕,不知輕重,我會管教他的了
,少龍勿放在心上。」項少龍笑道:「我怎麼會怪他?」

  荊俊抗聲道:「小俊最尊敬兩位大哥!」滕翼喝道:「閉嘴!」向項少龍打
個眼色,表示想獨自訓斥荊俊。

  項少龍會意,自行返回隱龍居去,尚未踏進門檻,天井處傳來眾女陣陣的歡
叫喝采聲,趕去一看,原來妻婢們全換上輕便短襦,正在拋球為樂,趙妮與婷芳
氏則坐在一旁含笑觀看。春盈和夏盈擁了上來,把他拉入場去。這一天就在充滿
歡樂的氣氛中度過,黃昏時,烏應元使人來請他,同往皇宮赴宴。想到即可見到
呂不韋這叱風雲,影響了整個戰國歷史的人物,項少龍亦不由有點緊張起來。他
怎想得到隻不過在黑豹酒吧打一場閑架,竟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呢!

  馬車緩緩開進宏偉的大門,由圓巷形的門洞,進入主大殿前的廣場。大門兩
旁設有兵館,駐屯了兩營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循例問過後,使十二騎前後護著
項烏兩人的馬車,往內宮馳去。像趙宮般,鹹陽宮雖大了幾倍,仍是「前朝後寢
」的佈局,外朝是秦王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內廷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嬪的
寢室。

  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於前後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為相國堂和各
類官署﹔後廷以秦王與王後的後三宮為主,左右兩方為東六宮和西六宮,乃太後
、太妃、妃嬪和眾王子的宮室。項少龍沿途觀覽、隻見殿堂、樓閣、園林裡的亭
、台、廊廓等等,無不法度嚴緊,氣象肅穆,非是趙宮所能比擬。

  內廷建築形式比外廷更多樣化,佈局緊湊,各組建築自成庭院,四周有院牆
圍繞,不同區間又有高大宮牆相隔,若沒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想到
小盤有一天會成為這裡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成,項少龍不由生出顧
盼自豪的成就感。

  莊襄王設宴的地方是後廷的「養生殿」,也是後宮內最宏偉的木構建築,是
座三層樓式的高臺建築,高臺上是兩層樓閣式的殿堂,殿堂兩旁及其下部土台的
東西兩側,分佈著十間大小不等的宮室,有臥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
各室間以回廊、坡道相連。牆上有彩繒壁畫,回廊的踏步鋪上龍鳳紋或幾何紋心
磚,殿堂和長階則鋪方磚,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馬車停在大殿堂階下的廣場裡,呂不韋特別遣管家圖先在那裡恭候他們,見
麵時自有一番高興和客套。步上長階時,圖先低聲道:「今晚除呂相爺外,還有
楊泉君,此人自恃當年曾為大王出力,專橫驕傲,大王和呂相都讓他三分,兩位
小心應付了。」烏應元見他對他們丈婿如此推心置腹,顯是把他們視作自己人,
心中歡喜,不斷應諾。

  項少龍想起終有一天要與呂不韋反臉決裂,卻是心中感歎。這或者就是預知
命運的痛苦,禁不住意興蕭索,更增避世退隱之心。

  才跨入殿門,一聲長笑撲耳而至,隻見一個無論體形和手足均比人粗大的豪
漢,身穿華服,虎步龍遊般往他們迎來,頭戴絲織高冠,上插鳥羽簪纓,行來時
鳥羽前後搖動,更增其威勢。此人年約四十,生得方臉大耳,貌相威奇,隻嫌一
對眼細長了點,但眸子精光閃閃,予人深沈厲害的感覺。烏應元慌忙拉著項少龍
行跪叩之禮,高呼呂相。

  尚未拜下,呂不韋已搶上前來扶著兩人,灼灼眸光落到項少龍身上,訝然道
:「難怪姬王後和肖先生均對項少龍讚不絕口,我呂不韋足遍天下,還是第一次
見到少龍這般人才。」有如洪鍾的聲音,在殿堂的空間震盪迴響著。項少龍見他
隻比自己矮了少許,氣勢迫人而來,心中暗贊,忙謙讓道:「相爺誇獎了!」

  偷眼一看,隻見除在上首設了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兩席,每席旁立著兩名
宮女,舒了一口氣,不用應付那麼多人,自然輕鬆了點。呂不韋毫無相爺架子,
左右手分別挽著兩人,往設於上首之右那席走去,低聲在項少龍耳旁道:「本相
正苦於有兵無將,少龍來了就好,我何愁大事不成。」又哈哈笑了起來。那邊的
烏應元喜道:「全賴相爺提攜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叫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呂不韋這麼看重自己,他還怎
能脫身去享受憧憬著的田園生活?這時三人來到席前,呂不韋先揮手命宮女退開
,才低聲道:「本相已和大王說好,任少龍為蒙驁將軍副將。蒙將軍本是齊人,
來秦後一直被本地軍將排擠,鬱鬱不得誌,其實他兵法謀略,我大秦均無人能及
,若有少龍為輔翼,立下軍功,本相定不會薄待你們。」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這種籠絡手法,既直接又有力,怎不教人為他盡心
盡力。先扮作感激的樣兒,才道:「相爺如此看重少龍,縱為相爺肝腦塗地,亦
不會有半分猶豫,問題隻在於少龍的大仇人趙穆仍然健在,一天不能將此惡賊碎
屍萬段,少龍亦很難分神到別的事情上。」呂不韋大力抓著他的手臂,眼中厲芒
一閃道:「本相亦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少龍即管放手施為,萬事有本相支持,
拿了他首級後,記得帶回鹹陽,大王和本相亦要一睹為快!」

  項少龍至此才真正領教到呂不韋的厲害,難怪他能以一個商人,成為天下最
強大國家的右丞相。

  而且他隻由自己幾句話,便看穿自己準備潛回邯鄲行刺趙穆,可知他的腦筋
是多麼靈敏迅捷。門官唱道:「蒙驁將軍到!」項少龍差點衝口說「一說曹操,
曹操就到」,幸好記起曹操尚未出世,連忙忍住。

  呂不韋欣然轉身,大笑道:「有什麼事比見到老朋友更令人欣悅呢?」項少
龍和烏應元往正門望去,隻見一位高瘦的男子,身穿錦袍,氣宇軒昂地大步走入
殿內,隔遠便禮拜道:「蒙驁參見呂相!」

  呂不韋以他獨特懾人的步姿,迎了上去,親熱地與蒙驁把臂而行,往烏項兩
人處走來。這蒙驁臉型修長,年紀約在四十許間,膚色黝黑,滿臉風霜,眉頭像
時常都皺到一起的樣子,不過雙目藏神,使人有超卓不群的感覺。身體非常硬朗
靈活,顯然因大量運動而保持在極佳狀態中。項少龍暗忖呂不韋的眼光這麼厲害
,給他看得上的蒙驁自非無能之輩。

  蒙驁和烏應元早已認識,打過招呼後,精光閃閃的眼神落到項少龍臉上。項
少龍不想和他對望,連忙行下輩之禮。呂不韋為兩人引介。

  蒙驁顯然不大擅長交際,繃緊的臉沒有什麼笑容,有點生硬地道:「幸會!
幸會!」烏應元笑道:「荊俊那小子來此幾天,便與蒙將軍的令郎們結為好友,
不時到荒郊打獵遊樂呢!」

  呂不韋欣然道:「那小子的身手真的很好,來鹹陽這麼短一段日子,便擊敗
了本地三個著名劍手,他卻誰都不服,隻服少龍,害得我們都心癢癢想看看少龍
的絕世劍法。」項少龍這才知道荊俊幹了這些事出來,也不知應歡喜還是憂心,
看來暫時他想不站在呂不韋這一方也不行的了。蒙驁聽到有人提起他的兒子,露
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道:「看看少龍什麼時候有空,請來捨下一敘,小武和小恬都
很仰慕少龍呢!」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答話,門官唱喏道:「左丞相楊泉君、大將軍王齕到!」
蒙驁的笑容立時收了起來,呂不韋則冷哼一聲,看來這新和舊、外地和本土兩個
派係的鬥爭,已到了完全表麵化的白熱階段。項少龍望往大門,隻見一個身穿交
領華服的矮胖子和一個穿著戰袍的彪型大漢,昂首闊步而來。

  秦人風氣確與趙人不同,既沒有前呼後擁的家將,亦沒有奏樂歡迎的樂隊,
簡單多了,反使項少龍輕鬆寫意。項少龍心中好笑,呂不韋這右丞相和楊泉君這
左丞相,各帶一名將軍出席,顯然並非偶然,而是秦王蓄意讓雙方勢力均衡的安
排。不過這王齕乃秦國軍方首要人物,而蒙驁隻是個不得誌的將軍,顯然呂不韋
仍未獲得秦國軍方的支持,這就是呂不韋致命的弱點,所以才會如此積極爭取項
少龍,否則這務實的商人可能看多他一眼都不願意。

  楊泉君和王齕的目光都凝注著項少龍。項少龍和烏應元連忙施禮。王齕很有
風度,微笑還禮。楊泉君神情倨傲,略一點頭,一眯那對被肥肉包圍著的陰險細
眼,冷冷一笑道:「項兵衛來了多少天呢!本君若非來此赴宴,恐怕仍不能一睹
尊駕的風采!」這幾句話分明怪責項少龍到鹹陽後,沒有謁見他這要人。

  烏應元心中暗罵,臉上卻堆起笑容道:「愚婿昨天才到,疏忽之處,君上大
人有大量,切勿放在心頭。」項少龍反放下心來,這楊泉君喜怒形於色,庸俗平
凡,怎會是呂不韋對手,反是這王齕厲害多了。

  「當!」盤聲響起。十八名虎背熊腰,身型彪悍的衛士手持長戈,步履整齊
地由後堂進入殿內,排列兩旁。接著殿後傳來密集步下樓梯的聲音。項少龍心中
恍然,原來莊襄王一直在上一層的殿堂裡,這時得人通知賓客到齊,才下來主持
晚宴。同時猜到先前呂不韋當是在上一層與莊襄王密議,由此可見兩人關係多麼
密切。

  眾人分列兩旁跪伏迎迓秦王大駕。先是四名內侍肅容步出,後麵是八位俏麗
的年輕宮娥,服飾以紫色為主,襯以紅藍二色,頗有點土氣,遠及不上趙魏兩國
宮女內侍的華袍繡服。他們分成兩組,每組二男四女,肅立一側。

  環佩聲響。一位體態綽約、羅衣長褂的俏佳人,牽著發冠華衣、年約十歲的
小孩盈盈走了進來。項少龍偷眼一看,還以為是朱姬和小盤,等看清楚時,才知
錯了。此時內侍之一唱道:「秀麗夫人、成蟜王子到!」項少龍心想,這就是楊
泉君要捧的王子了,這秀麗夫人姿色不俗,應是莊襄王由邯鄲返秦後納的妃嬪,
她和兒子能出席這宴會,隱有與朱姬和小盤分庭抗禮之勢,可見莊襄王對她頗為
愛寵,否則早被打下冷宮。

  環佩再響,項少龍立時眼前一亮。隻見朱姬身穿用金縷刺繡著花紋圖案的短
襦,熠熠閃光,非常搶眼,下麵是觸地裙褂,加上高髻宮裝,走起路來若迎風擺
柳,更襯托出她纖腰豐臀的體態和媚在骨子裡的動人風情,立時把那秀麗夫人比
了下去。她一手攬衣,另一手拖著以黑色為主、短襦錦褲的小盤,正是「羅衣何
飄飄、輕裾隨風還」,輕盈柔美、飄逸若神。項少龍想起曾與她擁眠被內,枕邊
細語,又是另一番滋味。低下頭去,避免與她的妙目交觸。

  內侍唱道:「姬王後、政太子到。」兩對母子,分別來到宴席旁,下跪等待
莊襄王的龍駕。小盤目不斜視,一眼也不望項少龍。項少龍心中贊許,他曾千叮
萬囑地吩咐小盤,對他絕不可神態有異,否則說不定會惹起朱姬或其他有心人的
懷疑。

  四名內侍一齊唱道:「大王駕到!」項少龍不敢再偷看,隻能在腦海幻想著
對方模樣。一把柔和悅耳、斯文平淡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道:「眾卿平身!」

  眾人齊呼道:「多謝大王!」項少龍隨眾人立了起來,�頭一看,剛好與莊
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觸。這曾在邯鄲作質子的秦王,年約四十,身材高瘦,
頗有點仙風道骨之態。皮膚白皙如女子,臉容蒼白,卻有股罕見的文秀神采,手
指纖長,予人一種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氣質,隻可惜雙目神光不足,否
則更是氣概不凡。

  頭頂冕旒,外黑內紅,蓋在頭頂是一塊長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
身上當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黃紋,襯著金邊,莊嚴肅穆。看到項少龍遠勝一般
人的體形和神采,莊襄王的龍目亮了起來,唇角露出一絲溫文爾雅的笑意,柔聲
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少龍你沒有令寡人失望。」項少龍想不到
莊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語氣又如此親切,連忙拜謝。

  莊襄王目光落到烏應元身上,溫和地道:「得婿如此,烏先生還有何求,烏
家異日定能因少龍光大門楣,可以預期。」烏應元大喜謝恩。楊泉君和王齕交換
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中不滿。

  莊襄王目光掃過眾人,淡淡道:「眾卿請入席!」盤聲再響。另十八名衛士
由內步出,先前的衛士九人一組,到了客席後持戈守立。眾人紛紛來到席旁立定
,待莊襄王坐下,侍衛卓立其後,秀麗夫人和朱姬兩對母子亦席地坐下時,才敢
入席坐下。

  右邊兩席,上首處坐的是呂不韋和項少龍,接著是蒙驁和烏應元﹔另一邊則
由楊泉君和王齕各據一席,涇渭分明。項少龍故意不看朱姬和小盤,以免莊襄王
或其他人發覺他和她「母子」二人的特別關係,這叫寧教人知,莫教人見。

  宮女穿花蝴蝶般穿插席間,為各人添酒和奉上美點。莊襄王道:「姬後和政
王兒均安返鹹陽,寡人再無憾事,讓我們喝一杯!」眾人舉酒祝賀,不過秀麗夫
人、楊泉君和王齕等的臉色當然不太自在了。莊襄王的眼光落到朱姬和小盤處,
眼神更溫柔了,以他那充滿感情的好聽聲音道:「政王兒,少龍有大恩於你,還
不敬項先生一杯!」

  項少龍亦不由為他的風采傾倒,深感成功非靠僥倖。莊襄王能於落魄時被呂
不韋看中是「奇貨可居」,後來又打動了最被當時昭襄王寵愛的華陽夫人,納其
為子,最後突圍而出,成為王位繼承者,自有其攝人的特色和豐采。否則縱使呂
不韋再多花點錢貨,亦隻是枉費工夫。小盤聞言起立,來到項少龍席前。到此刻
兩人才有機會眼神交接。

  小盤一對眼睛立時紅了起來,射出深刻之極的感情,幸好一閃即沒。當下自
有侍女捧來酒壺酒盃。項少龍長身而起,恭敬地俯身,舉手過頭,接過小盤遞來
的美酒,一飲而盡。小盤的身體更粗壯了,神色冷靜,當項少龍想到他日後統一
天下的雄姿,不由心中一顫。兩人分別回到席位裡。

  項少龍忍不住再望了小盤一眼,發覺朱姬正含笑看著他,秀眸盡是溫柔之色
,嚇得忙垂下目光。莊襄王逐一和眾人閒聊了兩句後,眼光再落到項少龍身上,
從容自若道:「若要攻陷邯鄲,滅掉趙國,把趙穆生擒回來,少龍認為須多少軍
馬?」朱姬和小盤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楊泉君和王齕亦露出注意的神色,看他
有什麼話說。

  呂不韋哈哈一笑道:「少龍放膽直言,舒陳己見!」項少龍微微一笑道:「
以現在的形勢論,攻陷邯鄲二十萬人即可,但要滅趙,就算舉大秦全國之力,仍
未可辦到。」眾人齊感愕然。

  楊泉君冷笑道:「項兵衛對兵家爭戰之事,時日仍短,故才有此無知之言,
王大將軍可否向兵衛解說一二,以免他見解錯誤仍不自覺。」他始終堅持稱他作
兵衛,正是要提醒別人,他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將,亦表明仍視他為外人。莊襄
王和呂不韋先是對項少龍之言露出不愉之色,旋又深思起來。朱姬則是嘴角含春
,對項少龍滿懷信心。烏應元則向項少龍猛打眼色,希望他慎言。

  蒙驁雙目則亮了起來,顯是體會到項少龍說話中的含意。項少龍從容不迫地
看著王齕,虎目精芒閃閃。王齕給他看得有點心寒,謹慎起來,道:「本將卻想
請項先生先解釋一下為何有此立論。」此話一出,莊襄王、呂不韋、烏應元和楊
泉君這四個不通軍事的人,立知項少龍非是胡謅一通,否則王齕不會如此有所保
留。

  項少龍淡然一笑道:「長平一役後,趙國確是遭到致命之傷,不但影響軍心
士氣,亦深入打擊了王公大臣對國家的信心,不過正是由於這種心態,亦形成上
下拚死抗敵之心,燕人的大敗正是明證,臣下提出能以二十萬人攻陷邯鄲,是趁
我們烏家剛撤離趙國,牧場所有牲畜均被毒斃,使趙人在這方麵的補給難繼,兼
之士氣大損,才有此把握。但這一戰必須以快打快,趁李牧和廉頗分別被匈奴和
燕人纏著,無暇分身,故城破則退,不宜久留。」

  再沈聲道:「若隻為破城,十萬人便可做到,但若要速戰速決,全師而退,
非二十萬人不可。」王齕呆了半晌,歎道:「項先生這話亦不無道理。」

  項少龍禁不住對他好感大增,由於對方不會睜著眼說謊話。蒙驁沈聲道:「
末將完全同意少龍之言。」楊泉君氣得臉色陣紅陣白,與秀麗夫人交換了個眼色
,一時說不出話來。朱姬一陣嬌笑,媚眼一送,向莊襄王道:「大王啊!人家沒
推薦錯人吧!大將軍和蒙將軍似還是首次對同一件事點頭同意呢!」這麼一說,
王齕和蒙驁都尷尬起來。小盤望著項少龍,湧起崇慕和依戀的情緒。

  莊襄王先望了呂不韋一眼,油然道:「少龍的舉我全國之力,亦未能滅趙,
又怎樣解釋呢?」最緊張的是烏應元,假設項少龍在此項上不能說服秦王,那剛
占得的一點優勢,便會盡付東流了。項少龍陳辭道:「戰爭之要,雖說以國力為
本,軍力為器,但外交和情報卻是同樣重要,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楊泉君插入道:「這兩方麵的事,我大秦從沒有疏忽過,先王以張儀為相,
便是從外交入手,粉碎六國合從之策,至於情報方麵,我們不時有探子到各國偵
察,從沒鬆懈下來。」項少龍愈來愈看不起這秦朝元老,不客氣地問道:「請問
君上,假設我們傾全力揮軍攻趙,各國會有何反應呢?」楊泉君登時語塞,因為
若沒有確實情報的支持,如何可答這假設性的問題。

  呂不韋在幾下拍了拍項少龍的大腿,表示很高興他挫了楊泉君的鋒頭。王齕
終是和楊泉君共乘一船,出言道:「此事確不可輕舉妄動,齊楚兩國暫且不說,
但三晉唇亡齒寒,必會齊起反抗,三國任何一國之力仍未足抗我大秦百萬之師,
但聯合起來,則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此說,雖似為楊泉君緩頰,卻也等若肯定
了項少龍的說法。

  項少龍不讓眾人有喘息之機,侃侃而言道:「趙國若受攻擊,各國絕不會坐
視,縱使開始時抱著坐山觀虎鬥的揀便宜心理,但隻要趙人閉關穩守,再派人截
斷我軍的補給路線,其他各國遲早必派軍應援,那時我們四麵受敵,情勢殊不樂
觀。」莊襄王拍案道:「好一句『坐山觀虎鬥』,這麼精采的語句,寡人還是初
次聽到。」

  項少龍暗忖難道這句話仍未在這時代被引用?謝過莊襄王讚賞後續道:「況
且魏國信陵君仍在,足可影響各國,再來另一次合縱,我們便危險了。」眾人均
默然無語,八年前魏國信陵君聯同各國軍隊,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各人自是記
憶猶新,仍有餘悸。莊襄王歎道:「如此說來,難道任由趙穆這奸賊逍遙自在嗎
?」

  隻憑這一句話,便知莊襄王沒有統一天下的大誌,否則這句話應是「如何才
可蕩平六國呢?」項少龍肅容道:「若隻是要把趙穆擒來,大王則不必費一兵半
卒,隻交由臣下去辦好了。」

  眾人同時愕然。莊襄王精神一振道:「可有虛言?」項少龍道:「絕無半字
虛語,臣下隻須要半年的時間去搜集情報,便可起行,把趙穆生蹦活跳帶到大王
禦座之前,任憑處置,不過此事最緊要保密,否則臣下恐難活著回來。」

  莊襄王拍案道:「誰敢泄出此事,立殺無赦!」同一時間呂不韋在項少龍耳
旁歎道:「這事怎可說出來?」

  項少龍知他擔心自己會被楊泉君陷害,探手幾下,在他大腿上寫了個「假」
字,呂不韋登時會意,贊許地看了他一眼。楊泉君垂下頭去,免給人看破他的喜
色。朱姬嬌笑起來,向莊襄王撒嬌道:「生蹦活跳的趙穆,少龍用語真是有趣,
剛才人家的提議,大王還要猶豫嗎?」眾人一聽,立知另有文章。

  果然莊襄王哈哈一笑道:「與少龍一席話,令寡人痛快極矣,若能把趙穆生
擒回來,以泄寡人心頭之恨,定然重重有賞,由今天起,少龍就是寡人客卿兼太
子太傅,專責教導政兒劍術兵法。」呂不韋大喜,忙向項少龍舉杯祝賀。要知太
子乃王位繼承人,若能成為他的師傅,異日太子登基,自能發揮直接的影響力量
,所以這官位實是非同小可,人人眼熱。

  楊泉君由席中走了出來,跪伏地上,顫聲道:「大王尚請三思,我大秦立國
數百年,以武聞名,能當太子兵法劍術太傅者,均乃國內最佳兵劍大家,從沒有
外人擔任此職,況且項兵衛一無軍功,二來不知劍術是否名實相符,不若待項兵
衛擒趙穆回來後,大王再作定奪吧!」他這番話亦算合乎情理,可見此人仍有點
小聰明,可是莊襄王那聽得入耳,不悅道:「寡人怎會看錯人,這事就是如此安
排,左丞相不必多言。」

  王齕忍不住亦走了出來,跪陳道:「大王務要三思,否則恐人心難服。」這
大將軍一開腔,等若秦國軍方齊聲反對,莊襄王雖心中大怒,亦不得不猶豫起來
。項少龍見狀亦跪稟道:「左丞相和大將軍之言不無道理,大王請收回成命,先
看臣下能否擒回趙穆,再作決定。」

  烏應元和朱姬暗叫可惜,朱姬更暗恨少了與項少龍接觸的機會。小盤則差點
想把楊泉君痛揍一頓。莊襄王歎了一口氣道:「眾卿請起。」楊泉君和王齕兩人
知他回心轉意,大喜回席。項少龍亦從容回席去也。王齕見他毫不介懷,禁不住
心生好感。

  莊襄王尚未說話,呂不韋一聲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隻見呂不韋正
容道:「政太子太傅一職,怎可丟空半年以上。兵法方麵,少龍剛才已表現了他
超卓的見地,而少龍在趙魏兩境,以少勝多,大破賊軍,又斬囂魏牟之首,早名
震天下,不用贅言。至於劍術,隻要楊泉君和大將軍請來心目中我國最有資格的
劍術大家,擇日禦前比試,即立見分明。」莊襄王大喜道:「就這麼辦好了!讓
我們喝酒作樂。」

  一拍雙掌,一隊歌舞姬立時飄進殿來,載歌載舞,可是卻沖不破那緊張的氣
氛。雙方都盤馬彎弓,準備讓對方栽個大筋鬥。項少龍心中苦笑,知道自己已給
捲進了秦廷的權力鬥爭中。這或者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第三章、遠方音訊

  接著的十天,項少龍度過了來到這古強國後最悠閒的美好時光。他領著妻婢
,與滕翼、荊俊、烏卓和那些隨他由邯鄲前來的一千家將,到了城外烏家新開發
的牧場休養生息。牧場占地甚廣,快馬一個時辰才可勉強由這一端去到另一端,
共有十八組簡樸但設備完善的房舍。他們選取了一個位於美麗小穀的四合院落,
名之為「隱龍別院」。

  每天清早起來,便和妻婢在大草原上馳馬為樂,順道練習騎射。又找來滕翼
、烏卓和荊俊這三個高手對打,練習各種武器的掌握運用,作為與楊泉君等選出
來那仍未知是何人的對手決戰前的熱身練習。「精兵團」則由原先的七十七人擴
展至三百人,日夜操練,以應付將來返回邯鄲活擒趙穆的班底。

  有項少龍這真正的特種戰士主持,這批人都進步神速,掌握到各種深入敵後
的偵察與作戰技術。烏家人丁旺盛,其中不乏懂得冶鐵的巧匠,烏卓遵項少龍之
言,在牧場內成立冶煉鐵器的作坊,依照他的設計,打造出攀爬腰索和飛針這類
工具暗器。項少龍更不忘依墨氏補遺卷上的方法打坐練氣,滕翼發現後大感興趣
,從他處學得訣竅,效果比項少龍還要好。

  項少龍索性把補遺卷給了他,由他自行鑽研上麵寫的兵法和劍術,兩人間的
關係,比親兄弟更勝一籌。樂也融融時,陶方來了。眾人齊集在廳內舉行會議。
陶方神采飛揚道:「有邯鄲的消息了,真是精采。」卻沒有立即說下去。眾人見
他賣關子,都急得牙癢起來,隻有滕翼不為所動,沈著如常。

  陶方笑道:「逐件事來說吧!今次我們害得最慘的是趙穆,當趙人發現我們
那條直通城外的秘道,才發覺上了大當,然後就收到了真正的嬴政返抵鹹陽的消
息,孝成王氣得病了一場,更把趙穆痛?一場,整整一個月都不肯見他,到現在
關係才改善了一點,但趙穆權勢已大不如前了,反而那郭開不知說了什麼謊話,
竟騙得孝成王那昏君對他信任大增。」項少龍忍不住問道:「趙雅的情況怎樣了
?」

  陶方知他特別關切,歎了一口氣道:「她拖病在府,那齊雨本想去纏她,給
她轟了出府門,很多人都看到呢!」烏卓知道原由後,對趙雅深感歉意,連忙道
:「趙王沒有責怪她嗎?」

  陶方沈吟道:「據說她曾苦勸趙王重用少龍,那昏君事後想來亦覺得對她不
起,又見她拖病消沈,或者基於這些原因,趙雅並沒有受多大影響,小昭及趙大
等人亦都回到夫人府。現在邯鄲人心惶惶,都怕我們會引領秦軍攻打趙國。最近
孝成王派出使節,希望能聯結各國,以應付秦人的入侵,真是大快人心了。」滕
翼道:「那假嬴政的命運又如何了?」

  陶方搖頭歎道:「給趙穆處死了,他滿肚子氣,惟有拿這無辜的可憐蟲發洩
。」項少龍心中頗感不忍,不過這是沒有法子的事。

  這時荊俊湊到陶方旁,輕聲問道:「有沒有給我送信與趙致?」滕翼一震道
:「你那封信有沒有洩露我們會回邯鄲的事?」

  荊俊嚇了一跳道:「當然沒有,小俊怎會這麼不知輕重。」陶方由懷裡掏出
一封信來,塞到荊俊手裡,笑道:「看來趙致對你都有點意思哩!」

  荊俊一聲歡呼,淩空翻了三個筋鬥,一溜煙走了,看得眾人失笑不已。陶方
道:「我們到大樑的人有消息回來了,聽說紀才女到楚國去了。」項少龍一震道
:「不好!她定是往邯鄲找我。」眾人同時捕捉到他的意思,紀才女當然不能直
接赴趙國找他,惟有先往楚國,再取道齊國往邯鄲去。古代訊息不便,邯鄲發生
的事,恐怕到這時紀嫣然仍未知曉。

  項少龍卻是關心則亂,決然道:「我們立即到邯鄲去!」陶方道:「至少要
過了大後天才成,秦人已推了一個人來和你爭太子太傅之職,定了大後天午前在
禦前比武,有點身份地位的都會來觀戰。」

  烏卓道:「那人是誰?」陶方應道:「好像是叫王剪吧!」項少龍大感錯愕
,心想又會這麼巧的!

  項少龍在離農莊別院不遠的小瀑布旁獨坐沈思。在這古戰國的時代裡,真是
無處不是桃源仙境,就像眼前便是罕見奇景,穀內秀峰羅列,萬象紛陳,奇巧怪
石,碧水流經其間,飛瀑彩池,隨緣天成,水動石變間,在陽光下百彩交織,使
人怎麼看都不感厭倦。他坐在一個這樣的水池旁,傾聽著飛瀑注入清潭的悅耳聲
響,看著岸旁綠竹翠樹,浮波蕩漾,水嬌色豔,充盈著初春的生機和欣欣向榮的
意象,不由心曠神怡。

  可是當心神轉到大後天的禦前比武上,又愁懷暗結。不論那一個贏了,恐怕
都會有點問題。問題仍是他能否改變歷史。若答案是否的話,那他大可什麼都不
理,笑遨山林,終日享受與妻婢們魚水之歡,而小盤自然會成了中國首位皇帝。
隻恨他不能肯定。若他贏了王剪,對方還能否成為日後統一六國的主要功臣呢?
這真教他煞費思量。但他亦是敗不得,否則烏家將會受到很大的損害,對小盤亦
是嚴重的打擊,甚至他的邯鄲之行也會受到影響。

  苦惱間,少女嬌甜的笑聲傳來。草樹掩映中,翠桐和翠綠這兩位俏麗的豔婢
,每人挑著兩個小木桶,到來取水,低言輕笑,並沒有留意到項少龍的存在。兩
女來到池旁,放下挑擔小桶。翠桐坐到一塊石上,翠綠則脫掉鞋子,露出秀美的
赤足,濯在水裡,意態放浪自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嬌笑。令項少龍想起與美蠶
娘在那小穀的溪流,同作水中嬉戲的動人情景。

  翠桐忽道:「少爺摟過了你嗎?」翠綠嬌笑反問道:「你呢?」

  翠桐霞生玉頰,點了點頭,有點苦惱地道:「唉!隻是輕輕攬了人家的腰,
吻吻臉蛋便算了。」翠綠笑道:「小丫頭春心動了。」

  翠桐氣道:「你比我好得了多少,昨晚夢中都在喚少爺。」翠綠大羞道﹕「
不準你再說!」

  看到兩女嬌態,愁思難解的項少龍不由怦然心動,由藏身處站了起來。兩女
忽覺有人,別過頭來,見是項少龍,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是臉紅耳赤,羞得不知
鑽到那裡去才好。項少龍怕她們不勝嬌羞急急溜掉,迅速移到兩人間,分別抓起
兩女柔軟的小手。兩女渾體發軟,挨在石上池旁,不肯起來,額頭差點藏到酥胸
裡。項少龍看得欲念大作,笑道:「不肯走嗎?那我們就在這池內合體交歡好了
。」

  兩女大駭,齊叫道:「不!會給人看見的。」項少龍威脅道:「想不給人看
到嗎?乖乖的隨我去吧!」兩女無奈站了起來,既羞又喜。

  項少龍拉著兩女,沿溪踏著高低起伏的怪石,往上攀去,不一會來到最高一
層的小水池,剛好可作俯瞰,盡收穀地的美景。著兩女和他並肩坐下,摟著她們
香肩,共賞這勝媲人間仙境的樂土。兩人情不自禁的靠入了他懷裡,芳香沁人。

  文明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二千多年後的科技,肯定是人類作繭自縛,不
住地去破壞這美麗的大自然。任何人若能像他般來到這古時代裡,都要為大自然
異日的麵目全非心生感慨。翠桐低聲道:「少爺剛才是否一直在那裡坐著?」項
少龍促狹地道:「我睡著了,聽不到什麼輕輕摟抱,親親臉蛋,又或有人昨夜發
夢囈語那類說話。」兩女立時窘得無地自容,同聲嬌吟,把俏臉埋入他懷裡。

  項少龍一邊讚歎這時代的男人真幸福,兩手撫上她們滑嫩不留手的臉蛋,溫
柔地摩娑著。兩女給他摸得嬌軀抖顫,呼吸不住增速。此時無聲勝有聲。項少龍
低下頭去,尋寶似的找到翠桐的香唇,痛吻起來。另一手則開始對翠綠作不規矩
的侵犯。

  翠綠那堪他熟練的撫弄和挑逗,呻吟抗議道:「少爺啊!」這時太陽開始往
西山落下去,剛好一道白雲橫過天際,赤陽化作一團豔紅,像個大火球般懸在遠
空。項少龍離開了翠桐的香唇,這動了春心的美麗少女嚶嚀一聲,反身緊摟著他
強壯的腰肢。他低頭向被他愛撫得連耳根都紅透了的翠綠,這可人兒正偷眼瞧他
,見他目光射來,羞得差點要死,那逗人的模樣,看得項少龍忍無可忍,笑道:
「以草為榻,以天為被,兩位大姐反對嗎?」

  兩女嬌吟不休,那還懂得說話。項少龍三手兩腳地把自己的衣服脫光,裸裎
著精壯強健的身體,兩女已羞得背轉身去不敢直視,但兩手卻偷偷地寬衣解帶,
緩緩地褪去衣裙。項少龍看著她們嬌俏的身軀背影,尤其是那對充滿彈性的翹臀
,股溝緊密,圓潤豐滿,看得項少龍一股欲流直沖龍莖,瞬間充血飽滿,一柱擎
天,不待兩女衣衫褪盡,由後一把抱住翠綠,兩手滿握軟嫩俏乳,龍莖在翠綠股
溝腰窩處不住磨頂著。

  翠綠被項少龍健壯的身軀摟個結實,早已全身發軟似要溶化一般,尤其臀間
頂著一根火熱如烙鐵的龍莖,整個人已是魂不守舍,隻能反手摟住項少龍的頸項
,任這朝思暮想的男人在自己身上盡情愛撫,口中發出陣陣呢喃,旋即被項少龍
吻上朱唇,香舌繾綣。此時翠綠那陰毛疏密的蜜穴已泛出滴滴淫液,項少龍左手
下探,尋幽訪勝,覓著那緊密的肉縫,中指微扣即入,噗的一聲輕響,濺出些許
蜜水,讓翠綠羞得全身發熱,偏又無法克製地扭起纖腰,迎合著項少龍的手指,
不一會兒就淫潮氾濫,愛液泉湧而出,溢滿項少龍的手掌,順著翠綠豐潤的大腿
流淌而下。

  項少龍右手在翠綠雙乳不住揉弄,順勢躺在草地讓翠綠背對著坐在他小腹上
,柔嫩纖腰不安地扭動,熱挺的龍莖在臀縫中滑動,蜜穴被磨的淫水泉湧,泛流
在項少龍的下身。項少龍按捺不住,兩手捧住翠綠圓潤的臀瓣微微�起,龍莖立
即挺立而起,順著臀縫陷入漲滿欲滴的陰唇內,瞬間已挺入大半。翠綠渾身猛顫
,貝齒緊咬,撐著新瓜初破的痛楚,翹臀一沈,龍莖全根盡沒,龍頭頂住花心,
撐的半開欲入,翠綠雙手緊抓著項少龍的大腿已是欲喊無聲,腦中空白一片。

  項少龍被翠綠抓的欲火稍減,憐惜地將翠綠慢慢轉過身來,讓她無限美好的
處子身軀伏在胸膛上喘息。不一會兒,翠綠痛楚漸緩,項少龍抱著她輕聲安慰,
翠桐也扶著她的肩頭安撫著,翠綠輕吟出聲,翹臀微�,稍喘口氣又緩緩套入,
如此慢慢套弄,胯間傳出陣陣輕微淫響。項少龍見翠綠漸入佳境,性起便將翠桐
拉過來跨坐在他上身,兩女赤裸相對,不禁羞赧臉熱,不敢對眼。

  翠桐突然輕呼一聲:「啊……少爺……不……可以……噢!」,接著臉紅耳
赤地媚眼半閉,咿唔不已,原來項少龍趁機將她拉過,冷不防就吸住了翠桐的小
蜜穴,同時舌尖深入膣道內舔舐不停。翠桐初經人事,哪禁得起他這般調情手段
,一下子就棄械投降,淫流如注,溢滿了項少龍唇齒,順著頸項流下。一時間,
兩個俏丫鬟在項少龍身上淫聲浪叫,前仰後扭地春光無限。

  那晚項少龍縱情歡樂,可是即使在銷魂蝕骨的時刻,他的腦海仍不住閃過紀
嫣然、趙雅的倩影。眾女知他趙國之行迫在眉睫,神傷魂斷下,份外對他癡纏,
難舍難離。

  光陰在這情況下特別溜得快,兩天後他們離開了這美麗的小穀,返回鹹陽城
去。除荊俊外,滕翼和烏卓都留下,繼續操訓精兵。才到烏府,烏應元就把他找
了去,神色凝重地道:「圖先調查過那王剪,據說此人不但劍術稱冠秦國,最厲
害還是騎射的功夫,可連發三箭,用的更是鐵弓銅弦,五百步內,人畜難避。」
想起死鬼連晉的箭術,可能仍及不上此人,項少龍不由頭皮發麻,問道:「這人
是什麼年紀?」

  烏應元顯是為他擔心,歎了一口氣道:「今年應是二十歲許,聽說樣子頗斯
文秀氣,從外表看誰都不知他這麼厲害。」又沈聲道:「圖先查出楊泉君和王齕
等人早就內定了找他來和你比武,拖了這十多日,是讓他利用這段時間加緊操練
。那些人不安好心,看準你和妻妾久別重逢,在床笫間必有大量損耗,真虧他們
想得到。現在連呂相都很擔心哩!」

  項少龍記起昨晚的風流,心生慚愧,同時想到自己是有點輕敵了。烏應元拍
拍他肩頭道:「儘量養足精神,我會向芳兒解說的了。」項少龍回到隱龍居後,
拋開一切,避入靜室,依墨氏補遺的指示,打坐吐納,不一會物我兩忘,精神進
入至靜至極的禪境。

  「咯!咯!」叩門聲把項少龍驚醒過來。項少龍忙走去把門拉開,露出烏廷
芳悽惶的玉容,顫聲道:「小俊給人打傷了,還傷得很厲害呢!」項少龍大吃一
驚,忙趕到主宅去。烏應元和陶方全在,還有烏府的兩名府醫,正為荊俊止血和
包。項少龍擠到荊俊旁,吩咐各人退開,才詳細檢視他的傷勢。他身上至少有七
、八處劍傷,最要命是左脅的傷口,差點刺入心臟,其他傷勢雖嚇人,都是皮肉
之傷,不過其中兩劍深可見骨,皮肉都綻了開來,觸目驚心。

  荊俊因失血過多,陷入半昏迷的狀態裡,隻是臉上不時露出痛楚難當的神色
。項少龍雖心痛,卻知他應該可檢回小命,退到烏應元和陶方中間道:「誰幹的
!」烏應元道:「已通知了圖先,他們會派人去查的了,幸好這小子身體硬朗,
傷得這麼厲害,仍能撐到回來才倒地,算他本事了。」

  陶方道:「這些人分明想要他的命。」門衛的聲音傳來道:「呂相國駕到!


  眾人想不到呂不韋會親來探望,轉身迎迓。呂不韋在十多名手下擁護裡,大
步走來,先細看過荊俊的傷勢,才和三人到一旁說話,神情肅然道:「這定是楊
泉君等人的詭計,想借殺死小俊,以打擊少龍的精神,少龍千萬不要上當。」項
少龍平靜地道:「他們顯然低估了小俊的逃生本領,隻要小俊醒來,當可知是誰
人下手了。」

  呂不韋道:「無論是誰下手,所有事都等明天與王剪一戰後才和敵人算帳。
隻要少龍奪得太傅之位,本相會全力支持少龍為小俊討回這筆血賬,教所有人知
道呂不韋並不是好欺負的。」項少龍心情矛盾,他並不想與呂不韋的關係這麼密
切,但看來情勢若依現時方向發展下去,他遲早會變成呂不韋的一黨。這還不是
問題,最怕是大家生出了感情,將來可更頭痛了。

  荊俊一聲呻吟,醒了過來。眾人圍了上去。荊俊隻看到項少龍一人,憤然叫
道:「大哥!他們好狠!」項少龍伸手按著他肩頭,道:「不要動!」

  呂不韋沈聲道:「誰幹的!」荊俊冷靜了點,咬牙忍著身上的痛楚,道:「
他們有二十多人,我隻認得其中一人叫『疤臉』國興。」

  呂不韋吩咐把他�到後宅養傷後,雙目殺氣大盛,道:「這國興在鹹陽頗有
名氣,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三大教席之一,館主邱日昇與軍方關係密切,一向不把
我的人放在眼內,少龍遲些時替我把那行館挑了,我要讓秦人知道開罪了我呂不
韋絕不會好過。你要多少人?儘管說出來。」項少龍暗歎這可就是作他的打手了
,口中應道:「區區小事,我們有足夠力量辦妥的。」

  呂不韋喜道:「有了少龍,我們整個聲勢都不同了,楊泉君等若非畏懼少龍
,亦不用出此下策。」頓了頓道:「明天本相會先來此與你們會合,才一起進宮
,本相有信心少龍不會教人失望的。」

  項少龍心中一動,先向烏應元和陶方打個眼色,道:「讓少龍送呂相國出門
吧!」烏陶兩人會意,任他獨自一人送呂不韋到門外登車。呂不韋乃極為精明的
人,低聲道:「少龍有什麼話要說?」

  項少龍微笑不語,直至來到車前,才道:「這十天沒有一刻少龍不在為呂相
籌謀苦思,發覺這樣和秦國本土勢力對抗下去,終是下下之策,說不定最後隻落
得兩敗俱傷。」呂不韋歎道:「凡事以和為貴,我也想過這問題,奈何大利當前
,秦人又一向仇外,誰也不相信我有誠意為秦國盡心盡力。」

  項少龍從容道:「他們既是因利益而結合,我們就以利害來分化他們,像楊
泉君又或渭南武士行館等死硬份子,我們以無情手段摧毀他們,借之立威。但像
王齕這類並非純為私利的人,大可籠絡施恩,使他靠到我們的一方。」呂不韋目
射奇光,仔細打量了項少龍後,點頭道:「少龍似是妙計在胸,快點說來聽聽!


  項少龍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計畫。呂不韋聽罷道:「若做得到,自然是最好,
隻怕一不小心,反弄巧成拙,白賠了性命。」項少龍淡然道:「呂相對烏家恩比
天高,我冒點險算得什麼呢?」呂不韋哈哈一笑,用力摟了摟項少龍肩頭,欣然
去了。項少龍知道取得了呂不韋絕對的信任,轉頭看荊俊去了。

               (待續)

第四章、禦前比武

  鹹陽宮主殿旁的大校場裡,萬頭攢動,有若鬧市,都急不及待觀看即將舉行
的比武盛事。一方是秦國威名最盛的無敵悍將。另一方卻是聲名鵲起,戰績彪炳
從趙國來的不世劍客。誰都希望看到兩人如何分出勝負。

  陽光普照下,靠主殿的一方設起了三個高臺,擺好了座椅,正中的當然是莊
襄王和太子後妃的寶座。左台則坐滿了以楊泉君和王齕為首的大臣和軍方將領。
右台除呂不韋外,蒙驁和親呂不韋的大臣客卿均已列席。李斯亦是其中一,他本
沒有列席的資格,但由於關心項少龍,故以三寸不爛之舌,遊說了一個座位。其
他地位較低的人,則隻能站在校場的四周觀戰了。

  甲胄鮮明,比其他六國人身材更高大的秦兵,守在正殿長階上和三個看臺的
四周,長戈在陽光下閃爍生輝,平添了不少莊嚴肅殺的氣氛。這時呂不韋和項少
龍等剛乘車抵達,下車後往右台行去,立時惹起哄動,均對項少龍指點呼叫。呂
不韋籲出一口氣,在項少龍耳旁道:「秦人好武,最重英雄,此戰是許勝不許敗
。」項少龍今早以墨氏補遺卷上的方法行氣吐納,這刻真是龍精虎猛,信心十足
,道:「呂相放心!」

  呂不韋道:「左邊看臺那身穿黑色戰服的人就是邱日昇了,切勿忘記了他的
樣子。」語氣透出深刻的恨意。項少龍依言望去,隻見臺上近百人的目光全集中
到他身上,忙以微笑點頭回應。看了那邱日昇一眼,便移開眼光。呂不韋領著他
登上看臺,引見了諸人後,坐了下來,問後麵的圖先道:「王翦來了沒有?」

  圖先答道:「應該來了!卻不知在那裡?」號角響起。在禁衛簇擁中,一身
龍袍的莊襄王,引領著小盤、朱姬、秀麗夫人、王子成蟜和一眾妃嬪,由殿內步
出,朝中間看臺行去。所有軍士肅立正視敬禮,其他臺上台下諸人全跪伏迎迓,
一時整個校場肅然無聲。項少龍心中暗贊,隻看這情況便知秦王的威嚴和秦人的
服從性和重紀律。

  直到莊襄王和眾王子王妃在臺上坐好,近侍宣佈眾人平身入座後,才回復先
前模樣,但人人都停止了說話,靜候莊襄王的宣佈。內侍高唱道:「項少龍何在
!」項少龍連忙起身,順手脫掉外袍,露出他那完美的體形,下臺來到主台前麵
處,行晉謁秦王的大禮。莊襄王欣然看著項少龍,不住點頭,表示讚賞。他長居
國外,基本上亦可算外人,所以對這由趙國來,又救回他妻子的青年劍手特別有
好感。

  內侍再呼道:「弁將王翦何在?」話聲才落,一陣蹄聲響起,隻見一騎旋風
般由宮門處馳來。人群爆起震天采聲,紛紛讓路,使來騎直馳場心。若說聲勢,
項少龍明顯地輸了一大截。王翦騎術驚人,短短一程,已作了俯衝,側靠等等高
難度的姿勢,快要停下時,竟奇蹟卷到了馬腹下,又從另一邊登上馬背,才躍下
馬來,跪伏地上,大嚷道:「末將王翦!叩見我王!」眾人再響起驚天動地的喝
采和打氣聲音,把氣氛推上澎湃的高潮。

  呂不韋臺上諸人,包括對項少龍深具信心的烏應元和陶方,見他騎技驚人至
此,都信心動搖起來,更不用說呂不韋等未知項少龍深淺的人了。莊襄王露出驚
異之色,頻頻點頭。朱姬因對項少龍別具好感,這時緊張得抓著小盤的手,才發
覺小盤手心也在冒著汗。

  楊泉君那臺上的人卻是人人喜動顏色,好像項少龍的敗北,已成定案。王翦
長身而立,往項少龍望來。剛好項少龍含笑看去,大家打了個照臉。雙方同時露
出訝色,都為對方的體形氣度驚異。這王翦確如烏應元所說的白皙秀氣,但卻不
足描畫出他真正的形態。他最多比項少龍矮上半寸,身穿紅黑相間的武士戰服,
著了件藤甲背心,肩寬背厚,體形彪悍,予人英姿爽颯的印象。而高鼻深目,一
對眼深邃莫測,烏黑的頭髮在頭上了個短髻,用一條紅繩綁緊,兩端垂至後頸,
更顯威風八麵。

  項少龍心內讚賞,微笑施禮,暗忖如此人材,難怪將來能助小盤打下江山,
統一六國了。王翦見項少龍神色友善,放鬆了麵容,禮貌地還禮,但眼內仍充滿
敵意。這時主台處由內侍讀出今次比武的目的和作用,其中自然少不免對群臣作
出勉勵,強調保持武風的重要性。到最後,內侍朗聲道:「今次比武分兩部份舉
行,先比騎射,再比劍術。」

  項少龍心中叫苦,暗忖自己近來騎技雖大有進步,但若要與王翦相比,回家
多練幾年也不成。王翦高聲領命,項少龍隻好學他般應諾了。「颼!」的一聲,
王翦以一個美妙的姿態飛身上馬,疾馳開去,到了場角快要衝入圍觀的人堆時,
才勒馬人立,繡轉馬頭,蹄不沾地的轉過身來,倏然停下。當然又是響起另一陣
喝采叫好之聲。兩名軍士早由場邊了個箭靶出來,放在廣闊大校場的正中處。

  此時呂不韋使人把「疾風」牽來,項少龍從容一笑,雙足一彈,由馬尾躍上
馬背,再一夾馬腹,靠著「疾風」驚人的高速,繞了一個圈,到了校場另一角,
亦贏來不少喝采聲。王翦從馬鞍旁拿出他的鐵弓,往頭上一揚,登時惹來一片贊
美聲。項少龍知他信心十足,準備表演箭技,收攝心神,向王翦遙喝道:「死靶
怎如活靶,不若王兄射在下三箭如何?我保證絕不用盾牌擋格。」全場立時鴉雀
無聲,不過所有目光都射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像在猜度說這人是否找死呢?

  項少龍卻是有苦自己知,與其等著落敗,不若行險一搏,憑自己的劍術和身
手應付對方的騎射,若能成功,便可應付過這一關了。王翦顯然不是想佔便宜的
小人,沈聲喝道:「箭矢無情,項兄可想清楚了。」項少龍遙向莊襄王施禮道:
「請大王欽準!」

  莊襄王猶豫了片晌,才以手勢示準此請。全場近二千人立時全體屏息靜氣,
等候那驚心動魄的場麵出現。王翦一手舉弓,另一手由背後箭筒拔出四支長箭,
夾在五指之間,手勢熟練,使人感到他要把這四箭射出,有若呼吸般輕易。項少
龍心中暗呼親娘,原來這人一直深藏不露,使外人以為他技止三箭,到現在才亮
出真本領示人。

  鴉雀無聲。王翦大笑道:「末將鐵弓鐵箭,可貫穿任何盾牌,項兄儘管用盾
又如何,小心了!」微夾馬腹,戰馬放蹄沖來。項少龍仰天一笑,拍馬沖去,取
的卻是靠近莊襄王那一邊,欺他不敢向莊襄王的方向發箭,好泄他的銳氣。

  兩騎接近分開,交換了位置。王翦一抽馬頭,一刻不待回身馳來。項少龍心
神進入墨家守靜的訣竅,天地似在這一刻完全靜止下來,舍王翦外再無他物。同
時催馬往王翦迎去。隻要能貼近王翦,避過四箭,這場騎射競賽當可收工大吉。

  兩騎迅速接近,由過千步的距離,拉至七百步內。「騰!」王翦先拉了一下
弓弦,不知如何,其中一支箭已落到弓弦處。霎時弓滿箭出。項少龍從未見過這
麼快的箭,幾乎是剛離弦便到了麵門處。幸好他的反應比常人敏捷十倍,一聲大
喝,血浪離背而出,斜劈在矢頭處。全場不論友敵,一齊轟然叫好。

  項少龍策馬、拔劍、疾劈,幾個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角度時間都拿捏
得恰到好處,表現出一種動作和力度的極致美態,使觀者無不深感震動,為他喝
采。由此亦可見秦人率直真誠的性格。

  「當!」的一聲清響,鐵箭應聲斜飛墮地。王翦大叫了一聲「好」,倏地消
失不見,原來躲到了馬腹下。項少龍心中駭然,剛才對方一箭力道驚人,震得他
整條右臂酸麻起來,差點甩手掉下血浪寶刃,這時見不到王翦,即是說連他怎麼
樣發箭都不知道,那能不吃驚。

  大校場寂靜至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像宣告暫停。隻餘下戰馬如雷的奔騰聲
。雙方由七百步拉近至五百步。不聞弦響,以項少龍的角度看去,兩支箭同時由
略往右斜移的馬腹下射出,一取項少龍心窩,另一箭往他大腿射去,絕對地把握
了項少龍在矢到時的準確位置,教人歎為觀止。

  項少龍知道由於比先前接近了二百步,兼之手臂的疼麻仍未複元,絕無可能
以臂力挑開對方更強力的勁箭,把心一橫,硬以劍柄往來箭挫下去,同時純憑本
能和直覺,閃電飛出一腳,迎往另一勁箭。眾人仍未有時間分神為他擔心,「篤
」的一聲,劍柄硬把勁箭磕飛,下麵則鞋頭一陣火痛,勁箭應腳失了準頭,在項
少龍身前斜向上掠,到了最高點,才往下掉來。兩騎此時相距隻有三百步之遙。

  項少龍忽覺不妥,原來最後一箭竟已無聲無息地由馬頸側射來,角度之刁鑽
,除非翻下馬背,休想躲過,不過此時已來不及了。項少龍整條手臂這時痛得連
舉起或放下都有問題,能拿著血浪隻是作個幌子。一聲大喝,左手抽出掛在馬側
的木劍,勉強掃在對方這最後一箭上。

  「噗!」鐵箭被掃得橫飛開去。全場采聲雷動,連王翦亦禁不住再叫了聲「
好」,把鐵弓掛回馬背側,拔出佩劍,往項少龍疾沖過來。項少龍不敢大意,血
浪回到背上,一振左手木劍,拍馬沖去。

  兩人擦身而過,連串的木鐵交鳴聲早響徹校場。項少龍試出對方臂力比自己
有過之而無不及,心中檁然,故意馳到場端才轉回馬來,好爭取右臂複元的空隙
時間。觀者此時無不看得一顆心提到了咽喉頂處。

  王翦高舉長劍,策馬沖來。項少龍木劍交到右手,深吸一口氣,朝這頑強的
對手馳去。兩騎迅速接近,到了五十步許的距離時,項少龍跨著那贈自紅粉佳人
紀嫣然的駿驥,忽然增速,箭矢般疾竄,有若騰雲駕霧般來到王翦馬前。項少龍
使出墨子補遺三大殺招的以攻為守中的「旋風式」,木劍彈上半空,旋轉了一個
圈,力道蓄至極限,一劍掃去。

  王翦因對方馬速驟增,判斷失誤,本想憑馬術取勝的計策登時落空,隨著又
給對方怪招所惑,到劍風迫臉時,才勉強一劍格去。項少龍出此奇招,就是怕了
他的馬上功夫,若讓他摸清楚疾風的速度和自己的劍路,久鬥下必敗無疑,對王
剪來說,馬上比馬下更要靈動自如。「當!」的一聲巨響,王翦差點連人帶劍給
他劈下馬去,既因項少龍這一劍借自然之理加強了勢道,更因木劍本身的重量,
才造成此等意外戰果。

  王翦仰貼馬背上,防範項少龍乘勢進襲。項少龍木劍在他右上方幻出數道劍
影,同時趁兩馬擦過之時,伸足在王翦大腿處點了兩下,可是由於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到他的木劍處,馬體又阻隔了大部份人的視線,所以除了交戰雙方心知肚
明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王翦當然知他腳下留情。項少龍知道是時候了,向台
上的呂不韋揮了一下木劍,打出約定的暗號。

  此時兩騎互換位置,遙遙相對。王翦一臉頹喪,他乃英雄豪傑,輸便輸了,
不肯撒賴,正要棄劍認敗時,呂不韋猛地起立,高喝道:「停手!」眾人愕然向
他望去。呂不韋走到台邊,朝莊襄王跪下稟道:「項少龍王翦兩人無論劍技騎術
,均旗鼓相當,臣下不想見他們任何一方稍有損傷,此戰請大王判為不分勝負,
兩人同時榮任太子太傅,負起訓導太子重責。」

  楊泉君那一台的人裡,有一半露出愕然之色,想不到呂不韋有如此容人大量
,雖然他們看不到項少龍點在王翦腿上那兩腳,但剛才王翦給劈得差點翻下馬背
,卻是人人目睹,都知他落在下風。莊襄王微一點頭,朝項少龍道:「項卿家意
下如何,肯否就此甘休!」他這麼說,自然是看出項少龍勝出的機會較大。隻要
是明眼人,看看王翦的臉色,就不會對他樂觀。

  項少龍回劍鞘內,恭敬地道:「王將軍騎射蓋世,劍術超群,臣下至為欽佩
,呂相國這提議有若久旱裡的甘露,臣下受命,甘之如飴。」莊襄王哈哈一笑,
站了起來,宣佈道:「由今天起,項少龍王翦兩人,同為太子太傅,不分高低,
共侍太子。」

  喝采聲震天響起。最感激的是王翦,這太子太傅一職對他實在太重要了,否
則空有抱負,亦難開展。最高興的卻是呂不韋,項少龍教他這一手確是漂亮之極
,使他贏得了滿場采聲,在秦國這是他從未嘗過的甜美滋味。朱姬興奮得緊握著
小盤的手,湊到他耳旁道:「久旱甘露,甘之如飴,這世上還有人比你這師傅說
話更動聽嗎?」小盤雙眼發光地看著這最欽服的「父親」,不住點頭。

  歡聲不竭中,項少龍和王翦並騎來到主台前,下馬謝恩。全場跪送莊襄王時
,王翦低聲道:「謝謝!」項少龍亦低聲答道:「這是你我間的秘密,王兄請我
吃頓酒好了!」王翦正擔心他事後宣揚,感激得連聲答應了。

  此時眾王公大臣擁下臺來,爭著向兩人道賀。項少龍趁機來到王齕身前,誠
懇地多謝他予自己這個機會,使王齕立時覺得大有臉子,好像項少龍真是由他一
手提起來那樣子。呂不韋和他早有約定,自不會怪他向王齕示好,逕向王翦道賀
,好爭取人心。

  莊襄王見結果如此圓滿,泛起一臉笑容。除楊泉君和幾個死硬派因扳不倒項
少龍而臉色陰沈外,眾人得睹如此神乎其技的比武,人人興高采烈,喜氣洋洋。
一場風雨,就這麼安然度過了。

第五章、巧結奇緣

  賽後,莊襄王把項少龍和王翦召到宮裡,勉勵一番。又當眾讚賞呂不韋,對
他兩全其美的提議表示欣賞。當夜呂不韋在他的相國府舉行了一個私人宴會,被
邀者就隻項少龍、烏應元和蒙驁三人,呂府方麵,除呂不韋外,隻有親信圖先和
幾個有地位的客卿,李斯則仍未夠資格參與這種高級及親切的宴會。席間呂不韋
意氣飛揚,頻頻向項少龍勸酒,心懷大開。蒙驁得睹項少龍的絕世劍法和視死如
歸的豪氣,對他自是另眼相看。

  烏應元見愛婿立此大功,更是心花怒放。酒過數巡,歌姬舞罷。呂不韋哈哈
一笑,向對席的項少龍道:「本相近日得齊人送來三名歌姬,均為不可多得的絕
色美女,琴棋舞曲無一不精,美女配英雄,本相就把她們轉贈少龍、烏先生和蒙
將軍,萬勿推辭。」烏應元和蒙驁暗忖呂不韋送出來的美人兒,還會差到那裡,
大喜道謝。

  項少龍自問已應付不了家中的嬌妻美婢,又學不到戰國人的視女人為工具或
裝飾,忙推辭道:「相爺好意,少龍心領了,邯鄲之行,如箭在弦,勢在必發,
少龍不想因美色當前而分心,請相爺見諒。」呂不韋見他不貪美色,心中愈發敬
重,加上對方毫不居功自矜,笑道:「那就由烏先生暫且保管,待少龍擒趙穆回
來後,再圓好夢。」眾人一起起哄,紛紛向烏應元調笑,擔心他會忍不住監守自
盜,氣氛鬧哄哄的。

  項少龍見推辭不得,惟有苦笑受禮。蒙驁道:「少龍準備何時赴趙。」項少
龍想起紀嫣然,恨不得立即起程,看了呂府那幾個客卿一眼,猶豫起來。呂不韋
自知其意,笑道:「這裡全是自己人,少龍直言無礙。」

  項少龍沈聲道:「待小俊康復後,立即起程。」呂不韋點頭道:「我會和大
王提說這件事的了,到時隨便找個藉口,例如要你到某地辦事,少龍將可神不知
鬼不覺潛往趙境去。」

  這時他對項少龍信心十足,雖仍不知項少龍憑什麼法寶活捉趙穆,但卻深信
他定會成功。呂不韋話題一轉道:「小俊的仇不能不報,少龍準備怎樣對付那邱
日昇和國興?」烏應元有點擔心地道:「這事若鬧大了,大王會否不高興呢?」

  呂不韋笑道:「放心吧!剛才本相曾和大王提及此事,他也非常不滿邱日昇
的卑鄙手段,少龍即管放手去做,萬事有本相擔當。」項少龍對荊俊差點被殺甚
感忿怒,雙目寒光一閃,冷然道:「少龍曉得怎樣做的了。」

  在這時代生活了這麼久,他早深悉很多事情必須以武力來解決,否則遲早會
身受其害。今次若非荊俊脫身回來,連誰殺了他都會如石沈大海,永不知道。就
算當一次呂不韋的打手亦顧不得那麼多了。假若不狠狠教訓對方,同樣的事再發
生在陶方或烏應元身上,那就後悔莫及了。

  酒宴在興高采烈的氣氛下繼續著,直至賓主盡歡,才各自回家。途中烏應元
酒意上湧,歎道:「得少龍如此佳婿,不但是廷芳之福,亦是烏家之幸,若非少
龍,我們在秦國那有目前如此風光。」項少龍對這精明的嶽丈生出了深厚的感情
。幾乎打一開始,烏應元就無條件地支持他這女婿,又把愛女許他,怎能不教他
心中感激。

  烏應元流出熱淚,喟然道:「待少龍把趙穆擒回來後,少龍至緊要向大王提
出為爹在鹹陽建一個宏偉的衣冠塚,想起他老人家屍骨無存,我便——唉!」項
少龍怕他酒後傷身,連忙好言勸慰。

  當晚在隱龍居內,與眾嬌妻美妾俏婢們自是說不盡的恩愛纏綿,魚水交歡。
縱是項少龍身具驚人體力與電流異能,沈醉在十數位美女的淫聲媚語,乳波臀浪
之中,還是讓他精疲力盡,睡到日上三竿,

  次日得知荊俊受傷消息的滕翼和烏卓趕了回來,還帶了十五個劍術最高明的
精兵團戰士。荊俊精神好多了,可以坐起來說話。滕翼看過他的傷口後,點頭道
:「他們的確是想要小俊的命。」荊俊擔心地道:「你們到邯鄲去,絕不能沒我
的份兒。」

  烏卓道:「那你就好好睡個覺吧!」向兩人打了個眼色,退出房來。項少龍
和滕翼隨他來到外廳,烏卓道:「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暴易暴,否則遲早會有另
一次同樣的事情發生。」

  項少龍笑道:「我們還要公然行事,儘量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知我們烏
家不是好欺負的。」滕翼道:「事不宜遲,我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項少龍大笑道:「那不若立即起程,教訓完那些蠢材後,我們還有時間吃頓
豐盛的午飯。」三人坐言起行,領著那十五名好手,策馬出了烏府,朝武士行館
馳去。

  街上行人如鯽,車水馬龍,好不熱鬧。項少龍還是首次在鹹陽騎馬逛街,大
感有趣,沿途和眾人指指點點,談笑風生,好不得意。滕翼忽勒馬停定,循聲瞧
去,隻見行人道上一片混亂,「砰!」的一聲,一盤擺在一間雜貨店外售賣的蔬
果被撞得掉到地上,人人爭相走避。

  倏地一個以長巾包著頭臉的女子由人堆裡竄了出來,拚命往另一邊行人道搶
去,後麵追著五、六個兇神惡煞的大漢。剛好一輛騾車駛來,那看不清臉目的女
子一聲驚叫,眼看要給騾子撞倒,幸好及時退後,腳下不知拌到什麼東西,失了
平衡,跌倒地上。包著頭臉的布巾掉了下來,如雲的秀發散垂地上。那幾名大漢
追了上來,團團把女子圍著。女子仰起俏臉,尖叫道:「殺了我吧!我怎也不回
去的了。」

  項少龍等全體眼前一亮,想不到這女子生得如此年輕貌美。滕翼一聲大喝,
跳下馬來。其中一名大漢獰笑道:「我們的事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煩了!」滕翼
一個箭步標前,來到兩名大漢中間。兩名大漢怒喝一聲,揮拳便打。滕翼略一矮
身,鐵拳左右開弓,兩名大漢立時中拳拋飛開去,再爬不起來。其他四名大漢紛
紛拔出兵刃。烏卓發出暗號,十五名戰士一齊飛身下馬,擺出陣勢。

  滕翼不理那些人,來到少女身旁,伸出手道:「姑娘起來吧!」少女仰臉深
深看著滕翼,粉臉現出淒然之色,搖頭道:「你鬥不過他們的,走吧!否則會連
累了你們。」

  馬上的項少龍心中大訝,自己這方人強馬壯,一看便知非是善男信女,為何
這美麗的少女對他們仍這麼沒有信心呢?對方究竟是什麼來頭?滕翼見她在這種
情況下仍能為別人設想,心中感動,微笑道:「我滕翼從不怕任何人,大不了就
是一死!」

  少女把手放入他大手掌裡,嬌軀一顫下,滕翼把她拉了起來。那些大漢將倒
地的兩人扶了起來,目中凶光閃閃地打量著他們,其中一人忽地看到後方高踞馬
上的項少龍,失聲叫道:「這位不是項太傅嗎?」項少龍暗忖原來自己變得如此
有威望,眼光一掃圍觀的人群,策馬上前,看著那幾名神態變得恭敬無比的大漢
,道:「這是什麼一回事?」

  領頭的大漢道:「小人叫張郎,是呂相國府的人,剛才奉相爺之命,把兩名
齊女送往貴府,豈知竟給此女中途溜走。」項少龍和烏卓交換了個眼色後,哈哈
大笑起來道:「原來是一場誤會,好了!這齊女就當交了給我,你們可以回去覆
命了。」

  大漢道:「還有一個,在後麵的馬車上——」項少龍心中好笑,道:「那位
就麻煩諸位大哥送往捨下好了。」大漢們見他謙恭有禮,大生好感,施禮告退。

  項少龍拍馬來到滕翼和那齊國美女旁,見到那美女小鳥依人般偎著滕翼,心
中一動,道:「我們在附近找間館子坐下再說好嗎?」

  項少龍等人分據四桌,要了酒菜。齊女自然和項少龍、滕翼、烏卓三人共席
,喝了一杯熱茶後,原是蒼白的臉容紅潤起來,更是人比花嬌,難怪呂不韋亦要
贊她們美麗動人。滕翼默然不語,眼內閃著奇異的神色。項少龍柔聲問道:「怎
樣稱呼姑娘呢?」齊女偷看了滕翼一眼,見他目不斜視,有點失望,垂下頭去,
黯然道:「我叫善蘭!」

  烏卓問道:「為何來到鹹陽還要逃走呢?在這裡刑法森嚴,以十家為一組,
一家犯法,其他諸家得連同坐罪,知情不舉的腰斬。誰敢把你藏起來呢?」善蘭
兩眼一紅道:「我準備一死了之,那管得這麼多。」

  滕翼虎軀一震,垂下了頭,凝視著杯內熱茶騰升起來的蒸氣。項少龍柔聲道
:「現在善姑娘既知是要到我們家來,還要逃走嗎?」善蘭呆了一呆,低聲道:
「我不知道!」

  項少龍微笑道:「這樣吧!我給姑娘兩個選擇,一是由我們派人把姑娘送回
齊國與家人團聚,一是你嫁給我這兄弟滕翼。」一手拍著滕翼的肩頭。滕翼劇震
一下,往項少龍望來,神情既尷尬,但又有掩不住的感激。愛情總是來得出人料
外。善蘭的淒慘景況,楚楚動人的可憐模樣,深深打動了這鐵漢死去了的心。項
少龍監貌辨色,那還不知滕翼心意。

  善蘭又偷看了滕翼一眼,兩眼泛紅,以蚊蚋般的聲音輕輕道:「小女子早無
家可歸了。」烏卓大喜拍桌道:「如此就恭喜滕兄了。」

  滕翼皺起眉頭,道:「少龍!她本應是——」項少龍截斷他道:「說這種話
就不當我是兄弟了。唉!滕兄肯再接受幸福生活,我高興得差點想掉淚呢!」

  烏卓笑道:「今天似乎不大適合去找邱日昇晦氣吧!」項少龍欣然道:「先
回府再說吧!」不由鬆了一口氣,這麼圓滿地解決了齊女和滕翼的問題,還能有
比這更理想嗎?

第六章、呂氏春秋

  才抵烏府,陶方迎了上來道:「我剛要使人去找你,幸好你們回來了。」項
少龍一呆道:「什麼事這麼要緊?」

  陶方笑道:「要緊是要緊極了,卻是好事,大王傳旨你立即入宮去見他。」
接著把他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少龍勿怪我人老嚕蘇,昨天校場比武時,王
後看你的眼光很奇怪,你千萬要小心點!」

  項少龍明白他話內的含意,肯定地道:「我有分寸的了,就算不會牽累任何
人,我亦絕不會幹這種傷風敗俗的蠢事。」陶方知他言出必行,放下心來。項少
龍掉轉馬頭,拒絕了烏卓等提議的護送,策馬朝秦宮馳去。

  鹹陽街道的寬闊,介乎邯鄲和大樑之間,不過那隻是指趙魏首都最大的那幾
條街而言。平均來說,鹹陽的街道要寬敞開揚多了。才轉入向南的大道,項少龍
心中泛起給人盯著的感覺。那是很難解釋的一種感應。項少龍心中驚訝。不知是
否打坐運功多了,自己的感覺竟變得這麼敏銳。亦奇怪為何會有人在暗裡窺伺著
他。他裝作流覽街景般,不動聲息往四周張望,?那間把握了周圍的形勢。

  這裡地接南區市集,店舖與民居夾雜,兩邊路旁每隔兩丈許便有株大樹,林
木成蔭,清翠蒼綠,若偷襲者要隱起身形,確是輕而易舉。眼光一掃之下,他發
現了幾個疑人。兩人在一間酒菜館子二樓憑窗據桌而坐,見項少龍眼光望上來,
立時垂下灼灼盯緊他的目光,裝作說話。另一人則是在路旁擺賣雜貨的行腳販,
被一群看似是買東西的人圍著,正在討價還價,可是卻給項少龍發現他正專注地
看著他的臨近,緊張得額頭現出了青筋來。

  那些背著他的人中,有兩、三個體形壯碩,極可能是他的同黨。與這扮作行
腳販遙對的另一邊街上,有兩人見到項少龍馳來,忙閃到樹後去,顯然不懷好意
。項少龍想到卻是另外的事。有人佈局殺他不出奇,奇在對方為何能這麼準確把
握他的路線和行程。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知道莊襄王下旨召他入宮,所以才能在
這前往王宮的必經之路,設下對付他的死亡陷阱。而敵人的實力應是不怕他有隨
行的人員,因為對方定策時是不會想到他是孤身上路的。

  想到這裡不禁心中檁然。這時他差點可肯定要殺他的人是楊泉君了,隻有他
才可通過秀麗夫人清楚知悉秦王的舉動,亦隻有他才有膽量和實力對付自己。既
然對付得荊俊,對自己也不用客氣了。

  馬車聲響。前方街上馳來四輛盛滿草料的馬車,各有一名禦者。兩車一組,
分由左右靠近行人道處馳來,騰空了中間丈許的空位,可容他筆直穿過。項少龍
隻憑馬車出現的時間、地點和方式,便知不妥。生死關頭,他不敢托大,輕提疾
風的韁索,裝作毫不覺察地往馬車迎去,同時暗裡由腰間拔出兩枚鋼針,藏在手
裡。

  雙方逐漸接近。項少龍心中好笑,輕夾馬腹,與他經過這段日子相處的疾風
已明其意,立即增速,?那間馳入了四車之間。這一著大出對方料外,駕車的四
名漢子齊聲叱喝,露出了猙獰麵目。草料揚上半天,每車草料內均暗藏有一名弩
弓手,從草料下冒起身來,裝上了弩箭的弩弓同時瞄向項少龍。

  項少龍大喝一聲,疾風箭矢般沖前,同時兩手一揚,鋼針往後擲出。頭兩輛
車上的箭手尚未有發射的機會,臉麵早插著飛針倒回草堆裡。另兩人倉忙下盲目
發射,失了準繩,勁箭交叉在他背後激射而過。項少龍哈哈一笑,疾風的速度增
至極限,瞬那間消失在長街遠處,教敵人空有實力,仍莫?他何。

  項少龍在莊襄王寢宮的內廳見到莊襄王和朱姬「母子」,陪客當然漏不了呂
不韋。這廳堂佈置典雅,莊襄王獨坐上首,呂不韋、項少龍居左﹔朱姬和小盤居
右,各據一幾。宮女進來擺上食物美酒後,退了出去。侍衛隻在外麵防守,使這
午宴有點家庭聚會的氣氛。小盤態度沈著,並沒有偷看項少龍。朱姬收斂了很多
,美目雖豔采更盛,但再沒有像以前般秋波頻送。

  廳堂兩旁都開了大窗,可見外麵回廊曲折,花木繁茂,清幽雅靜,不聞人聲
。莊襄王連勸三盃後,微笑道:「相國今早告訴寡人,少龍這幾天便要上路,去
把趙穆擒回來好讓寡人得泄心頭之恨,寡人和姬後都非常感動,所以怎也要立即
把少龍請來吃一頓飯,以壯行色。」項少龍對莊襄王大生好感,不但因他文秀的
風采,更因他有種發自深心的真誠。

  不知是否因長期在趙國作人質,受盡冷眼,所以他並沒有像孝成王般有著王
族奢華不實的習氣。隻看他對朱姬情深一片,又這麼眷念呂不韋對他的恩情,與
這大商賈聯手對付自己國人,便可知他多麼重情義了。而且還有一個原因,使項
少龍對他特別同情。當今世上,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天下最強大國家的領袖,
隻剩下三年的壽元。連忙叩首謝過。

  莊襄王忽然慈和地道:「王兒是否有話要說呢?」朱姬和呂不韋的眼光落到
小盤處,都射出像莊襄王般愛憐無限的神色。項少龍心中好笑,這三人全當了小
盤是他們的寶貝兒子,怎知卻隻是個假貨。同時暗吃一驚,小盤定是因聽到辱母
仇人趙穆的名字,露出異樣神態,被莊襄王看入眼內。小盤往項少龍望來,失望
地道:「太傅尚未有機會指導王兒,便要離開了。」

  三人都笑了起來。朱姬蹙起黛眉道:「這事會否令太傅冒太多的危險呢?」
項少龍笑道:「愈危險的事,癒合我心意,姬後請放心,臣下會小心在意的了。


  呂不韋嗬嗬笑道:「我對少龍卻是信心十足,知他定能成功。」莊襄王對小
盤愛寵之極,微笑向他道:「王兒這麼敬愛太傅,父王高興非常。」轉向項少龍
道:「太傅這幾天若有空,可多抽點時間到宮來指點太子,你昨天在校場擋王翦
那三箭,王兒興奮得向人提過不停呢!」

  項少龍忍不住和小盤對望一眼,暗叫厲害,這小子如此一番造作,異日若特
別對他親密,亦不會被懷疑是另有隱情。當下恭敬地答應了。莊襄王歎了一口氣
,喟然道:「寡人當年命運坎坷,留落邯鄲,受盡白眼閒氣,從來沒有機會好好
讀過書,且每天都要擔心明天是否有命。所以王兒回到鹹陽,寡人第一件事就是
要他博覽群籍,要他——」朱姬嬌嗔地橫了他一眼,撒嗲道:「大王一口氣找了
十多個人來輪流輔導太子,真怕政兒給累壞了。」

  莊襄王欣然一笑,絲毫不因被她打斷了說話而有半分不悅。呂不韋嗬嗬笑道
:「姬後想否聽聽老臣培育政太子的大計呢?」四人同時愕然往他望去。呂不韋
以「慈父」的眼色望往小盤,才向莊襄王道:「所謂不知則問,不能則學,先聖
賢人,兵家劍客,誰最初時不是一無所識,還不是由學習思辨而來。既是如此,
為君之道,更須學習。」

  莊襄王訝道:「呂相國是否認為寡人對王兒的培育仍有所不足呢?今次請來
指導王兒的人,均為我國在某一藝學上最出眾的人材,例如琴清的詩歌樂藝,不
但冠絕大秦,六國之人亦無不心生景仰,與魏國的紀才女並稱於世,相國難道有
更好的人選嗎?」項少龍這才知道寡婦清原來姓琴,也是太子太傅之一,難怪異
日秦始皇,嘿!亦即是小盤,會建「懷清台」來褒揚他這女師傅了。

  朱姬和小盤好奇地看著呂不韋,看看他會拿出什麼話來答莊襄王。呂不韋胸
有成竹道:「政太子身為大秦儲君,當然不愁沒有能人指點。但過猶不及,有時
太多雜學意見,反無所適從,所以臣下針對此點,特招來天下賢者能人,奇人異
士,一齊集思廣益,把治國之道,上至統理天下,下至四時耕種,無所不包,總
結在一書之中。異日書成,隻要太子一書在手,便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
項少龍心中感歎,呂不韋為了這「兒子」,都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莊襄王啞然失笑道:「真虧相國想出這辦法來,假若相國須要什麼幫助,盡
管向寡人提出來好了!」午宴就這樣輕鬆融洽的氣氛下度過。

  宴罷莊襄王和朱姬返寢宮休息,呂不韋身為相國,日理萬機,連說多了幾句
話的時間都欠奉,項少龍把來時遇襲一事告訴了他,他聽了便匆匆離去,剩下項
少龍領著小盤到校場練劍。小盤今非昔比,到那處都有大群禁衛內侍宮娥陪侍在
一側,累得兩人想說句心事話兒都有所不能。動手比試前,小盤忍不住低聲道:
「師傅!不要去邯鄲好嗎?沒有了你跟母親在身邊,我感覺什麼都沒有了。」項
少龍這時見最近的內侍離他們也有五丈的距離,詐作指導他劍法,問道:「他們
對你好嗎?」

  小盤兩眼一紅道:「非常好!我也真當他們是我親生父母一般。」項少龍輕
責道:「這是你最後一次當自己是小盤,由這刻起,就算在我麵前,你仍是嬴政
!」

  小盤明白地點頭,再道:「不去可以嗎?」項少龍微笑道:「記著我們的君
子協定,趙穆是我的,趙王是你的。」言罷一劍砍去。

  小盤靈活地跳開一步,擺出架勢。項少龍看得心中一震。這小子多了以前沒
有的一種東西,那就是強大的信心,使他的氣勢頓然大為改觀。這就是未來統一
天下,成為中國第一個皇帝的巨人了。想到這裡,心頭湧起一陣難以遏製的衝動


  這時有內侍來報,說琴清來了。項少龍雖很想看一眼這與紀嫣然齊名的寡婦
清,看她如何貞麗秀潔,卻以於禮不合,亦苦無藉口,何況小盤又要沐浴更衣,
惟有打道回烏府去了。踏入門口,守衛報上王翦到來找他,正在大廳與烏應元和
陶方閒聊,忙趕了進去。王翦見到項少龍,神情愉悅,趨前和他把手見禮。

  項少龍見他穿上普通武士服,另有一番威武懾人的豐姿,不禁泛起惺惺相惜
的感覺,誠懇地道:「累王兄久等了!」烏應元和陶方站了起來,前者道:「王
太傅是來向少龍辭行的。」

  項少龍愕然道:「辭行?」王翦興奮地道:「是的!我立即要起程赴北疆,
與匈奴作戰。」

  項少龍心頭一陣不舒服,暗忖若他要上沙場,必須莊襄王和呂不韋點頭才成
。秦國自商鞅變法後,部族領袖的權力被褫奪,喪失了繼承的權利,官爵以軍功
論賞。凡有五十兵員以上的調動,均須秦王批準。這在當時是史無先例之舉。使
秦朝的中央集權,臻達至當時的最頂峰。所有大將平時隻持著半邊令符,若沒有
秦王把另一半予他,便難以調動兵員。除兵符外,還須蓋上秦王印璽的文書,那
才算合法。所以要在秦國作反,比在其他國家是困難多了。

  烏應元和陶方知他兩人有話說,識趣地藉口離開。兩人分賓主坐下後,項少
龍呷著侍女奉上的香茗,心想難道呂不韋始終沒有容人之量,故意調走王翦,免
得他來和自己爭寵。想到這裡,歉意大起。王翦奇道:「項兄的臉色為何變得這
麼難看?」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王兄剛晉陞為太子太傅,便給人調走了,小
弟很替王兄不值,不行!我定要向大王為王兄說項。」

  王翦乃智勇雙全的人物,先呆了一呆,旋明白過來,感動地道:「現在王翦
才知項兄真的是愛護末將。不過中間有點誤會了,這次任命是末將向大王提出來
的,唉!實不相瞞,軍中最講論資排輩,沒有一點人事關係,想領兵打仗,真是
提也休提。今次他們不願項兄得太傅之位,才迫不得已捧了我出來,與項兄分個
短長。現在我的身份不同了,今早晉謁大王時,大王問末將有何心願,末將立即
說出望能到北疆效力。大王和呂相商量後,再問明末將心中所定策略,當場賜末
將虎符,讓末將赴北疆當主帥。這是末將一直夢想的事,想不到竟成了事實。末
將是來向項兄報喜和道謝呢?」

  這回輪到項少龍呆了起來,匈奴和胡人長期侵犯秦趙燕三國的邊疆,三國為
了爭逐中原,一向對他們採取築長城禦邊的對策,始終奈何不了這些在蒙古高原
上逐水草而居的強大遊牧民族。所以與匈奴人作戰,無人不認為是吃力不討好的
苦差,一個不好,還要丟了性命。匈奴人居無定所,生活清苦,因此特別具有掠
奪性,利用騎兵行動迅速的優勢,採取遊擊戰略,敵退我進,敵進我退,經常深
入中原,對以農業為主的中原諸國襲擾和掠奪。秦人正是深受困擾的一國。

  當日李牧開罪了趙王,便給調去北疆,可知那是一種變相的懲罰,所以怎想
得到王翦會自動請纓,求人把他調往北疆呢?看到項少龍的關心模樣,王翦笑道
:「難怪項兄不解,自少以來,我的想法很多都不同別人的。」項少龍放下心事
,好奇心大起,道:「王兄何不說來聽聽?」

  王翦一口把杯內香茗喝掉,正容道:「末將一向心儀趙國的武靈王,若非他
以天大勇氣,作出兩項變革,不但使趙國成為諸強之一,也使天下改變了戰爭的
方式。」項少龍早聽過此事,點頭道:「王兄是否說他的胡服騎射?」

  王翦興奮起來,道:「正是如此。那時趙人的衣服,袖子長、腰肥、領口寬
、下擺大。這種長袍大褂,騎馬射箭都極不方便。於是武靈王不理國內大臣什麼
『變古之道,逆人之心』的種種食古不化的反對大道理,下令全軍改穿胡服,把
大袖子長袍改成小袖的短褂,腰係皮索,腳踏長靴,裝扮一新。」項少龍聽著也
覺有趣,笑道:「這改革牽涉到體麵和社會風氣的變化,阻力當然不會少了。」

  王翦冷哼道:「比起做亡國之奴,這小小改革算得什麼?」續道:「另一更
深遠的改革,就是棄車戰為主的戰爭方式,代以騎兵作主兵種,在短時間內建起
了一支強大的騎兵,不但橫掃匈奴,還披靡中原,所向無敵,名將輩出。若非出
了孝成王這昏君,我國縱有白起這種不可一世的軍事天才,恐仍難有長平之勝。


  項少龍恍然道:「原來你要往征北疆,是要效法武靈王當年霸業,開創局麵
。」王翦充滿信心地微微一笑道:「末將作戰經驗雖然不少,但都是充當先鋒士
卒,從沒有領軍的機會,與東南方諸國作戰,何時才可輪得到我,所以才自動請
纓,好試試領軍的滋味。亦可熟習騎射作戰的方式,找匈奴人把我的劍磨利。」

  接著壓低聲音道:「當年趙武靈王辟地千�,把林胡人盡畫入疆界之內,精
於騎射的林胡人也充當了趙國的騎兵,頓使實力大增。末將亦一直有這想法。這
叫一石二鳥,一日不迫退匈奴,何言一統天下?」項少龍伸手搭上他肩頭,心悅
誠服地道:「王兄果是非常之人,竟可由一般人視為苦差的事裡,想出這麼多好
處來,異日統一大業,必由你的寶劍弓箭開創出來。」

  王翦還是首次遇上有人不說他是蠢材呆子,舉手抓著他的手臂,感激地道:
「項兄才是非常之人,末將之有今日——」項少龍打斷他道:「你再提那件事,
就不當我是好兄弟了。」

  王翦兩眼一紅,誠懇地道:「項兄莫怪末將高攀,今次北征之舉,兇險萬分
,說不定末將難以活著回來。今次前來——嘿!」項少龍見他欲言又止,奇道:
「王兄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

  王翦老臉一紅道:「其實末將一見項兄便心中傾倒,不知可否和項兄結為異
姓兄弟,日後禍福與共,若有半分虛情假意,願教天誅地滅。」項少龍大喜道:
「是我高攀才對,不過項某亦有三個肝膽相照的好友,不若就讓我們效劉關張的
桃園結義,留下千古忠義之名。」

  王翦一呆道:「你說什麼劉關張的桃什麼結義?」這回輪到項少龍大感尷尬
。劉備、關羽和張飛的結義發生在三國時代,王翦當然是聞所未聞。當下胡謅一
番,蒙混過去。又找來滕翼和烏卓,四個人就在痊癒了大半的荊俊榻旁,一同行
了結拜的隆重盟誓。接著大喝大吃一頓,王翦這才歡天喜地的告辭去了。

  當晚項少龍心情大佳,與烏廷芳等極盡床笫之歡,把煩惱和對紀嫣然的相思
之苦,都暫且拋在一旁。忽然間,項少龍深切感受到自己來到了人生最得意風光
的時刻。隻要把紀嫣然接回鹹陽,又擒了趙穆,他再沒有其他奢求了。



第七章、情鎖秦宮

  次晨圖先手下的頭號智囊肖月潭來找項少龍,兩人在內軒的小客廳坐下,肖
月潭道:「是相國著鄙人來找太傅,看看有什麼可幫得上忙的地方。」項少龍昨
夜歡娛過度,又多喝了兩杯,頭腦昏沈道:「先生請勿見外,叫在下少龍便可以
了,無論我官至何職,我們都是曾共患難的朋友,隻以平輩論交。」同時揣摩對
方來意。

  肖月潭見他不擺架子,心中歡喜,謙讓一番後,道明來意道:「為了方便少
龍往趙國行事,純靠易容化裝,既麻煩又不妥當,所以相國命肖某特別為少龍、
小俊、滕兄和烏兄四位,依臉形特製了四塊精巧的麵具,隻要略加化裝,例如修
改鬢髮型狀和色素,保證可瞞過趙穆。當然!少龍等仍要在聲線和舉止方麵多加
配合,否則仍會給辨認出來。」項少龍如夢初醒,大喜道:「相國想得真周到,
不知東西帶來了沒有。」

  肖月潭傲然取下背上的小包裹,解了開來,赫然是四副麵具。他拈起其中一
副給項少龍戴上,項少龍立時搖身一變,成了個滿臉須髯的粗豪大漢。肖月潭伸
出手指,在他眼睛四周一陣撫摸,笑道:「這設計最巧妙的地方,就是介麵多在
毛髮處,例如露出眼睛這眼形缺口,不但把你的眉毛加濃了,還把眼形變圓,所
以即使是熟識你的人,亦不能由眼睛把你辨認出來,至於下的介麵,塗上一層粉
油,便天衣無縫了。」

  項少龍忙拿銅鏡照看,亦讚歎不已。肖月潭拿出色粉,在麵具上畫上符號,
才為他脫了下來,道:「這麵具仍要作少許修補,三天內即可交貨。」項少龍訝
道:「肖先生真是神乎其技,隻憑記憶便可製造出這麼恰到好處的麵具。這究竟
是什麼質料?」

  肖月潭得人欣賞,自是高興,欣然答道:「這是產於西北一種叫『豹麟』的
珍獸,比獵犬隻大上了少許,非常難得,我以高價搜羅,亦隻得到四張獸皮,今
次一下子就用光了。」項少龍暗忖這種聞所未聞的奇獸,極可能就是因肖月潭而
絕種,感謝一番後,把滕翼等三人召來,讓他們一一試戴,看看有沒有須要修補
的地方。滕翼等均嘖嘖稱奇,對邯鄲之行更是大為雀躍。

  荊俊的體質好得教人難以相信,隻這幾天工夫,便可活動自如了,當然仍不
能動手搏鬥。肖月潭為滕翼脫下麵具時,奇道:「滕兄是否遇上什麼開心的事,
為何整個人都不同了。」滕翼破天荒地老臉一紅,唯唯諾諾敷衍過去。更不敢接
觸其他人眼光。肖月潭把東西包好後,壓低聲音道:「昨天少龍在街上被人伏擊
一事,圖爺已派人查過了,應是渭南武士行館的人,因為剛巧他們有兩名武士昨
天死了,秘密舉行了葬禮。」

  如此一說,眾人都心知肚明圖先是收買了武士行館的其中某人,否則怎能得
知這麼秘密的消息。肖月潭道:「但相國卻想請少龍暫時忍下這一口氣,因為相
國已有個更好的計畫,可把楊泉君和邱日昇一舉除掉,所以不欲在這刻打草驚蛇
。」荊俊憤然道:「他們歡喜便來對付我們,遲早有人會給他們害了!」

  項少龍暗忖呂不韋愈來愈厲害了,不再隻爭一時之氣,那種沈狠才教人心寒
,製止了荊俊道:「肖先生請相國放心,我們知道怎辦的了。」肖月潭顯然和荊
俊關係良好,把他拉到一旁,解釋一番,保證不會放過邱日昇等人後,才離開烏
府。眾人商量了烏家上下的保安問題,擬定策略,項少龍道:「你們準備一下,
三天後麵具到手,我們立即上路。」

  向滕翼笑道:「滕兄!好好享受這幾天珍貴的光陰啊!」滕翼苦笑道:「你
也要來調笑我!」

  此時有內侍來到,說奉王後之命,著項少龍立即入宮。項少龍愕然應命,離
府去了。今次當然跟著大批烏家武士,不像上次般孤騎隻影了。

  朱姬遣退宮娥內侍後,禦花園的大方亭內隻剩下朱姬、小盤和項少龍三人,
其他最接近的侍衛亦在十多丈之外,隻能看著,聽不到他們的對答。有小盤在,
項少龍當然不擔心朱姬會「勾引」他。那會是使他非常頭痛的一回事。

  朱姬為他斟滿置在亭心石桌上的酒盃,殷勤勸飲後,俏臉不勝酒力的泛起兩
團紅暈,使她更顯狐媚無倫。這美女確有種傾國傾城的冶媚,那迷人風韻使人聯
想到紅顏禍水,尤其當項少龍想起將來會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朱姬的表情忽地嚴
肅起來,誠懇地道:「今天我請少龍來,是得到大王同意,好讓我母子能表示感
激之意。現在朱姬再無所求,隻望能好好栽培政兒,使他將來能當個勝任的君主
。」眼光移到小盤處,露出母親慈愛之色。再低聲道:「還好這孩子並沒有令我
失望!」

  小盤眼睛微紅,靠近了朱姬。項少龍心中釋然。這亦非常合理,朱姬縱使是
天性淫蕩,但在邯鄲過了這麼多年任人採摘的生活後,也早應厭倦透了。所以份
外珍惜與丈夫和兒子重逢的新生活,至少暫時是這種心境。

  項少龍點頭道:「姬後的心事,少龍明白了。」朱姬深深看了他一眼後,環
視四周的禦園美景,滿足地籲出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最明白我的了,見到你,
不但像見到朋友,還像見到了親人,一點不須瞞你。你若有什麼難題,不要怕向
我說出來,有些情況由我向大王陳說,會比由相國稟告更為方便些。」

  項少龍也不知她這番話有多少成是真的,但以她現時的身份,說這種話確是
非同尋常。朱姬拍拍小盤的肩頭道:「政兒!琴太傅來了,快去吧!」小盤依依
不舍地站了起來,隨著那站在遠處的內侍去了。項少龍知道戲肉來了,默然靜候
。朱姬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又沒有在你麵前擺王後架子,為何話都不說多半句
呢?」

  項少龍見隻有他們兩人,輕鬆笑道:「守點君臣之禮,對姬後和我都是有利
無害。」朱姬微笑道:「我和你間很多話都不須說出來,不過人家真的很感激你
。唉!早知趁在邯鄲的時候,把身體給了你就好哩,最少留下一段美麗的回憶。
現在為了做個好王後和好母後,所有私情都要放到一旁,希望少龍能體諒人家的
心境。」項少龍想不到朱姬成了秦國之後,說話仍這麼直接露骨,可見江山易改
,本性難移。一時找不到話題。

  朱姬微嗔道:「看你!又變啞巴了!」項少龍苦笑道:「我能說什麼呢?應
表示高興還是不高興。」

  朱姬淡淡道:「看你還是高興居多,那就不怕給朱姬牽累了。」項少龍心中
好笑,女人真奇怪,明是叫你不要惹她,但你若真個不去惹她時,又會不甘願,
這是多麼矛盾。朱姬亦知自己過份了點,歎了一口氣後,臉容轉寒道:「今趟少
龍到邯鄲,可否給我殺兩個人?」

  項少龍一震,瞧著她道:「說吧!」朱姬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雙目殺氣大
盛,一字一字緩緩道:「第一個就是趙穆的另一條走狗樂乘,但不要問我原因,
我連想也不願想起來。」

  項少龍知她必是受過此人很大淩辱,否則不會恨成這樣子,點頭道:「我定
能給你辦到!」朱姬斂去殺氣,眼睛露出溫柔如絲帛的神色,櫻唇輕吐道:「但
太危險就不必了,最緊要是你能無恙歸來,沒有了你,朱姬會感到失去了一個好
知己。由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便感到就算你不是我的情人,亦會是知心好友。


  項少龍糊塗起來。她的說話究竟是來自真心,還隻是籠絡他的手段?他早已
看過她迷得趙穆和郭開暈頭轉向的本領,故深具戒心。表麵當然裝出感動的神色
。可是卻瞞她不過,朱姬大發嬌嗔道:「你當我是騙你嗎?皇天在上,若我朱姬
有一字虛言,教我不得善終!」項少龍嚇了一跳,忙道:「低聲一點,給人聽到
就糟透了!」

  朱姬橫他一眼,氣鼓鼓道:「沒膽鬼!信了嗎!」項少龍無奈點頭,歎道:
「還有一個人是誰呢?郭開嗎?」旋又搖頭道:「當然不是他,否則姬後那天早
迫我殺了他哩!」

  朱姬仍是心中有氣,冷冷道:「算你還懂動腦筋,當然不是郭開,在那些可
惡的人中,他對我算是很好的了。」項少龍好奇心大起,道:「不要賣關子了,
快說吧!」

  朱姬抿嘴一笑,俏皮地道:「是否無論我說出任何人,你都會照人家指示把
他殺了呢?」項少龍一呆道:「還說我是你的知己,為何姬後總像要看我為難尷
尬的樣子呢?」

  朱姬心中一軟,嬌笑道:「好了!人家不再為難你了,另一個人就是...
...就是......」項少龍皺眉道:「是否要我求你才肯說呢?」

  朱姬垂下螓首,再仰起來時,淚珠由眼角瀉下,淒然道:「當日大王和呂相
逃離邯鄲,趙穆知悉後,派樂乘領著大批人兇神惡煞般沖入家來,即時把所有男
僕處死,女的給他們集體淫辱,那猙獰可怖的情景,到現在仍歷歷在目,就算白
天不想,夢裡仍會重曆那淒慘不堪的景況,下令的人就是樂乘,你說他該殺嗎?
」項少龍熱血上沖,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

  朱姬垂首道:「翌日我和那假兒子給帶到趙穆處軟禁起來,那幾天是我一生
人最噁心的日子,當時我曾立下毒誓,假設將來有能力逃出生天,必報此辱。」
項少龍提醒她道:「你仍未說那人是誰哩!」

  朱姬淡淡道:「就是趙雅!」項少龍劇震道:「什麼?」

  朱姬冷冷道:「什麼?下不了手吧!」項少龍這才明白她為何要多費唇舌,
心中不舒服之極,沈聲道:「她究竟做過什麼事來呢?」

  朱姬竟然「噗哧」嬌笑起來,花枝亂顫般道:「人家是騙你的,隻是恨你對
人家那毫不動心的可惡樣兒,才找趙雅來嚇嚇你。」接著玉臉一寒道:「但除這
部份外,其他的話都是千真萬確。若情況許可,給人家把樂乘的首級帶回來!算
朱姬求你吧!」

  看著她猶帶淚珠的嬌豔朱顏,項少龍隻覺頭大如鬥。這女人真不好應付。似
是上天把她生下來就是為了使她能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難怪連趙穆都捨不得
殺她了。朱姬舉袖拭去淚漬,輕輕道:「小心點啊!若換了是別人,我定會說擔
保他榮華富貴。但我卻知道你是視功名如糞土的超然之士,所以隻能對你說聲感
激。但若你有任何要求,隻要說出來,朱姬定盡心盡力為你辦理。」

  忽地又淺笑道:「例如那天下最美麗的寡婦清,少龍要否人家為你引介,人
家才不信她能抗拒得了你的魅力?」項少龍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長身而起道:
「姬王後若再沒有吩咐,請恕微臣要回家準備邯鄲之行了。」

  朱姬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微嗔站起來道:「你這人真個硬骨頭,老是拿邯鄲
之行壓過來,人家想不放你走也不行了。」又盈盈一笑道:「不過我正歡喜你那
樣子。唉!以後很難再有機會像現在般和你暢所欲言了。」

  項少龍聞言亦不無感觸。朱姬當上王後的日子仍短,所以依然保存著昔日的
心態。隻看她剛開始時顯似意態堅定,但不旋踵又向自己調情,便可知道。無論
如何!兩人間有了道不能逾越的鴻溝,無論如何愛慕對方,日後亦隻能藏在心底
裡。兩人再默對半晌,項少龍才施禮走了。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紫曰』 於 2014-11-10 19:20 編輯 ]       

第八章、膽大包天

  內侍領著項少龍離開禦花園,沿著回廊,穿園過殿,往外宮走去。沿途哨崗
林立,守衛森嚴,保安明顯比他上次來時加強了。項少龍心中大訝,難道秦宮在
防備著有變故發生?想起楊泉君先傷荊俊,又公然找人在長街伏擊他,可算行為
囂張,會謀反亦不算稀奇。問題是秦國軍方還有多少人是站在他那一方吧了!

  他當然不擔心。歷史書上早說明了呂不韋在被秦始皇罷黜前,一直是縱橫不
敗的,而這可是十年後的事了。思索間,小盤的聲音由左方傳來道:「項太傅!
」項少龍愕然循聲望去,見到小盤由一所外麵植滿修竹的單層木構建築奔了出來
,穿過草地,來到回廊處。內侍和守護的禁衛嚇得慌忙跪在地上。

  項少龍正不知身為太子太傅,應否跪下,小盤叫道:「太傅免禮!」打了個
眼色。項少龍知機,和他走到一角,皺眉道:「你不是要上課嗎?」

  小盤喘著氣道:「我早知太傅會經過這裡,所以一直留意著。」項少龍道:
「你有什麼話要說呢?」

  小盤正想說話,一把清甜但帶著怒意的女子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道:「太子
!」兩人心中有鬼,齊嚇了一跳,往聲音來處看去。隻見一位容色絕美、頎長苗
條的女子,垂著燕尾形的髮髻,頭戴步搖,身穿素白的羅衣長褂,在陽光灑射下
熠熠生輝,步履輕盈,飄然若仙地踏著碧草往他們兩人走來,姿態優雅高貴得有
若由天界下凡來的美麗女神。尤其走動間垂在兩旁的一對廣袖,隨風輕擺,更襯
托出儀態萬千的絕世姿容。

  更使人震撼的是她臉部的輪廓,有著這時代女性罕見清晰的雕塑美,一雙眼
睛清澈澄明,顴骨本嫌稍高了點,可是襯托起她筆挺有勢的鼻子,卻使人感到風
姿特異、別具震撼人心的美態,亦使人感到她是個能獨立自主,意誌堅定的美女
。她的一對秀眉細長嫵媚,斜向兩鬢,益發襯托得眸珠烏靈亮閃。這般名符其實
的鳳眼蛾眉,充盈著古典美態,其誘人和特異處,項少龍還是初次得睹。

  縱使以項少龍現在對女色心如止水的心情,亦不由怦然心動。秀挺的酥胸,
不盈一握的小蠻腰,修長的雙腿,更使她有種傲然超於這時代其他女姓的姿態風
采,比之紀嫣然真是各擅勝場,難分軒輊。不過這時她緊繃著俏臉,冷若冰霜,
神情肅穆的盯著小盤道:「不知則問,不能則學,不學而能聽說者,古今無有也
。太子你見事分心,無心向學,將來如何治國理民?」

  小盤終是小孩子,自然是心怯地躲到項少龍背後,變成了兩位太傅正麵交鋒
之局。領路的內侍嚇得退到一旁,怕殃及池魚。四周的禁衛都目不斜視,扮作什
麼都看不見。琴清雖是生氣,容色卻是清冷自若,氣定神閑,雙手負在身後,仰
臉看著比她高了小半個頭的項少龍,柔聲道:「這位就是政太子整天提著的項太
傅吧?」

  項少龍看著她玉潔冰清,眼正鼻直的端莊樣兒,拋開遐思,正容答道:「正
是項某人,琴太傅請多多指教!」琴清淡然一笑道:「項太傅客氣了!太子!還
不給我走出來,大丈夫敢作敢為,須要承擔起責任。」

  項少龍一呆道:「不是那麼嚴重吧?」琴清玉顏轉寒道:「項太傅這話大有
問題,學習途中溜了出來,本隻小事一件,可是以微見著,日後當上君主,仍是
這般心性,如何還能處理國事?若項太傅隻知包庇縱容太子,如何對得起委重責
於太子的大王?」

  項少龍苦笑道:「不要說得那麼嚴重好嗎?算我不對,扯白旗投降了好嗎?
」伸手一拍背後的小盤,道:「政太子!來!表現一下你敢作敢當的大丈夫英雄
氣概給琴太傅過目欣賞!」

  琴清聽得目定口呆,那有身為重臣會這麼說話的,就像鬧著玩的樣子。小盤
應聲挺身而出,站在項少龍旁,挺胸突肚,作大丈夫狀,小臉苦忍著笑,那模樣
惹笑至極點。琴清眼光落到小盤臉上,看到他因忍笑弄得小臉脹紅,明知絕不可
以發笑,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別過臉去,以袖遮臉。小盤見狀那忍
得住,捧腹笑了起來。項少龍亦不禁莞爾失笑。

  笑意最具感染力,尤其在這種嚴肅的氣氛裡,四周內侍禁衛,無不暗中偷笑
。琴清垂下衣袖,露出斂去了笑態的玉容,蹙起清淡如彎月的蛾眉,輕責道:「
笑夠了嗎?」嚇得小盤和項少龍連忙肅容立定。笑開來實是很難製止,這時不但
項少龍和小盤神情古怪,這美麗的寡婦也好不了多少,勉強繃著臉孔,責道:「
不學而能知者,古今無也。但學而不專,等若不學,政太子好好反省今天行為,
假若認為不能做到專心致誌,琴清隻好辭去太傅一職了。」

  小盤忙道:「琴太傅,小政不敢了,保證不會有下一次。唉!今趟又要背誦
點什麼東西呢?」琴清顯然是狠在臉上,其實疼在心頭,歎了一口氣道:「今趟
隻要你用心反省,好了!今天到此作罷。」

  往項少龍望來,尚未有機會說話,項少龍已瀟灑地向她躬身施禮,姿勢動作
均非常悅目好看。琴清看得呆了一呆,垂下螓首,避過他灼灼迫人的目光,微一
欠身,轉身婀娜去了。項少龍心中欣然。總算還了心願,見到這沒有令他失望的
絕代美女。對他來說這已足夠了。今日的項少龍,再沒有「初到貴境」時的獵豔
心情了。

  項少龍回到烏府,嶽丈烏應元剛送走一批來訪的秦朝權貴,春風得意。這些
天來烏應元展開親善社交政策,不住對有權勢的秦人送出歌姬和良駒,為在秦國
的長期居留打下基礎,否則縱使有秦王和呂不韋在上支持,大處不會有問題,小
處給人處處製肘,亦是頭痛的事。烏應元乃做生意的人,深明不論國籍上下,貴
族平民,無不在求名逐利,於是針對此點,加上圓滑手段,逐步打通原本重重阻
滯的關節。

  項少龍心中一動,跟著烏應元回到主宅的大廳,坐下後說出了肖月潭的精巧
麵具一事,道:「我本想扮作行腳商人潛返邯鄲,再出其不意俘虜了趙穆回來便
算,但這些麵具卻令小婿信心大增,決意放手大幹一番。」烏應元何等精明,笑
道:「錢財上絕沒有問題,嘿!若比身家,呂相恐亦非我們對手。」再壓低聲音
道:「要不要我弄一批歌姬來給你送人。」

  旋又失笑道:「我真糊塗,她們會洩露出你們底細的。」項少龍心想我如何
無恥,亦做不出把女人當貨物般送來送去,笑道:「我隻要一批不會洩露我們底
子的第一流戰馬。」

  烏應元微一錯愕道:「你真的準備大幹一場了?」項少龍對烏應元的聞弦歌
知雅意讚歎道:「嶽丈真是舉一反三,我真的要放手幹孝成王和趙穆一場,以出
那口塞在胸頭的忿怨之氣。」

  烏應元籲出一口涼氣道:「賢婿是我認識的人中最膽大包天的一個,不過你
這一著肯定押對了。我們烏家離開趙國時把農場所有牲畜全部毒死,使趙人在戰
馬牲口的供應上,出現了短缺的情況,你若帶戰馬去與他們交易,保證他們要倒
屣歡迎你呢。」項少龍道:「我不單要和他們作買賣,還要他們讓我代替烏家在
趙國開設牧場。嶽丈最熟悉這一行業,我們以什麼身份出現,才最能取信趙人呢
?」

  烏應元皺眉想了一會,拍案叫道:「我想到了,在楚國夏水處有個以養馬著
名的人,叫『馬癡』董匡。我想起這個人的原因,是因他本是趙人,因父親董平
開罪了權貴,舉家逃到了楚國,董平本當上了個養馬小官,不知是否性格使然,
被楚人排擠,丟官後歸隱荒野,專心養馬。少龍若冒充他後人,一來口音上不會
出問題,二來從沒有人見過董匡,又可配合楚人的身分,好騙得趙穆相信你是楚
人派去助他的間諜。我實在想不到一個比他更適合的冒充物件了。」

  項少龍大喜道:「真的不能更理想了,嶽丈可否撥十來匹沒有標記的戰馬,
好讓我充當農牧大豪客?」烏應元抓著他肩頭失笑道:「十來匹馬怎樣向人充闊
氣,至少要數百到一千匹才行,而且必須有標記,當然不是『烏』字而是『董』
字了,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項少龍皺眉道:「這事隻可讓呂不韋一人知道,否則若讓秦人發覺,說不定
會通風報訊,那就糟了。」烏應元搖頭道:「這事最好連呂不韋都瞞過,才萬無
一失,放心吧!我們絕不須趕著數百匹戰馬出秦關那麼張揚,隻要有幾天工夫,
我便可辦妥,路線上反要下一番佈署,好讓趙人真的以為你們是由楚國到邯鄲去
。」項少龍大感刺激有趣,和他商量妥細節後,這才回內宅去了。

  經過滕翼居所時,忽聞刀劍交擊的聲音,大訝,順步走了入去,經侍女指點
,在小後園裡找到了滕翼,原來此君正和善蘭兩人在鴛鴦戲劍。滕翼見到項少龍
,臉上露出真摯的感情,著善蘭繼續和手下對打後,拉著項少龍到了一旁,欣然
道:「昨晚真痛快,這幾個月來所有鬱結和痛苦都舒解了,現在隻希望善蘭能給
我生個兒子,好延續我滕家的一點香火,以免我作了滕家絕後的罪人。」項少龍
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滕翼老臉一紅,佯怒道:「若你再笑我,我便和你大戰一場。」項少龍笑得
更厲害了。滕翼隻是搖頭。

  翌日項少龍領著嬌妻美婢,帶著痊癒了大半的荊俊,與滕翼、烏卓和那批烏
家最精銳的家將,回到了和平安逸的郊野牧場去。其他一切有關赴趙的安排,全
交由烏應元和陶方去處理。項少龍專心陪伴妻妾,閑來則和滕翼等加緊訓練烏家
的「特種部隊」,當然少不了灌輸他們有關一切為偽裝身分擬定出來的資料,以
免露出馬腳。

  眼見離別在即,趙倩顯得心事重重,項少龍知她心懸故國,又擔心他此行兇
險重重,故與趙妮兩人刻意多撥時間陪伴著她,項少龍擁著倆人坐在後院涼亭欄
杆上,想起當年在趙國挑逗趙妮,後來倆人突破心障,傾心相愛的美好時光,還
有驚聞她們母子服毒自盡的心碎難過,到如今兩人雙宿雙飛。而趙倩更是隨著他
歷經魏國的諸般驚險,還有逃回趙境前的風霜苦難,此刻終於有了安定的歸宿。
倆女都是長於深宮之中的天之驕女,如今為了他拋棄故國親人,怎不讓他牽腸掛
肚?項少龍暗自立誓,待趙國之行回來後,定要帶著她們遠離將來的鬥爭戰亂,
與她們共度平靜的餘生。

  十五天後陶方來到牧場,通知他們一切安排妥當。在牧場大宅的廳堂裡,眾
人聚在一起,聽取有關邯鄲的最新消息。陶方道:「邯鄲忽然熱鬧起來,不知為
了什麼原因,魏國的龍陽君和韓國最有權勢的大臣平山侯韓闖都出使到了邯鄲去
,定是有所圖謀,據聞齊國的特使亦會於短期內到那裡去,形勢非常微妙。」項
少龍和滕翼等臉臉相覷,都想到一個相當不妙的問題。

  陶方人老成精,早想到問題所在,歎道:「假若楚國亦為這件我們仍不知道
的秘密派使者到邯鄲去,雖說不一定會拆穿你們的假身分,但你們勢不能向趙穆
冒充是應他請求而來奪取《魯公秘錄》的楚人了。」滕翼冷笑一聲,撮指成刀,
作出了個下劈宰割的手勢。要知楚國離趙最遠,假設行動迅速,很有機會在楚使
到趙前,搶先把他截著。

  烏卓笑道:「這事交我去辦好了,橫豎我們都須要派出先頭部隊,與趙穆取
得聯絡和默契,好讓他為我們打通孝成王的關節,使趙人大開城門歡迎我們。」
接著向陶方問道:「趙穆與昏君和好如初了嗎?」

  陶方歎道:「孝成王真是不折不扣的昏君,聽宮內傳出的消息,趙穆這無恥
的傢夥在他宮門外跪了半晚,便獲他接見,不一會又如水乳交融般黏在一起了。
」轉向項少龍道:「趙雅稱病臥榻數月後,趙王亦不再為難她,把小昭跟趙大等
人送回夫人府,現在已回復正常的生活。」

  陶方語罷皺眉苦思道:「他們究竟有何圖謀呢?」荊俊道:「當然是要對付
我們秦國了。」

  滕翼呆了一呆道:「小俊你這麼快便以秦人自居了。」荊俊尷尬地道:「不
妥當嗎?」

  陶方笑道:「怎會不妥當,你滕大哥隻是不習慣罷了!」滕翼苦笑搖頭,沒
再說話。項少龍心想這時代的人對國家的觀念遠比對家族觀念淡薄,有點像二十
一世紀的人在大公司任職,若覺得沒有前途而自己又有點本事的話,轉到第二家
公司是常規而非例外。問陶方道:「呂不韋在秦國的形勢是否大大改善了?」

  陶方點頭應是,慢條斯理道:「呂相國現在欠的隻是軍功,但他卻不敢輕舉
妄動,怕因秦人的不合作而吃大虧,那他由少龍你經營出來的少許優勢,便要盡
付東流了。」項少龍心中苦笑。這件事他恐怕難以幫忙了,雖說在這戰爭的時代
,你不去侵略人,別人亦要來侵略你,但若要他項某帶兵去攻城掠地,殺人放火
,他卻怎也提不起那種心意。各人又再商量了一會,決定由烏卓明天立即起程去
阻止楚使到趙,才返回後宅去。

  尚未踏入門口,聽到趙倩的聲音在廳內道:「唉!月事又來了!」項少龍愕
然立在門外。烏廷芳的聲音應道:「急死人了,人家已不斷進補,仍沒有身孕。


  項少龍也有些不安起來,生育這回事對幸福的家庭生活,特別這時代重視香
火繼承的諸女來說,始終是一種缺憾,他自己反不覺得是太重要。廳內沈默起來
。項少龍搖頭一歎,加重腳步走了進去。

  二十天後,當荊俊回復了生龍活虎,眾人立即秘密上路,出秦關,繞了個大
圈,由齊境入趙。項少龍的思慮比以前更周詳了。先派出使者向趙國的邊防軍遞
上晉謁趙王的正式文書,不片晌趙軍城樓鍾鼓齊鳴,城門放下吊橋,隊形整齊地
馳出數百趙軍,向他們營地迎來。滕翼一聲令下,由三百烏家「精兵團」組成扮
作牧馬人的隊伍,列陣營外,恭候趙人大駕。

  帶軍來的趙兵將領是守將翟邊,年約三十,身形短少精幹,臉眉精靈,態度
親熱,一見麵便哈哈笑道:「董先生之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更勝聞名。」
客套過後,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伴侍左右,領他觀看帶來的一千頭駿馬。翟邊身
為戰將,自然識貨,憑欄觀馬,驚異莫名道:「這批戰馬質素之高,更勝敝國以
前由烏家豢養的馬匹。」

  項少龍等心中好笑,謙讓一番後,教人牽出其中特別高駿的一匹,贈與翟邊
。不用說翟邊的態度更親熱了,忙大開城門,把他們這支浩浩蕩蕩的趕馬隊請入
城裡,邊行邊道:「大王知道董先生遠道由楚而來,非常高興,尤其敝國正在急
需戰馬補充的時刻,先生來得正是時候。」項少龍和滕荊兩人交換了個眼色,都
知道烏卓不辱使命,打通了趙穆這關節。

  當晚翟邊設宴款待眾人,席間問起他們在楚國的情況,他們遂以編好的故事
從容應付,賓主盡歡。翌晨翟邊派了一名領軍,帶他們朝邯鄲進發,曉行夜宿,
二十天後,項少龍終於回到了這曾令他神傷魂斷的大城市。

第九章、重回邯鄲

  邯鄲風采依然。來迎接的是「老朋友」大夫郭開,還有化名為「狄引」的烏
卓。一番禮儀和場麵話後,眾人趕著千匹戰馬,昂然進入這代表趙人權力中心的
古城去。郭開和項少龍並騎而馳,笑道:「大王對先生身在楚方,心存故國非常
欣賞,今晚特在王宮設宴款待先生。」項少龍正滿懷感觸看著城內風光,聞言以
壓低得又沙又啞,放緩了節奏的聲調道:「大王能明白小人的心情,真使小人感
動非常。唉!失去國家的人,有若無根浮萍,其中苦處,實不足為外人道。」

  郭開微側少許道:「聽貴府狄先生說,董先生準備回來大展拳腳,但未知是
否已清楚形勢呢?」項少龍心中一動,扮出愚魯誠懇的樣兒道:「小人隻懂養馬
,其他一竅不通,還望郭大夫能多加指點,小人絕不會忘記大夫的恩典。」今趟
的策略就是裝作愚蠢和無知,以應付郭開這種狡猾之徒。

  郭開哈哈一笑,才正容低聲道:「不知是何緣故,郭某一見先生,便心中歡
喜,指點實不敢當,郭某定會竭盡所能,助先生完成心中理想。」項少龍裝出感
激零涕的模樣,道:「有大夫這樣照顧小人,那就安心得多了。不知小人要注意
什麼事呢?」

  郭開以無比誠懇的語調道:「大王那裡,自有下官為先生打點。但邯鄲有兩
個人,先生必須小心提防,否則不但心願難成,說不定還有不測之禍,遭到與烏
氏同一的命運。」項少龍裝出震駭的樣子,瞠目結舌道:「我和任何人都無怨無
仇,為何有人要害我?」

  心中卻是好笑。郭開顯是以為他是草野莽夫,思想單純,才以這種直接的方
法籠絡自己,好使自己死心塌地,為他所用。由此亦可知趙王準備以他取代烏氏
,才令郭開認為自己有被籠絡的價值。郭開那對閃爍不定的賊眼先巡梭四方,見
前方開路的趙兵和後麵的烏卓等人,均隔著一段「安全」距離,才壓低聲音道:
「第一個要小心的人是郭縱,這人不會容忍有另一個烏氏的出現。」

  項少龍點頭表示明白。郭開這話不無道理,這叫作一山不能藏二虎。不過他
這「董匡」若要變成烏氏當日那麼財雄勢大,恐怕沒有幾代的時間休想辦得到。
所以郭開仍是在虛聲恫嚇。郭開神秘地續下去道:「另一個要小心的人就是巨鹿
侯趙穆。」項少龍忍不住失聲道:「什麼?」

  ?那間他明白了郭開並不甘於屈居趙穆之下,還正在找方法把他扳倒。不過
郭開這樣向自己一個外人透露心事,實在有點不謹慎了,禁不住疑雲陣陣。這時
剛抵達用來款待他們的賓館,赫然是當日囚禁朱姬和假嬴政的質子府。郭開微微
一笑,沒有再說下去,陪著他進府去了。郭開又說了一番好聽的話,接收了一千
匹駿馬這令趙人無可抗拒的重禮後,回宮覆命去了。

  眾人來到內廳,聽取烏卓報告。烏卓籲了一口氣道:「我們確有點運道,楚
人果然派來了使節,幸好給我截個正著,還得到了很多珍貴的資料。」滕翼明白
地道:「大哥辛苦了!」

  這五個結拜兄弟裡,以烏卓居長,所以成了大哥。接著是滕翼和項少龍,然
後是王翦和荊俊這小弟弟。烏卓點頭道:「的確很辛苦,雖然在截捉楚使時設下
了陷阱和埋伏,仍損失了五名兄弟,傷了十多人,不過這是在所難免的了。」項
少龍可想像到當時情況的兇險和激烈,道:「弄清楚他們為何要來邯鄲嗎?」

  烏卓道:「還是四弟的疲勞審訊管用,那叫白定年的楚使捱不了三天便崩潰
了,吐露了實情,原來這事牽涉到東周君。」眾人齊齊動容。自七百年前由武王
肇創,周公所奠定的「封建帝國」,或者可以借一個累世同居的大家庭來作為形
容。這大家庭先由一精明強幹的始祖,督率著幾個兒子,在艱苦中同心協力,創
造出一個以姬氏宗族為中心的大家族,天子與異姓諸侯間,多半有姻戚關係。整
個封建帝國的組織,都是以家族為經緯。

  隻從這點推論,便知這帝國的崩潰隻是時間的問題。危機來自兩方麵,首先
就是「嫡長繼承製」,一旦所傳非人,便會弄得眾叛親離,周幽王是最明顯的例
子。其次就是彼此間原本親密的關係,數代相傳後漸顯疏隔,而人口增加,良莠
愈不齊,難免會出現仇怨爭奪,傾軋動武的情況。亂局一現,誰也無力去阻止曆
史巨輪的自然運轉。一旦王室失去了駕禦諸侯的能力,立時會陷進群雄割據的局
麵。

  而外族的入侵,迫得周平王東遷,正提供了這麼一個機會。君臣上下的名分
,最初靠權力造成,當這權力消失,名分便成了紙老虎,周室的治權亦全麵崩潰
。不過這坍崩是緩緩出現,卻非一瀉而下。三家分晉前,諸侯間和與周室的關係
上,仍有顧念舊情,不為已甚的心理,幹忤而不過度。所以平王東遷後三百年間
,大體上仍能維繫著對周室精神上的尊重和敬意。

  三家分晉後,仍沒有以非公室至親的大夫篡奪或僭登君位元的情況出現。但分
晉後,周室的名位進一步被削弱,威嚴愈減。但東周君仍然是諸侯名義上的共主
。現在東周君針對各國畏秦的心理,作出最後的一擊,確仍不可輕忽視之。

  烏卓續道:「今趟東周君派來的密使叫姬重,若讓他促成了齊、楚、燕、趙
、魏、韓六國的聯盟,秦國勢將處於非常不妙的形勢,而如今看來成事的機會相
當大。」滕翼望向項少龍道:「我們必須設法破壞此事,否則呂不韋將難保他相
國的地位。」項少龍的頭立時大了幾倍。

  滕翼的話很有道理。說到底呂不韋的相國之位,全賴莊襄王而來,並不穩妥
。而秦人最重軍功,若讓六國聯手,此仗定是有敗無勝,那時即使莊襄王亦護不
住呂不韋。若呂不韋坍台,他們烏家休想再立足秦國,天下雖大,勢將烏家沒有
安居之所。原本簡單的事情,一下子變得複雜麻煩起來了。

  荊俊終於找到插口的機會,道:「燕趙不是在開戰嗎?為何今次亦有燕人的
份兒?」

  滕翼道:「這百年來諸侯間誰不是忽戰忽和呢?」接著肅容道:「小俊最好
忍耐一點,不要在形勢未明前去找你的趙致,否則泄出底細,我們休想有一人能
生離邯鄲。」

  荊俊神情一黯,垂頭答應了,不過誰都看出他心中的不願意。項少龍道:「
趙穆那方麵的情況怎樣了?」烏卓猶有餘悸地道:「幸好我們抓了楚人派來的使
節,否則今次定要吃大虧,原來趙穆是楚國春申君的第五子,這楚使白定年正是
春申君派來與趙穆聯絡的人,還帶著春申君的親筆密函,省去了我不少審訊唇舌
。」

  滕翼笑道:「大哥當然不會一字不改把信交給這奸賊吧!」烏卓笑道:「這
是必然的了,這密函內容簡單,隻是教趙穆信任白定年,好好與他合作,至於合
作什麼,卻沒有寫出來。於是我依著信上的印監簽押,另外仿摹了一封,交給了
趙穆,現在看來他對我們是深信不疑的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那封密函仍在嗎?」烏卓道:「這麼有用的東西,我
怎會掉了,連那楚使亦留了下來,軟禁在邯鄲外一個秘密地方,今次趙穆有難了
。」

  項少龍大喜,四兄弟再商量了一會後,才收拾心情,往趙宮赴宴去也。路途
中項少龍想起那次到趙宮與連晉決戰,不禁大生感觸。世事之難以逆料者,莫過
於此。當時那猜想得到,兩年後的今天,他會以另一種身分,完全不同的情懷去
見趙王呢?

  在趙軍的引領下,項少龍和三個結拜兄弟,昂然策騎進入宮門。禁衛軍擺開
陣勢,在趙宮主殿前的廣場上列隊歡迎,鼓樂喧天,好不熱鬧。項少龍等想不到
如此大陣仗,都頗感意外,亦知趙王非常重視他們的「回歸」。其中一名將領策
馬迎出,高唱出歡迎的讚語,赫然是忘恩負義的老相識成胥。這傢夥的軍服煥然
一新,看來是高陞了一級,成了禁衛軍的頭子。

  項少龍依足禮數,虛與委蛇一番後,與他並騎馳往宮庭。成胥親切笑道:「
不知如何,末將雖是首次見到先生,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唔!先生很像某一位
末將熟悉的人,卻一時想不起那是誰。」

  項少龍心中暗檁,知道自己縱使改變了容貌,但體形依然,言行舉止方麵亦
會在無意中漏出少許破綻,才勾起了成胥對他的回憶和感覺。若無其事地以他「
低沈沙啞」、「節奏緩慢」的聲音道:「成兵衛不須奇怪,鄙人亦不時會有這類
感覺,就是見到首次相識的人,卻像早曾相識的樣子。」成胥釋然道:「看來是
如此了!」

  這時來到內宮玉華殿前的廣場處,成胥首先下馬,項少龍和隨後的滕翼等隨
之跳下馬來。玉華殿臺階兩旁左右排開了兩列數十名禁衛,執戈致敬中,趙穆這
奸賊在樂乘和郭開兩人傍陪下,迎下階來。項少龍等看得心底暗歎,想不到孝成
王這昏君經過他們一役的嚴厲教訓後,仍然這麼倚重趙穆。趙穆隔遠嗬嗬大笑道
:「本人巨鹿侯趙穆!董先生來得真好,大王等得心都焦了。」項少龍裝出惶恐
的樣子,恭敬地道:「若教大王心焦,小人怎擔當得起。」

  趙穆趨前,伸出雙手和他握著,向他打了個眼色,微笑道:「大王親自看過
先生送來的戰馬,非常滿意。我們大趙得先生之助,定能大振軍威。」項少龍見
趙穆認不出他來,放下心事,欣然道:「能令大王高興,小人已感不虛此行了。
」同時與郭開交換了個眼色。

  趙穆親切地為他引介了樂乘,項少龍則為滕荊兩人引見,客氣話後,各人輕
鬆行往趙宮去。剛步進宮門,大殿內的侍衛動作整齊地端立敬禮,樂隊奏起迎迓
貴賓的喧天樂聲。項少龍等和趙穆三人趨前下跪。趙王哈哈一笑,離開設在對著
大門另一端的龍座,步下臺階,急步走來,一把扶起項少龍,欣然地親切道:「
董先生乃寡人上賓,不用執君臣之禮。」又向滕翼等人道:「諸位請起!」

  項少龍剛站了起來,後麵的荊俊竟「嘩」一聲哭了出來,包括項少龍等人在
內,全愕在當場。當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垂頭痛哭,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的荊俊
身上時,這小子嗚咽道:「小人失禮了,可是看到少主終於能回國力,完成了多
年來的願望,使我激動得……」竟又哭了起來。項少龍等心中叫絕,想不到荊俊
有此要哭就哭的本領,若非他們心中有數,還以為他真是感動得忍不住落淚。

  趙王當然更不會懷疑,行過去把荊俊扶起,勸慰一番後,向項少龍道:「董
先生有此忠僕,令寡人感動不已。」項少龍這時才有機會打量殿內的環境。趙王
後韓晶亦出席了晚宴,席位設於孝成王右旁稍後處,正目光灼灼瞧著自己。幸好
看表情隻是出於好奇,並非看出他什麼破綻來。

  趙王左右下首處各設四席,應是每人一席,那便有一席空出來了,隻不知何
人架子這麼大,竟連趙王的晚宴都鬥膽遲到?口中誠懇應道:「小人等雖長期身
處異國,但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國力,可是因著烏氏的關係,害怕……」趙王冷哼
一聲,打斷他道:「休要再提此人,放心吧!難得先生如此念舊,由今天起,安
心為寡人養馬,寡人必不會薄待先生。」項少龍等忙跪下謝恩。

  正要入席時,門官唱喏道:「雅夫人到!」項少龍等嚇了一跳,齊往大門望
去。趙雅除了俏臉多了幾分滄桑外,仍是豔光四射,豐采依然,一身白底紅藍花
紋的華貴晚服,像隻彩蝴蝶般飛進了殿來。趙雅美目飄到項少龍處時,明顯地嬌
軀一震,停下步來。

  項少龍心叫不妙,若此時露了馬腳,那就前功盡棄,連忙使眼色要趙雅鎮定
。幸好孝成王、晶王後還以為這著名蕩女隻是因看上了項少龍,才有這等奇怪表
情,哈哈笑道:「王妹又遲到了,待會定要罰你三杯,還不過來見過董先生!」
趙雅心領神會,移前向趙王下跪施禮,才站起來向項少龍施禮道:「趙雅見過董
先生。」

  項少龍等鬆了一口氣,也就乘機入席。他們以項少龍為首,依次占了右方四
席。另一邊則是趙穆、趙雅、樂乘和郭開。侍女奉上酒菜時,一隊三十多人的歌
舞姬輕盈地跑了進來,在鼓樂聲伴隨下,載歌載舞。趙雅入席後,螓首低垂,以
掩飾眼中藏不住的喜悅,同時心中計較已定,要把握這難得的機會接近項少龍。
舞罷主賓照例互相祝酒。趙王卻不肯放過趙雅,重提罰酒三盃的事,迫著她連幹
三盃。

  微醉的趙雅刻意放浪起來,不住嬌笑撒嗲,看得項少龍心旌蕩漾,為宴會帶
來無限熱鬧和春光。這美女開放起來時,沒有男人不看得心癢難熬。尤其她回復
了昔日的浪蕩樣兒,對在場諸人秋波拋送,眉目傳情。滕翼和烏卓還好一點,荊
俊早大暈其浪,頻頻和她舉杯對飲。

  鬧了一會後,趙王向項少龍道:「先生準備如何在此開展大業呢?」項少龍
沙啞著聲音緩緩道:「小人隻是先行一步,還有幾批戰馬和馬種正在運赴途中。
事不宜遲,明天小人便到城外視察,看看有什麼適合地點,好開設牧場。」

  趙王喜道:「這就最好了!」趙雅向項少龍飛了一個媚眼過來道:「先生的
家眷是否會同時抵達呢?」

  項少龍見她給自己機會接近,自然地接道:「待一切安頓好後,小人便派人
回去把他們接來。」樂乘奇道:「董先生如此舉家遷來我國,不怕招楚人之忌嗎
?」

  項少龍從容答道:「小人的牧場設在楚魏邊疆處,隻要每年向楚人交出五百
匹戰馬和五千頭牲口,楚人便從不過問小人的事。今次來前,小人早有安排,不
虞他們在短期內有任何發現。」趙王哈哈一笑道:「今晚不談正事,隻說風月,
來!讓先生看點好東西。」言罷一拍手掌,樂聲再起。

  眾人瞪大眼睛時,四名歌舞姬以曼妙的步姿來到席前,表演另一輪歌舞。她
們不但姿色遠勝剛才的歌舞姬,更使人要命的是美麗誘人的肉體上隻是分別披著
紫紅、鮮黃、淡綠和清藍色的輕紗,手持長劍,翩翩起舞。若隱若現間,青春動
人的胴體春光隱現,美不勝收。尤其長劍和女體那剛柔的對比,更令她們倍添狂
野之態。自上路後便沒有碰過女人的項少龍,不由看得欲火大作。

  舞罷歌姬退了下去,趙穆笑道:「這是燕人獻給大王的十名燕族美女中的精
品,亦是大王送贈先生的見麵禮,先生認為還可以嗎?」這種送贈美女的盛事,
乃這時代權貴交往間的例行風氣,但項少龍現在的形勢卻是不宜接受,尤其旁邊
還有趙雅盯著,連忙正容道:「大王好意,小人感激不盡。隻是現在開設牧場之
事百廢待舉,實不宜於耽於女色安逸,大王請收回成命,待部置妥當後,小人才
敢放心收此大禮。」

  趙王愕然半晌後,感動地道:「先生果非常人,難怪有馬癡之譽。既如此,
這四名燕女便留在宮內,俟諸事定當後,再送往貴府。」趙雅欣賞地對項少龍道
:「不知先生定了何時到城外視察呢?」

  項少龍知這是趙雅急於見他,答道:「明天日出前便出發,還望樂乘將軍按
排城關開放的問題。」趙雅果然露出欣喜之色。宴會繼續進行下去,雖說不談正
事,但因項少龍扮作一個隻知畜牧的粗人,話題始終繞在這方麵。當趙王問起楚
國的情況時,項少龍早準備了答案,輕鬆地應付過去。

  最後賓主盡歡。宴後趙穆借辭送項少龍回去,與他共乘一車,乘機秘密商議
。車子開出宮門。趙穆立即扳起臉孔,冷冷道:「是誰人想出來的主意,竟要把
一千匹上佳戰馬,送給趙人?」項少龍心中好笑,淡然道:「當然是春申君的主
意。」

  趙穆的臉色陰沈起來,雙目厲芒閃閃,冷然看著項少龍,沈聲道:「你真是
那『馬癡』董匡嗎?」項少龍壓低聲音道:「當然不是,真正的馬癡確有返趙之
心,早給君上處死,還抄了家當,這千匹戰馬隻是他部分家業。」

  趙穆不解道:「我隻叫你們派人來奪取落在郭縱手上的《魯公秘錄》,為何
現在卻大張旗鼓來到邯鄲,有起事來,說不定連我都會被牽累在內。」項少龍從
容答道:「這是春申君的奇謀妙計,要知趙國經烏家一役後,元氣大傷,外強中
幹,說不定會便宜了近的秦、魏、齊諸國,君上有見及此,所以改變策略,希望
公子能取趙王而代之,那我們大楚便可不費一兵一卒,置趙國於版圖之內了。」

  趙穆渾身一震,雙目喜色閃動,失聲道:「君父真有這想法嗎?」自從抵達
趙國後,他的權勢與日俱增,但心情亦是矛盾之極。春申君的原意是要他控製趙
王,好以趙人之力牽製著秦人,破壞三晉合一的密謀。但人非草木,經過這十多
年的長期居趙,趙穆不由對趙國生出歸屬之心。不過這隻能空想一番,他仍是給
楚人遙遙控製著。若有異心,楚人可隨時把他的身分揭破,那種感覺絕不好受。
但假若他能篡奪趙王之位,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麵了。

  人望高處,這正是趙穆心中的夢想。項少龍見他神色,已知命中了對方要害
,加重語氣道:「小人怎敢欺騙公子,今次隨小人來此的戰士,均是第一流的好
手,稍後還有數千人借辭趕送牲畜入趙,隻要能除掉像廉頗李牧這種有影響力的
將領,趙國就是公子囊中之物了。」

  趙穆喜道:「原來如此,待我回去想想,看看應如何進行計畫。」探手搭著
他肩頭,湊到他耳旁低聲道:「若我真能成為趙國之君,必不會薄待先生。」兩
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起來。當然是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而開懷。

  空行回到前身為質子府的華宅後,滕翼對項少龍道:「趙雅這般對三弟明白
接近,是否妥當?還是小心點才好。」荊俊羨慕地道:「三哥能以別種身分跟她
公開往來,不是精采絕倫嗎?」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說話,滕翼不悅地責難荊俊道:「你總是滿腦袋色欲之想
,卻不知好色誤事之弊,趙雅和你三哥以前關係親密,從了他後未再對其它男子
假以辭色,如今才初見麵便這般興趣,極易引人疑竇。」項少龍心中大檁,暗生
警惕,笑道:「那我隻有當個好色的董馬癡,展開手段再重新追求她一次了。」

  各人商議了明天要做的事後,回房睡覺去了。回房後,項少龍脫下麵具,躺
到榻上,心思起伏。他戴上麵具後的樣子絕不算英俊,膚色有著曝曬後的黝黑,
可是配合著他的身形體魄,卻總有股骨子裡透出來的魅力,尤其是改變了眼形的
眸子,仍是那麼閃閃有神,充滿攝人的異力。這樣的形象,要讓人相信趙雅會對
他動心,除了展現他的能力外,恐怕還要藉機顯顯床上威風才行。接著又想起紀
嫣然這情深義重的嬌嬈,思潮起伏下,更是不能入睡,索性起榻到一旁依墨家心
法打坐。不一會心與神守,睜眼時天色微明。

  項少龍匆匆換衣,戴上麵具後,出廳與滕翼和烏卓會合,一起出門。荊俊因
別有任務,沒有隨他們一起去。樂乘派了一個叫謝法的武將領著一隊趙軍來作導
遊,正在大廳恭候他們,客氣幾句後,眾人策馬馳上邯鄲剛開始了新一天活動的
大街上。

  蹄聲在後方響起。眾人回首後望,一隊人馬追了上來,果然是趙雅和十多名
護送的家將。項少龍和滕烏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勒馬等候。趙雅果然對董匡的「
興趣」這麼大。笑臉如花的趙雅先遣走了家將,其中包括了趙大等人,才策馬來
到項少龍旁,笑臉如花道:「董先生遠來是客,怎能沒有人相伴呢?」

  項少龍見她一身淺藍的緊身騎馬裝束,短襖長褲,足蹬長靴,把她動人的線
條暴露無遺,心頭一陣感觸,竟說不出話來。趙雅白他一眼道:「董先生是否不
歡迎人家哩?」項少龍以他沙啞的聲音道:「夫人多心了,小人有夫人作伴,歡
喜還來不及呢!」

  趙雅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領先策馬而出,叫道:「那就隨我來吧!」
項少龍心中一跳,策馬追著去了。

  他們由東門出城,放蹄疾奔。目睹春夏之交的山林野嶺,項少龍心懷大放,
拋開所有心事,同時下了決心,立意好好大幹一場,鬧他趙人一個天翻地覆,不
會再因心軟而有所保留了。

第十章、情路相遇

  趙雅縱情拍馬飛馳,累得眾人追在馬後,經過了城外的大草原後,趙雅離開
了官道,朝東北丘陵起伏處奔去。地勢開始變化,奇峰異石代替了重重草浪,沿
途飛瀑危崖,雲飛霧繞、幽壑流泉,明麗如畫,構成動人心魄,層出不窮的美景
。穿過一座山穀後,來到一個長峽處,兩邊陡壁淩霄,多處隻窺見青天一線,形
勢險奇。

  趙雅在前方放緩下來,項少龍正要趕上她時,滕翼趕到他旁低聲道:「少龍
!你若以剛才那種神態和語氣和趙雅說話,遲早會給別人看穿底細。」項少龍大
是檁然,知道滕翼是旁觀者清,往後望去,見到烏卓正纏著謝法指點環境,不虞
聽到他們的對話,忙虛心求教。滕翼道:「董匡是出名隻懂養馬的人,其他方麵
則是粗人一個,你自己斟酌點看吧!」項少龍有會於心,沈默下來。

  長峽已盡,眼前豁然開朗,林木插天,陽光由濃葉成蔭的樹頂透射下來,彩
光紛呈,美得難以描擬。樹叢山石間溪流交錯,涓涓細流,潺湲靜淌,似若不屬
於這世界的仙境,教人心怡神醉。趙雅似乎對這地方非常熟悉,領著他們來到一
個小丘之上,四周景物,立時盡收眼下。

  項少龍策馬來到趙雅之旁,環目四顧,看清形勢,始發覺立馬處恰是一幅廣
闊盤地的核心處,遠處奇峰峻嶺層層環護,翠色濃重,水草肥茂,山重水複中地
勢開闊,滿眼綠蔭,香飄遠近,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他奶奶的兒子,夫人怎
知有這麼一處好地方?」趙雅聽他語氣變得粗鄙,秀眉微皺,隨即了然,配合地
表示不悅,沒有答他。滕翼等亦來到兩旁,同時讚歎。

  謝法道:「這處叫藏軍穀,唯一的入口就是剛才的一線天,當年我大趙的武
靈王與戎狄作戰,曾藏軍於此,以奇兵得勝,自此後這處便命名為藏軍穀,董先
生認為還可以嗎?」項少龍暗忖我怎知可不可以,忙向烏卓這畜牧專家打了個眼
色。烏卓略一頷首,表示同意。項少龍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番後,讚歎道:「呀!
真是要操他的娘!」

  滕翼、烏卓與趙雅三人心中好笑,謝法卻是聽得為之側耳。項少龍忍著笑道
:「鄙人一見好東西,便忍不住要說幾句操他娘。這麼美好的地方,不是更要大
操他的娘嗎?」謝法喜道:「如此說,先生是否要選此穀作牧場呢?」

  趙雅此時往項少龍望過來。項少龍故意狠狠在她高挺的胸脯盯了一眼,才點
頭道:「唔!這地方甚合鄙人眼緣,由今天開始,這藏軍穀就是本人建立第一個
牧場的地方了,他奶奶的!想不到這麼順利便揀到場址。」趙雅見他語氣神態,
都粗鄙不文,知道這是項少龍提醒自己暫時不宜太過接近他,便道:「董先生既
找到理想的場址,可以回去了嗎?」

  項少龍故意色迷迷打量著她,道:「鄙人還要仔細勘察這裡的水源、泥土和
草質,奶奶的,夫人這麼急趕著回去作甚?」趙雅見他這般做作,說話又粗魯無
文,心中反而有些快意,表麵卻裝微怒道:「我還有約會,那來時間多陪先生呢
?」心中暗自盤算,要怎麼才能公開「傾心」於「董匡」這個人。

  項少龍笑道:「未知是誰令夫人這麼急著回去呢?」趙雅佯怒道:「這是我
的事,與先生半點關係都沒有。」一抽馬首,掉頭往原路馳去。嚇得謝法忙分出
一半人護送她回城。

  項少龍見趙雅如此聰慧配合,心頭一陣暖意。裝模作樣勘踏一番後回到了行
館。趙穆的人早在候他,邀他到侯府赴宴。

  項少龍沐浴更衣後,獨自一人隨來人往侯府赴宴。趙穆見他來到,神情欣喜
,趁時間尚早,把他帶入內軒密議,未入正題前,先笑道:「聽說你把趙雅氣得
半死,怎麼了?對這蕩婦沒有興趣嗎?現在的她比任何時間更易弄上手呢?」項
少龍心中暗罵趙穆,嘴上應道:「我怕她是孝成王的奸細,那敢惹她。」

  趙穆顯然對他這種審慎態度非常欣賞,拍了他一記肩頭,親切地道:「是否
奸細?誰比我更清楚呢?若對她有意,我自會給你安排。」項少龍暗中叫好,忙
轉話題道:「那件事侯爺想過了沒有?」

  趙穆精神大振,那還記得趙雅,肅容道:「現在邯鄲,誰不是我的親信,隻
要能除去幾個人,我必可安穩地坐上趙國君主之位。」項少龍微笑道:「首先要
殺的兩個人就是廉頗和李牧吧!」

  趙穆讚歎道:「有你這種人材來助我,何愁大業不成,不過這兩人身旁猛將
如雲,恐怕很難下手。」項少龍淡淡道:「若是容易,侯爺早下手了,這事可包
在我身上,隻要我能得到他們的精確情報,必能一擊成功。聽說現在他們都不在
邯鄲,最好有方法把他們召回來,那我就使人作好埋伏,幹手淨腳把他們幹掉。


  趙穆懷疑地道:「你真的如此有把握?這兩人隻是家將親兵便有數千人,相
當不易對付呢。」項少龍道:「沒有人比我更精刺殺之術了,侯爺放心好了。」

  趙穆那會相信他空口說白話,沈聲道:「這事要從詳計議才成,你最好先建
牧場,打下根基,這事有我在孝成王跟前說項,定可順利達到。」項少龍心中好
笑,他說這番話,就是要趙穆自己明白到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這時見目的已達,
自然不會蠢得去迫他,點頭恭敬道:「鄙人全聽侯爺吩咐,這也是君上的指示。


  趙穆見他這麼聽話,心中大悅,微笑道:「孝成王現在對你印象絕佳,但記
著牧場的事要加緊進行。哈!你這一招真命中了趙人的要害,沒有比趙人更需要
你這救星了。」項少龍道:「我已選定了場址,明天立即著手進行。」

  趙穆長身而起道:「來吧!各人也應來了,今晚請來的除了幾個在邯鄲最有
權勢的人外,還有為東周君的事來此的各國使節,趁這機會見見他們吧!」項少
龍知道自己現在成了趙穆的寵信心腹,所以特別得他垂青,站起來隨他往侯府的
主宅走去。

  兩人並肩在回廊漫步,遇到的家將婢僕,無不跪地施禮。經過位於侯府正中
的大花園時,一群達百人之眾的歌舞姬正在練舞,一時衣香鬢影、嬌聲軟語,教
人看得眼花繚亂。項少龍眼利,一瞥之下便發現指導她們歌舞的導師赫然竟是趙
致,不禁呆看了幾眼。訓練並沒有因趙穆經過而終止,趙致明明看到趙穆,但卻
充作視而不見,不住發出命令,使眾美姬翩翩起舞,五光十色的彩衣,在燈火照
耀下教人目為之眩。

  趙穆湊到項少龍耳旁道:「看上了她嗎?此女叫趙致,父親是趙國有德行學
問的大儒,師傅則是劍術大家,我也拿她沒有辦法。」項少龍不置可否地一聳肩
頭,繼續前行。過了花園,兩人踏上直通府前主宅的長廊,對比下似是忽然靜了
下來,一名女婢迎麵而至,看見趙穆,忙避在一旁,跪了下來。就在此時,項少
龍心生警兆,自然而然地右手握在血浪的劍把上。

  他心中奇怪,不由往那女婢望去,隻見她的手縮入廣袖裡,低垂著頭,下跪
的姿勢很特別,使人有種怪異的感覺,似乎她隨時可由地上彈起來,作出種種動
作。這純粹是一種直覺,若非項少龍在來邯鄲途中,每晚均依墨家心法靜坐練功
,感覺恐亦不能變得如此敏銳。

  趙穆一無所覺,繼續前行。項少龍大感矛盾,若此女是來刺殺趙穆,便是自
己的同道中人,他現在固然要保住趙穆,因為不但要活捉他回秦,還要借他進行
殺死樂乘的計畫,和打探東周君派使來趙的陰謀,但若害得此女落入趙穆手中,
卻是於心何安。不過此時不容多想,兩人已來至離女婢十步的近處,項少龍忽由
外側移到趙穆和女婢之間,希望能教她知難而退。

  趙穆生出警覺,望往項少龍。婢女猛地�頭,露出一張俏秀堅強的臉容,美
目射出熾熱的仇恨,同時兩手由袖內伸了出來,運勁外揚,兩道白光,一上一下
往趙穆電射而去。趙穆猝不及防下大驚失色,還未有時間呼叫出來和閃避,項少
龍血浪離鞘而出,閃電般上挑下劈,準確地磕飛了兩把匕首。

  女刺客顯然沒有第三把匕首,一聲尖叱,就在兩人身前滾出廊內去。項少龍
作勢追趕,眼前黑影一閃,原來是女刺客手上揮來的軟鞭。他藉機退到趙穆前,
似是保護著他,其實隻是擋著已拔劍出鞘的趙穆的進路。女刺客知道失去良機,
毫不停留滾入一堆草叢裡,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趙穆差點撞在項少龍身上,忙舉手按著他肩頭,煞止沖勢。項少龍看著掉在
地上的兩把匕首,刀鋒在燈光映照下透出藍芒,顯是淬了劇毒。趙穆猶有餘悸道
:「今趟幸有你在,否則吾命難保。哼!那些人全是飯桶,給刺客潛了進來都一
無所知。」項少龍心中欣慰,這樣一來既更取得趙穆的信任,另一方麵亦讓女刺
客安然遁走。

  他並非首次遇到這身手高明的女刺客了。當日他乘坐趙穆的馬車離開侯府時
,便給這女刺客誤會了他是趙穆,把毒蛇投入車廂向他行刺。隻不知她和趙穆這
奸賊有什麼深仇大恨,必要置諸死地而甘心,而兩次都因自己而不成功。不過趙
穆壞事做盡,仇家遍地乃必然的事了。

  宴會在侯府廣闊的大廳舉行,筵開四十多席,采「雙席製」,直擺滿了整個
廳堂。項少龍此時對這時代宴會的禮儀已有相當的認識。見狀嚇了一跳,做夢也
想不到今晚的宴會隆重和人多至此。君主款待群臣貴賓的宴會,人少時必采一人
一席的「單席製」,倘或是百人以上的大宴會,則采前後席,每席四人以上的「
多席製」。至於一般大臣公卿權貴的宴會,多采「雙席製」。

  他們兩人來到大廳時,離開席尚有一段時間,隻來了趙穆的心腹樂乘和一肚
子壞水的郭開。兩人與趙穆關係密切,來早點好幫手招呼客人。趙穆應酬了兩句
便消失了,自然是去責難手下保衛侯府不力,看來定有人要遭殃了。樂乘和郭開
親切迎了上來,扯著項少龍聊起天來,先問了牧場選址的事後,樂乘歎了一口氣
道:「今次我真是左右做人難,在邯鄲所有自認有點頭臉的人,都爭著來參加今
晚的宴會,但席位卻是有限,唉……」

  郭開亦苦笑道:「我也不是遇到同樣的難題,惟有把責任全推到侯爺身上,
教他們直接向侯爺詢問,為何沒有被列於邀請名單上。」項少龍大訝,自問沒有
這種吸引人的魅力,皺眉道:「今晚的宴會為何會如此熱鬧呢?」

  樂乘奇道:「侯爺沒有告訴先生嗎?與秦國寡婦清齊名的大才女紀嫣然到了
邯鄲作客,侯爺本亦沒有把握將她邀來,豈知她毫不猶豫答應了,累得所有人都
要擠到這裡來,好一睹她的豐采。」項少龍心頭劇震,熱血上沖,一時說不出話
來。謝天謝地!這絕世佳人終於來了。

  郭開訝然打量著他道:「哈!想不到董先生也是另一個『才女迷』!」項少
龍的心神全轉移到紀嫣然身上,那還有興趣和他們胡扯,告了個罪,由側門步出
園林裡,以舒緩興奮的心情。想到今晚即可和心中玉人聚首,便感飄然欲仙,如
身在雲端。今晚怎也要和她共圓鴛夢了。心中同時奇怪,為何她明知趙穆是他的
大仇人,還肯前來赴宴?

  急碎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項少龍驚覺地猛轉過身來,剛好與一位千嬌百媚
的美人兒打了個照臉。美女嚇了一跳,踉蹌退了兩步,俏臉轉白,由驚喜變成了
失望,垂下頭去,幽幽道:「對不起!奴家認錯人了。」在遠處昏暗的燈火映照
下,入目是曾與他有合體之緣的孖生姊妹花中的姊姊,越國美女田貞。

  項少龍心中恍然,她定是路過此處,看到自己的背影,認出他是項少龍,等
看到他扮成董匡的尊容後,才大失所望。由此可知她對自己的印象是何等深刻難
忘。心生憐惜,柔聲道:「沒有關係!你叫什麼名字?」田貞嬌軀劇震,掩口道
:「你真是項爺,奴家作夢也記得你那難忘的聲音。」

  項少龍登時汗流浹背,想不到一時忘了改變口音,即洩露了身分,忙壓得聲
音沙啞道:「姑娘誤……」田貞一聲歡呼,撲了過來,死命摟著他道:「奴家死
也忘不了你,我們都不知多麼為你擔心呢,現在大爺沒事了,真要多謝老天爺哩
!」

  項少龍知瞞她不過,摟著她到了林木深處,先來一個熱吻,才湊到她耳旁道
:「現在我的真正身分是個大秘密……」田貞乖巧地介麵道:「奴家明白了,就
算死都不會洩露項爺身分。」

  項少龍加重語氣道:「連妹子都不可透露此事。」田貞猶豫片晌,無奈點頭
道:「好吧!不過她也像奴家般苦念著項爺呢!」

  項少龍放下了點心事,低聲道:「隻要你乖乖的聽話,我定把你們姊妹帶走
,絕不食言。」田貞感動得熱淚盈眶,以最熱烈的方式獻上香吻,動人的肉體似
要擠入他體內去。項少龍壓製已久的欲火立時熊熊燃燒起來,隻恨這非是適當的
時候和地方,癡纏了一會後,臉紅耳赤的田貞在他苦勸下,依依不捨地走回內宅
的方向。

  項少龍苦笑搖頭,才往大廳走去。走了兩步,一對男女由他剛才出來的側門
步入園裡,密密商議,赫然是趙穆和趙雅。他心中一動,隱在一叢草樹間,靜心
窺聽。隻見趙雅緊繃著俏臉,冷冷道:「不要說了,我怎也不會去陪那種粗鄙不
文的莽夫,你手上這麼多美女,為何不拿去送他,例如你最疼愛的田家姊妹花,
不是可更令他滿意嗎?」趙穆陰陰笑道:「是否你仍忘不了項少龍呢?」

  趙雅愕了一愕,怒道:「不要胡言亂語!」趙穆笑嘻嘻道:「這個董匡可不
一定是個草包,到時恐怕你倒貼人家還不一定看上你。今趟若我們六國結成聯盟
,即管秦國亦難逃被瓜分的厄運,那時我便要項少龍死無葬身之地,那時他就算
死了,我也要鞭屍始可泄心頭之憤。」

  趙雅冷冷道:「你有那本事才說吧!還不回去招待客人。」

  項少龍恍然而悟,原來趙穆是要借趙雅來討好自己,原因當然是自己不但剛
救了他一命,還顯示出過人的機警和絕世劍術,使他對自己另眼相看,更為倚重
。趙穆將己比人,當然認為須以權位、美色、財貨等利益去籠絡他,而趙雅則是
他現時能想到的最佳禮物。趙雅不明內由,擔心項少龍被看破,故意道:「你為
何這麼看重那董匡呢?」

  趙穆乾笑兩聲道:「不是我看重他,而是你的王兄有命,至緊要好好籠絡此
人,你還不明白嗎?」聽到是趙王的意思,趙雅佯作軟化低聲道:「或者他不好
女色呢?否則為何昨晚他連王兄送他歌姬都拒絕了。」

  趙穆歎道:「隻要是真正的男人,誰不好色?我看是他眼角過高,看不上那
些歌姬吧!我們的雅夫人又怎可同日而語呢!」趙雅故意冷冷道:「眼角高便去
追求紀嫣然好了,我趙雅算什麼呢?」

  項少龍聽她語氣中酸酸的味道,知她有些嫉忌紀嫣然,不由升起個主意。趙
穆哄道:「紀嫣然是出名無情的石女,怎及得上溫柔多情的趙雅,不要多說了,
聽說董匡走了出來透透氣,你幫我找他回來吧!那麼緊張幹嗎?又不是要你今晚
便陪他入房登榻。」

  趙雅默然無語。項少龍知道再聽下去也沒有新意思,緩緩溜了開去。項少龍
坐在涼亭裡,仰望點點繁星的夜空,耳內響起旁人嘻鬧的聲音及趙雅由遠而近的
足音。趙雅來到他身後,勉強壓下心中對他強烈的思念,緩聲道:「董先生為何
離群獨處,客人來了一半哩!」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仍然凝視著天空道:「鄙人一向不喜熱鬧,看!這天空
是多麼迷人,她與我們的關係是多麼密切,全靠她懷抱裡的星辰,我們才可認出
路途,知道季節時間。人死了後,便會回歸到她深幽之處。她象徵著我們最崇高
的理想,冥冥中主宰著大地上每一個人的命運。」趙雅心神蕩漾,坐到他身後的
石上,默然無語。

  項少龍心頭一陣感觸,歎了一口氣後,苦笑搖頭道:「想起無論是墨翟或孔
丘,武王或周公,當他們�起頭來,看到都是同樣的天空,我們怎能不感到天空
的�久長存,人類生命的渺小和短暫。可憐大多數人仍忘不了權位之爭,為了眼
前淺窄的利益,朝夕不讓,爭個你死我活,所以我董某人從來都對爭權奪利沒有
好感,隻希望能自由自在養我的寶貝馬兒,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操她奶奶的天空
,我實在太愛她了,所以要操她,就像去操我心愛的女人那樣。」

  他雖連說了三句粗話,但今次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因為他賦予了這三句
粗話無比深刻的感情和含義,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了。趙雅聽的臉紅心跳
,低聲道:「少龍,人家想死你了,你還這樣挑逗人家,雅兒真希望被你好好的
操一頓呢。」

  項少龍也是心頭一跳,但想到趙穆一定在一旁監視他們。瀟灑地一聳肩頭,
長身而起,轉過身來,灼灼的目光盯著她的俏臉,微笑道:「夫人看到鄙人是怎
樣就怎樣,就像這夜空,假若你隻看一眼,可能一無所覺,但假若你定心細看,
你會看到愈來愈多的星辰,愈來愈深的黑夜,每粒星辰都有她們的故事。沒有開
始,亦沒有終結。」趙雅抵不住他的目光,垂下頭去,幽幽道:「先生的說話真
動聽!」

  項少龍知道戲演差不多了,伸了個懶腰道:「好了!我也好應回到那人間的
俗世裡,隻希望時間快點過去,便可回家睡覺了。夢中的世界,不是更美麗嗎?


  趙雅卻是情難自己,情郎就在眼前,卻是一番新的滋味,明明可以投懷送抱
,卻又必須裝模作樣,真是吊足了胃口。項少龍靠上前來,假意聞她的發香,以
低不可聞的聲音道:「想辦法把小昭跟趙大他們調回夫人府,好配合時機離開。
」,趙雅假作不堪他的輕薄,低下頭去,嘴角卻浮起欣喜的笑容。

第十一章、情火難遏

  項少龍和趙雅並肩回到舉行宴會的大廳時,該處已鬧哄哄一片,驟眼看去,
至少來了五十多人,大半都是舊相識,包括了郭縱等人在內,分成十多組在閒聊
和打招呼。郭開見到他們,先向項少龍打了個曖昧的眼色,接著把他拉到正與趙
穆交談的郭縱處,將他介紹給這大商賈認識。趙雅則像蜜糖遇上蜂群,給另一堆
男人圍著討好奉承,可見她的魅力絲毫未減。

  項少龍暗忖趙雅確實天生魅力,不禁想起二十一世紀的酒吧皇後周香媚。郭
縱親切地道:「董先生遠道來此,郭某怎也要作個小東道,不知先生明天有沒有
時間,侯爺和郭大夫當然要作陪客。」項少龍微笑道:「郭公這麼客氣,沒空都
要有空哩!」

  郭縱大喜,與他約定時間。趙雅這時脫身出來,來到項少龍旁,尚未有機會
說話,一人大笑走過來道:「今天終於見到夫人了!」項少龍別頭看去,隻見一
個年約三十,長相威武英俊的男子,大步走過來。此人腳步有力,腰配長劍,氣
勢攝人之極。趙雅一看到他,眼神一凜,連忙媚笑道:「平山侯這麼說,真折煞
妾身了,好像人家是很難才可見到的樣子。」原來這人就是韓國此次派來的使節
平山侯韓闖,看來頗是個人物。

  趙穆哈哈笑道:「闖侯來,讓我介紹你認識名震天下的馬癡董匡先生。」韓
闖目光落到項少龍臉上,神情冷淡,敷衍了幾句後,便親熱地對著趙雅獻起殷勤
起來。項少龍看了他這般勢利,心中有氣,幸好有麵具遮著真正的表情,但話卻
忽然說少了。趙穆看在眼裡,借個機會扯著他走往一旁道:「趙雅包在我身上,
必教你有機會接近她。不過我卻有個忠告,此女對項少龍始終舊情難忘,雖看似
浪蕩,卻未有男人得為入幕之賓,你如果能征服她最好,如果不行,切勿認真,
以免誤事。」

  項少龍知道趙穆已認定他對趙雅有意,正中下懷,忙道:「多謝侯爺,小人
確想試試雅夫人這風靡邯鄲的美女滋味,不過正事要緊,自應以大局為先。」趙
穆見他這般坦白,還未有機會說話,門官報聲道:「魏國龍陽君到!」

  大廳內立時靜了下來,顯然與會諸人,大多尚未見過這以男色馳名天下的美
男子。趙穆這好此道者雙目立時放射異采,盯著入門處。環佩聲響處,「煙視媚
行」的龍陽君身穿彩服,在四、五名劍手護侍中,嫋嫋娜娜步進廳堂來。廳內立
時響起嗡嗡耳語的聲音,話題自離不開這男妖。趙穆拍了項少龍肩頭一下,迎了
上去。

  郭開來到項少龍旁,低笑道:「世間竟有如此人物,不是精采之極嗎?」樂
乘也來到他另一邊,搖頭歎道:「侯爺有得忙的了。」

  項少龍看著趙穆與龍陽君低談淺笑,亦是心中叫絕,同時心中警愓。這龍陽
君對男人既有興趣又特別留心,自己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給「他」發現破綻,
那就糟透了。趙雅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道:「怎樣了?看你們目不轉睛的樣子,
是否受不住男色所誘呢?」項少龍自然不為所動,避到一旁,趙雅追到他旁嬌笑
道:「董先生為何神情不悅?是否人家開罪了你哩?」

  項少龍心中暗贊,趙雅確是慣於風月的情場高手,這樣做作一番,旁人看來
反而自然,也正是趙雅這樣個性該有的表現。停步往她瞧去,微微一笑道:「夫
人言重了,夫人又沒有做過什麼惹鄙人不高興的事,何出此言?」趙雅橫她一眼
道:「那為何人家隻說了一句話,董先生就要避開呢?」

  項少龍知道趙雅在給他機會表現,淡淡道:「我這人歡喜做什麼便做什麼,
從沒有費神去想理由。」趙雅給他的眼睛那種自然的男性霸氣給迷的不能自己,
幽幽道:「你這人真的變幻莫測,一時比任何人都溫柔,一時又像現在般冰冷無
情,教人不知如何應付你才好。」

  項少龍這時瞥見趙致伴著趙霸步入場內,加入了趙穆的一組。趙穆則招手喚
他過去與龍陽君相見。便向趙雅微微一笑道:「這裡已有足夠的人令夫人大費心
神了,何用把寶貴的精神浪費在我這粗人身上。看!平山侯又來找你了。」趙雅
循他眼光望去,韓闖剛和龍陽君客套完畢,朝她走來,不禁暗恨韓闖,怪他來得
不是時候。

  韓闖來到身前。項少龍瀟灑一笑,告了個罪,離開兩人,朝趙穆和龍陽君等
人走去。趙致和龍陽君同時往項少龍望來。項少龍故意改變了步姿,充滿粗豪之
態,啞聲拱手道:「董匡拜見龍陽君!」龍陽君的「美眸」閃過驚異之色,應道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趙致則仍瞪大俏目,一瞬不瞬地瞧
著他。

  趙穆哈哈一笑,把趙霸等和幾位趙國的大臣逐一為項少龍引見。龍陽君「媚
笑」道:「先生確是當世豪士,難怪引得我們女兒家個個不轉睛了!」趙致俏臉
一紅,才知因這人酷肖項少龍而失態,垂下俏臉,又狠狠瞪了龍陽君一眼。項少
龍給龍陽君看得心頭發毛,祈禱他不要看上自己才好。

  趙霸哈哈一笑道:「龍陽君和董先生均為用劍高手,不若找天到行館來大家
切磋切磋,豈非武壇盛事?」龍陽君滴溜溜的眼睛環視全場後,笑道:「若能把
我們的紀才女也邀到趙館主的行館去,說不定這裡的所有人都會去趁熱鬧,那才
是真正的盛事哩!」

  眾人陪笑起來。趙致又忍不住偷望了項少龍兩眼,神情古怪。項少龍心中叫
苦,猜到應是荊俊這傢夥漏了點消息,否則趙致的神情不會如此奇怪。就在此時
,門官特別提高聲音唱道:「紀嫣然小姐芳駕到!」全場吵鬧聲倏地消退,不論
男女,無不朝大門瞧去。項少龍的心臟霍霍急躍起來。這久別了的紅粉俏佳人,
是否風采依然呢?

  (卷六終)


第七卷

第一章、咫尺天涯

  在全場賓客期待中,紀嫣然姍姍而至,同行的還有當代五行學大家、老朋友
鄒衍。紀嫣然清減了少許,卻無損她的天香國色,而且她那種秀氣和清麗是無與
匹敵的。趙雅和趙致都是出色的美女,但在她比對下,立即黯然失色。紀嫣然一
對秀眸多了點淒迷之色,隻不知是否因思念他而引致的。鄒衍則是神采飛揚,伴
著紀嫣然步入大廳堂。

  項少龍怕紀嫣然認出自己的身型,忙躲到趙霸和趙致身後。看到發呆的趙穆
這時清醒過來,大步迎前,高聲道:「歡迎紀才女、鄒先生大駕光臨。」眾人都
忍不住往入口處靠去,爭睹這以才貌名著天下的美女項少龍反給擠了出來。趙致
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董先生!」

  此時趙穆正逐一為紀嫣然和鄒衍引介與會賓客,項少龍嚇了一跳,回頭向身
後的趙致瞧去,隻見她美目射出灼熱的亮光,深深地盯實自己,忙微微一笑道:
「趙姑娘有何見教?」趙致輕柔地道:「先生像極趙致的一位故人哩!」

  項少龍鬆了一口氣,知道荊俊隻是漏了點消息,沒有真的全洩露出來,裝出
蠻有興趣的樣子道:「那是否趙姑娘的情郎呢?」這句話明顯帶著調侃的味兒,
他知道趙致定然受不起,最好是以後都不睬他,那就謝天謝地了。豈知趙致俏臉
立時染上一層紅霞,嬌羞地垂下了俏臉,忽又搖搖頭,走了開去。

  紀嫣然的笑聲在人堆那邊銀鈴輕響般傳來。項少龍卻是正在抹了把泠汗。這
是什麼一回事?趙致不是愛上了荊俊嗎?為何又像對自己大有情意的樣子,那他
豈非成了荊俊的情敵?她若不喜歡荊俊,為何竟給他回信呢?心亂如麻中,輪到
趙雅來找他。

  趙雅臉上明顯有著吃乾醋的神色,卻裝作若無其事道:「人人都爭著認識紀
嫣然,何故先生卻避到了這兒來?」項少龍見樂乘就在附近豎著耳朵偷聽,故意
湊到她耳旁提高點聲音道:「我這人天生對女人特別有魅力,若讓紀嫣然接近了
鄙人,她定會情難自禁,所以還是避開為妙。」

  趙雅聽得卻是臉紅心跳,天下間敢自誇有吸引女人魅力的男人很多,但她卻
知道項少龍絕對是名符其實,而且自己便是被他吸引的其中之一。

  項少龍瞄到樂乘嘴角微微揚起,顯然聽到不以為然,遂變本加厲道:「鄙人
更怕和女人歡好,因為那些女人一嘗過鄙人的雄風和快樂的滋味後,保證都離不
開鄙人,唉!那時就真個頭痛了。」趙雅更加承受不住,因為她親身體會過與項
少龍歡好時那種無可比擬的高潮,就連趙穆用最猛烈的催情藥物都無法蓋過。趙
雅想起跟他的歡好時光,心神早已飄到九霄雲外,隻有無意識地道:「誰個男人
不想得到紀才女的身心,何故獨有先生例外呢?」

  項少龍見趙雅這般神情,眼看樂乘也被作弄得好奇心大起的樣子,微微一笑
道:「人說懷璧其罪,鄙人也認為很有道理。若鄙人得到了紀才女,她又纏著鄙
人不放,定會招來嫉忌,更惹來不必要的煩惱,對鄙人在此建立家業的大計最是
不利。故此鄙人惟有壓下色心。嘿!坦白告訴你,在楚國時,鄙人都每晚無女不
歡哩!」趙雅聽得粉臉通紅,感到跟項少龍這樣演戲別有一種粗野的莫名刺激,
垂頭道:「先生對初相識的女子說話都是如此肆無忌憚嗎?」

  項少龍嘿然道:「鄙人對女人一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不愛聽的話請自便
,鄙人就是這副德性了。」趙雅幽幽道:「先生太不顧女兒家的臉子了,誰受得
起這種說話。」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女人就像馬兒,隻要你把握到它們的喜好,便可馴得
她們貼貼服服,任君馳騁。嘿!給董某人看中的馬兒,沒有一匹最後不馴服在鄙
人的鞭下。」

  這番話更是露骨,趙雅心中竟糊塗起來,承受不住道:「先生對女人太霸道
了,把人當作了畜牲般的驅策,難道半點都不理人家的感受嗎?」項少龍暗忖趙
雅怎麼當真起來了,應道:「對鄙人來說,馬兒比女人好馴多了,女人心思忒多
,又愛吃醋,難搞的很。」

  趙雅被他這些話弄得心神不屬,隻想趕緊名正言順地被他「勾引」成功,一
慰相思之苦。項少龍這時發覺到趙致正在人堆裡偷偷看他和趙雅說話,促狹地向
她眨眨眼睛,氣得她忙別轉頭去。趙雅發覺了,挑眉笑道:「先生和趙致說過甚
麼話?」項少龍笑道:「她是一匹野馬,而夫人則是另一匹。」

  趙雅把這冤家恨得牙癢癢的,如果不是怕趙穆起疑,巴不得馬上投懷送抱。
那邊傳來趙穆的聲音道:「董匡先生到了那裡去,紀小姐想認識今晚的主賓哩!
」眾人紛紛回頭往他兩人望來。項少龍向趙雅打了個眼色,笑著去了。

  好不容易擠過人群,來到趙穆身旁。紀嫣然的俏目落到他身上,立時異采連
閃,但看清不是項少龍時,又神色轉黯,玉容的變化清楚明顯。項少龍強壓下心
頭的激情和熱火,施禮道:「董匡參見紀小姐、鄒先生。」紀嫣然回復自然,禮
貌地微笑道:「聞先生之名久矣,嫣然也是愛馬之人,有機會定要向先生請益。


  項少龍有著咫尺天涯之歎!暗忖若不把握這千載良機,與她暗通款曲,日後
就要大費周章了,若她因找不到己自己,又或打聽得他到了秦國而追去,那就更
是失諸交臂。當下點頭道:「鄙人怎當得小姐稱賞,聽說紀小姐良驥名疾風,可
否給鄙人一開眼界?」紀嫣然和鄒衍同時愕然。紀嫣然立時變得神采飛揚,明媚
的秀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道:「先生若有空,不若明早到嫣然處一行,嫣然可請
教高明了。」

  四周的無不向項少龍投以豔羨的眼光,想不到這人因擅養馬之技,便獲得與
這才藝雙全的絕世美女親近相處的機會。龍陽君嬌聲嚦嚦插入道:「奴家的馬兒
亦有幾匹病倒了,董先生能否移駕一看。」這兩句話又惹來另一種羨慕的目光。

  項少龍大感頭痛,暗叫了聲我的媽呀!敷衍道:「君上來此長途跋涉,馬兒
隻是不堪勞累吧了!多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此語一出,人人都清楚項少龍
不好男風。龍陽君嗲聲道:「我和馬兒們早休息了個多月,何況它們隻是這兩天
才染病,先生不是愛馬的人嗎?如何可見死不救呢?」

  趙穆怕他開罪了龍陽君,順水推舟道:「董先生怎會是這種人,明天本侯找
個時間,陪董先生來訪龍陽君吧」接著又向紀嫣然道:「本侯亦想見識一下能使
董先生念念不忘的神驥。」

  項少龍和紀嫣然心中一起大罵,卻又拿他沒法。後者無奈道:「嫣然當然歡
迎之至,侯爺就和董先生一道來吧!」人叢裡的趙雅卻是喜在心裡。想不到項少
龍即使換了個身份也能馬上獲得紀嫣然芳心,那自己鍾情於他自是順理成章,想
到這兒,忍不住渾身火熱,恨不得立即撲入心上人的懷中,一償久別的高潮。

  趙穆道:「宴會應開始了,紀小姐請入席。」紀嫣然按捺不住,向鄒衍打了
個眼色。鄒衍這老狐狸那還不會意,笑道:「嫣然和董先生都是愛馬的人,今天
得此良機,不若老夫和董先生調換席位好了。」今次連趙穆都醋意大盛,不過人
人都知紀嫣然一向對奇人異士有興趣,卻全與男女之私無關,那會想到兩人確有
私情。

  項少龍壓下心中的興奮,欣然道:「這真是求之不得,隻怕鄙人識見淺薄,
有汙紀小姐清聽。」紀嫣然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看得眾人都呆了,再柔聲道:
「應是嫣然受寵若驚才對。」不敢再看項少龍,轉身隨趙穆的引領朝左方最前的
一席盈盈行去。水綠配玉白的仕女服和烏黑閃亮的髮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項少龍入席後,才發覺仍是難以說話,一來因兩人相距達五尺之遙,更因兩
人身後都立著漂亮的侍女,殷勤服侍,累得他們空有萬語千言,都難以傾訴。對
席坐的是趙穆和趙雅,後者正哀怨自己無法像紀嫣然般坐在情郎身旁。趙穆則以
為趙雅因自己強迫她去接近項少龍,心生埋怨,反不以為異。

  近百張幾席坐滿了人,甚為熱鬧。鄒衍則與郭開同席,言笑甚歡。紀嫣然坐
下後,亦感沒有機會與項少龍說話,因她乃宴會的眾矢之的,人人都想在她麵前
表現一番,使她應接不暇。有兩對眼睛不時飄到項少龍身上來,一對屬於居於下
首一席的龍陽君,另一則是與趙霸同席於對麵趙穆數下來第五席的趙致。先前不
將他放在心上的平山侯韓闖,見到項少龍竟得到與紀嫣然同席的殊榮,狠狠盯了
他幾眼。

  這時有人向紀嫣然問道:「不知對紀小姐來說,世上最能令你動心的事物是
什麼呢?」眾人都大感有趣,定神看著紀嫣然,看她如何回答。紀嫣然秋波流轉
,美目顧盼,微笑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哩!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
答案,或者到嫣然芳華逝去時,最想得到的就是永不回頭的青春吧!」眾人知她
故意回避,紛紛表示不滿,迫她作答。

  項少龍怎忍心玉人受窘,哈哈一笑道:「紀小姐早答了這問題。那就是得不
到的東西,永遠教人最是心動。」眾人全靜了下來,細心一想,都覺有理。例如
誰不想做一國之君,亦正因自知沒有份兒,才更為心動。郭縱讚賞道:「想不到
董先生在養馬之技外還另有絕學。」

  眾人都笑了起來。龍陽君嬌聲道:「不知董先生又會為什麼事物心動呢?」
平山侯韓闖插口道:「當然是那永得不到能日馳千�的寶馬啦!」

  這句話立時惹來哄堂大笑,氣氛熱烈。項少龍知道此時正是在這些趙國統治
階層建立粗放形象的良機,高嚷道:「非也!非也!縱有一兩匹寶馬,對大局依
然無補於事,鄙人要的是萬頭能給我王帶來勝利的戰馬。」與座的趙人都聽得點
頭稱許。趙雅忍不住道:「然則能令董先生心動的又是什麼不能得到的事物呢?


  項少龍粗豪一笑,繼續以那已成了他招牌的沙啞聲音,盯著趙雅道:「鄙人
一向缺乏幻想力,明知絕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從不費神去想。不過!嘿!一些或可
到手卻偏又尚未能到手的東西,卻會令董某心癢得睡不著覺呢。」在座的男人都
別有會意心地笑了起來。趙雅見他盯著自己來說話,既嗔又喜,趕緊垂下頭去掩
飾眼中無法壓抑的愛意。

  旁邊的紀嫣然想起自己正是也快要到手而尚未得手的東西,俏臉不由紅了起
來,偷偷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能立即投身到他懷抱著去。此時忽有待從走入廳來
,到了趙穆身旁向他低聲稟告。趙穆現出訝異之色,向項少龍望來。項少龍正摸
不著頭腦時,趙穆長身而起公佈道:「今晚我們多了位剛抵達的貴客,他就是楚
國春申君客卿的大紅人李園先生。」項少龍一聽下時魂飛魄散,汗流浹背。

第二章、遠方來客

  在眾人注視下,一身華服,年約二十五、六的李園在趙穆的迎迓下瀟灑地步
入廳堂。無可否認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清秀而又顯得性格特出,肩寬腰細腿長
,身型高挺筆直,腰佩長劍,予人以文武全材的印象。一對眼睛更是靈活有神,
可見此人足智多謀,不可小覷。

  項少龍一顆心霍霍跳動起來。他要擔心的事情多得連他自己都難以弄清楚。
最糟就是他可一眼就看穿自己並非馬癡董匡,那時他休想能夠活著離開侯府。其
次就是他和趙穆的關係,假設李園是楚國春申君黃歇派來與趙穆秘密聯絡的人,
那趙穆就會立即悉穿項少龍用來對付他的計謀了。還有就是李園若知道楚使仍未
抵達邯鄲,當然會猜到在途中出了事,這亦會若起他與趙穆的疑心。任何一個問
題,都可令他們全軍覆沒。唉!怎會平白鑽了這麼一個人出來呢?

  李園步入廳堂,一邊聽著趙穆向他說話,一邊風度翩翩的含笑向兩旁席上的
賓客打招呼。項少龍但願李園永遠都走不完這段路。紀嫣然心靈質慧,早發覺了
他神態有異,微笑道:「董先生!楚國真的人材濟濟,不但出了你這養馬專家,
還有李園先生這才學劍術均名聞天下的超卓人物,他妹妹李嫣嫣乃楚王新納的愛
妃,聽說剛有了身孕,若能誕下兒子,將會成為楚國的儲君,所以現在誰都認為
他的前程難可限量。」

  項少龍明白她是礙於身後的女侍,故以這種方式提點李園的來歷。她來邯鄲
前曾先到楚國,所以自然得知有關楚國的最新消息。不過他卻感到當她說到李園
的名字時,神情有點不大自然。

  李園的眼睛看到紀嫣然,立時亮了起來,主動來至席前,禮貌地向項少龍打
個招呼道:「董先生你好!我們雖曾同是楚臣,想不到要來到千�之外的邯鄲才
有機會碰頭。」項少龍放下了最迫在眼前的心事,稍鬆了一口氣,起立還禮。趙
穆忽地向他打了個奇怪的眼色,望向李園的眼神掠過一絲殺機。

  李園並不太在意項少龍,目光落到紀嫣然處,立即閃動著攝人的神采,一揖
到地說:「紀小姐不辭而別,把在下害得苦透了。」他壓下了聲音,除了趙穆和
項少龍外,其他賓客還以為他在作禮貌的客套。項少龍再放下心頭另一塊大石,
恍然這李園原來正苦纏著紀嫣然,看來在楚國他們還有一段交往,否則李園不會
說出這麼酸溜溜的話來。這個李園看來亦是天生情種,否則怎會千�迢迢,由萬
水千山外的楚國直追到這裡來。

  想到這裡,又多了另外一件心事。這李園人品出眾,對愛情又有不顧一切的
熱誠,怎知會否由他項少龍手上奪去了紀嫣然,假若事實如此,對他的打擊將非
常嚴重。紀嫣然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後,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言重了,嫣然怎擔
當得起。」

  趙穆笑道:「兩位原來是舊相識,現在大家都在邯鄲,何愁沒有聚首暢談的
時刻。李先生不若加入本侯那一席,欣賞歌舞姬的表演。」李園灑然一笑,深深
地再看了紀嫣然一眼後,才隨趙穆去了,坐到趙穆和趙雅的中間去。

  紀嫣然似亦被李園追她直追到來邯鄲的表現感動了,垂下俏臉,秀眸蒙上茫
然之色。項少龍的心更不舒服起來。音樂聲起,一群百多人的歌舞姬來到場中,
載歌載舞,彩衣飛揚,極盡視聽之娛。

  「喂!」項少龍微一愕然,隻見紀嫣然正妙目深注地看著他,內中包含著曆
曆的情意。此時歌舞姬隔開了李園、趙穆那方的視線,兼之人人都在全神欣賞歌
舞,音樂聲又有助掩蓋他們的說話聲,不虞給人聽到,確是訴說密話的良機。項
少龍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意。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對人家沒信心好嗎?人家想得你不知多苦啊!
」項少龍低聲問道:「你住在那裡?」

  紀嫣然迅速說了,接著道:「不要來找我,讓嫣然來找你,龍陽君一直懷疑
人家和你有問題,在這裡也有人監視我。」項少龍知她智謀過人,手段又極為高
明,並不擔心她會有閃失,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忽地斂容不語。項少龍醒覺地詐作全神欣賞歌舞。原來眾舞姬這時聚
到廳心,築成一個大圓,大圓內又有小圓,紛紛作出仰胸彎腰等種種曼妙姿態,
項少龍與趙穆之間的視線已回復了暢通無阻。

  趙雅表現得對李園相當有興趣,不時逗他說話,看得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
趙雅是因為紀嫣然,故意跟他示威。李園很有風度地對答著,但眼神大多時間仍
停留在紀嫣然處,那平山侯韓闖顯然對紀嫣然很有野心,不時狠狠盯著她,似恨
不得一口把她吞了下去。很多本來對這天下聞名的才女有心追求的人,見到李園
的出現,無不感到自慚形穢,都死去了追求她這條心,何況紀嫣然還似乎對他頗
有情意。假若李園不是身分特別,劍術亦高明之極,說不定早有人想把他幹掉了
呢。

  兩人直至宴會完畢,再無說話機會。紀嫣然率先和鄒衍離去,堅決拒絕了李
園的陪行,當然是藉此向項少龍表明心蹟,看得項少龍和其他有心人都大為快慰
。李園頹然離去後,項少龍正想溜掉,卻給趙穆拉著一起在大門歡送賓客。郭縱
走時叮囑了他明晚在他家的宴會。輪到趙霸和趙致,後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
與趙霸離開,龍陽君的臨別秋波則教他汗毛倒豎。

  到最後隻剩下了趙穆、趙雅、郭開、樂開、韓闖和項少龍六個人。韓闖看來
是等待趙雅,項少龍不由想起在二十一世紀黑豹酒吧爭風吃醋的場麵,看那美目
不時向他飄來的趙雅,真想像周香媚一樣帶回府裡去大幹一場。韓闖向趙穆興奮
地道:「除了燕國外,所有人都來了。」他雖是說得顛七夾八,沒頭沒尾,項少
龍卻清楚把握到他的意思,亦知他誤會了李園是代表楚國來參與東周君召開抗秦
會議的人。

  形勢其實是非常微妙。六國中,最重視合縱的當然是在強秦前當其沖的韓、
趙、魏三國。齊國也頗著緊這聯手抗秦的策略,因為若三失陷,下一個物件必是
齊國無疑,然後才輪到楚人。現在韓闖以為連楚國也肯派使臣來,當然是大為高
興。至於燕國,剛被趙國名將廉頗攻得氣也喘不過來,在其他國人眼中已地位大
降,來不來都似沒太大關係了。

  趙穆泠哼道:「李園今趟來,恐怕與密議沒有關係。」韓闖笑道:「他現在
是楚王跟前的大紅人,聽說她妹子有傾國傾城的美貌,楚王又未有兒子,隻要她
爭氣點生個太子出來,李園就是國舅爺了,所以隻要他肯美言幾句,何愁楚王不
參與今次的壯舉。」

  趙穆眼中又閃過森泠的寒芒,連麵上那道劍痕也像深刻了很多。項少龍旁觀
者清,知道趙穆對李園是心懷不滿和憤恨。郭開笑道:「夫人累了嗎?讓平山侯
送你回府吧!」韓闖彬彬有禮地向趙雅道:「隻不知韓闖有否那榮幸呢?」

  郭開和樂悉都會心微笑,韓闖這話不啻是向趙雅詢問今晚能否一親香澤。趙
雅神情漠然,望往項少龍。項少龍則望往門外的廣場去,該處有四輛馬車和許多
趙兵正恭候著。趙穆想起自己曾答應項少龍為他與趙雅穿針引線,縱使今晚不成
,但任由韓闖當著他麵前把趙雅「拿走」,臉子亦掛不住,出言道:「平山侯請
早點回去休息,待會我還要和夫人入宮見大王呢。」韓闖無奈走了。

  趙穆對郭開和樂乘道:「本侯還有幾句話想和董先生商量,你們先回去吧!
」郭開背著趙穆向項少龍使個眼色,著他小心,才和樂乘談笑著去了。剩下了趙
穆、趙雅和項少龍三個人,氣氛頓顯有點尷尬。趙穆向趙雅道:「我和董先生說
幾句話後,由他伴你回夫人府吧!」

  趙雅還在吃紀嫣然的醋,故意嗔道:「我自己不懂得回去嗎?」言罷狠狠瞪
了趙穆和項少龍一眼,出門登車走了,剩下大失臉子的趙穆和項少龍臉臉相覷。
趙穆苦笑道:「有些女人就像匹永不馴服的野馬,非常難駕禦。」

  項少龍附和道:「這種女人才夠味道呢。」趙穆拉著他離開府門,沿著回廊
往內府的方向走去,時雖夜深人靜,侯府仍是燈火通明,有如白晝。最後到了當
日趙穆與他分享越國的美女姊妹花田貞田鳳那個內軒,才席地坐下。

  侍女奉上香茗後,退了出去。趙穆似有點心事,沈吟片晌後道:「你應該知
道我爹和李園的關係吧!」項少龍心中叫苦,他冒充的正是春申君的親信,到來
協助趙穆發他做君主的千秋大夢,自不能推說不知道,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李
園的妹子叫李嫣嫣,還是靠她名字有兩個字音和紀嫣然相同,否則恐怕連名字都
忘記了。硬著頭皮道:「侯爺說的是否嫣嫣夫人的事?鄙人一直在外為君上辦事
,所以和李園沒見過麵,這些事都由君上親口告訴我的。」

  豈知趙穆竟然點了點頭,歎道:「正是此事。不要看這李園好眉好貌,但心
計的厲害處,我爹府內雖有數千家將食客,卻是無人能及。更切勿以他追紀才女
直追到這裡來,誤認他是個情癡,我肯定背後定有原因。沒有人比他的心機更多
與野心更大的了。哼!看來爹並沒有向他洩露我的秘密,幸好如此!」項少龍知
道危機尚未渡過,若讓趙穆再多問兩句,自己將立即暴露出身分來,順著他口氣
道:「鄙人真不明白君上為何如此信任李園?」

  這句話自是不會出漏子。趙穆悶哼道:「爹這叫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說
到底仍是女色誤事,是了!你剛由那裡來,李嫣嫣生出來的是男是女?」項少龍
已隱隱捕捉到點頭緒,卻無法具體描述出來,惟有道:「隻是聽說快要臨盆了。


  趙穆臉上險霾密佈,憤然道:「想不到呂不韋的詭計,竟給李園活學活用了
,爹總不肯信我的話,將來若給李園得勢,他怎肯再容許爹把持朝政,爹今趟真
是引狼入室了。」項少龍若還不明白,就不用出來混了。趙穆既提到女色誤事,
又說李園仿呂不韋之計和春申君引狼入室。憑著這些線索,他已把事情猜出個九
不離十。忙陪他他歎道:「這李嫣嫣也不知否李園的真妹子。」

  趙穆說:「這事看來不假,而且爹與李嫣嫣相好時,李園根本沒有機會見到
李嫣嫣,爹亦派人調查過他兄妹的關係。」接著疑惑地看著他道:「這事你不會
不知吧!」

  項少龍心中叫糟,原來李嫣嫣肚內的孩子不是李園而是春申君黃歇的。媽的
!怎想得到他們關係竟是如此曲折。從容道:「怎會不知道,不過那負責調查的
人叫合權,這人除擅長拍馬屁外什麼事都馬馬虎虎,我怕他給李園騙倒了。」他
這番話盡是胡言,但把握的是趙穆的心理,連人名都有了,趙穆那能不相信。

  這大奸人果然給他混了過去,沈聲道:「問題應不是在這裡,他們應是親兄
妹無疑。真想不到爹這麼大意。」項少龍今次真的恍然大悟了,已弄清李園兄妹
和春申君的關係。李園這人的確厲害,先把妹子獻給春申君,有孕後,再由春申
君把懷了自己骨肉的美人兒送給沒有兒子的楚王,那麼生下來的孩子便大有機會
成為楚國的儲君了,這正是重演呂不韋把朱姬贈給莊襄王之計。

  弄清這點後,項少龍鬆了一口氣道:「今次李園送上門來,正是除掉他的天
賜良機,那時李嫣嫣便脫不出君上的把握了。」趙穆正容道:「萬萬不可,否則
將惹起軒然大波,甚至連我都脫不了關係,而且他劍術高明,人又其奸似鬼,今
次隨他來的家將都是楚國的高手,一個不好,你的人給他拿著,連本侯都救不了
你。」

  項少龍泠笑道:「侯爺放心,那我就待他離開趙境時才動手好了。」趙穆見
他如此落力,欣然拍了他的肩頭,泠笑道:「殺人也不一定要動刀動劍的,這事
讓我想想看。是了!你是否真懂馬性,否則明天說不定會在紀才女臉前丟人露醜
。唉!這麼動人的美女我還是首次遇上,可惜……」

  項少龍道:「侯爺請放心放了,不懂馬性怎扮馬癡呢?」趙穆道:「今晚趙
雅是不行的了,不若由我給你發配幾個美人兒吧!」

  項少龍趁機道:「今晚在晚宴上看到侯爺府中有對一模一樣的孿生美人兒,
真是世間罕有,不知侯爺……」趙穆聞言笑道:「你果然有眼光,那對越女確是
少有的尤物,今晚就在我府裡讓她們一起陪你吧。」項少龍雖想還有許多事要辦
,但為了這對苦命的姐妹花早日脫離趙穆掌握,也顧不得這麼多了,連忙道:「
多謝侯爺!小的明天要到紀才女府上,晚些再回府裡準備一下。」

  趙穆想起明天又可見到紀嫣然,精神大振道:「不如今晚就在我府中好好休
息,明早我們一起去吧。」又感激地道:「今天全仗你了。」項少龍知他指的是
女刺客的事,謙讓幾句,說為了明天不要在才女麵前墮了名聲,還是要回去準備
周全。趙穆不以為意,仍把他送至內院休息,不一會就聽到門口足音靠近,田貞
田鳳嬌脆甜膩的聲音響起:「田貞、田鳳來伺候董爺。」,項少龍心懷大暢,朗
聲道:「進來吧!」

  門開處,一對明媚照人的臉蛋同時映入眼前,娉婷窈窕的身影雙雙入室,隨
手將門關上後,倆女立即轉身撲入項少龍懷中緊緊抱住,田貞淚流滿麵,啜泣不
止,卻掩不住滿心喜悅,田鳳則是將臉蛋深深埋在他懷裡,彷佛想擠進他雄壯的
身軀裡似的。項少龍左擁右抱,心中卻無絲毫欲念,想起這對姐妹在趙穆手中終
日為男人玩弄的情景,憐惜之情漾滿於心,真想現下就抱著她們離開此處。

  田貞哭泣漸歇,梨花帶雨地仰望著項少龍,粉嫩的臉龐掛著兩行淚痕,朱唇
微嘟,似是怨懟又似索吻般地,讓人心動不已,項少龍忍不住俯首深吻。一旁田
鳳察覺,櫻唇半開地�頭望向倆人,項少龍吻住雙唇,舌頭順勢與田鳳香舌交卷
纏綿,田鳳被挑弄的渾身發熱,心跳加速,與田貞倆人嬌軀抵住項少龍腰腹之間
扭動不已,猶如兩隻滑膩嬌豔的蛇女般,顯已情難自己,渴求著項少龍的愛寵。

  田鳳前次雖未與項少龍合體交歡,但常聽田貞談起項少龍驚人的本錢與永生
難忘的巔峰高潮,尤其是他溫柔體貼的胸懷,俱是絕無僅有的奇男子,心中早已
芳心可哥,隻盼能侍奉寢榻。誰知項少龍與趙穆決裂,從此苦無機會相見,待到
驚聞項少龍命喪烏家堡,更是萬念俱灰。誰知竟在此時重逢,更能與田貞共侍枕
席,真是絕處逢生般地欣喜。田貞知妹子心事,主動退至項少龍身側,幫助倆人
寬衣解帶,少頃片刻,田鳳光滑細嫩的玉體,已纖毫畢露地裸裎在項少龍身下,
粉腿大開,淫汁流淌地請君入甕。

  項少龍正在飽餐田鳳的誘人秀色,田貞已自他胯下扶著龍巠挺入田鳳緊致的
嫩穴,隻覺一陣酥潤濕滑的快感襲上,全身舒暢地猶如置身溫泉池般。兩姐妹雖
非處子之身,但因姿色身段冠絕府內群婢,趙穆平日不輕易侍奉賓客,而趙穆自
己終日在外狎戲俊男美女,更是不常碰姐妹倆,故兩女仍如破瓜未久般嬌嫩欲滴
。龍莖因過於粗硬,乍入膣道竟有些許阻滯,稍用勁道方才一沒至底。身下的美
人兒發出一陣滿足的輕呼,朱唇微開,媚眼如絲,一雙玉臂與粉腿已環繞住項少
龍頸項腰際,蠻腰款擺,豐臀迎頂,花心微吸龍頭,膣道夾緊龍莖,頻啜緩放,
陣陣快感衝擊,弄得項少龍尚未抽插就險些丟盔卸甲。

  項少龍微攝心神,擁住田鳳深吻不已,田鳳心神迷醉,渾身酥軟,蜜穴收縮
漸緩,項少龍趁機龍莖微抽即入,在田鳳嫩滑的膣道內不住頂磨,田鳳被不斷湧
上的麻癢快感弄得低喊不已:「嗯……嗯……項爺……這……這樣……好……好
癢……喔……喔……頂……頂到啦!」

  項少龍感覺田鳳蜜穴放鬆許多,全心迎合著龍莖插送,而田貞也由後摟住項
少龍,一對豪乳在背脊處不住揉頂,玉手在項少龍胸膛遊走,陰阜毛叢在臀股磨
蹭,倆女猶如一體,隨著龍莖抽送同時發出讓人銷魂不已的淫聲浪語,讓項少龍
如置身於立體音響之中,就連兩具火熱的胴體都是相同節奏地在身上扭動,讓人
感受達到巔峰極致,幾至沒頂。項少龍來到戰國時代後,雖常有眾女共侍,但從
未如這般狂浪蕩魄,這對姐妹真是讓人絕難忘懷的尤物。

  項少龍被田貞田鳳兩女夾在中間,抽送雖受限製,但龍莖隨著倆女扭動在蜜
穴花心上左沖右突,把田鳳搞得浪水直流,淫叫不止,長腿一合,把項少龍跟田
貞都夾住,三人擠貼在一起,項少龍猶如三明治中的那塊火腿,兩姐妹則如白皙
柔嫩的吐司,兩對粉乳把項少龍夾的如入極樂仙境,全身靜電猛漲,龍莖更是深
入不留,將田鳳花心撐開,頂入子宮頸內,一時令田鳳檀口大張,隻能猛喘香息
,喉中傳出陣陣低嚎,無法出聲。

  田貞與田鳳都被項少龍彌漫全身的靜電流刺激至高潮猛襲,淫水狂湧而出。
田貞無法按捺體內爆沖的欲望,猛地抽離,趴在田鳳身上挺起玉臀,翹起珠淚盈
盈的小穴,淫叫哀求道:「項……項爺……小貞……也要……」。項少龍身後一
輕,龍莖疾抽而出,眼前兩具玉體交纏,粉臀互�,一對嫩蕊並列,露滴牡丹,
陰唇微開,任君採摘。項少龍手握龍莖,龍頭在田貞蜜唇上頂磨一陣,引得淫水
浪液沾黏淌流,順勢挺撞而入,靜電流隨著龍莖漾滿膣道各處,田貞不禁狂喊:
「啊……啊……項……項爺……太……太……太猛……小貞……要……要死……
啦!」。

  田鳳剛稍喘口氣,聽見田貞這般狂浪,體內也感應到同樣酥麻,龍莖突又破
體猛刺,快感再度狂卷而來,不禁也跟田貞一般浪叫狂喊,無法自製。一時之間
,龍莖上下翻飛,猛抽疾插,全身靜電更勝以往的強烈,把這對絕色姐妹花搞得
淫叫不已,浪聲連連。房外不遠處,對項少龍自誇魅力驚人頗為不服的樂?,正
趁夜暗伏偷聽,聽到倆女同時發出毫不作偽的狂聲浪叫,且持續已過半個時辰,
不禁暗自嘆服。這對姐妹花的滋味他也嘗過,光是田鳳他就撐不足盞茶功夫,何
況兩女齊上?聽得倆女浪叫不絕,淫聲不歇,顯然董匡仍未到收兵之時,隻有訕
訕地離開,回府找新收的小妾消火去。

第三章、春宵苦短

  馬車在夜色蒼茫和人士們的燈籠光映照下,在邯鄲寂靜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
馳。在車行的顛簸中,項少龍思潮起伏。直到這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
捉趙穆,割下樂乘的首級,然後安然逃離邯鄲。趙穆今晚才剛給人行刺,以後肯
定倍加小心,保安勢將大幅增強,在這種情況下,要殺死他都不容易,更不要說
去活捉他了。至於樂乘此人乃邯鄲城的太守,城內兵馬全由他調遣,想殺死他又
豈會是易事。

  現在六國的使節和要人陸續抵達,趙人為了保持機密,又為防止秦人間諜混
入城內,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強,甚至要想遣人溜出城外也是危險的事,
皆因出入均有人作詳盡記錄。更何況時間有限,若趙人發覺他許下的大批戰馬牲
口快將抵達邯鄲的諾言不會兌現,他的處境將更不樂觀。幸好尚有數百匹戰馬會
在旬日內抵達,希望那能緩和趙人的期待。

  和趙穆在一起亦是非常危險的事,隻要說錯一句話,動輒就有敗亡受辱之虞
。至於私人感情方麵,更是千頭萬緒。首先誰也不能保證紀嫣然會否不變心,他
對自己這方麵的信心並不甚強了。趙雅跟小昭主僕們,該如何順利離開趙國。至
於田氏姐妹,經過晚上這一番纏綿,向趙穆開口要人應不成問題。還有趙致分明
看穿了點東西,人心難測,假設她要出賣他們,他們的收場亦會很淒慘,力戰而
死已是很好的結局了,最怕給人佈局生擒,那時就生不如死了。終於回到了前身
是質子府的府第。

  項少龍走下馬車,進入府內。滕翼、烏卓、荊俊全在等候他回來,跟他直進
有高牆環護,以前軟禁假嬴政的府中之府。三人見他臉色不豫,都不敢發問,隨
著他到了議事的密室。四人坐定後,項少龍臉寒如水地向荊俊道:「小俊!你究
竟向趙致透露了什麼?不準有任何隱瞞。」

  滕翼和烏卓兩人一起色變。在這遍地仇敵的險境,正是步步如履薄冰,一步
走錯,立刻是沒頂之禍,更何況洩漏了底細。荊俊一震垂下頭去,惶恐道:「三
哥見到了趙致嗎?」項少龍先不說出趙致沒有直接揭破他,以免荊俊抵賴,隻點
了點頭。滕翼拍幾大罵道:「你這無知小子,不分輕重,你是否想所有人為你的
愚蠢行為喪命?我們早警告過你了!」

  荊俊苦笑道:「那警告來得太遲了,我早告訴了她我們會在短期內回來。」
烏卓鐵青著臉道:「你難道不知趙致是趙人嗎?若她愛趙國的心多過愛你,會是
怎樣的後果。」

  荊俊頹然道:「她根本不愛我,愛的隻是三哥。」三人為之愕然。滕翼皺眉
道:「你莫要胡言亂語,圖開脫自己的責任。」

  烏卓道:「是她親口告訴你嗎?」荊俊哭喪著臉道:「她隻當我是個淘氣愛
玩的小弟弟,肯和我說話,隻是想多知道點三哥的事。」

  項少龍道:「她最後給你那封信是說什麼的?」荊俊慚愧地囁嚅道:「她問
我何時來邯鄲,要不要接應。唉!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她是趙人這個問題,而是她
告訴我與趙穆有深仇,所以我才信她不會出賣我們。」項少龍發起怔來,表麵看
趙致與趙穆相處融洽,還為他訓練歌姬,一點都看不出異樣的情況。她為何痛恨
趙穆呢?烏卓道:「她和趙穆有什麼冤仇?」

  荊俊茫然搖頭,道:「她不肯說出來。」滕翼沈吟道:「說不定是和女兒家
的貞操有關。」

  烏卓道:「趙致的家族有什麼人?」項少龍和滕翼都露出注意的神色,這問
題正是關鍵所在,若趙致在趙國有龐大的親族,又怎肯為了一個男人犧牲所有族
人。至少她便不能不顧她的親父,但若要她爹陪她一起走,卻是絕不會得到她父
親同意的。荊俊道:「她好像隻是與爹相依為命,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滕翼跌足歎道:「你真是糊塗誤事。」荊俊是因他而來,使他感到要對荊俊
所做的事負責。烏卓道:「你不是回了封信給她嗎?信裡說了什麼呢?」三人中
這時以烏卓最泠靜,句句都問在最關鍵性的骨節眼上。

  荊俊終是小孩子,哭了出來道:「我告訴她我們將會以偽裝身分在邯鄲出現
,到來後才找機會與她聯絡。」項少龍心中不忍,拍著他肩頭安慰道:「情勢尚
未太壞,她雖似認出了是我,一來還是不太肯定,二來仍沒有揭破我。可知仍有
轉寰的餘地。不過我真不明白,若你明知她隻當你是小弟弟,為何仍要與她糾纏
不清?」

  荊俊嗚咽道:「我都不明白,不過假若她成了你的女人,小俊絕不會有絲毫
不滿。」

  滕翼淡淡道:「我們不能讓命運操縱在一個女人手裡,小俊你給我帶路,我
要親手殺了她。以免夜長夢多。」荊俊渾身劇震,駭然瞪大了眼睛。烏卓點頭道
:「看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四人中,已有兩人同意殺人滅口,荊俊驚得忘了哭泣,求助的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暗忖,若要保密,怕要把田貞田鳳姐妹也殺了才行,自己怎辦得到?淡然
道:「這樣做會未見其利,先見其害,趙致今晚曾多次與我說話,又對我特別注
意,這情況定會落到一些有心人眼裡。假若她這麼見我一麵後,當晚立即被殺,
終有人會猜到我頭上來。」烏卓泠然道:「那另一方法就是把她變成你的女人,
使我們可絕對的控製她,同時可查清她的底細。」

  項少龍看了荊俊一眼,見他噤若寒蟬,垂首頹然無語,心生憐惜,歎道:「
小俊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奪他所愛呢?」荊俊感激地道:「有三哥這麼一句話
,小俊已深切感受到兄弟之情,事實上三哥早讓小俊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小俊尚
未有報答的機會。今次又是小俊犯錯,差點累死了所有人。」

  荊俊倏地跪了下來,向項少龍叩頭道:「三哥請放手對付趙致,小俊什麼都
心服口服。」至此三人無不知荊俊真的深愛著趙致,為保她一命,寧願放棄自己
的權利。換一個角度看,則是自動引退,好成全趙致對項少龍的情意。項少龍苦
笑道:「我對趙致這美女雖有好感,卻從沒有想到男女方麵的關係去,腦筋一時
很難轉過來,何況更有點像要去奪取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似的。」

  滕翼正容道:「這事誰都知少龍是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危去做,不須有任何
顧忌,若有問題,狠心點也沒得說的了,總好過坐以待斃」。荊俊道:「三哥!
我立即帶你去!」

  項少龍大感頭痛,拖延道:「我聯絡上紀嫣然了!」眾人大喜追問。項少龍
把宴會中發生的事一一道出,三人都聽得眉頭深鎖,忽然又鑽了個李園出來,對
今次的行動有害無利,亦把形勢弄得更複雜了。

  正煩惱間,敲門聲起。烏卓露出不悅之色,誰敢在他們密議時刻來打擾,荊
俊待要開門,給謹慎的滕翼一把抓著,怕人看到他哭腫了的眼睛,親自把門拉開
。精兵團大頭領烏果在門外道:「有位不肯表露身分的客人來找大爺,現在客廳
裡等候。」接著又扼要描述了那人的衣著和外型。眾人聽得此人可能是女扮男裝
,都臉臉相覷,難道竟是趙致找上了門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我去看看!」項少龍步出客廳,一看下大喜沖前。那
全身被寬大袍服遮蓋的美女不顧一切奔了過來,投入了他懷抱,嬌軀因激動和興
奮而不住抖顫。竟是豔名蓋天下的才女紀嫣然。

  項少龍感受著懷抱充滿青春火熱的生命和動人的血肉,今晚所有愁思憂慮立
時給拋到九天雲外。他掀開了她的鬥篷,讓她如雲的秀髮瀑布般散垂下來,感動
地道:「真想不到嫣然今晚就來找我,項少龍受寵若驚了。」紀嫣然不理在旁目
定口呆的烏果,用盡氣力摟著他粗壯的脖子道:「嫣然一刻都等不了,這大半年
來人家每天都度日如年,飽受思念你的折磨,若非可與鄒先生不時談起你,人家
更受不了。」

  美人恩重,項少龍攔腰把她抱了起來,向烏果道:「告訴他們是誰來了!」
便朝臥室走去。紀嫣然的俏臉立即火燒般灼紅起來,耳根都通紅了,雖把羞不可
仰的俏臉埋在他的頸項間,但心兒急劇的躍動聲卻毫不掩飾地暴露了她的羞喜交
集。但她並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嬌軀酥軟得除了嬌喘連連外話都說不出來了。

  項少龍雖非如此急色的人,一來的確對這情深義重的嬌嬈想得要命,而她又
是誘人無比,更重要是他生出了快刀斬亂麻的心意,而儘早得到了這絕世美女的
身體,免致節外生枝,給李園這工於心計的人乘虛而入,或以什麼卑鄙手段奪了
紀嫣然去。他本對李園印象甚佳,但自知他與春申君藉妹子李嫣嫣進行的陰謀後
,觀感完全改變過來。

  由客廳回到寢室這段路程,似若整個世紀般漫長。兩人都緊張得沒有說過一
句話。關上房門後,項少龍與她坐到榻上,用強有力的手臂環擁著她,使她動人
的肉體毫無保留地挨貼在他身上。項少龍溫柔地吻著她修美的粉項和晶瑩如珠似
玉的小耳朵,還放肆地啜著她渾圓嬌嫩的耳珠。紀嫣然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裡,
檀口不住發出令人神搖魄蕩、銷魂蝕骨的嬌吟,美麗的胴體向他擠壓磨擦。

  項少龍接著撫上她的香唇,紀嫣然再忍不住,玉臂纏上了他,狂熱地反應著
。所有相思而來的苦楚,都在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價。此時兩人都融入渾
然忘憂,神魂顛倒,無比熱烈的纏綿中,在項少龍的挑動下,紀嫣然被煽起了情
欲的烈焰。項少龍霸道放肆,無處不到的愛撫,更刺激得她嬌軀抖顫,血液奔騰


  隻聽愛郎在耳旁溫柔情深地道:「嫣然!項少龍很感激你的垂青,你對我太
好了。」紀嫣然嗯的應了一聲,旋又轉為呻吟,這男子的手早熟練地滑入了她的
衣服裡,肆意撫弄著從未有人曾入侵的禁地。接著身上的衣服逐一減少。紀嫣然
星眸半閉,任由項少龍為所欲為,偶然無意識地推擋一下,但隻有象徵式的意義
,毫無實際的作用。

  高燃的紅燭映照中,她羊脂白玉般毫無瑕疵的美麗肉體,終於澈底展露在項
少龍的手與眼底下。項少龍偏在這時咬著她的小耳珠道:「這樣好嗎?」紀嫣然
無力地睜開滿溢春情的秀眸,白了他一眼,然後芳心深許地點了點頭,再合上了
美目,那撼人的誘惑力,若得項少龍立即加劇了對她嬌軀的活動。

  使她身無寸縷的肉體橫陳仰臥後,項少龍站了起來,一邊欣賞著這天下沒有
正常男人不想得到的美麗胴體,一邊為自己寬衣脫屣。紀嫣然轉身伏在榻上,羞
不可仰地側起俏臉,含情脈脈地帶笑朝他偷瞧著。項少龍笑道:「老天爺多麼不
公平,嫣然早看過我的身體,我卻要苦候了大半年才有此扳平的機會。」

  紀嫣然嬌嗔道:「人家隻是為你療傷,最羞人的部分都是你的倩公主一手包
辦,那有像你眼前般對人家啊!」項少龍露出精壯完美,筆挺偉岸的動人男體,
微笑道:「紀才女終於回復了說話的能力了嗎?」

  紀嫣然不依道:「你隻懂調笑人家。」她很想別過頭去,好看不到眼前男兒
羞人的情景,偏是眼睛不爭氣,無法離開項少龍充滿陽剛美的身體,更不願看不
見他。項少龍一膝跪在榻沿,俯頭看著她,雙手同時撫上她的粉背和隆臀上,歎
道:「我的天啊!這真是老天爺令人感動的傑作。」

  紀嫣然被他新鮮迷人的情話誘得呻吟一聲,嬌喘道:「項郎啊!天亮前人家
還要趕回去呀!」項少龍笑道:「那還不轉過身來?」

  紀嫣然今次不但沒有乖乖順從,還恨不得可鑽入了榻子裡藏起來。項少龍坐
到榻上,溫柔地把她翻了過來。紀嫣然雙眸緊閉,頰生桃紅,豔光四射,可愛動
人至極點。項少龍壓上了她,肉體毫無間閡的接觸,立使這對男女身體的熱度不
斷升高。

  芙蓉帳暖,在被浪翻騰下,紀嫣然被誘發了處子的熱情,不理天高地低地逢
迎和癡纏著項少龍。項少龍吻遍紀嫣然完美無暇的胴體,在那緊密誘人、粉嫩窄
緊的處女秘穴口不著舔舐,紀嫣然忍不住發出銷魂呻吟,兩手扣住項少龍髮際,
欲拒還迎。不多時,紀嫣然已漸泛露滴,項少龍見狀更加賣力,舌尖微頂入花蕊
,自緊小的蜜孔探入抽送,令紀嫣然陣陣快感,陰唇隨之收放漸開。

  項少龍對紀嫣然這般情深感動不已,胸中滿腔熱愛情火,決心要讓佳人有個
溫柔熱烈的難忘初夜。眼見紀嫣然已是臉泛潮紅,纖腰扭動迎合,更是捺住想強
烈佔有的欲念,輕柔地自小腹吻上腰際,再肚臍處舔舐內裡的小肉珠,兩手則覆
上紀嫣然珠圓玉潤的粉乳,指縫夾住嬌嫩的乳頭,緩緩地揉捏著。紀嫣然初嘗此
等調情手段,施為者又是朝思暮想的情郎,可謂身心全麵淪陷,任君擺佈,隻能
抓住項少龍的頭髮,發出陣陣壓抑的低吟,玉腿已不自覺地纏在項少龍頸項,香
臀不住頂磨,期盼著項少龍儘快佔有這嬌豔欲滴,饑渴若狂的美女。

  項少龍感受到紀嫣然烈火的狂盛愛欲,不慌不忙地起身摟起紀嫣然完美的胴
體,趴伏跨坐在自己身上,親吻著她的櫻唇,輕聲道:「小嫣然,第一次讓你慢
慢來,記住我對你永遠都是這般疼惜。」

  紀嫣然正神魂顛倒之際,暗裡咬牙準備迎接初次的痛楚與狂暴,聽聞情郎這
般溫柔體貼的情話與舉動,熱淚不可自持地溢流而出,香吻如雨點般落在項少龍
臉龐,激動道:「項郎果非一般男子,嫣然此生無憾矣!」

  項少龍回吻著她,同時探手扶起紀嫣然香臀,讓龍莖對著蜜穴小口,龍頭微
陷入陰唇少許。紀嫣然撐住項少龍胸膛,腰臀慢慢下沈,龍頭乍擠入膣道,紀嫣
然就吃不住痛地咬住下唇,卻又不願抽回,懸在半空。項少龍心中不忍,龍莖緩
緩抽出,紀嫣然感覺痛楚稍減,知是情郎體貼,心中卻又不願項少龍退出膣內,
再度沈腰,整個龍頭全入陰道,薄膜受抵欲破不破,紀嫣然已痛得黛眉緊皺,檀
口微開,讓人說不出的愛憐。

  項少龍兩手握住紀嫣然緊致嬌俏的香臀,緩緩地將龍莖在膣內以最小的幅度
抽送,讓蜜穴慢慢適應龍莖。過了一會,紀嫣然痛楚漸輕,感覺龍莖在體內不時
微微跳動,心旌蕩漾之際,兩手一緊,銀牙一咬,沈腰坐臀,龍莖破膜而入,大
半陷入蜜穴之中,頂在花心口,紀嫣然已是痛如身裂,雙手指甲緊陷入項少龍胸
肌,喘息不已。項少龍雖也被抓得痛徹心扉,卻不敢叫出聲,隻是緊緊摟住懷中
佳人,在耳邊不著輕聲安慰著,同時愛撫著她緊繃的背脊,舒緩著破瓜之痛。項
少龍至此對紀嫣然的愛完全放下心來,他已得到了人人羨慕的豔福,紀嫣然珍貴
的貞操。

  良久之後,紀嫣然痛楚消去,繼之而來是體內滿漲的感覺,忍不住微微扭動
,項少龍也隨之龍莖緩緩抽送,一縷鮮紅自蜜穴中順著龍莖流下,滴在項少龍叢
根之處,旋又被壓下的陰唇蓋住,再露出時已沾上些許晶瑩珠液,如此反覆,頻
率漸快,終至如疾風暴雨,不斷拍擊交合,陣陣浪響,愛液四濺。這個豔冠天下
,才傾七國的絕代佳人,終於在項少龍的濃情蜜意下,享受到世間女子最極致的
幸福顛峰。

  雲收雨散後,紀嫣然手足仍把他纏過結實,秀目緊閉、滿臉甜美清純。項少
龍感到這美女是如許的熱戀著他,信任著他,心中不由泛起因懷疑她而生的歉咎


  項少龍貼著她的臉蛋,柔聲道:「快樂嗎?」紀嫣然用力摟著他,睜開美眸
,內中藏著狂風暴雨後的滿足和甜蜜,檀口輕吐道:「想不到男女間竟有這麼動
人的滋味,嫣然似感到以前都是白活了。」這幾句深情誘人的話,比什麼催情藥
物更見效,立時又惹起另一場風暴。

  至此兩人水乳交融,再無半分隔閡。

  項少龍清楚感到對她的深愛,才會因李園的出現而緊張煩困。紀嫣然吻了他
一口道:「你是否怕人家喜歡了那李園呢?」項少龍尷尬地點頭。

  紀嫣然柔情似水地道:「你太小覷嫣然了,美男子我不知見過多少,除你外
沒有人能令嫣然有半絲心動。你所以能打動嫣然,亦不全因長得比別人好看,而
是因你的胸襟氣魄、超凡的智慧、和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英雄氣概。」接著垂下
頭去輕輕道:「現在還加上了你的纏綿恩愛、男女之樂。」

  項少龍差點便要和她來第三回合,隻恨春宵苦短,雞鳴聲催促再三下,邊纏
綿邊為她穿上衣裳。紀嫣然寄居的大宅是邯鄲著名大儒劉華生的府第,離項少龍
的住處隻隔了兩條街,項少龍陪她循著橫街小巷,避過巡邏的城卒,溜了回去。

  紀嫣然由後園潛回府內前,項少龍還要又吻又摸,弄得這美女臉紅耳赤後,
才放她回去,個中抵死纏綿處,隻他兩人才體味得到。回家時,項少龍心中填滿
甜蜜溫馨的醉人感覺。忽然間,所有困難和危險,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屑事了。

               (待續)

第四章、愛恨情仇

  項少龍以特種部隊訓練出來的堅強意誌,勉強爬起床來,到客廳去見趙穆。
趙穆神態親切,道:「來!我們好好談談。」項少龍故作愕然道:「不是立即要
到紀才女處嗎?」

  趙穆苦笑道:「今早這美人兒派人來通知我,說身子有點不適,所以看馬的
事要另改時日。唉!女人的心最難測的了,尤其是這種心高氣傲的絕世美女。」
項少龍心中暗笑,有什麼難測的?紀嫣然隻是依他吩咐,取消了這約會,免得見
著尷尬。不過卻想不到趙穆會親自前來通知。揮退左右後,項少龍在他身旁坐了
下來,道:「侯爺昨晚睡得好嗎?」

  趙穆歎道:「差點沒合過眼,宴會上太多事發生了,叫自己不要去想,腦袋
偏不聽話。」再壓低聲音道:「李園今趟原來帶了大批從人來,稱得上高手的就
三十多人,都是新近被他收作家將的楚國著名劍手,平日他在楚國非常低調,以
免招爹的疑心,一到這裡就露出本來麵目了。」

  項少龍道:「侯爺放心,我有把握教他不能活著回我們大楚去。」趙穆感動
地瞧著他道:「爹真沒有揀錯人來,你的真正身分究竟是誰?為何我從未聽人提
過你。」

  項少龍早有腹稿,從容道:「鄙人的真名叫王卓,是休圖族的獵戶,君上有
趟來我附近處打獵,遇上狼群,被鄙人救了。自此君上就刻意栽培我,又使鄙人
的家族享盡富貴,對鄙人恩重如山,君上要我完成把你扶助為趙王的計畫,所以
一直不把我帶回府去,今次前來邯鄲,是與侯爺互相呼應,相機行事,這天下還
不是你們黃家的嗎?小人的從人全是休圖族人,絕對可靠,侯爺盡可安心。」

  趙穆聽得心花怒放,心想爹真懂用人,這王卓智計既高,又有膽色,劍術更
是高明,有這人襄助,加上樂乘策應,趙君之位還不是我囊中之物?最大的障礙
就隻有廉頗和李牧這兩個傢夥吧了。趙穆道:「我昨夜想了整晚,終想到一個可
行之計,不過現在時機仍未成熟,遲些再和你商量。由於孝成王那昏君對你期望
甚殷,你最緊要儘早有點表現。」

  項少龍暗笑最緊要還是有你最後這句話。站起來道:「多謝侯爺提醒。鄙人
現在立即領手下到城郊農場的新址研究一下如何開拓佈置。」趙穆本是來尋他去
敷衍對他項少龍有意的龍陽君,免致惹得這魏國的權要人物不滿。聞言無奈陪他
站起來道:「記得今晚郭縱的宴會了,黃昏前務要趕回來。」項少龍答應一聲,
把他送出府門,才與烏卓等全體出動,往城郊去了。

  烏卓、荊俊和大部份人都留於新牧場所在的藏軍穀,設立營帳,砍伐樹木,
鋪橋修路,裝模作樣地準備一切,其實隻是設立據點,免得有起事來一網成擒,
亦怕荊俊耐不住私自去找趙致。黃昏前,項少龍、滕翼和三十多名精兵團裡的精
銳好手,馬不停蹄的趕返邯鄲。

  才抵城門,守城官向他道:「大王有諭,命董先生立即進宮參見。」項少龍
與滕翼交換了個眼色,均感不妙,趙王絕不會無端召見他的。兩人交換了幾句話
後,項少龍在趙兵拱衛下,入宮見孝成王。

  成胥親自把他帶到孝成王日常起居辦公的文英殿,陪待著他的竟不是趙穆而
是郭開。項少龍見孝成神色如常,放下心來,拜禮後遵旨坐在左下首,麵對著郭
開。成胥站到孝成王身後。郭開向他打了個眼色,表示正照顧著他。孝成王問了
幾句牧場的事後,歎了口氣道:「牧場的事,董先生最好暫且放緩下來,儘量不
露風聲。」項少龍愕然道:「大王有命,鄙人自然遵從,隻不知所為何由?」

  孝成王苦笑道:「拓展牧場是勢在必行,隻是忽然有了點波折,讓郭大夫告
訴先生吧!」郭開乾咳一聲,以他那陰陽怪氣的聲腔道:「都是那李園弄出來的
,不知他由那裡查得董先生今次是回歸我國。早上見大王時,便說先生雖為趙人
,但終屬楚臣,若我們容許先生留在趙國,對兩國邦交會有不良影響。」

  項少龍差點氣炸了肺葉,這李園分明因見紀嫣然昨晚與自己同席,又親密對
話,所以妒心狂起,故意來破壞他的事。不問可知,他定還說了其他壞話。幸好
孝成王實在太需要他了,否則說不定會立即將他縛了起來,送返楚國去。孝成王
加重語氣道:「寡人自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隻是目前形勢微妙,此人的妹子
乃楚王寵妃,正權重一時,若他在楚王麵前說上兩句,勸他不要出兵對付秦人,
我們今次的『合縱』將功敗垂成,所以現在仍不得不敷衍他。」

  郭開笑道:「待李嫣嫣生了孩兒後,李園就算在楚王前說話,亦沒有作用了
。」項少龍陪著兩人笑了起來。他自然明白郭開指的是楚王是個天生不能令女人
生兒子的人,所以李嫣嫣料亦不會例外。可是他卻知道今次真正的經手人是春申
君而非楚王,而且至少有一半機會生個男孩出來,郭開的推測雖未必準確。當然
亦難以怪他,誰想得到其中有此奧妙呢。項少龍心中一動:「鄙人是否應避開一
會呢?」

  孝成王道:「萬萬不可,那豈非寡人要看李園的麵色做人,寡人當時向李園
說:董先生仍未決定去留,就此把事情拖著。所以現在才請先生暫時不要大張旗
鼓,待李園走後,才作佈置。」項少龍心中暗喜,故作無奈道:「如此我要派人
出去,把正在運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過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應已進入境內了
。」

  孝成王道:「來了的就來吧!我們確需補充戰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
辦。」項少龍正愁沒有藉口派人溜回秦國報訊,連忙答應。

  孝成王沈吟片晌,有點難以啟齒地道:「昨晚巨鹿侯宴後把先生留下,說了
些什麼話呢?」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暗呼精采,想不到孝成王終對趙穆這「
情夫」生出疑心,其中當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開在推波助瀾了,裝出驚愕之色道
:「侯爺有問題嗎?」

  郭開提醒他道:「先生還未答大王的問題?」項少龍裝作惶然,請罪後道:
「巨鹿侯對鄙人推心置腹,說會照顧鄙人,好讓鄙人能大展拳腳,又說,嘿……


  孝成王皺眉道:「縱是有關寡人的壞說話,董先生亦請直言無忌。」項少龍
道:「倒不是什麼壞話,侯爺隻是說他若肯在大王麵前為鄙人說幾句好話,包保
鄙人富貴榮華。唉!其實鄙人一介莽夫,隻希望能安心養馬,為自己深愛的國家
盡點力吧了!不要說榮華富貴,就連生生死死也視作等閒。」

  孝成王聽他說到趙穆籠絡他的話時,泠哼一聲,最後當項少龍「剖白心蹟」
時,他露出感動神色,連連點首,表示讚賞。項少龍趁機道:「侯爺昨晚把鄙人
留在侯府,為我找兩個歌姬陪宿,鄙人一來不便拒絕,二來也確實需要,就生受
了。不過當晚就回府,沒有留宿。」郭開道:「大王非常欣賞先生的任事精神,
不過這幾天先生最好隻是四處玩玩,我們邯鄲有幾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
帶領先生去趁趁熱鬧吧!」

  再閒聊幾句,孝成王叮囑了不可把談話內容向趙穆透露後,郭開陪著項少龍
離開文英殿。踏著熟悉的回廊宮院,舊地重遊,項少龍不勝感慨,連郭開在耳旁
絮絮不休的說話,也隻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郭開見他神態恍惚,還以為他因
李園一事鬱鬱不樂,安慰道:「董先生不要為李園這種人介懷,是了!今晚你不
是要赴郭縱的晚宴嗎?」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責怎能在這時刻失神,訝道:
「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嗎?」

  郭開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東周的姬重到了邯鄲後,本人忙得氣都喘不
過來,隻是為大王起草那分建議書,我便多天沒能好好睡覺了。」項少龍正要答
話,左方禦道處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緩緩開過來,剛好與他們碰上。郭開臉上
現出色迷迷的樣子,低聲道:「雅夫人來了!」

  項少龍早認得趙大等人,停下步來,好讓車隊先行。趙大等紛紛向郭開致敬
。眼看馬車轉往廣場,車簾卻抓了起來,露出趙雅因睡眠不足略帶蒼白倦容的俏
臉,當她看到項少龍時,並沒有顯出驚奇之色,像早知他來了王宮,隻是嬌呼道
:「停車!」馬車和隨員停了下來。趙雅那對仍是明媚動人的美目先落在郭開臉
上,笑道:「郭大人你好!」

  郭開色授魂與地道:「夫人好!」趙雅目光轉到項少龍臉上,柔聲道:「董
先生是否要到郭府去,若是不嫌,不若與趙雅一道去吧!」

  項少龍因趙致之事尚未解決,還不便公開與她相好,對她使了個眼色道:「
多謝夫人雅意,鄙人隻想一個人獨自走走,好思索一些事情。」郭開以為他對李
園的事仍耿耿於懷,沒感奇怪;趙雅見他眼色,會意地道:「如此不勉強先生了
。」

  馬車在前呼後擁下,朝宮門馳去。項少龍拒絕了郭開同坐馬車的建議道:「
鄙人最愛騎馬,隻有在馬背上才感安全滿足,大夫可否著衛士不用跟來,讓鄙人
獨自閒逛,趁便想些問題。」郭開疑惑地道:「先生初來邯鄲,怎知如何到郭家
去呢?」

  項少龍心中檁然,知道最易在這種無關痛癢的細節裡露出破綻,隨口道:「
大夫放心,鄙人早問清楚路途了。」飛身上馬,揮手去了。

  一出宮門,項少龍放馬疾馳,片刻後就趕上趙雅的車隊。雅夫人聽得蹄聲,
見他雄姿赳赳地策馬而來,美目立即閃亮起來,項少龍經過車隊故意不瞧她,以
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將一張紙團射入車內,瞬眼間將她拋在後方。趙雅連忙放下
簾子,拾起紙團攤開,正是項少龍交代她配合行動,加快兩人的「往來」進度,
便利互通聲息,並要趙雅打探趙王與趙穆現在的關係,順便講清楚紀嫣然的關係
,讓她安心。趙雅看到情郎如此關心自己的心情,想到可以公然與他調情,喜不
自勝地將紙條貼胸藏好,續往郭府前進。

  邯鄲城此時萬家燈火,正是晚飯後的時刻,街道上人車不多,清泠疏落。項
少龍想起了遠在秦國的嬌妻愛婢,心頭溫暖,恨不得立即活捉趙穆,幹掉樂乘,
攜美回師。走上通往郭縱府的山路時,後方蹄聲驟響,回頭一看,追上來的竟是
趙致。項少龍一見是她,想想起荊俊和滕烏二人的提議,立時大感頭痛,放緩慢
馳。

  趙致轉眼來到他身旁,與他並騎而行,一瞬不瞬地深深注著他道:「董先生
像對邯鄲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呢!」這麼一說,項少龍立知她跟了他有好一段路,
到現在才發力追上來,心叫不妙,道:「剛才來時,有人給鄙人指點過路途,致
姑娘是否也到郭府赴宴呢?」

  趙致沒有答他,瞪著他道:「先生的聲音怕是故意弄得這麼沙啞低沈的吧!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她認定自己是項少龍,區區一塊假臉皮怎騙得了她,今次
想不用愛情手段都不成了,歎了一口氣,施出絕技,一按馬背,淩空彈起,在趙
致嬌呼聲中,落到她身後,兩手探前,緊緊箍著她沒有半分多餘脂肪的小腹,貼
上她臉蛋道:「致姑娘的話真奇怪?鄙人為何要故意把聲線弄成這樣子呢?」

  趙致大窘,猛力掙紮了兩下,但在這情況下反足以加強兩人間的接觸,驚怒
道:「你幹什麼?」項少龍哈哈一笑,一手上探,抓著她下頷,移轉玉臉,重重
吻在她嬌豔欲滴的朱唇上。趙致「嚶嚀」一聲,似是迷失在他的男性魅力和情挑
裡,旋又清醒過來,後肘重重在他脆弱的脅下撞了一記。項少龍慘哼一聲,由馬
屁股處翻跌下去,其實雖是很痛,他亦未致如此不濟,隻不過是好給她個下臺階
的機會。

  趙致嚇得花容失色,勒轉馬頭,馳回項少龍仰臥處,跳下馬來,蹲跪地上,
嬌呼道:「董匡!你沒事吧!」項少龍睜開眼來,猿臂一伸,又把她摟得壓在身
上,然後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路旁的草叢處。趙致給他抱壓得身體發軟,但又不
甘心被他占了便宜,更重要是到現在仍不敢確定他是否項少龍,若給他這樣再吻
著了,豈非對不起自己暗戀著的男子,熱淚湧出道:「若你再輕薄我,我便死給
你看!」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貞烈,心生敬意,但卻知道若這麼便離開她,情況會更
為尷尬,而在未知虛實前,又不可揭開真正的身分,惟有仍把她壓個結實,柔聲
道:「致姑娘討厭我嗎?」趙致感到自己的身體一點都沒有拒絕對方的意思,又
惱又恨,閉上美目,任由淚水瀉下,軟弱地道:「還不放開我,若有人路過看到
,人家什麼都完了。」

  項少龍俯頭下去,吻掉了她其中一顆淚珠,摟著她站了起來,道:「姑娘太
動人了,請恕鄙人一時情不自禁。」趙致崩潰了似的眼淚如泉流湧,淒然搖頭道
:「你隻是在玩弄我,否則為何要騙人家,我知道你就是他。」

  項少龍暗歎一口氣,依然以沙啞的聲音,柔聲道:「今晚我到你家找你,好
嗎?」趙致驚喜地睜開烏靈靈的美目,用力點著頭。項少龍舉袖為她拭去淚漬,
心生歉疚,道:「來!我們再不去就要遲了。」

  趙致掙脫出他的懷抱,垂頭低聲道:「趙致今晚在家等你。」項少龍愕然道
:「你不去了嗎?」

  趙致破涕為笑,微嗔道:「你弄得人家這麼不成樣子,還怎見得人。」躍上
馬背,馳出幾步後,仍不忘回頭揮手,送上嫣媚甜笑,那種少女懷春的多情樣兒
,害得項少龍想起了鄭翠芝那種矜持的模樣,心兒急跳了幾下。直至她消失在山
路下,項少龍才收拾心情,往郭府赴宴去也。

  郭府今晚的宴會,賓客少多了,除了趙穆、樂乘、韓闖、趙霸外,就隻有項
少龍不願見到的李園,若加上趙雅和他,就是那麼七個人,郭縱的兩個兒子都沒
有出席,可能是到別處辦事去了。郭縱對他沒有了昨晚的熱情,反對李園特別招
呼殷勤,似乎他才是主客。項少龍早慣了這種世態炎涼,知道郭縱是故意泠淡自
己,好爭取李園這可能成為楚國最有權勢的新貴好感。

  李園對他這情敵保持著禮貌上的客氣,但項少龍卻清楚感到他對自己的嫉恨
。這也難怪,昨晚他目睹在歌舞表演時,紀嫣然仍對他親密說話,以他的精明和
對紀嫣然的熟悉,不難看出端倪,察覺這絕世佳人對他頗有意思。閒話幾句後,
趙穆藉故把他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大王為何召見你呢?」

  項少龍正等待他這句話,正中下懷道:「他們追問昨晚侯爺對我說了什麼話
,我當然不會道出真相,隻說侯爺和鄙人商量開闢新牧場的事。侯爺!不是小人
多心,孝成王那昏君似乎在懷疑你,我看郭開定是暗中出賣了你!」趙穆眼中閃
過駭人的寒光,泠哼了一聲道:「遲些我就教他們知道厲害!」

  項少龍知道已迫著趙穆走上了謀反的路,此時趙霸走了過來,兩人忙改說閑
話。趙穆笑道:「館主的標緻徒兒今晚不陪同出席嗎?」趙霸道:「她應該來的
,我剛派了人去找她。」

  環佩聲響,趙雅翩然而來。郭縱向李園、樂乘和韓闖告罪一聲,趨前迎迓。
趙雅目光先落在項少龍身上,再移往韓闖和李園處後,朝項少龍走來。項少龍故
意不望她,目光轉往別處打量。

  今次設的是像紀嫣然在大樑香居的「聯席」,在廳心擺了一張大圓幾,共有
十個位子。項少龍心中暗數,就算把趙致包括在內,仍空了個座位出來,隻不知
還有那位貴客未來。香風飄到,趙雅與各人招呼後,向剛把頭轉回來的項少龍道
:「董先生的馬真快,比人家還要早到了那麼多。」項少龍瀟灑一笑,算是答覆
了。

  就在此時,又有人來了。在兩名侍女扶持下,一個刻意打扮過,華服雲髻的
美麗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進來。趙穆等均麵現訝色,顯然不知她是何方神聖。這
謎底由郭縱親手揭盅,這大商賈嗬嗬笑道:「秀兒!快來見過各位貴賓。」又向
眾人道:「這是郭某幼女郭秀兒!」

  趙穆訝道:「原來是郭公的掌上明珠,為何一直收了起來,到今天才讓我們
得見風采。」項少龍心中一動,想到了郭縱是有意把幼女嫁與李園,那將來若趙
國有事,亦可避往不是首當秦國鋒銳的楚國,繼續做他的生意。像郭縱這類冶鐵
和鑄造兵器業的大亨,沒有國家不歡迎,但多了李園這種當權大臣的照應,當然
更是水到渠成。現今天下之勢,除三晉外,遠離強秦的樂土首選是楚國。

  齊國鄰接三晉,有唇亡齒寒之險,燕國被田單所敗後,已一蹶不振。惟有僻
處南方的楚國仍是國力雄厚,短期內尚有偏安之力。一天三晉仍在,楚人都不用
操心秦人會冒險多辟一條戰線。烏家成功移居秦國,郭縱這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要
為自己打算了。

  此時郭秀兒盈盈來到眾人身前,斂衽施禮。這年不過十六的少女苗條可人,
長著一張清秀的鵝蛋臉兒,那對美眸像會說話般誘人,明淨如秋水,更添嬌媚。
嘴角掛著一絲羞甜的笑意,容光瀲豔處,差點可和烏廷芳相媲美。包括李園在內
,眾人無不動容。郭縱見狀,大為得意,招手道:「秀兒快來拜見李先生。」郭
秀兒美目看到李園,立時亮了起來,螓首卻含羞垂了下去,把嬌軀移了過去。眾
人登時泛起被泠落了的感覺。

  趙穆瞥了李園一眼,閃過濃烈的殺機,旋即斂沒,卻瞞不過項少龍的銳目。
趙雅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近項少龍,這時忍不往靠近了點道:「先生有空
可否來捨下看看蓄養的馬兒,讓趙雅能請教養馬的心得。」趙穆還以為她終於肯
聽話去接近這「王卓」,笑道:「難得夫人邀約,就讓本侯代他答應了。」項少
龍心裡暗喜,卻假裝給趙穆麵子,有些無奈地點頭。

  趙雅見他裝成勉強的樣子,白他一眼,沒有說出日期時間。鍾聲響起,入席
的時刻到了。

第五章、嫉恨如狂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項少龍的座位設在趙雅之旁,趙雅那邊接著是韓闖、
郭秀兒、李園、郭縱、項少龍右方則是趙霸、樂乘和趙穆。趙致的座位給取消了
。現在誰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間的李園,此人能說會道道,不一會
逗得郭秀兒不斷掩嘴輕笑,非常融洽。看樣子隻要李園肯點頭,郭秀兒就是他的
人了。

  韓闖顯然對郭秀兒這出眾的美少女很有興趣,可是為了他韓國的外交政策,
當然不敢與李園爭一日之短長,專心找趙雅攀談,而趙雅為了應付他,隻得暫時
晾著項少龍與韓闖說話,同時不住發出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為宴會增添了不少熱
鬧與春色。郭縱為了予李園和愛女製造機會,與各人應酬幾句後,便別過臉來和
左邊的趙穆、樂乘閒聊,話題不離邯鄲達官貴人間的閒話。

  趙霸與郭縱私交甚篤,加入了這談話的小圈子,項少龍雖裝作興趣盎然地聆
聽,但明顯地被郭縱泠落了。項少龍心知肚明郭縱轉舵得這麼快,是受到了李園
的影響,亦可推知這實業大亨對趙國的形勢較前更悲觀,已萌生離意。他這心態
自然瞞不過趙王和郭開,所以後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縱。烏家一去,趙國立時更
顯露出日暮途窮的弱態。

  這時侍女上來為各人斟酒。李園捨下了郭秀兒,朝項少龍看過來道:「董兄
今次不惜萬水千山,遠道來此,隻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呢?」眾人聽他語氣充滿
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說話,看項少龍如何反應。那郭秀兒首次�起俏臉,打
量這比李園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漢。

  項少龍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著他,以不徐不疾的沙啞聲音淡然道:「李兄
愛的是美人,董某愛的是駿馬。美人到那裡去,李兄就追到那裡去,董某則是看
那裡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兒跑。隻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
答話粗野得恰到好處。郭秀兒還以為項少龍口中的美人兒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
俏臉。

  其他人都想不到這老粗的辭鋒可以變得如此厲害,都心生訝意,但亦替李園
感到有點尷尬。隻有趙穆心中稱快,他不能開罪李園,項少龍代他出手最恰當了
。李園臉色微變,眼中掠過殺機,泠泠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國的水草比不上
這裡呢?」話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韓闖外全是趙人,這句話怎可
說出來。果然樂乘、趙霸和早視自己為趙人的趙穆都皺起了眉頭。

  項少龍見幾句話就迫得李園左支右絀,心中大樂,像看不到李園的怒意般若
無其事道:「李兄想得太遠了,鄙人隻是打個比喻,其實各處的水草都有優點和
缺點,南方氣候溫和,養馬容易,不過養出來的馬好看是好看了,但總不夠粗壯
,也捱不得風寒雨雪;北方養馬困難,可是養出來的馬都是刻苦耐勞,發生馬瘟
的機會亦少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戰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產良馬。


  眾人無不動容,想不到項少龍如此有見地,兼且連消帶打,指桑?槐的暗諷
位於南方的楚國耽於逸樂,不謀進取,反之北方諸國,包括強秦在內,雖是連年
征戰,但卻培養出不少人材,聲勢蓋過了曾一度強大的楚人。事實亦是如此。楚
國自給小小一個越國攻入郢都後,國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頻出錯誤,國勢每況愈
下。

  六國的第一次合縱攻秦,便以楚懷王為從長,但實質參戰的隻有韓、趙兩國
。這兩國給秦大敗於韓境內的修魚,齊又倒戈攻趙魏,自亂陣腳。秦因此乘機滅
掉巴、蜀,使國境增加了一倍以上,與楚的巫郡、黔中相接,從此就開始了楚人
的噩夢,也他們嘗到「坐視」的苦果。一直以來,秦人最忌就是齊楚的結合,於
是秦人以割地誘皊楚懷王與齊絕交,得利後旋即食言,大敗楚軍於丹陽,斬首八
萬,並攻佔了楚的漢中,接著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盡失。

  楚懷王的愚蠢行事並不止於此,正當他答應了與齊的另一次合縱後,再次受
到秦人的誘惑,又一次忽然變卦,還竟和秦國互結婚姻。齊、魏、韓大怒下連兵
討楚背約,懷王吃驚下使太子質於秦,請得秦兵來援,三國才無奈退兵。空助長
了秦人氣焰。稍後秦人藉口攻楚,軟硬兼施,更騙得這蠢王入秦,給拘押起來,
終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兒子楚頃襄王登位,欲報仇雪恨,可是給秦人虛言一嚇,立即屁滾尿流,
不但求和,還向秦國迎親。與父親懷王同樣為歷史多添了一筆糊塗賑。所以項少
龍這一番話,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毀長城,乃人的問題,非戰之罪也。最厲害處是
諷喻李園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浪。趙雅和郭秀兒憑著女性敏銳的直覺,打量兩
人,都感到李園就似南方好看的馬,而這董匡則是北方經得起風霜的良驥,李園
在她們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許。

  郭縱亦訝然瞧著項少龍,重新思索著到楚國避秦是否適當的做法。項少龍從
無可辨駁的大處入手,論證了楚人優柔寡斷和不夠堅毅耐苦的致命弱點,針針見
血。李園的臉色陣紅陣白,卻是啞口無言。人家表麵上隻是評馬,他能說什麼呢


  郭縱哈哈一笑,打圓場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話都不離把馬掛在口邊,不愧
馬癡,來!我們喝一杯。」眾人紛紛舉杯,隻有李園鐵青著臉,沒有附和,使人
感到此人心胸狹窄,有欠風度。趙穆喝罷,再舉起女侍斟滿的美酒,舉杯向李園
、韓闖兩人道:「為韓、楚、趙三國的合縱,我們痛飲一杯!」

  李園不知想到了什麼事,神色回復平時的從容灑脫,含笑舉杯喝了,拉緊了
的氣氛才放鬆了點。韓闖道:「聽說齊王對今次邯鄲之會非常重視,相國田單已
親身趕來,這兩天就要到了。」趙穆、樂乘兩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卻是初次聽得
,無不動容。

  田單可說是齊國現今無名有實的統治者,聲名之盛,比之魏國的信陵君亦毫
不遜色。楚懷王死後八年,楚國國勢疲弱,而齊國則如日方中,隱與秦國分庭抗
禮。就在此時,齊竟中了秦人之計,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議——秦王稱西帝,齊人
稱東帝。擺明秦齊平分天下之局。雖在稱帝兩日後齊湣王終被大臣勸服取消帝號
,卻沒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後南征北討,先滅掉了宋,又併吞了一些小國,侵佔
了許多土地,但國力卻於征戰中大幅損耗,惹得秦、楚、三晉聯同燕國出師有名
,大舉伐齊。燕將樂毅更攻入臨淄,五年間占了齊國七十餘域,隻剩下莒和即墨


  田單就是在這艱苦的環境裡冒起來的著名人物。他是齊王室的支裔,初時做
臨淄市宮底下的小吏,燕軍破城前,他教族人鋸去車軸的末端,奪路逃亡時不致
因車軸撞壞而成功逃去,隻此一著,已使他嶄露頭角,顯出他臨危不亂,足智多
謀的潛質。俟燕人圍攻即墨,眾人推他為主將,剛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
中了田單的反間計,以一個無能將軍取代了樂毅,此人一去,田單便似摧枯拉朽
般把燕人掃出齊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陣大破燕軍的一役。

  田單雖因此威名遠播,但齊國則由此沈痾難起,直到此時。項少龍還想聽下
去時,身旁的趙雅親自由女侍處取過酒壼,為項少龍幾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
盈盈地含笑輕輕道:「董先生!趙雅或有得罪之處,就借這一杯作賠禮吧!」韓
闖正口沬橫飛,沒有在意,隻有李園眼中奇光一閃,動起腦筋來。

  項少龍舉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來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
趙雅美目深注地舉杯喝了。

  韓闖這才注意到兩人暗通款曲,臉上掠過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韓國,以他的
權勢,定要教項少龍好看,現在卻隻能鬱在心裡。李園哈哈一笑道:「夫人!今
天在下尚未與你對酒。」舉起酒杯,遙遙敬祝。趙雅未想其他,也自舉杯飲了。

  項少龍知李園是借趙雅來打擊他,表麵當然不露出絲毫痕蹟。李園並不肯就
此甘休,繼續挑逗趙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讓在下陪夫人喝酒,看
看誰先醉倒。」這麼一說,同席的九個人裡,倒有四個人的表情不自然起來。臉
色最難看的是郭縱和郭秀兒,都覺得他公然兜搭這以放蕩名聞天下的美女,太不
顧他們的顏臉了。韓闖卻將他對項少龍的娭妒,轉移到這剛出現的情敵的身上。

  趙穆的臉色亦很不自然,狠狠瞪著趙雅,要她出言婉拒。趙雅想不到對方如
此大膽,竟公然在席上約她共渡春宵,妙目一轉道:「李先生如此有興致,趙雅
便找天在敝府設宴,到時先生莫要推說沒空呢!」接著美目環視眾人,笑語盈盈
道:「各位都來作見證,看看我們誰先醉倒。」

  李園微感愕然,想不到這蕩女竟不受她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她。他的心
神自給紀嫣然佔據後,很少留意別的女性,這刻細看下,發覺趙雅有若一朵盛放
的鮮花,說不盡的嬌媚風情,楚楚動人,那種成熟的美態確是別具一格。而且表
麵看來,她雖是騷媚入骨,豔光流轉,但卻有著一種綽約雅逸的神韻,教人不敢
輕視,不由怦然心動起來,這才明白韓闖為何那般迷戀著她。

  李園灑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請人通知在下好了。」這時趙霸插口入來
,各人又轉到別的話題去。趙雅湊往項少龍處,低聲道:「滿意了嗎?」

  項少龍大感快意,知道趙雅故意讓自己更有麵子。尚未有機會說話,郭秀兒
站了起來,神情木然道:「對不起!秀兒有點不舒服,想回房休息。」李園臉上
泛起不悅之色,沒有作聲。眾人都心知肚明這千金小姐在發李園脾氣。郭縱無奈
道:「送小姐回房!」當下有侍女來把這可人兒送出廳外。

  氣氛又再度尷尬起來,沒有了郭秀兒,使晚宴失色多了,幸好還有趙雅在撐
場麵。趙霸多喝了兩杯,談興忽起,扯著項少龍說起劍術的心得道:「現在學劍
的人,很多都急功近利,徒具架勢,卻沒有穩定的身法馬步去配合,對腰力的練
習更不看重,有臂力卻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麵的相輔相乘,才
能發揮劍法的精華。可知氣力的運用乃首要的條件。」

  李園心高氣傲,顯然不把這趙國的劍術泰鬥放在眼裡,淡淡道:「我看空有
力氣都沒用,否則囂魏牟就不會給項少龍宰了!」「項少龍」這名字現在已成了
城內人人避提的禁忌,除韓闖外,無人不為之愕然。項少龍則因有人提到自己的
名字而心中檁然。韓闖傲然道:「隻可惜他溜了到秦國去,否則定要試試他的劍
法厲害至何種程度。」

  趙穆咬牙切齒道:「異日攻入鹹陽,不是有機會了嗎?」趙霸給李園搶白,
心中不忿,但又說不過李園,沈聲道:「李先生以劍法稱雄楚國,不知可否找天
到敝館一行?好讓趙某大開眼界。」

  李園雙目電芒閃現,點頭道:「在下每到一地,均愛找當地最著名的劍手切
磋比試,趙館主有此提議,李園實是正中下懷。」今次連樂乘對此子的盛氣淩人
都看不過眼,笑向趙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氣千雲,館主請定下日子時間,好讓
我們能欣賞到李先生的絕世劍術。」

  趙霸顯是心中怒極,道:「趙某頗有點急不及待了,不若就是明天吧!看李
先生那個時間最適合。」李園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約了紀嫣然
小姐共遊邯鄲,不如改在後天午後時分吧!」

  眾人為之愕然,都露出既羨慕又嫉妒的神色。項少龍的心直沈下去,涼了半
截。為何嫣然竟肯接受這人的約會?定要向她問個一清二楚。趙雅則神色微喜,
雖然給紀嫣然搶走了風光,但卻有機會公開去找項少龍,哪去計較這點小事。宴

  會的氣氛至此被破壞無遺,趙霸首先藉詞離去,接著輪到趙雅。

  韓闖站了起來道:「讓本侯陪雅夫人回府吧!」趙雅心中暗氣,蹙起黛眉,
搖頭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領了,趙雅的腦袋有些昏沈,想獨自一人靜靜。」

  平山侯韓闖閃過不悅之色.泠泠道:「夫人愛怎樣便怎樣吧!」趙穆長身而
起道:「一起走吧!我卻是談興正隆,誰願陪我同車。」向項少龍飛了個眼色。

  項少龍忙點頭道:「橫豎我一個人來,就由鄙人陪侯爺吧!」趙雅看了項少
龍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在意。

  眾人紛紛告辭,離郭府分頭走了。在車內趙穆道:「想不到先生詞鋒如此淩
厲,連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園亦招架不來。隻不知你有沒有把戰勝他手中之劍,據
悉此人確有真材實學。」項少龍皺眉道:「有沒有把握還是其次的問題,不過武
場切磋,用的既是鈍口的木劍,又非生死相搏……」

  趙穆截斷他道:「我隻是想挫他的氣焰,並非要殺他。這小子實在太可恨了
,若給我把他拿著,定要操他個生不如死。」項少龍的皮膚立時起了一個個的疙
瘩,打了個寒戰。

第六章、落難姊妹

  回到行館,滕翼低聲道:「嫣然在內室等你。」項少龍正要找她,聞言加快
腳步。滕翼追在身旁道:「趙王找你有什麼事?」

  項少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扼要說出了情況,笑道:「我們尚算有點運道
,在邯鄲待多一兩個月應沒有問題。」滕翼推了他一把,道:「快進去吧!你這
小子真的豔福無邊。」

  項少龍想不到這鐵漢竟也會爆出這麼一句話來,可見善蘭把他改變了很多。
笑應一聲,朝臥室走去。剛關上門,紀嫣然這大美人夾著一陣香風沖入他懷裡,
熱情如火,差點把他溶掉。初嘗禁果的女人,分外癡纏,紀才女亦不例外。

  雲雨過後,兩人肢體交纏,喁喁細語。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問起她與李園的事,這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項郎莫要誤
怪嫣然,明天人家答應了那李園到城南的『楓湖』賞紅葉,唉!這人癡心一片,
由楚國直追到這裡來,纏著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應酬他一下,到時我會向
他表明心跡,教他絕了對嫣然的妄念。」項少龍聽得紀嫣然對李園顯見不無情意
,默然不語。

  紀嫣然微嗔道:「你不高興嗎?隻是普通的出遊吧了!若不放心,人家請鄒
先生同行好了。」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據我觀察和得來的消息,這人的內在
遠不如他外表的好看,但若在這時說出來,我便像很沒有風度了。」

  紀嫣然脫出他的懷抱,在榻上坐了起來,任由無限美好的上身展現在他眼前
,不悅道:「難道嫣然會認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嗎?人家早在大樑就是你的人了
,有什麼值得吞吞吐吐的?」項少龍把她拉得倒入懷裡,翻身壓著,說出了他利
用李嫣嫣通過春申君設下的陰謀,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訴了他。當嫣然聽到李園
向趙王施壓對付她的「項少龍」,又公然在席上宣佈與她的約會時,勃然色變道
:「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淺薄陰險之徒,嫣然真的有眼無珠了。」

  項少龍道:「這人可能在楚國隱忍得很辛苦,所以來到趙國,不怕別人知道
時,就露出真麵目了。」紀嫣然籲出一口涼氣道:「幸得項郎提醒嫣然,才沒有
被他騙了。唉!項郎何時才可帶人家到到鹹陽呢?這樣偷偷摸摸真是痛苦。鄒先
生亦很仰慕秦國,希望可快點到那裡去呢。」

  項少龍歎道:「誰不想快些離開這鬼地方,不過現在仍要等待時機。」紀嫣
然依依不捨坐了起來道:「人家要回去了,今次不用你送我,給人撞到可更百口
莫辯。」旋又笑道:「不若我們合演一場戲,劇碼就叫『馬癡奪得紀嫣然』,若
能氣死那李園,不是挺好玩嗎?我們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了。人家還可公
然搬來和你住在一起呢。」

  項少龍坐起身來,想想這正是他與趙雅上演的戲碼,勾著她粉頸再嘗了她櫻
唇的胭脂,笑道:「是『馬癡獨佔紀佳人』,又或『馬癡情陷俏嫣然』。隻怕惹
起龍陽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了。」紀嫣然笑道:「龍陽君這人最愛自作聰明
,隻要我們做得恰到好處,似有情若無情,循序漸進,反會釋他之疑,甚至會使
他認為人家和那個項少龍沒有關係,否則怎會對別的男人傾心。」再甜笑道:「
項郎的說話用詞是這世上最好聽的了。」

  飄飄然裡,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驅掉龍陽君對紀嫣然的疑
心,日後行動會方便多了。否則若給這半男不女的小人撞破他們的私情,可能會
立即揭破他的身分。因為隻要仔細驗的假臉,他就無所遁形了。對趙人來說,讓
他得到紀嫣然,總好過白便宜了李園。兩人興奮得又纏綿起來,然後共商細節。

  項少龍想起了趙致,再三催促下,紀嫣然才難解難分地悄然離開。項少龍趁
紀嫣然走後睡了一個時辰,到半夜滕翼才來把他喚醒。這行館本來是有管家和一
群侍婢僕人,但都給他們調到外宅去,免得礙手礙腳。

  他梳洗時,滕翼在他身後道:「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半個時辰前開始埋伏
在前街和後巷處,不知是何方神聖,真想去教訓他們一頓。」項少龍道:「教訓
他們何其容易,隻要明天通知趙穆一聲,這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麼人。」

  滕翼道:「你出去時小心點,看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個照應。
」項少龍失笑道:「我隻是去偷香竊玉,何須照應。」

  滕翼不再堅持,改變話題道:「少龍準備何時與蒲布、趙大這兩批人聯絡?
」項少龍戴上假臉具,道:「這事要遲一步才可決定,而且不可讓他們知道董匡
就是我項少龍,人心難測,誰說得定他們其中一些人會不會出賣我們?」

  滕翼鬆一口氣道:「你懂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項少龍用力摟了他的寬肩,
由他協助穿上全副裝備,賮跘離府,沒入暗黑的街道裡。

  雖是夜深時分,街上仍間有車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這時代的城市地大人少
,治安良好。一路保持著警覺,半個時辰後到達了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
意躲在一棵樹上,肯定沒有人跟來,才跳了下來,走進趙致家旁的竹林裡。那是
座普通的住宅,隻比一般民居大了一點,特別處是左方有條小河,另一邊則是這
片竹林,把這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了開來。而這片竹林則是必經之路。

  項少龍拋開對荊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那能拘小節,安慰了自己後,才走出
竹林去。雄壯的狗吠聲響起,旋又靜了下來,顯是趙致喝止了它。趙致宅院分為
前、中、後三進,後麵是個小院落,植滿花草樹木,環境清幽雅致。後進的上房
與花園毗連,隻要爬牆進入後院,便可輕易到達趙致的閨房。

  就在此時,其中一間房燈火亮起,旋又斂去,如此三次後才再亮著了。項少
龍知道是趙致的暗號,心中湧起偷情的興奮。趙致勝在夠韻味,有種令人醉心的
獨特風情。特別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過二十,但偏有著飽曆人世的滄桑感,看
來她定有些傷心的往事。項少龍知道時間無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動,攀
牆入屋,掀簾入內。

  原來這是間小書齊,佈置得淡雅舒適,趙致身穿淺絛色的長褂,仰臥在一張
長方形臥榻上,幾旁擉著美酒和點心,含笑看著他由窗門爬入來。項少龍正報以
微笑時,心中警兆忽現,未來得及反應前,背上已被某種東西抵在腰際處。他之
所以沒有更清楚感覺,是因為隔著了圍在腰間插滿飛針的革囊。

  背後傅來低沈但悅耳的女音道:「不要動,除非你可快過機括發動的特製強
弩。」項少龍感到有點耳熟,偏又想不起這在背後威脅他的人是誰。趙致興奮地
跳了起來,嬌笑道:「人人都說項少龍如何厲害,還不是著了我們姊妹的道兒。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是第二次被女人騙了,這可能是男人最大的弱點,總是
對美麗的女子沒有戒心。但又大感奇怪,趙致若要對付他,隻要到街上大喊三聲
,保證他全軍盡墨,何用大費周章,私下對付他。難道她對死鬼連晉仍餘情未了
?不親自下手不夠痛快?故作訝然道:「致姑娘說什麼呢?誰是項少龍?」

  趙致怒道:「還要否認!在往郭家的山路時你不是承認了嗎?」項少龍故意
氣她道:「誰告訴過你鄙人就是項少龍呢?」

  趙致回心一想,他的確沒有親口承認過,但當時那一刻他的神態語氣活脫脫
就是項少龍,現在他又矢口不認,分明在作弄自己。身後那不知是趙致的姊姊還
是妹子的女人沈聲道:「你若不是項少龍,我惟有立即殺人滅口,以免洩漏我們
的秘密。」項少龍心中一震,終認出了身後的女子是就曾兩次行刺趙穆的女刺客
,第一次是差點誤中副車,另一趟則發生在前晚,給自己破壞了。想不通的事,
至此豁然而悟。難怪女刺客能潛入侯府,全因有趙致這內奸接應。

  他歎了一口氣道;「那我就死定了,因為鄙人根本連項少龍是誰都不知道。
還以為致姑娘對我別具青睞……」後麵的女子厲聲道:「你再說一聲不是項少龍
,我立即扳掣!」

  項少龍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鋼針才怪,泠哼一聲道:「我馬癡董匡從不受人
威脅,也不會將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項少龍就不是項少龍,何須冒認,不信
便來驗驗本人的臉是否經過化裝?」他這叫行險一博,賭她們做夢都想不到世間
竟有這種由肖月潭的妙手泡製出來巧奪天工的皮麵具,而且這麵具有天然黏性,
與皮膚貼合得緊密無縫,連臉部表情都可顯露出來,不懂手法,想撕脫下來都非
易事。

  趙致呆了一呆,來到近前,伸手往他臉上撫摸。摸抓了幾下,趙致果然臉色
劇變,顫聲道:「天啊!你真不是他!」項少龍道:「我雖不是項少龍,但千萬
勿要發箭,否則定是一矢雙鵰之局。」兩女同時一呆,知道不妙。

  項少龍在兩女之間閃電般脫身出來,轉到了趙致身後,順手拔出腰間匕首,
橫在趙致頸上,另一手緊箍著她那動人的小腹,控製了局麵。那女子舉起弩箭,
對正他兩人,卻不敢發射。項少龍帶著趙致貼靠後牆,才定神打量這劍術戰略都
厲害得教人吃驚的女刺客。她比趙致矮了少許,容貌與趙致有七八分相似,但更
是白皙清秀。兩眼神光充足,多了趙致沒有的狠辣味兒,年紀亦大了點,身段優
美得來充滿了勁和力,此刻更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雌豹。

  項少龍微笑道:「這位姊姊怎麼稱呼?」趙致不理利刃加頸,悲叫道:「大
姊快放箭,否則不但報不了仇,我們還要生不如死。」

  項少龍放下心來,知道趙致真以為自己是那馬癡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
商量,我可以立誓不洩露你們的秘密,本人一諾千金,絕不會食言。」兩人不由
臉臉相覷,此人既非項少龍,就絕沒有理由肯放過他們,這太不合情理了。項少
龍不讓她們有機會說話,先以董匡之名發了一個毒無可毒的惡誓,然後道:「大
姊放下弩箭,本人就釋放令妹。」

  那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誰是你大姊?」一雙手卻自然地脫開勁箭,把強弩
連箭隨手拋往一旁,爽快得有點不合情理。項少龍心想這頭美麗的雌老虎倒算幹
脆,收起了橫在趙致粉頸的匕首。就在此時,他看到此女向趙致打了個眼色,心
知不妙,忙往橫移,恰恰避開了趙致的肘撞。那女子嘬唇尖嘯,同時抽出背上長
劍,往他攻來。

  項少龍無名火起,自已為了不想殺人滅口,才好心發毒誓不泄出她們的秘密
,可是她們不但不領情,還反過來要滅掉他這活口,血浪閃電離鞘而出。驀地門
口那方異響傳來,百忙中別頭一看,暗叫了聲我的媽呀,原來是一頭大黃犬,正
以驚人高速竄入門來,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噴著氣,喉間「嗚嗚」有似雷鳴,朝
他撲到,登時省起剛才她嘬唇尖叫,是為了喚這惡犬來助陣。

  幸好項少龍以前受訓項目之一,就是如何應付惡犬,雖未真的試過,但總嘗
過與比這頭黃犬更粗壯的軍犬糾纏的滋味,橫劍一掃,蕩開了對方刺來一劍,矮
身側踢,剛好正中已撲離地麵那惡犬的下顎處。這頭畜牲一聲慘嘶,側跌開去,
滾倒地上,一時爬不起來。趙致亦不知由那裡找來配劍,配合著姐姐分由左側和
正麵攻來,一時盡是森寒劍影。

  項少龍深悉兩女厲害,不過他早把墨氏補遺的三大殺式融會貫通,劍法再非
昔日吳下阿蒙,趁那惡犬尚未再次撲來,猛地閃到那大姊身側,施出渾身解數,
一劍由上劈下。那大姊大吃一驚,原來項少龍這一招精奧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
間不住變化,教人完全尋不出來龍去脈。猛咬銀牙,以攻製攻,竟不理敵劍,往
項少龍心窩閃電刺去,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格局。

  項少龍心中暗贊,不過亦是正中下懷。他曾與她交過手,知她劍法走靈奇飄
忽的路子,庸手與她對仗,怕連她的劍都未碰著,便要一命嗚呼。這也是女性用
劍的特點,以免要和天生較強壯的男性比臂力。當下變招橫劍揮擋。「當!」的
一聲脆響過處,美女刺客的劍給項少龍掃個正著。

  她要以攻製攻,就必須全力出手,有進無退,反予機會項少龍全力與她硬拚
了一劍。除了囂魏牟和滕翼外,項少龍的腰臂力可說全無對手,她怎麼厲害仍是
個女人,受先天限製,兩劍交擊下,震得她手腕酸麻,駭然退了開去。項少龍本
以為可使她長劍脫手,豈知她終勉強撐過了,泠喝一聲,往地上滾去。

  趙致怎也想不到這馬癡劍術如此驚人,要衝上助陣時,剛好給退後的姊姊撞
個正著,一起踉蹌倒退。那時那黃狗又回過頭來,想撲向項少龍。趙致驚叫道:
「大黃!不要!」項少龍此時早右手執起弩弓,左手撈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
上箭瞄準,對著那頭大黃。這頭犬非常機伶,亦曾受過兩女訓練,一見弩箭向著
自己,低鳴一聲,縮到兩女身後。

  項少龍右手持弩,劍交左手,指著驚魂甫定的兩女,微笑道:「大姊叫什麼
名字,讓董某有個稱呼。」兩女神色驚疑不定,縮在牆角,不敢動彈。在這種窄
小的空間和距離內,要撥開以機括射出出的勁箭,簡直是癡人說夢。那大姊的骨
頭很硬,緊抿著嘴,沒有答他,反而是趙致衝口答道:「她叫田柔!」

  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姓趙的嗎?」趙致才知說漏了嘴,臉色蒼白起來。項
少龍與那田柔對視著,心想她既姓田,說不定與田單有點親族關係,趙穆一向與
田單有勾結,否則不會和囂魏牟暗中往還,想到這裡,有了點眉目,故意扮作睜
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過你們兩人,可惜你們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惡就是
這個姓的人,現在惟有拋開憐香惜玉之心,送你們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這麼
給你們一個痛快,應感激我才對。」

  趙致看著他手上的弩箭,顫聲道:「你為什麼這麼恨姓田的人。」田柔怒道
:「致致!不要和他說話,他要殺便殺吧!」

  項少龍暗怪這房子難道隻得她姊妹二人,否則鬧到這麼厲害,都不見有人出
現,趙致那相依為命的「父親」躲到了那裡呢?想到這裡,隻見那給趙致拉著的
黃狗耳朵豎直起來,露出注意的神色。心中了然,喝道:「不準進來,否則本人
立即放箭。」兩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覺救兵無聲無息的接近,登時泛起無
法與這人對抗旳虛弱心態。

  項少龍望向趙致,道:「橫豎你們死到臨頭,本人不須瞞你們,我之所以憎
恨姓田的人,因為其中有一個人叫田單。」兩女呆了一呆,定神瞧著他。項少龍
緩緩移前,弩箭上下移動著,教兩女不知他要選擇的位置。一個誘人的想法在心
中升起,隻要他射殺了田柔,再以飛針對付門外的人和趙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
解決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為她們煩惱了。

  門外一把蒼老的聲音喝道:「壯士手下留人,我家兩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
單,大家都是同一條線上的人。」田柔和趙致齊叫道:「正叔!」

  項少龍泠笑道:「這話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訴你們這事,就是要迫自己狠
下心來,好殺人滅口,否則若把這事泄了出去,給與田單有勾結的趙穆知道,我
那還有命。或者你們尚未知道,田單這兩天便要來邯鄲,本人報仇的唯一機會亦
到了。絕不容許給人破壞。」兩女為之動容,顯是不知田單來趙的事。田柔杏目
圓睜,盯著他道:「你不是趙穆的同黨嗎?」

  項少龍喝道:「閉嘴!誰是這奸賊的夥伴,隻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對付
田單,才虛與委蛇。唉!本人從未殺過女人,今晚隻好破戒了。」門外那正叔驚
叫道:「壯士萬勿莽撞,我們兩位小姐的親族就是被田單和趙穆兩人害死的,這
事千真萬確,若有虛言,教老僕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項少龍扮出沈吟的模樣,道:「你們和趙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這
兩人一在齊一在趙,怎會都成了你們的仇人?」趙致忍不住熱淚湧出,淒然叫道
:「我家為田單所害,迫得逃來邯鄲,那知趙穆這奸賊竟把我們家族一百八十三
人縛了起來,使人押回田單處,給他以酷刑逐一屠宰,這樣說你相信了嗎?」

  田柔怒道:「不要求他。」項少龍笑道:「你的名字雖有個『柔』字,人卻
絕不溫柔。」

  田柔氣得說不出話來。項少龍再道:「那為何又剩下了你們三人?」正叔的
聲音傅入道:「老僕和兩位小姐因來遲了幾天,所以得以避過此劫,這七年來,
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立誌復仇.壯士請相信我們。」

  項少龍鬆了一口氣,有點為自己剛才動了殺機而慚愧,活在這視人命如草芥
的戰爭年代裡,實在很容易受到感染。項少龍一扳機括,弩箭呼的一聲,在兩女
臉頰間電掠而過,射進牆內。兩女目定口呆,想不到他在這種時刻發箭,若目標
是她們其中一人,定避不開去。

  項少龍拋掉弩弓,劍回鞘內,微笑道:「你們的事本人絕沒有興趣去管,但
亦請你們勿來破壞本人的計畫。你們的真正仇人是田單而非趙穆,兼且現在的趙
穆有了戒備,再動手隻是自投羅網,好好想想吧!像你們姊妹那麼漂亮的女孩子
,落到壞人手裡,會發生比死還難過的奇恥大辱呢。言盡於此,告辭了!」在兩
人瞪視下,項少龍大步朝向門口離開,與那叫正叔的老儒打個照臉,才施施然走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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