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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玄幻仙俠]尋秦記全本改編版 (16-18集) 原作者:黃易 改編:紫曰(frank51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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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卷十六

第一章 太後嫣嫣

楚宮的規模,在項少龍曾見過的宮殿中,僅次於鹹陽宮,但守衛之森嚴,卻猶有過之。宮城環以高牆,牆高三丈,四隅各有一座精巧的角樓。牆外護城河環繞維護,寬達五丈,水清見底,最厲害是河心設有高出水麵的尖木柵,想潛遊過去亦難以辦到。共設兩座城門,憑可隨意昇降的懸門以作出入通道。

高牆內殿字重重,分外朝、內廷兩大部分。中閒以連接兩座鐘鼓樓的內牆為分界。設置內宮門,為貫通外朝內廷的通道。佈局中軸對稱,一條大道貫通南北城門和內宮門,八座巨殿和近六十個四合院落便依中軸線井然有序的分佈在大道兩旁,綴以花石魚池,小橋流水,參天古樹,瑰麗堂皇。

項少龍與李園由北門入宮,先是一個方形廣場,然後一道小河橫貫其間,過了橋才到達兩座主殿「議政」和「儀禮」,均築在白石台基之上,四周有圍欄台道,氣氛莊重華責。其他六座較小的宮殿,四座位於外朝,兩座座落於內廷,均以楚國神話中的人物為名,分別是外朝的「火神」、「河神」、「刑神」、「司命」。內廷則是「芳烈」和「巫女」兩殿。

聽著李園的介紹時,項少龍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巫女殿,隻是這些名字,巳知楚人實乃諸國中最有創造力和浪漫的民族。在其他諸國便休想有這類大膽創新的殿名。同時心念電轉。剛才李園提出必須殺死春申君後,便岔開話題,似乎是給點時間自己消化這難嚥下去的提議,不過他已想到李園的不安好心。

春申君畢竟掌權巳久,又是門下食客數千,在諸國更有很高威望,各方麵均是實力雄厚、蒂固根深。若李園動手把他殺死,說不定會惹起大動亂,所以自須尋找一代罪的羔羊,那人就是自己了。自己一到壽春,立以強硬手段逐走霸佔滇王府的李闖文,似是完全不顧後果,落在李園眼中,便是有勇無謀之輩。

假設他能驅使自已去刺殺春申君,自可把罪名全推到他萬瑞光身上,亦可化解了莊家要求復國的圖謀,甚至可順手把莊夫人據為己有,一石三鳥,沒有計策比這更狠毒的了。站在楚人的立場,誰都希望借李令之手,把諸侯國敉平,土地重新納入楚國國土內。如此看來,李園、春申君都是和李令蛇鼠一窩,隻是在敷衍莊夫人這美人兒罷了!

馬車通過內宮門後,進入內廷,那是楚王處理日常政務及起居的地方,主要的建築物是巫女和芳烈兩殿及東西六宮,每宮由四座四合院落組成,另有三座花園,即中路的禦花園與東西兩路的東園和西園,景色怡人,勝境無窮。

李園顯然所學甚博,逐一為他介紹殿名所代表神衹的傳說,談吐高雅,確有引人入勝的魅力。難怪莊夫人雖心屬他項少龍,又明知李園非是好人,對他仍顯得有點情不自禁。此時他說到河神和巫女,笑語道:「我們最美的兩個女神河神和巫女,都不是居住於楚境之內,而是韓境的洛水和秦境的巫山。含睬宜笑、虛緲若神,居住於遠方長河深山之處,想想已教人神往。」

項少龍道:「剛才太國舅所說有關春申君的事……」李園親切地拍著他眉頭道:「這事過些再說,我想萬兄花點工夫,先認識清楚春申君的真臉目,明白到我李園非是誣衊好人,萬兄再作決定。但萬兄請切記這是我們男人家的事,若給女流知道,不但怕她們神態間露出破綻,還徒令她們終日憂心,有害無益。」

項少龍暗呼高招,當然點頭答應了。李園在騙自已,自己何嘗不在騙他,兩下扯平,大家都沒好怨的了。此時馬車轉往東路,隻是不知田單身在何院。李園笑道:「我在宮外有座府第比這要大上十倍,不過我仍喜住在宮內,大部分時間亦在這裹度過。」項少龍心想你要在近處設法控製李嫣嫣才是真意吧。

衛士拉開車門,項少龍收攝雜念,隨李園步下馬車。李園和項少龍在主廳內分賓主坐下,俏侍女奉上香茗。項少龍環目一掃,不由暗讚李園果然是有品味的人。

朝合院中央庭院望去,是一排十八扇有窗漏的木門,平臺水池,池中尚有小亭假石山,以一道石橋貫通,庭院深闊達五百步,遍植茶花、香桂,際此炎夏之時,茶花盛開,桂柑飄香,紅白相映,一派鬥艷事春的景象。廳內傢具全用雕鏤精細的香梨木,地席鋪以織錦,裝飾的古瓷、掛雕、屏風一應俱全。項少龍便自間沒有這種心思。若非自己得到紀才女的芳心在先,又因著種種殊的形勢,說不定在那場角逐真會敗在他手上。

由於北廳背陽,又臨水池,故清爽涼快,消暑解熱。項少龍與李園安坐廳心,品嘗香茗,一時間亦感到很難把這風神俊朗,貌似正人君子的李園當作敵人。這小子也恁地厲害,竟懂得以親如家人兄弟的手法,對他這浪蕩無依的「亡國之徒」展開攻心之術,自己當然不能讓他「失望」了。裝作感激要說話時,李園輕拍手掌,發出一聲脆響道:「萬兄先用點時間去觀察形勢,才再考慮我的說話。唉!李園之所以不怕交淺言深,隻是基於義憤和我大楚的前途,捨此再無其他了。」

隨著他的掌聲,四名身材曼妙,身穿楚服,高髻環帽垂巾的美女由側門踏著舞步走了出來,到了兩人座前下跪行禮,並屈膝以優美的姿態坐在兩人伸手可觸的近處。遮麵的紗羅,更使她們引人入勝。到此時項少龍才體會到紀嫣然的話,若此子蓄意討好你時,確有過人手段。禁不住為紀才女沒有被他追到手而抹了一額冷汗,全虧李園隻懂詩經楚辭,而不懂甚麼「絕對權力絕對腐化」那類警句,又或是「蜜糖的寓言」。

李園道:「吾人交友,不是以美女就是以黃金示意,此四女來自不同地方,各有風情,但均是千中挑一的標緻人兒,且全是未經人道的懷春少女,萬兄可逐一揭開她們掩麵紗巾,看看那個最合眼緣,好作為我對萬兄的見麵禮。」

項少龍心呼厲害,李園可能是他所遇到的人中裹,最懂心理戰術的一個。如此去揭開四女的麵紗予以挑選,不但大增好奇心,還有種侵犯私隱的高度剌激。自己雖無心收納美女,仍有很強烈的衝動去揭紗一看。但他當然不可以這樣做。臉色一沈道:「太國舅的好意心領了,可是我萬瑞光一日未復滇國,其他一切都不會放在心上。」

李園聞言不怒反喜,哈哈一笑,揮走四女後道:「不知萬兄是否相信,剛才李某是故意相試,看看萬兄會否見色起心。如此我就更放心了。」再拍手掌,俏婢奉上精美酒食,兩人把盞淺酌,暢談起來。

李園口角風生,不住問起滇地情況,表示極大關注,幸好李園對滇地比他更不清楚,答不上來時項少龍隨口編些在電視節目看來的奇風異俗出來敷衍他,倒也沒有甚麼破綻。當年他受軍訓時,曾到過中國不少地方,加上對中國地勢風土的認識,說起來自是似模似樣。

吃至一半時,門衛報上太後駕到。項少龍嚇了一跳,正要迴避時,李園不慌不忙,先著人搬走酒食,扯著他到一角的屏風後道:「萬兄躲在這裹,當聽我問起有關助貴國復國之事時,萬兄便知是誰從中作梗了。」項少龍失聲道:「若給太後發現了怎辦?」

李園拍胸保證道:「舍妹和我說話時,都不會有其他人在旁,若有甚麼事,我自會一力承擔,不會讓萬兄受到任何委屈,但記緊隻能耳聽,不可眼望。」上次做董馬癡是要扮粗豪,今次的萬瑞光則由李園定型為有勇無謀,項少龍隻好傻楞楞的接受了這荒謬的安排。

環佩聲響,「迷死了」孝烈王的絕代嬌嬈終於到了。關門聲響,聽足音果然宮娥侍衛均退出門外去。項少龍想起龍陽君和莊夫人對李嫣嫣的形容,那還理會得李園的吩咐,把眼睛湊到屏風隙縫處,朝廳心望去。

一看下,立時呼吸頓止。他不能相信會看到一位無論秀麗和氣質均足以與紀嫣然和琴清匹敵的美女。平心而說,若論嫵媚清秀,她仍遜紀嫣然半籌,高貴典雅亦不及琴清。可是她卻有一股騷在骨子裹,楚楚動人,弱質讖纖,人見人憐的氣質。這時她盈盈俏立廳心處,輕蹙黛眉,隻要是男人,就會興起把她擁入懷裹輕憐蜜愛的強烈衝動。她是那種正當男人見到便想拉她登榻尋歡,但又不忍稍加傷害的傾國傾城可人兒。

莊夫人說得對,她清麗脫俗的玉容上籠罩著淡淡一抹難以形容的哀愁,似是這人世間再沒有事情能夠令她快樂起來。李嫣嫣頭結雲髻,連額髮處理也作成雲形,瀟灑地擱在修長入鬢的黛眉之上,確堪當「雲髻凝香曉黛濃」的形容。她的鬢髮被整理成彎曲的釣狀,卻是輊薄透明,雲鬢慵梳,縹緲如蟬翼,更強調了她完美的爪子臉型和含愁默默的美眸。修長優美,纖濃合度的嬌軀,配上鳳冠翠衣,更使她有種超乎眾生,難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態。

她身上佩帶著各式各樣的飾物,但最奪目仍是掛在粉頸垂在酥胸的一串項鏈,上層由二十多顆鑲有珠寶的金珠構成,最下由一顆滴露狀的玉石作墜飾,與頭頂那珠光寶氣的鳳冠互相輝映,清澈晶瑩,光彩奪目,但卻一點不能奪去她清秀脫俗,超越了所有富貴華麗的氣質。項少龍不由生出驚艷的感覺。若她肯和自己上榻,項少龍肯定自已會立即付諸行動。

此時李園來到她身後,溫柔地為她脫下外袍,露出刺繡了精美鳳紋,地黑紋金的連身垂地長裙,腰束玉帶,透出一骰高貴華美的姿態。當李園指尖碰到她香肩時,這貴為楚太後的美女明顯地嬌軀一震,還垂下了目光,神情古怪之極。

項少龍心中劇震,暗忖難道他們並非親兄妹關係,但又知道若是如此,怎瞞得過春申君呢?像李嫣嫣這等舉國聞名的美人,要冒充也冒充不來的。李嫣嫣豐潤性感的紅唇,輕抖一下後,輕輕道:「大哥為何會在這稟呢?我約了秀兒來看她最新的刺鏽哩!」聲音嬌甜清脆,還帶著鏗鏘和充滿磁力的餘音,上天實在太厚待她了。

項少龍經過這多年來的禍患經歷,對縱是莊夫人、嬴盈那等誘人美女,也可如老僧入定般不動心,可是這刻偷看到李嫣嫣,仍要敗下陣來。同時心發奇想,李園矢誌要得到紀嫣然,是否因隻有紀才女才能替代李嫣嫣在他心中的位置。難道他兄妹竟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在這時代裹,一夫多妻乃當然的製度。有身分地位的人,女子嫁給他們時,她的姊妹甚至姪女都會有些跟了去給新郎做媵妾,更不要說陪嫁的婢女了。更可異的是一個國君嫁女時,同姓或友好的國君依禮都要送些本宗的女子去做媵妾。

除此之外,王侯大臣都可隨時把看上的女人收到宮中府裹,姬妾之多可想而知。多妻家庭最是複雜,很容易發生骨肉相殘的事件,亦很容易出現有乖倫常的亂事。李園和李嫣嫣很大可能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郎才女貌,加上李園狼子野心,想借李嫣嫣重施呂不韋的詭計,還哄得春申君以為自己寶刀未老,晚年生子,再轉嫁孝烈王這另一個糊塗鬼,可想像孝烈王見到李嫣嫣時,連老爹姓甚名誰都忘了,那會想得到李嫣嫣肚內的「奇蹟」,乃李園一手一腳炮製出來的呢?

若非少龍從趙穆處知悉李園、李嫣嫣、春申君和孝烈王的關係,又明白李園不擇手段的性格,斷不能隻看兩人間一個動作和片刻的神情,便得出如此駭人聽聞的推論。李園若知道的話,殺了他亦不肯予項少龍偷看兩人獨處的機會,想到這裹,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李園著李嫣嫣坐下後,柔聲道:「秀兒正在東廂刺繡,難得有這等機會,讓大哥和嫣嫣說句話兒好嗎?」這麼一說,項少龍便知李園看似無意地遇上李嫣嫣,其實卻是故意的安排,好教自己聽到不利於春申君的對話,以堅定自己成為他刺殺春申君的工具。

因為李園該早知道李嫣嫣會在午膳後來看郭秀兒的刺繡,而這剌繡困未完成的關係,必是不好搬運,所以這楚國現時最有權力的太後隻好紆尊降貴到這裹來,亦可見她和郭秀兒間的關係是非常好了。

李嫣嫣嘆了一口氣道:「說吧!」李園在這妹子而前頗為戰戰兢兢,乾咳一聲,清了清喉嚨道:「滇王妃母子請我們出兵助他們復國一事,我想和嫣嫣商量一下。」

李嫣嫣冷冷道:「大哥是看上了滇王妃吧。」李園因「萬瑞光」正在偷聽,立時大感尷尬,不悅道:「嫣嫣怎可如此看你大哥,我隻是為了大楚著想,先君新喪,若我們對滇王妃母子的要求無動於衷,說不定會惹起眾侯國叛離之心,若他們靠向秦人,楚國危矣!」

項少龍心中好笑,李園這麼慷慨陳詞,對自已真是一片苦心了。李嫣嫣默然片晌後,淡淡笑道:「這事不是由你和我決定便可成事,還須詢間軍將大臣的意見,否則必起爭端。大哥有和春申君提過這意見嗎?」

孝烈王去世,春申君立時成為楚廷軍政兩方麵最舉足輕重的人物,亦是基於這理由,莊夫人才不遲勞苦趕回壽春,來求春申君伸出援手,豈知春申君正是背後策畫要殺掉她母子的人。李園正中下懷,昂然道:「當然說過,可是春申君仍是一意孤行,決意用李令來平定諸侯,還說除滇王妃可留下外,其他一切人等均要除掉。唉!李令若得勢,會肯遵服王命而行嗎?所以大哥才不得不向太後進言。」

他還是首次稱李嫣嫣為太後。正凝神偷看的項少龍暗叫厲害,這番話不論真假,但李園當著楚太後說來,假也要變成真。若他是如假包換的萬瑞光,必會深信不疑,橫豎也是死,自會依李園的命令去博他一搏了。

李嫣嫣沈吟片晌後,緩緩道:「我教大哥去請滇王妃母子入宮小住一事如何了?若她們來了這裹,就沒有人可傷害她們了。唉!寡婦孤兒,真教人憐惜。」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耳內傳來李園解釋莊夫人母子為何拒絕的因由,心想原來李嫣嫣的心腸這麼好,看來她一切作為,都是被以李園為首的族人迫出來的了。難怪她這麼不快樂,不由憐意大起。

神思迷惘間,隻聽李嫣嫣柔聲道:「大哥你現在立刻給我去見滇王妃,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母子和所隨人員都請到宮內來,就算我們不能出兵替他們復國,亦絕不容他們給人害死了。莊蹻於我大楚功勳蓋世,對忠良之後,怎也該有憐恤之情吧!」李園深慶得計,長身而起時,才發覺李嫣嫣半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欠奉,大奇道:「嫣嫣不是要去看秀兒嗎?」

李嫣嫣淡淡道:「我想一個人在這裹靜靜想點事情,甚麼人也不得進來打擾哀家。」李園忍不住回頭瞪了屏風一眼,嚇得項少龍立時縮回頭去。李嫣嫣不悅道:「太哥還猶豫甚麼呢?」

接著是門開門闔的聲音,可以想像無奈離開的李園是多麼惶急苦惱。項少龍也非常痛苦,假設這美人兒冥坐一個時辰,他就要活生生悶壞了。李嫣嫣的聱音響起道:「不論你是誰,立刻給哀家滾出來!」項少龍一聽下立時汗流浹背,若這樣給李嫣嫣斬了頭,確是冤哉枉也之極了。
第二章 異地重逢

項少龍龍行虎步般由屏風後昂然走出來,隔遠跪拜地上,沈聲道:「亡國之臣萬瑞光罪該萬死,請太後賜罪。」李嫣嫣冷冷望善他,淡淡道:「�起頭來!」

項少龍心中暗喜,�起頭深深望進她眼裹,一副視死如歸的慷慨模樣。李嫣嫣秀眸射出銳利的神光,肅容道:「現在我問你一句你就答一句,若稍有猶豫,我立即喚人進來把你推出去斬了,不要欺我是女流之輩,哀家自幼學習騎射劍術,等閒幾個人休想近得了我。」項少龍暗忖難怪你這麼大膽了,嘆了一口氣道:「太後不若把我乾脆斬首好了,若問及有關太國舅爺的事,我怎可未經他允準便說出來?」

李嫣嫣不悅道:「現在我大楚究竟誰在當家作主?」項少龍知道不能太過火,黯然道:「我萬瑞光隻是亡國之臣,今次返回壽春,早不存活望,隻求能為國盡得點心力而死,已心滿意足了。」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嗎?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派你一個意圖行剌哀家的罪名,使你禍連親族。」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說到底,原來就是要亡我莊家,好吧!我萬瑞光認命算了。」

他並非有意和她�槓,隻是眼前形勢複雜,李園和李嫣嫣的關係更是使人莫明其妙,若乖乖屈服,出賣李園,定會使她心中鄙夷。不若試一試她對莊家的同情心達至何種程度,反更劃算。李嫣嫣狠狠盯著他,臉色忽晴忽暗,顯是對這充滿英雄氣概,悍不畏死的軒昂俊偉男子拿不定主意。

項少龍見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道:「這是謝過太後剛才對我莊家的維護之情。現在太後若改變了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隻望能以一死息太後之怒,望太後高�貴手,放過莊家僅存的一點香火。」言罷迅捷地彈退兩步,再跪下來,抽劍便要自刎。

李嫣嫣嬌喝道:「且慢!」項少龍當然不會自裁,若李嫣嫣不喝止,他隻好撞破後麵的窗漏,以最高速度逃回莊府,再設法逃命。這時暗叫好險,像電影的定格般橫劍頸項,苦笑道:「太後尚有甚麼吩咐呢?」

李嫣嫣嘆了一口氣道:「先把劍放回鞘內,到我身前坐下吧!」項少龍一言不發,還劍鞘內,移到她身前十步處舒適地坐了下來,神態不亢不卑。這時代最重英雄,項少龍是否英雄自有定論。但因他是來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今雖入鄉隨俗,依足禮數,但自然而然亦流露出一種對任何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氣魄,這使他給人與別不同的昂揚感覺。

李嫣嫣端詳了他好一會後,幽幽嘆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今次輪到項少龍大吃一驚,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園囑他躲在屏風後偷聽,又故意說春申君壞話,便從而推出這麼樣的結論來。故作沈吟道:「太國舅爺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對小臣說出來。」

李嫣嫣聲調轉冷道:「殺了春申君,你想你們莊家仍有人可活著嗎?」項少龍有點摸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李園的一方還是春申君的一方,道:「當然我是成了代罪羔羊哪!」

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那有這麼古怪的詞語,不過聽來倒很貼切。羔羊確隻有任人宰割。」項少龍這時已非常熟悉宮廷中人的心態,李嫣嫣就等若另一個朱姬,寂寞難耐,所以於忽然遇上自己這麼一個人時,順手拿來消遣一下,靈機一觸道:「這又叫黑狗得食,白狗當災,是否更貼切呢?」

李嫣嫣一時仍未明白,想了想後,「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旋又知有失莊重,玉容收斂,但語氣已溫和了,淡淡道:「你這人並韭如表麵看來般有勇無諜,隻懂動劍,唉!你走吧!說到底,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隻是氣你竟膽敢偷看哀家。」項少龍不敢露出歡喜之色,叩頭謝恩後,站起來道:「請太後指點一條離去的明路吧,」

李嫣嫣道:「我離開後,你可由偏門經中庭從後廂離開,你若不想人頭落地,最好不要將我的說話透露給太國舅爺知道,否則絕不饒你。」項少龍將她的說話當作了耳邊風,隨便應了一聲,便要往後退出中庭去。李嫣嫣不悅道:「站住!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項少龍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頭當作一回事,所以並沒十分在意。但若太後說這樣哀家就會不高興。那縱使五馬分屍,我也會至死凜遵。」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睜,但聽到最後幾句,神色漸轉柔和,嘆了一口氣道:「你若非大奸大惡的人,就是坦誠正直的人,滇國出了你這種人材,復國有望了。去吧!以後我都不想見到你了。」

項少龍愕然道:「太後剛才不是著太國舅爺命我們入宮嗎?」李嫣嫣沒好氣地道:「你當那麼容易見到我嗎?快滾!」

項少龍苦笑道:「若太後真的要我滾出去,我情願給你殺了。太後有聽過士可殺不可辱嗎?」李嫣嫣顯是未聽過,隻覺此人妙語連珠,引人入勝,實平生罕見,更不宜和他多接觸,一副給他氣壞了的樣子,轉身往大門走去。

項少龍乘機退到庭院裹,快步來到後廂處,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滿時,推門便要出去,香風飄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過來。心神恍惚下,項少龍隻知對方是一名女子,那敢讓對方撞入懷內,伸手去按對方香肩。那女子驚呼一聲,伸手按上他胸口,借了點力,退了開去。

後廂中傳來數聲女子喝罵的聲音。項少龍和那差點撞個滿懷的女子打了個照臉,吃了一驚,她不是嫁了給李園的郭秀兒還有何人。隨在郭秀兒身後的婢女聲勢洶洶地一擁而上,給郭秀兒一手攔著,嬌喝道:「不得無禮,還是萬瑞光將軍,太國舅爺的朋友。」大有深意地狠狠看了項少龍一眼後,施禮道:「先生請恕妾身走路時沒帶眼睛。」

項少龍隱隱感到郭秀兒識穿了他的身分,但又不知破綻出在何處,大感頭痛,可又是心中欣悅,還禮道:「請太國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才是。」郭秀兒向身後四婢喝道:「還不給我去看看太後走了沒有嗎?」

四婢少有見到這溫婉嫻雅的夫人如此疾言厲色,雖嘀咕此人不知是何來頭,仍匆匆領命去了。郭秀兒柔聲道:「將軍要走了嗎?讓妾身送將軍一程吧!」領路而行,到了後門處,對把守後門的兩個門衛道:「給我去為萬將軍喚輛馬車來。」

其中一人應命去了。郭秀兒找個藉口使開了另一守衛,到隻剩下兩人時,低聲道:「項少龍!我想得你好苦,你為何會到這裡來呢?是否想對付秀兒的夫君呢?」項少龍這才真的知道她果然看穿了自己的偽裝,嘆道:「你怎知道我是項少龍呢?」

郭秀兒低聲道:「我剛才手按到你胸口時,摸到了那鳳形玉墜子,我自幼便把玩它,當然認得了!秀兒很高興,你真的一直懸著它。」項少龍這才恍然。郭秀兒幽幽道:「少龍可否放過秀兒的夫君呢?」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郭秀兒若要他死,隻要嬌呼一聲,他就完蛋了,可是她縱是猜他來刺殺李園,仍不肯這麼做,隻是向自己求情,可知她是打定主意怎都不肯出賣自己了。忍不住道:「他疼你嗎?」郭秀兒肯定地點了點頭,旋又嘆道:「那又有甚麼用,他太多女人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園風流自賞,認真地道:「秀兒放心,我今趟來絕非為了他。」到馬車遠去後,郭秀兒才神傷魂斷的返回院內去。

馬車才馳出宮門,便有兩騎飛至,其中一人項少龍認得是斯文秀氣的東閭子,這人曾在邯鄲的比武場上大出風頭,與另一劍客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著名的兩大高手。東閭子恭敬地勒馬間好,道:「太國舅爺在偎紅樓等候萬爺,讓小人領路。」另一人早吩附了禦者改道,項少龍笑道:「何用領路,車子不是正朝那裹去嗎?這位壯士高姓大名。」

東闆子有點尷尬,在壽春他們已慣了這種橫行無忌的作風,乾咳一聾,為他報上名字。此時蹄聲響起,一隊二十多人的騎士避麵而來,帶頭看年約二十許,身穿貴族的武士服,麵相粗豪,身形壯碩,一看便知是勇武過人之輩,雙目盯到東閭子,立時射出兩道寒芒,神情興奮。

東閭子見到這青年,冷哼了聲,低聲對項少龍道:「萬爺!這是春申君第七子黃戰,為人好勇鬥狠,在壽春論騎射劍術乃數一數二的人物,太國舅爺曾有嚴令,禁止我們開罪他,他若有言語上的不敬,萬爺請多多包涵。」項少龍暗忖原來是壽春的貴族惡霸時,黃戰已在前方攔著去路,從人左右散開,竟把整條路的交通都截斷了。

東閭子施禮道:「東閭子向黃公子請安問好。」黃戰悶哼一聾,策馬而出,來到東閭子旁,一麵傲氣,瞥了項少龍一眼。東閭子忙道:「這位是滇國的萬瑞光將軍,剛抵壽春。」

黃戰精神一振,嗬嗬笑道:「原來是把李闖文硬掃了出門口的萬瑞光,不若找個地方,讓黃戰領教高明,免得被外人譏我壽春無人。」項少龍心中好笑,原來這隻是個徒逞武力,有勇無謀之輩,難怪李園會得勢了。

東閭子沈聲道:「黃公子……」黃戰不留情麵地打斷他道:「狗奴才!那裹到你來說話。」

東閭子垂頭不語,但顯然心中狂怒。黃戰不屑地盯著項少龍,嘲笑道:「萬將軍不是心怯了吧?」項少龍微微一笑道:「黃公子�舉在下了,在下更不會狂妄得以為壽春無人,不過在下手中之劍隻用於沙場卻敵,又或保衛社稷田園,公子自當深明此理。」

黃戰色變道:「你在嘲笑我不懂在沙場殺敵嗎?」項少龍這時更清楚他隻是好勇鬥狠之徒,從容道:「黃公子若有興趣,可擇日公開切磋比試,不過此事必須先得尊君同意,公子請!」

這番話軟硬兼備,擺明我不怕你。黃戰何曾遇過這麼厲害的人,愕了半晌後,喝道:「就此一言為定,姓萬的不要到時臨陣退縮才好。」項少龍仰天大笑道:「公子放心,能與高手比武,正是我萬瑞光求之不得的事。」

聽到他笑聲裹遴露出來的豪情和信心,黃戰愕了一愕,轉向東閭子道:「芳華閣的小珠兒是我黃戰的人了,東閭子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到那裹去。」言罷一聾呼嘯,領著隨人策馬而去,這時街上兩方都排滿車龍和馬龍。

東閭子射出怨毒神色,盯在黃戰背影,待他們轉上另一條街,才深吸一口氣道:「真希望萬將軍可一劍把這小子宰了。」

壽春是項少龍來到這時代後,最多爭歌逐色場所的地方,隻是最繁盛的鄰靠內城以酒神命名的芳烈大道,便有上百間大小妓寨,歌臺舞榭和酒館,且是私營的,其興旺可知。據東閭子說,大部分歌姬都是來自各被征服國家,其中以越女身價最高。「貨源」可直接從那些被楚國王族長期剝削的地方「採購」,又可向政府購買被俘虜的亡國奴,隻是想想箇中情況,項少龍已聽得搖頭嘆息。

偎紅樓是壽春最具規模的歌舞樓之一、其餘兩間是神女齋和黃戰警告東閭子不要去的芳烈閣。偎紅樓是一組圍以高牆的院落組群,園林內分佈著七、八座四合院,主樓樓高兩層,憑窗後望,可看到不遠處殿宇森森、金碧輝煌的楚宮和內城牆、護河與壽春著名的圃林勝地郢園,位於園中央的郢湖像一塊嵌在林木間的明鏡,景色怡人。項少龍居住的滇王府就在郢園的東端處。

項少龍在東閭子的引路下,登上主樓二樓,四名彩衣美婢跪地恭迎,遞上兩盆清水,侍候他們濯手抹臉,那種排場確非三晉和強秦能及。管事的是個叫叔齊的大胖子,這人拍馬屁的功夫一流,難得在恰到好處,連項少龍都覺得須對他加以打賞,才能心安理得。

李園此時正在靠郢園的一邊其中一間廂房內喝酒,陪他的還有兩名曾是滕翼手下敗將的樓無心和言復。見到項少龍來,請他入席後,神色凝重道:「太後有否發現萬兄躲在屏風之後?」項少龍心念電轉,知道必須作出買李園還是買李嫣嫣的抉擇。嘆了一口氣道:「太後曾有嚴令,不準我把事情說出來,不過我萬瑞光豈是怕死之人,太國舅爺又對我們莊家如此盡心盡力。是的,太後不知如何竟會知道我躲在屏風之後。」

他終決定了買李園,原因說來好笑,皆因李嫣嫣本性善良,開罪了她,還有轉圜餘地,李園卻是不折不扣的奸人,若讓他知道自己說謊,自然大是不妙。李園欣然道:「萬兄這般看得起我,我李園自然會盡力保著萬兄,萬兄可以放心。嘿!你猜她為何知道你躲在屏風後呢?我也是事發後才想到。」項少龍確不知道,搔頭道:「太國舅爺請說原委!」

李園道:「原因有兩方麵,首先她早從門衛處知道我和萬兄在喝酒談心,其次就是地上的足印,當太後要我離開時,我回頭一看,見到地上足印由深至淺延往屏風處,便知露出破綻。」項少龍暗叫好險,若諉稱太後隻是在那裹發了一陣呆就走了,就要當場給李園識破他在作偽了。

李園笑道:「萬兄!李園敬你一盃。」樓無心、言復和東閭子等齊齊舉盃。酒過三巡後,項少龍主動獻身道:「太後似乎隱隱知道太國舅爺故意問起敝國之事,是要讓我清楚誰是阻我莊家復國之人,還嚴詞訓斥了我一頓呢。」

李園若無其事道:「萬兄請把與太後見麵的整個過程,一字不漏的述說出來,此事至關重要,千萬不要有絲毫隱瞞的遺漏。」項少龍立即半盤託出,半真半假的作了描述,其中最關鍵的地方,例如李嫣嫣看穿了李園要他項少龍去剌殺春申君那類言語,自是要隱瞞了。

李園皺眉沈思頃刻後,又反覆問了其他細節,迫得項少龍連拔劍自刎都說了出來後,神情古怪道:「我最清楚我太後妹子的性格,少有與人說這麼多話,最奇怪是一點都沒有責罰萬兄。」轉向其他人道:「你們有甚麼看法?」

樓無心等三人都是神情古怪,卻不敢說出心中所想。李園拍幾怒道:「我著你們說就說呀!難道我猜不到嗎?隻是想跟你們印證一下而已。」樓無心垂頭恭敬地道:「說到底太後仍是個女人,可能是……嘿!大爺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園瞥了項少龍一眼,哈哈笑道:「你看他們身為男兒漢,說起女人來竟要這麼吞吞吐吐,不是挺可笑嗎?」這時輪到項少龍奇怪起來,難道自己猜錯了,若李園和這美麗的妹子有乖逆倫常的關係,對她看上第二個男人,多多少少會有妒忌之意,但看他現在如此開心,實於理不合。

李園舉盃道:「我們再喝一盃!」項少龍糊裹糊塗的和各人舉杯對飲。李園放下盃子,眼中閃著懾人的異采,神惰充滿憧憬地道:「我這太後妹子終耐不住寂寞,為萬兄而心動了。這種男女間的事最難解釋,隻不過實情確是如此,萬兄今趟復國有望了。」

項少龍心中暗罵,早先是要自己作剌客殺手,今次卻是想自己當舞男和男妓了。搖頭道:「太國舅爺誤會了,太後隻是關心我們莊家的事,才和我多說了幾句話,亦因此放過了在下,不該涉及男女之事。」李園興奮地道:「這當然可能隻是空歡喜一場。不過我會用言語向她試探,我太清楚她了,她可以瞞過任何人,卻絕瞞不過我。」

項少龍正容道:「太國舅爺要我萬瑞光提劍殺敵,在下絕不皺半下眉頭,但……」李園打斷他道:「好!不愧好漢子。但萬兄有否想過成大事者,不但要不拘於小節,還須無所不用其極,否則萬兄就不用到壽春來,乾脆殺返滇國.看看可否憑手中之劍,把奸黨殺盡好了。」

項少龍為之語塞,同時大惑不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說到底李令仍是太國舅爺李族之人,為何春申君反要護他,而太國舅爺卻要對付他呢?」李園嘆了一日氣,向言復打手勢道:「言復你來說吧!」

言復肅容道:「萬將軍有所不知了,即使李族之內,亦有不同黨派。最具實力的當然是我們大爺,另一黨則以大爺的親叔太祝李權為首:專掌國內一切祭祀之事,最近與相國春申君狼狽為奸,李令和李闖文都屬他們一黨,故與大爺不和。」
項少龍這才明白。表麵看來,春申君和李園似甚融洽,內裹卻是暗爭劇烈。春申君於是拉攏李族內與李園敵對的勢力,以之打擊李園。正為了這原囚,所以春申君改變立場,由支持莊家復國變成反對和破壞。說到底沒有一個是好人。在這種情況下,李嫣嫣自然成了最關鍵的人物,誰能取得她的支持,誰就能在最後勝出。

楚廷最有權力的職位,首先當然是右相國春申君和左相國李園,其次就是太祝、太宗、太正和太史。後四者中又以兼掌律法的太祝權力最大,右相國與太祝聯手,難怪李園會處在劣勢了。這麼看來,李園倒非全沒為莊家復國之意,因為復國後的莊家,將變成了李園的心腹勢力,既可助他穩定其他諸侯國,亦可使他勢力大增,壓倒其他反對的力量。

李園道:「今趟太後想把滇王妃及王儲請入王宮,實是出於李權的主意,表麵的理由雖是冠冕堂皇,其實隻是不想你們和其他諸侯國聯繫並達成密議,不利於李令吧!萬兄現在明白了嗎?」項少龍裝作感激零涕道:「多謝太國舅爺指點。」

李園又沈吟半晌,續道:「此事自有我向太後推搪,春申君一事則可暫擱一旁,目前最緊要的事,就是弄清楚太後是否對萬兄有意思,才可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長身而起道:「我現在先回王宮,讓他三人陪你飲酒作樂。這裹的姑娘姿色出眾,保證萬兄滿意。」

項少龍那有興趣嫖妓,站了起來施禮道:「太國舅爺的好意心領了,亡國之臣,那有閒情開心玩樂。」李園見他除了復國一事外,對其他事再無半絲興趣,欣然道:「那就讓我先�萬兄一程吧!」相偕去了。

第三章 勾心門角

項少龍回到滇王府,隻見大門外守著十多名禁衛軍,入門後,才知道是李嫣嫣親自下令派這些人來保護王府的。剛進府就給莊夫人請了去說話,聽畢項少龍的敘述後,莊夫人忿然道:「想不到春申君是這樣的人,想我先家翁當年是如何待他,怎想到現在竟與李族的人聯手來害我們。」

項少龍早見慣了這種事,安慰道:「有多少個人不是見利忘義的,幸好我們根本不用靠任何人,隻要幹掉田單,我們立即遠離這是非之地,盡力作復國之謀。任得他們自相殘殺好了。」莊夫人幽幽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幸好我還有你可以倚賴。」

項少龍暗暗心驚,岔開話題問道:「今天有甚麼特別的事嗎?」莊夫人精神一振道:「我們今次可說是來得合時,各地侯王不是派出重臣,就是親來弔喪,他們都很懷念先家翁的恩德,除了支持李令的夜郎人外,都表示若我們舉事時,可在軍餉和物資上支助我們,近年來夜郎人勢力大增,人人都希望我們能夠復國,把夜郎人的野心壓下去,聽銳今趟夜郎王花刺瓦亦會來弔唁呢?」

項少龍皺眉道:「李令會不會來呢?」莊夫人有點茫然地搖了搖頭,接著嘆了一口氣上苦笑道:「若楚廷肯接受他來壽春,那就代表楚入正式承認了他的身分,我看李園怎都不會容許此事發生的。」

項少龍沈聲道:「我看他來的機會很高,否則春申君就不會故意請你回來,又派人在中途行刺你了。照我看他定是和夜郎王花刺瓦聯袂而來,李闖文的霸佔滇王府,就是要為李令造勢,隻不過想不到我們仍活得好好的。孝烈王一死,壽春陷進各大勢力的鬥爭之中,李嫣嫣就是因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故而要派人來守衛滇王府。」莊夫人色變道:「少龍!我終是婦道人家,遇上這種情況心中六神無主,該怎麼應付才好呢?」

項少龍道:「現在還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為何太祝李權建議我們搬進王宮去,不過其中的一個可能性,就是讓李令可大模大樣住進滇王府去,而春申君則以安全理由,把我們軟禁在王宮內,既可阻止我們和其他侯王接觸,又可公然明示天下,李令已正式成為滇國之主,手段確是卑劣之極。」莊夫人怒道:「李嫣嫣難道就任由他們擺布嗎?」

項少龍道:「李嫣嫣是個怎樣的人,我們還未真正摸清楚,不過照我看,她還是比較遠李園而親春申看和李權的,否則李園就不會因李嫣嫣對我另眼相看而欣喜昔狂了。」莊夫人細看了他一會,點頭道:「你確是個能令女人心動的男人,李嫣嫣一向憎恨男人,說不定會因你而改變。」

項少龍失聲道:「憎恨男人,她是愛搞同性戀嗎?」莊夫人愕然道:「甚麼是同性戀?」

項少龍知道又失言,解釋道:「即是歡喜與同性別的女人相好,嘿!」莊夫人抿嘴一笑道:「這倒沒有聽過,隻知她由懂事開始,凡男人用過的東西也不碰。對男人更是不假辭色,否則李園也不會因她和你說了一會話,便猜到那方麵去了。」

就在此時,莊孔連門都不拍便走進來道:「太後和太祝來了!」項少龍和莊夫人愕然對望,既大感意外,更不知如何是好。臉垂重紗的李嫣嫣,高坐於滇王府主廳向門一瑞的主席處,太祝李權手捧朝笏,恭立一旁,慓悍的禁衛軍林立廳外兩旁,官排到入門處,氣氛莊嚴肅穆。

莊夫人、項少龍偕著莊保義,叩頭施禮後,隨來的禮儀官高喝道:「平身!」莊夫人等站了起來。項少龍留心偷看那太祝李權,此人臉型窄長,身形高瘦,美鬚垂胸,年紀在四十許閒,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格局,可惜臉容蒼白,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兩眼更是轉個不停,顯是滿肚子壞水。太後李嫣嫣平靜地道:「未知太國舅是否來見過王妃和儲君,傳達了哀家的意思?」

莊夫人當然不會睜著眼睛說這種絕瞞不了人的謊話,不知如何是好時,項少龍乾咳一聲道:「太後明鑑,太國舅爺曾……」太祝李權冷喝一聱,打斷了他的話道:「太後是在詢問滇王妃,那到由他人代答。」項少龍差點拔劍衝前把他宰了,此君實在欺人太甚。

莊夫人冷冷道:「我弟萬瑞光的話,就等若我的說話。」李權冷哼一聲望向臉藏在深紗之內的李嫣嫣。李嫣嫣頷首道:「萬將軍請說吧!」

項少龍暗忖若不回點顏色,他們連在壽春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從容自若道:「請問太後,奸徒李令,是否正和夜郎王聯抉前來壽春的途上?」李嫣嫣和李權同時一震,愕在當場。氣氛尷尬難堪之極。項少龍雙目厲芒閃動,亢聲道:「請太後回答小臣。」

李權回過神來,大喝道:「萬瑞光你竟敢對太後無禮?」項少龍沒好氣地奇道:「李太祝請恕小臣愚魯,小臣詢問的乃關於我們滇國的事,何無禮之有呢?」

李權一向比李園更橫行霸道,罕有給人頂撞,但在這情況下又不可不講理,一時語塞起來。項少龍冷冷望著他,嘴角飄出一絲令李權不寒而慄的森冷笑意,才轉往李嫣嫣,索性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氣,靜候她的答覆。李嫣嫣平靜地道:「李令確曾要求來此,但已給哀家一口拒絕了,至於他有否隨花刺瓦同行,哀家就不知道了。」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那我敢以項上人頭作賭,花剌瓦和李令這狼狽為奸的兩個人,均已抵達壽春,否則何用勞動太後和太祝親臨,把我們請入王宮去。」李權登時色變,大喝道:「好膽!」

項少龍仰天狂笑道:「有何好膽可言,楚既要亡我滇國,我等也不願再忍辱偷生,太後請回宮吧:我們祭祀了歷代先王後,立即全體自盡,不用太後再為我等費神了。」李權臉色再變,假若發生此事,必使諸侯離心,說不定都會靠向強秦,那就大大不妙了。這是楚人最怕發生的事。

李嫣嫣嬌軀微顫,亦不知如何去應付這局麵。莊夫人跪了下來,把莊保義摟入懷裹,反是這小子仍昂然而立,沒有露出半點害怕的神色。項少龍目如鷹隼,緊盯著李嫣嫣。他當然不會蠢得去自殺,必要時自然是立即逃走,總好過給軟禁宮內,任人宰割。且最怕是給人發現他身上的飛針,那時連李園都要來殺他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一連串兵器交擊之聲,接首李園直闖進來,怒喝道:「誰敢阻我!」守在門處的八名禁衛長戟一挺,截著他的進路。李嫣嫣嬌叱道:「讓太國舅爺進來!」

長戟收起,李園還劍鞘內,確有睥睨當世的英雄氣概。項少龍見到莊夫人美目盯著李園,露出迷醉神色,暗叫不妙,但一時又全無辦法。李園大步來到項少龍旁,施禮後剛站起來,李權已冷笑道:「太國舅爺……」李嫣嫣冷然截斷他道:「此事待哀家處理!」

李園不屑地橫了李權一眼,沈聲道:「恕我李園不懂逢迎之道,若太後再任由奸人唆使,亡國之禍,就在眼前。」李權不理李嫣嫣的指示,急道:「左相國此話何意,定須還本太祝一個公道。」接著向李嫣嫣跪了下來,叩頭道:「太後請為老臣作主,即使先王在世之日,亦從沒有對老臣有半句侮辱之言。」

項少龍暗忖這李權確非甚麼像樣的人物,難怪會被春申君收買了,想不到秦、楚、趙三國,權力都到了太後手上,原因則各有不同。趙孝成王是生活過於靡爛,受不住壓力而亡;秦莊襄王給呂不韋毒死;而楚孝烈王則大概是喪命於李嫣嫣的肚皮上了。

李嫣嫣因粉臉藏於麵紗後,使人高深莫測,難猜其意,沈默了好一會後,緩緩道:「太國舅爺莫要危言聳聽。」事實上到現在項少龍仍弄不清楚李嫣嫣的真正立場,她似乎相當維護莊家,當然也可能是在演戲。但肯定在莊保義復位一事上她是站在李權和春申君那一方,否則這刻就不會出現在滇王府內了。今早她吩咐李園把莊家全體人等接進宮內時,應已得到李令前來壽春的消息。

李園嘆了一口氣,頹然道:「要說的話,我早說了。先聖有言,逆人心者,無有不敗。現在李令勾結夜郎人,淩迫滇國,實存虎狼之心。可笑是竟有人視而不見,還一心一意玉成其事,令諸侯國心存離意,隻看滇王儲到壽春後,人人爭相拜訪,就知人心所向。我說太後受小人唆使,楚亡在即,絕非虛語。假若西南屏藩盡去,西秦大軍將可長驅直進,不出一個月時間可兵臨壽春城下,那時再對侯國安撫,已為時太晚了。」

項少龍開始感到李園對莊家復國一事,並非全無誠意。無論李園是如何壞透的一個人,但他終仍是愛國和愛家族的。在某一程度上,假設自已仍要留在壽春,他的命運就要和李園掛上鉤。若李園被人幹掉,他也不能再活多久了。此事確是始料難及,就算當代預言學大師鄒衍親口告訴他,他亦不會相信。

仍跪在地上的李權帶著哭音陳情道:「太後切勿誤信饞言,老臣一切作為,無不秉照先王遺命而行,太後明鑑。」

就在這一剎那,項少龍把握到了李嫣嫣的立場。她並非對李令有甚麼好感,又或特別靠向李權或春申君,而是遵循楚孝烈王的遺命,希望通過李令把眾諸侯國重新歸納在楚國的版圖內。而李園則看出此事行不通之處,加上李族內兩係的鬥爭,才變成現在僵持的局麵。

項少龍設身處地,不禁為李嫣嫣要作的取捨而頭痛。比起來,李園確是高明多了,至少有不受孝烈王亂命的勇氣。莊夫人仍靜靜地跪在地上,眼光不時巡視項少龍和李園兩人,可能也有點難以取捨。

李嫣嫣嘆了一口氣,道:「此事遲點再說吧!哀家要回宮了。」李權惶急叫道:「太後!」

項少龍哈哈笑道:「李太祝最好和奸賊李令說一聲,無論他帶來了千軍萬馬,我萬瑞光誓要取他項上人頭。」李嫣嫣嬌軀劇震,站了起來。項少龍、李園和莊保義忙依禮跪伏地上。

李嫣嫣緩緩道:「李令到京之事,確沒有得到哀家同意,李權你命他留在夜郎王府,不準踏出府門半步,若這樣都給人殺了,就怨他命苦好了。」轉向李園道:「太國舅爺給我調來一團禁衛軍,十二個時辰把守滇王府,若有任何人敢來冒犯,立殺無赦。」

擺駕回宮聲中,在八名宮娥前後護擁下,這楚域第一美人,出門去了。李權怨毒無比的眼光射過李園和項少龍後,追了出去。莊夫人親自為李園和項少龍把盞斟酒,向李園媚笑道:「到今天妾身才知道誰是為我莊家盡心盡力的人,讓我姊弟向太國舅爺倣一杯。」李園舉杯道:「若有一天我李園能鬥得過朝中權奸,必保滇王儲能安坐滇王之位,就以此杯起誓。」

莊夫人秀眸湧出感激的熱淚,酒盡後垂首道:「太國舅爺如此高義隆情,妾身就算為牛為馬,亦心甘情願。」李園雙目亮了起來,極有風度地道:「漬王妃休要折煞李園了。」

項少龍雖依假裝莊夫人的弟弟,故要保持適當距離,但看她願任李園大快朵頤的格局,想來也唯有不悅。但他歷練美女多矣,不差這狐媚女子,小喝了一杯後,心事盡皆拋開。莊夫人偷偷望了項少龍一眼,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柔聲道:「瑞光你再喝一杯就該歇了。」轉向李園道:「我這小弟最受不得酒,但怎麼喝也不會臉紅。」

項少龍吃了一驚,暗讚莊夫人細心,自己瞼上鋪了厚粉,確是怎麼喝都不會臉紅的。李園微笑道:「漬王妃請勿怪李園冒濱,我想和萬兄私下說幾句密話。」項少龍和莊夫人同時愕然。莊夫人柔順地點了點頭,離開廳堂,還為兩人關上了門。

李園怔怔地望著項少龍,好一會後長嘆道:「項少龍!我李園服了你啦!」項少龍立時魂飛魄散,手按到劍柄去。李園舉高雙手道:「項兄切勿緊張,我若要對付你,就不會來此和你喝酒了。」

項少龍驚魂甫定,苦笑道:「你是如何把我認出來呢?」李園道:「我第一眼見到項兄時,已覺眼熟,但由於這事似太不可能了,兼且你長了鬍子,臉形改變,髮色膚色均大異從前,加上你語帶滇音,故以為真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又搖頭失笑道:「剛才其實我早來了,隻是在門外偷看項兄隻手扭轉乾坤的精釆表現,那時你不但忘了掩飾聲音,連一貫的神態都露了出來,那是天下隻你一家,別無分號,我除非是盲了或聾了,否則怎會不知你是項少龍呢?」

項少龍奇道:「李兄和小弟是敵非友,為何現在卻像故友重逢,款款深談呢?」李園俯前道:「我與項兄之隙,實始於紀才女,那時我恨不得將項兄碎屍萬段,但現在米已成炊。唉!」

李園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喟然道:「事情總要過去的,殺了項兄又有甚麼用,徒使紀才女恨我一生一世,若她殉情自盡,我就更痛苦了。」項少嚨破天荒第一次接觸到李園多情的一麵,有點感動地道:「想不到李兄有此襟懷,小弟失敬了。」想不到來壽春短短兩天,就分別給郭秀兒和李園認了出來,看來易容術都是作用不大。幸好除了田單、韓闖、郭開等有限幾人外,壽春再沒有人認識自己了。

李園顯是滿懷感觸,長嗟短嘆後,以充滿譏嘲的語調道:「不知項兄相信與否,就算項兄走到街上,大叫我是項少龍,保証沒有人敢動你半根毫毛。現在誰不知秦王儲和太後都視你為心腹,秦國軍方更是奉你為神明,若今天把你殺了,明天秦國大軍就會開來,項兄隻是自己不知道吧了!天下間現在隻有呂不韋和田單兩人敢碰你了。」項少龍沈聲道:「這正是我橫梗心中的事。李兄不是與田單結成聯盟嗎?」

李園狠聲道:「不要再說這忘恩負義的老狐狸了,來到壽春後,發覺春申君的形勢比我好,立即倒戈相向,靠向了他們那一方,昨天才搬進了春申君府去,還把我的計畫向春申君和盤託出,幸好我在春申君府裡有人,否則死了都不知是甚麼一回事呢。」項少龍這才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李園耄臉一紅道:「項兄怎麼會知道田單到了這裹來呢?」隱瞞他再沒有意思了。項少龍把事實和盤託上,聽得李園不住大嘆他好運氣。弄清楚來龍去脈後,李園正容道:「要項兄完全信任我,當然不容易。現在項兄應知我形勢惡劣。而我亦知項兄要殺田單和為滇人復國兩事均是難之又難。但假若我們兩人聯手,說不定所有這些沒有可能的事,均會迎刃而解。」

項少龍點頭道:「這樣兩全其美的事,誰能拒總,但我卻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李兄是否知道呂不韋要借你楚人之手殺死徐先的陰謀呢?」李園道:「當然知道,但我李園怎會中呂不韋之計,假設徐先死於我楚人手上,而徐先還是因弔祭先王而來,後果確是不堪想像。」

換了以前,項少龍定不會相信李園的話,但現在已清楚他的立場,更知在壽春能呼風喚雨的人仍是春申君而非李園,便沒理由懷疑他。此刻的李園最關心的事,首先是保命,然後才談得到奪權。隻看今午春申君第七子黃戰對東閭子的氣燄,便可見其餘。

李園忽地劇震道:「不好,」項少龍嚇了一姚道:「甚麼事?」

李園臉上血色退盡,拍案大怒道:「春申君真不識大局,為了討好田單和呂不韋,竟做出這種蠢事來。」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沈。李園臉如死灰道:「十五天前春申君第六子黃虎率領三千家將,坐船西去,那是我們收到徐先來壽春的消息後的一天,我當時已有懷疑,但想不到春申君如此臨老糊塗,不知輕重。」

項少龍嘆道:「事實上春申君和田單一直都有勾結,你可能尚未知趙穆實是春申君第五子,當年囂魏牟便是應春申君請求到魏國來殺我。」李園聽得目瞪日呆,始知被田單利用了。而自己還推心置腹,妄想借助齊人之力對付春申君。項少龍伸出手來道:「這個盟約締成了!」

李園大喜,伸手和他緊握善道:「我是總對信任項兄的。」旋又有點尷尬地道:「但我卻知項兄仍不敢完全信任我,現在我向天立誓,若有違此釣,教我萬箭穿身而亡。」

項少龍心中暗讚,因為李園若不能嬴得他完全的信任,他定要處處防他一手,那麼這樣的合作就不會完美了。想想也覺好笑,不太久前兩人還是你要我死,我想你亡,現在形勢利害所迫下,卻變成了戰友。

李園精神大振,道:「第一步我們就先殺死李令,給他們來個下馬威如何?」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起來,充滿棋逢敵手的味兒。

第四章 險死還生

項少龍把李園送到宅外,三十多名親衛等得頸都長了,李園上鞍前,低聾道:「嫣然是否來了?」項少龍微微點頭。李園沈吟片晌後上首笑道:「我真的很羨慕項兄。」

項少龍道:「想見她嗎?」李園先是露出驚喜之色,旋又搖頭道:「相見等如不見,項兄請代我向她問好,告訴她紀嫣然是我李園心中最敬愛的女子。」仰天一笑,登上馬背,領善眾親隨旋風般馳出大門外。

項少龍慨然一嘆,搖搖頭,返回宅內去,正想回去見紀嫣然,向她報告此事,半路給莊夫人截著,把他扯到一閒無人廂房去,低聱道:「李園和你說了甚麼?」項少龍想起她剛才對李園意亂情迷的態度,心中微微有氣,淡然道:「都是些動刀動槍的事,沒甚麼特別的。」

莊夫人俯過來細審他的眼睛,看得他渾身不自然時,笑饜如花柔聲道:「少龍有點妒忌了,妾身真高興。」項少龍索性把脾氣發出來道:「這並非妒忌,而是沒有一個男人喜聽女人當著他臉說願為另一個男人為牛為馬,這是尊重或不尊重的問題。放開你的手好嗎?」

莊夫人挽得他更緊了。湊到他耳旁吐氣如闌道:「若我要說的對象,是項少龍而非李園,同樣的話就該改作為妾為婢了。少龍明白那分別嗎?」項少龍哂道:「我豈是那麼易騙易哄的人,夫人敢說對李園沒有動心嗎?」說到這裹,心中一動,知道自己確是對莊夫人動了真心。對女人他可說是非常有風度,絕少責罵或傷害女性,甚至像單美美和歸燕的蓄意謀害,他亦從沒有要找她們算賬的念頭。

給他罵得最多的女人是趙雅,但最後他還是原諒了她,像以前般疼她。但他為何卻要向莊夫人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項少龍因曾飽受打擊,更不想學這時代的男人般對女人多多益善,廣納姬妾。不過這隻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反是女人不斷向他投懷送抱:心甘情願加入他的妻妾群內。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加上他對女人又容易心軟,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不輕易涉入男女之事內。到目前為止,真正令他情難自禁的隻有琴清一女而巳,對其他的他都蠻有克製力。

但莊夫人的情況卻很待別。無論她復國成功與否,都不會成為他的姬妾,這是身分的間題。莊夫人和兒子已成了滇國人人承認的正統和象徵,一旦莊夫人嫁了給人,這象徽將給澈底破壞了。她可以和男人發生肉體關係,在這時代那是非常平常的事。所以項少龍和莊夫人即使發生男女之情,亦註定了是短暫的,當莊保義登上王座,項少龍離開之時,這段男女之情就要宣告壽終正寢了。

正是因為沒有了這心理障礙,兼之項少龍又對這對孤立無援的母子有極大憐惜,所以在不自覺下,他逐漸地接受著莊夫人,這或者就叫日久生情吧。隻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直等現在大發脾氣,才猛然醒覺是甚麼一回事。

莊夫人雖被責罵,卻沒有絲亳受責的應有反應,反正容道:「你說得不錯,李園確是個令我心動的男人,而且不理他的真正用心怎樣,表麵上他仍是對我莊家仗義支持。假設我沒有遇上了你,我必會以身體作出報答。但現在卻不會這樣做,因為怕你會看不起人家,這樣剖白心跡,你滿意了吧!」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但你現在撩起了李園的色心,恐怕事情非是可以由你控製呢?」

莊夫人道:「放心吧!我對應付男人早經驗豐富了。」接著狐媚一笑道:「剛才我是故意的,好看看你這鐵石心腸的人會有甚麼反應,現在終於知道了,唉!少龍!今晚讓妾身侍寢陪你好嗎?」

這時項少龍反而有點驚慌失措,想起大敵當前,一旦與她有了親密關係,必然被田單及春申君這些老狐狸看穿,用盡最大克製力硬著心腸道:「別忘了我們早先的協議,大事要緊,男女之情隻好暫攔一旁了。」莊夫人感動得眼也紅了,垂頭道:「妾身還是首次遇上第一個不是為我的姿色而幫助我的男人。」說時靠得他更緊更擠了。

項少龍這才把身分被識破,又與李園結盟的事告訴了她,莊夫人自是聽得目瞪口呆,大喜之下,香唇封住項少龍痛吻不已,嬌軀更是在項少龍身上揉擠不停,豐滿圓潤的雙乳把項少龍激得慾火大張,一雙玉手更是毫不客氣地隔著褲襠握住龍莖。項少龍也不甘示弱地捧住她的香臀握捏不已,兩人這般激情火辣地纏綿一番後,莊夫人才肯放他離去。項少龍回到住處,把事情向紀趙兩女重覆了一趟,兩女亦是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會有如此出人意表的發展。

紀嫣然欣然道:「李園雖是個自私自利、心胸狹窄和做事不擇手段的人,但終是有識之士,在這種惰況下與你結盟是最聰明的做法,況且有了你這朋友,說不定可影響秦國不以楚國作為第一個征服的目標呢。」項少龍苦笑道:「在這事上我是很難發言的,你不去打人,人就來打你,不要說朋友可以成敵人,連父子兄弟都可反目成仇,紀才女精通歷史,對這該有一番體會。」

趙致點頭道:「夫君大人說得對,何況現在項郎處處都有朋友,想幫都不知該幫那一國才好。」項少龍坦白道:「我是個隻愛和平不好戰爭的人,將來儲君若登位後,我們便遠赴他方,找個山明水秀的原野或幽穀終老,那不是挺寫意嗎?」

兩女感動得投入他懷內去,項少龍趁機兩手大吃豆腐,準備讓兩女消消他剛才被莊夫人燃起的熊熊慾火。兩女在他的一對魔掌大肆攻掠下,已是玉體橫陳,衣不蔽體。此時荊善來報,說內城官屈士明求見。項少龍大訝,問起紀嫣然,才知內城官等若禁衛統領,忙穿好衣服一肚子狐疑地出前堂會客。

屈士明年在三十許閒,神態穩重,一臉和氣,生得挺拔高大,麵目英俊,予人很好的印象。不過這隻是表麵的假像,因為項少龍總覺得他眼睛內有另一些與這外象截然相反的東酉,使他直覺到屈士明是那種笑裡藏刃的人。

寒暄過後。屈士明道:「太後命我前來,請萬將軍入宮,萬將軍可否立即起程呢?」項少龍暗忖現在光天化日,到王宮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該不怕他弄花樣,且有起事來在人潮熙攘的大道上逃也逃得了,點頭答應,隨他策騎往王宮去。

一路上屈士明對沿途景物和建築指點談笑,令他得到不少情報,至少知道王宮旁一組宏偉的建築群,就是春申君府了,李園的左相府則在春申君府斜對麵處。李園在宮內富外均有居室,與李嫣嫣的關係自是比其他李族人或春申君更親密了。難怪雖惹起了春申君的妒忌,但至目前為止仍奈何不了他。但隨著李令入壽春,田單和春申君公然勾結,這平衡終被打破了。

入宮後,眾人下馬。屈士明低聾道:「太後想在她東宮的養心別院見萬將軍,那是她彈琴自娛的地方,她心情好時,說不定會奏一曲給先生聽呢。」項少龍暗忖難道李嫣嫣真的看上了自己,但想想又不大可能,一個憎恨男人的女人,怎會隻兩天就改變過來。不過多想無益,隻好隨屈士明去了。

八名禁衛在前開路,另十六人則護在後方,對他的保護可說過分了一點,卻可見李嫣嫣對他的維護。這二十四名禁衛顯然都是特別的精銳,人人身型彪悍,項粗膊厚,均是孔武有力的大漢,假若楚兵全是這種水準,連秦人都非其對手。

此時項少龍和屈士明在前後族擁下,穿遐東園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四周花木繁茂,小亭小橋,流水魚池,點綴得園內生氣盍然。左方草樹外有一列房舍,但卻不覺有人在內。四周靜悄無人。屈士明指著房舍道:「萬將軍請看!」項少龍循他指引望去,奇道:「看甚麼?」

就在此時,忽感右腰給尖銳硬物重重插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項少龍立知是甚麼一回事了。屈士明以匕首暗算他,卻是刺中了他插滿飛針藏在腰處的針囊。想也不想,一肘擊撞在屈士明脅下處。屈士明於匕首甩手掉地,脅骨折斷聲中,慘然倒往一旁,仍不忘大叫道:「動手!」

先動手的是項少龍,換了劍鞘以掩人耳目的血浪寶刃離鞘而出,上方最近的兩人立被劃中頸項,濺血倒地。項少龍知道不宜力敵,側身撲入一堆小樹叢裹,再由另一方滾出來時,敵人的攻勢巳全麵展開。左右各有兩人奮不顧身殺來,悍如瘋虎。

項少龍知道絕對退縮不得,振起無與匹敵的鬥誌,先往前衝,也不知踏毀了多少鮮花,但卻避過被圍的危險,這才猛然旋身,血浪閃電劈出。這些禁衛果是千中挑一的高手,首當其鋒那人運劍硬架了他這淩厲的一擊,卻避不開項少龍由下方疾踢過來的一腳,下陰中招,慘嚎倒地。後麵衝來兩人收不住勢子,給絆得差點掉在地上。

項少龍劍光暴漲,旋飛一匝,兩人都撤劍倒跌上並倒斃當場。此時更多人由前麵三方蜂擁而至,都是由草叢花樹間鑽了出來。不過卻沒有人吆喝作聲,隻是一聲不吭的攻來。項少龍心中一動,一邊大聲叫喊,一邊往左方房舍狂奔過去。

奔上一道小橋時,後方風聲響起,項少龍心知不妙,滾落橋上,一把長劍在上方破空而過。項少龍在橋上跳了起來,使出一招以攻代守,幻出重重劍浪,照著衝上來的兩人疾施反擊。「嗆!」的一響,左方那人的長劍竟隻剩下了半截。可惜項少龍卻沒有殺他的機會,順勢追退了另一人時,隻見敵方七、八人橫過穿流橋底的小溪,想趕往橋的另一邊攔截。

項少龍放過眼前敵人,跳上橋欄,再淩空翻了個觔鬥,落到一片草地上。兩名敵人立即聲勢洶洶撲了過來。項少龍心中叫苦,這些人個個武技強橫,以眾淩寡,足夠殺死自己有餘。若給攔著苦戰自己必無倖理,猛一咬牙,由地上滾過去。

那兩名敵人雖是勇悍,但何曾見過這等打法,慌了手腳時,其中一人巳經給項少龍雙腳絞纏住下肢,翻倒地上,另一人則被血浪透腹而入。四方盡是人影劍光。項少龍放過那倒地者,往旁邊一株大樹滾過去,撞到樹身才彈了起來,三把長劍由不同角度朝他砍刺過來。

項少龍知這是危急關頭,若不能破圍而出,今日必喪身於此,一聲大喝,使出壓箱底的「攻守兼資」,三把劍都劈在他畫出的劍光上,更被他似有無限後著的劍勢追退。眼角瞥處,其他人都瘋了般追來,己成合圍的局勢。

項少龍仰頭一看,見上方有條伸出來的橫枝,再上處更是枝葉繁密:心中大喜,趁敵人尚未攻來時,劍回鞘內,離地躍起,雙手抓在粗若兒臂的橫枝上。敵人見狀躍起揮劍攻來。項少龍兩腳左右飛出,掃在兩人劍身處,兩把劍立時盪了開去。雙腳再連環踢出,兩人麵門中腳,血光迸現下,踉蹌倒跌。藉了一下腰力,翻上橫枝時,下方巳滿是敵人。

三把劍脫手往他擲來。項少龍貼往樹身,避過長劍,往上迅速攀去。敵人亂了方寸,在下邊手足無措地看著,這時隻能悔恨沒有帶得弩箭在身。到了樹頂後,離地足有八、九丈。項少龍心花怒放,放大喉嚨像哨樓上的哨兵般狂呼道:「造反了!造反了,」

四名敵人開始往上爬來。項少龍不驚反喜,拔出血浪,迎了下去。以居高臨下之勢,斬爪切菜的把四人劈下樹去,眼看都活不了。此時屈士明按著脅下骨折處辛苦地來到樹下,亦是無計可施,進退失據,喝道:「斬樹!」項少龍大笑道:「辛苦你們了!」要以長劍斬斷這一棵人抱不過的大樹,沒有半個時辰休想辦到。

就在此時,無數禁衛由四方八麵湧進園裡來。屈士明臉色大變,喝道:「走!」不過巳走遲一步,禁衛把人和樹團團圍首,見到竟是上司屈士明,都呆了起來。

「太後駕到!」眾衛忙跪在地上。在樹頂處的項少龍不便施禮,自是免了。終於度過了一次被刺殺的危險。靠的卻是幸運。

第五章 行藏再露

太後宮。屈士明和十七名偷襲項少龍的手下雙手被反綁,跪伏李嫣嫣鸞台之下,其中五人受了輕重不一的劍傷,渾身血汙,形相淒厲。連屈士明在內,二十五名剌殺者被項少龍幹掉了七個。李權和正在王宮內辦事的大臣聞訊趕至,其中兩人正是大將鬥介和大夫成素寧。這鬥介本是依附李園的人,後來見春申君勢大,又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權。成素寧則一向是李權的爪牙,當日便是由他派出姪兒成折,和家將假扮船伕,意圖在淮水害死莊夫人母子。

鬥介和成素寧均年近四十上關者長相威武,頗有大將之風:後者高瘦蒼白,一看便知是沈於酒色之輩。另外還有外城守武瞻和專責保護太後和王儲的禁衛長練安廷。項少龍悠然自得地站在李權下首,接著是武瞻和練安廷。對麵是鬥介和成素寧。

屈士明臉如死灰,垂頭不語。李嫣嫣頭項鳳冠,卻沒有以重紗覆臉,艷絕楚境的玉容罩上一層寒霜,凰目生威道:「這是甚麼一回事?究竟是何人指使?」屈士明垂頭稟上道:「萬瑞光來壽春後,橫行無忌,視我大楚有若無人,今天又在滇王府冒犯太後,更明言殺人,小人心生憤怨,才要下手教訓他一頓,絕沒有人在背後唆使。」

李園的聲音在入門處響起,長笑道:「萬瑞光怎樣橫行無忌了,若你屈士明的家被人佔了,你該怎麼辦呢?」眾人目光投往入門處,隻見李園神采飛揚地快步而來,先向李嫣嫣施禮,才到項少龍旁,擺明與他站在同一陣線。李權冷笑道:「左相國此言差了,兩件事怎可相提並論,李令尹佔據滇王府時,先王尚在,亦沒有出言反對,分明……」

李嫣嫣冷叱截斷他道:「太祝!」李權瞪了李園和項少龍一眼,悶哼一聲,沒有再說下去。但人人都知他要說的是李闖文強佔滇王府一事,是得了死鬼孝烈王的同意和默許的。鬥介乾咳一聲道:「屈士明瞞著太後,在宮廷內動手犯事,確是有違軍紀,但他隻是激於義憤,故仍是情有可原,願太後從輕發落。」他乃楚國軍方重臣,說出來的話即使貴為太後的李嫣嫣亦不得予不考慮,由此可見春申君現在的實力,實有壓倒性優勢。

成素寧也求情道:「屈士明隻是想挫折一下萬將軍的氣燄,並無殺人之心,太後明鑑。」項少龍哈哈笑道:「這真是奇哉怪也,各位當時並不在場,為何卻能一日咬定屈將軍隻是想對在下略施教訓,難道你們早就商量好了嗎?」

成素寧為之語塞,雙眼射出怨毒神色,狠狠盯著項少龍。禁衛長練安廷躬身道:「太後明鑑,當微臣率人趕至東園時,屈大人等人人手持利刃,非是一般鬧事打架的情況,而死去的七人,屍體分佈在園內,顯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和追逐。」李權冷笑道:「此事是否正中禁衛長的下懷哩?」

練安廷顯是涵養極深,雖被李權明諷他覬覦高他一級的內城守之位,仍神色不動道:「李太祝言重了,末將隻是依實情稟上太後,假若蓄意隱瞞,便是失職了。」李園笑道:「故意歪曲事實,不但有失職之嫌,還是欺君之罪。李太祝莫要太過忘形了。」

李權怒道:「左相國……」李嫣嫣打斷了他,向尚未發言的外城守武瞻道:「武將軍對此事有何看法?」

武瞻掌握城衛,權力極大,地位與鬥介同級,立場一向不偏不倚、所以他的說話分外有影響力。秩若雄獅的武瞻銅鈴般的叵目一睜,射出冷厲的神色,落在屈士明身上,沈聲道:「王宮之內,妄動刀劍,巳是大罪,況是逞兇殺人,更是罪無可恕,不過既然屈大人堅持隻是一般鬧事扛架,我等理該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太後隻要把犯事者由末將盡數帶走,分別審間箇中情況,保證可真相大白。」

李權、鬥介等立時色變,想不到武瞻一點都不看他們的情麵,若把他們這批背後的主使人抖了出來,就更糟糕了。門官此時唱道:「春申君到!」春申君左右各跟善一名武將,其中一人赫然是七兒子黃戰,聲勢洶洶的闖進殿來。施禮時,李園低聲告訴項少龍另一武將是春申君的第三子黃霸。

春申君到了鬥介的上首處,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竟戟指大罵屈士明道:「屈士明你身為內城守,負責禁宮安全,竟知法犯法,是否知罪?」項少龍和李園交換了個眼色,均知春申君要報人滅口了。屈士明還以為春申君想以另一種手段為他開脫,忙道:「末將知罪!」

春申君轉向李嫣嫣道:「老臣請太後立即下旨,將犯事者全部斬首。」屈士明渾身劇震,愕然�頭叫道:「君上!這事……」

春申君後的黃戰竄了出來,一腳踢在屈士明嘴上,後者登時齒碎脣爆,慘嚎一聲,滾倒地上,再說不出請來。春申君回頭瞪了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屈士明一眼,不屑道:「身犯死罪,還敢出言辱罵太後,真是萬死不足以辭其咎。」輕輕數語,就把黃戰封口的行動帶了過去。

李嫣嫣冷冷看善春申君,好一會後,才嘆了一日氣道:「來人!給哀家把這些人推出殿外立即絞死,禁衛長負責監刑。」練安廷跪地接旨,命禁衛押著屈士明等人去了。李權等均臉無血色,但又知這是對他們最有利的解決方法。

李嫣嫣美目掠過眾人,當眼光落在項少龍身上時,略停半晌,閃過令人難明的複雜神色,最後來到武瞻處,柔聲道:「武將軍認為內城守之職,該由何人擔任呢?」項少龍對這猛將武瞻,甚有好感,也很想聽聽他的提議。春申君等無不露出戒備神色,可見這內城守之位,對兩派鬥爭,極有關鍵性的影響。反是李園神態從容,還嘴角含笑。

武瞻肅容道:「現在壽春正值多事之秋,連宮禁之地亦不能免,未將認為不宜大變,就由練大人升上一級,而禁衛長之位,則由副禁衛長獨貴補上,太後以為是否可行呢?」李嫣嫣在春申君等人反對前,早一步道:「武將軍提議,甚合哀家之意,就此決定,其他人再不得異議。」接著又道:「萬將軍受騖?請留貴步,退廷!」

李嫣嫣在後廷單獨接見項少龍,侍衛婢女給她趕了出去後,這絕美的太後露出罕有的笑容,向坐在下首的項少龍道:「萬將軍應比現在出名得多才是合理哩,」項少龍心中一懍,故作不解道:「太後何出此言?」

李嫣嫣橫了他一眼道:「剛才要剌殺你的全是禁衛裹出類拔萃之輩,人人均可以一擋十,但蓄意偷襲下,仍給萬將軍殺了七人,而先生卻不損分毫,教我想起了一個人來。」項少龍整條脊骨都涼浸浸的,問道:「太後想起那個人了?」

李嫣嫣岔開話題道:「今早與將軍見麵後,我便去看秀兒夫人刺繡,她心神恍惚,接連出錯,還刺傷了指頭。我問起下人,才知將軍離宮時曾與秀兒碰過麵,還由她安排馬車送將軍離開。當時我仍沒有想到甚麼,但見了將軍後來在滇王府和宮內的表現,想法自是不同了。」項少龍暗叫不妙,知她對自己動了疑心。

李嫣嫣秀眸亮了起來,狠狠盯著他道:「天下間,能令秀兒一見便失魂落魄的男人隻有一個,萬將軍能否告訴我那是誰人呢?」項少龍知道身分巳被識破,郭秀兒乃李嫣嫣的閏中密友,定不時向她說及關於自己的事,所以李嫣嫣發覺到她神態有異,自己又出奇地行為詭秘,身手厲害,終給這秀外慧中的美女猜出自己是項少龍來。自己這次喬裝可說處虛碰壁,一塌糊塗,幸好田單尚未知道自己來了。而李嫣嫣遣開其他人後,才迫自己表露身分,事情該還有轉圓的餘地。

嘆了一口氣後,回復平日的從容瀟灑,淡淡道:「她有沒有告訴你『一滴蜜糖』的故事呢?」李嫣嫣微一點頭後,玉臉轉寒、道:「項少龍!你好大膽,今次是否奉秦人之命,來蠱惑我大楚眾諸侯國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項少龍怎會是這等卑鄙小人,亦不屑做這種事。要嗎?就在沙場上見個真章。今趟我來是要殺死田單。現在既給太後揭穿身分,隻好返回秦國,唯一要求隻是希望能領滇國的孤見寡婦安然離開。」

李嫣嫣冷聲道:「走得這麼容易嗎?」項少龍含笑看著她,先飽餐一輪秀色後,才平靜地道:「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但若在下被殺,再加上春申君派人行剌徐先一事,即使有呂不韋也難阻止秦人大軍壓境之禍了。」

李嫣嫣勃然大怒道:「這實在欺人太甚了,你當我大楚真是怕了你們秦國嗎?秦國正值東郡民變,自顧不暇,還敢來淩迫我大楚嗎?」這番話外硬內軟,明眼人都知她心怯了,這也難怪,現在誰不是談秦色變呢。項少龍微笑道:「秦國現在是自顧不暇,但東郡民變算是甚麼一回事,兵到亂平,藥到病除。反是大楚因滇國之事,諸侯思變,人心向亂,秦國現在或者仍沒有滅楚之力,但隻要迫得太後再次遷都,後果將不言可知。」

兩人目光不讓地對視片刻後,李嫣嫣冷冷道:「剛才你說春申君派人襲擊徐先的使節團,究竟是甚麼一回事?」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事情有了轉機,沈聲道:「這實是田單和呂不韋要傾覆楚國的一個天大陰謀,春申君以為殺徐先可討好呂不韋,豈知卻是掉進了陷阱去。」遂把事情始未說了出來,特別強調呂不韋和田單狼狽為奸,先慫恿李園,見其不為所動,故捨李園而取春申君一事說了出來。順便把在秦嶺遇上莊夫人,後來又給成祈假扮船伕意圖謀害的過程都詳細說了。

李嫣嫣那對美目不住睜大,玉容忽明忽暗,顯是非常震驚。最後項少龍道:「太後現在該知道我對大楚實沒有半點不軌之心。」李嫣嫣苦惱地道:「春申君為何如此糊塗,竟冒大不韙去襲擊秦人來弔唁的使節團,我必須阻止此事。」

項少龍道:「可以阻止的話,我早阻止了,徐先乃秦國軍方的核心人物,若有不測,而呂不韋又透露出是春申君所為,那唯一能平息秦國軍方怒火的方法,就是獻上春申君的人頭。那我或可設法為大楚開脫了。」李嫣嫣愕然道:「我怎可以這樣做。唉!我雖身為太後,仍沒有能力這樣輕易的把春申君斬首。」

項少龍知她巳經心動,低聲道:「隻要太後不反對就成了,我會和太國舅爺設法的。」李嫣嫣一呆道:「太國舅知你是項少龍嗎?」項少龍點了點頭。

李嫣嫣顯是很清楚兩人閒的往事,沈聲道:「他不是和你有奪愛之恨嗎?」項少龍回道:「李兄現在隻能在楚國陷於內亂、秦軍來犯與殺死我之間作一選擇,李兄終是愛家愛國之士,自是選擇與我合作了!」

李嫣嫣沈思片刻後,露出倦容,嬌柔不勝地道:「萬將軍請退下,待我好好想一想。」她的軟弱神態,看得項少龍怦然心動,忙壓下歪念,退了出去。

剛步出殿門,就給李園請了去宮內他的別院說話。項少龍把李嫣嫣識穿他的事說出來後,李園喜道:「此事甚妙,若有小妹站在我們這一方,我們就勝算大增了。」項少龍故意試探他的誠意,道:「太後似乎對李兄和春申君的態度均非常特別,究竟內中是否另有別情呢?」

李園呆了一呆,才深深嘆了一口氣,露出痛苦的神色,道:「項兄雖一向是李某人的深仇大敵,但無論我或是田單,心中都非常佩服項兄,甚至以有你這樣一個對手為榮,假若此話由別人來問,我隻會搪塞了事,但現在卻不想騙你,更相信項兄會為我李家守秘。」項少龍心中一沈,知道所料不差,李嫣嫣果然涉及有乖倫常的事。

李園默然半晌,才緩緩道:「嫣嫣十四歲時,巳長得非常美麗,爹娘和我這作兄長的,都視她如珠似寶,卻沒想到不但外人垂涎她美色,連族內亦有這種抱有狼子野心的人。」項少龍大感愕然,看來是自己猜錯了李園和李嫣嫣的關係,亂倫者是另有其人,但為何李嫣嫣對李園的態度卻這麼奇怪。

李園道:「詳細的情況我不想再提了,事情發生在嫣嫣十六歲那一年,這人麵獸心的人就是李權,李令亦有分參與,李族中當時以李權的勢力最大,我們敢怒而不敢言,爹娘更因此含恨而終,嫣嫣則整個人變了,完全不肯接觸男人,終日躲在家裹,隻肯見我一個人,有種異乎尋常的依戀。」項少龍大奇道:「若是如此,她理應恨不得殺了李權才對,為何仍對他如此寵信呢?」

李園痛心地道:「因為她也恨我!」項少龍愕然望著他。李園一掌拍在幾麵上,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燄,咬牙切齒道:「就由那刻開始,我決定不擇手段也要殺死李權和李令。到嫣嫣二十歲時,李權這禽獸不如的人,竟公然三番四次來向我要人,我給他迫得沒法,才想出一計,就是把嫣嫣送與春申君,如若懷了孕,就再由春申君送給大王,項兄該明白我的意思吧!隻有這樣,李權才不敢碰嫣嫣,而我則既可取得春申君的寵信,也有可能變成國舅爺了。」

項少龍呆望著李園,想不到其中過程如此複雜,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了。同時可看出諸國之中,不但以楚人家族勢力最雄厚,也以他們最淫亂。李園道:「我費了十天工夫,痛陳利害,才說服了嫣嫣,而她肯答應的原因,主要是為了楚國,因為若大王無子,他死後會立即大亂。但她卻有個條件,就是這孩子的父親必須是我,她隻肯為我生孩子。」

項少龍失聲道:「甚麼?」李園一對俊目紅了起來,神態消沈,緩緩道:「我佯作答應了她,到行事時換入了一個體型與我相近的家將,可惜百密一疏,事後給她發現了,她大怒下竟以護身匕首把他殺了。翌日一言不發隨我到春申君府去,自此再不與我說話,到她成了太後後,才對我好了一點。她故意寵信李權,就是為了要傷害我,我現在才完全明白她不平衡的心態。所以當我知道她對你另眼相看時,會這麼歡喜,就是希望她能回復正常。」

項少龍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李園和李權兩人會同族操戈,而李權又能如此恃寵生驕的樣子,其中竟有這種畸異和變態的關係。深吸一口氣後,道:「李權現在和太後,嘿!還有沒有……」李園搖頭道:「絕對沒有,嫣嫣自那事後對男人深痛惡絕,隻肯和我一個人說話,而後來她卻迷得春申君和大王神魂顛倒,連我都大惑不解,不知她為何能忍受他們。」

項少龍道:「她是為了你,因為隻有這樣,你才不會被李權害死。」李園揮身劇震,一把抓著項少龍的手,喘息道:「真是這樣嗎?」

項少龍道:「真的是這樣。她肯為此放任的去侍侯兩個男人,就是為了報仇。但她卻知你現在仍未是春申君和李權的對手,所以才故意親李權而冷落你,隻看她許你住在王宮內,便隱有保護你的心意。」李園道:「那她為何不向我解說渚楚?」

項少龍道:「因為她的確仍恨你,那日我在屏風後偷看你們時,已發現了這微妙的情況。」李園把事情說了出來後,舒服多了,點頭道:「項兄之言大有道理,現在項兄該明白我要合作的誠意了,隻要能殺死春申君、李權和李令,其他一切都不再放在我心上。」

現在連項少龍都很想殺李權和李令這兩個禽獸不如的人了。問道:「現在壽春究竟是誰人在掌握兵權?」李園回復平靜,道:「壽春的軍隊主要分外城軍、內城軍和外防軍。原本內城軍和外防軍都操縱在春申君和李權手上,但屈士明已死,內城軍由縑安廷負責,獨貴則升作禁衛長,這兩個都楚我的人,斫以內城軍已牢牢掌握在我手上了。想不到武瞻這麼幫我忙。」

項少龍道:「武瞻原是那一方麵的人?」李園道:「武瞻隻對王儲和嫣嫣忠心,若非有他撐著大局,舍妹早落在春申君和李權的控製下,連我都護她不了。內城軍人數在一萬間,我會把屈士明的餘黨全部撤換,隻有保住舍妹和王儲,我才有和他們周旋的本錢。」

頓了頓續道:「外城軍達三萬人,負責壽春城防和附近四個附城的防務。外防軍的統帥就是忘恩負義的鬥介,當年我大力推舉他擔當此一要職,豈知我由邯興回來後,他卻靠向了春申君和李權。外防軍負責水陸兩方麵的防務和修築長城,人數達五萬之眾,實力最雄厚,否則我早把李權幹掉了。」

項少龍道:「春申君和李權的私人實力呢?」李園道:「李權毫不足懼,但春申君三子黃戰、黃虎和黃霸均是悍勇無敵的猛將,加上五千家將,在壽春沒有人的勢力比他更大了,我手下隻有二千家將,比起來差遠了。」

項少龍道:「現在黃虎帶了三千人去刺殺徐先,實力大減,所以要動手就應是造幾天了,否則若讓黃虎回來,春申君定會立即對付我們。」李園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想到這點,但夜郎王和李令一到,整個形勢立即不同了,他們來了近二千人,其中高手如雲,若非滇王府有禁衛把守,而春申君對舍妹現在又非常顧忌,李令早率人攻入漬王府去了。項兄亦要小心一些。」

項少龍大感頭痛,問道:「有沒有辦法把武瞻爭取過來呢?」李園道:「先不說那是近乎沒有可能的事。若武瞻真的站在找們的一方,將由暗爭轉作明鬥,於我們有害無利,所以最佳方法,就是把春申君、李權、李令、鬥介等以雷霆萬鉤的手段,一股腦兒栽個乾淨,再由舍妹出而收拾殘局,隻恨現在我們仍沒有足夠的力量這麼做。」

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李兄有沒有方法弄一幅夜郎王府的形勢圖給我,如若可行,今晚我就去把李令殺掉,以免夜長夢多。」

李園拍胸道:「這個容易,項兄先返滇王府,我稍後再來找你好了!」

兩人步出廂門時,剛巧碰到郭秀兒,三人同時一愕。李園尚未知郭秀兒識穿了項少龍的身分,笑道:「秀兒快來拜會萬瑞光將軍,他乃滇王妃之弟。」郭秀兒不敢望看項少龍,低頭盈盈施禮。項少龍百感交集,客氣兩句後,由李園派人送回滇王府去了。一路上項少龍心中仍不時閃動著郭秀兒俏秀的玉容,想不到邯鄲數次接觸後,她對自己仍念念不忘。

到壽春後,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自己的本意隻是剌殺田單,再離開壽春到滇國去,完成助莊夫人復國的承諾。豈知先後給郭秀兒、李園和李嫣嫣識破了身分,深深捲進了楚都壽春的權力鬥爭內去。

他真心真意要幫助李園,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郭秀兒。因為若李園坍下臺來,郭秀兒的命運將會是非常悽慘。另一方麵是激於義債,李權和李令這爾個禽獸不如的人,實在太可惡了。至於春申君,就自撇開滇國的事不說,隻就他派人去對付徐先一事,已是不可原諒。

問題是即使加上李園的人,他們仍沒有收拾春申君和李權的力量。唯一的方法就是迫李嫣嫣站到他們這邊來,隻有殺死李令,向她展示實力,才可望使她政變主意。他怎都不相信李嫣嫣不想報那改變了她的性格和一生的恥辱與仇恨。否則她就不會處處維護李園和莊家了。

想到這裡時,已抵達滇王府。項少龍猛下決心,定下了在今晚到夜郎王府剌殺李令,否則就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第六章 身世淒涼

剛踏入府門人刑善迎上來道:「滕爺來了!」項少龍大喜過望,衝進內堂去,滕翼正和紀趙二女在說話。滕翼跳了起來,真情流露,與他緊擁在一起。坐下後,紀嫣然笑道:「原來我們與滕二哥失諸交臂,丹泉和烏達隻兩天馬程便遇上滕二哥了。」

滕翼道:「我們先後七次衝擊旦楚的軍隊,都給他擋住,這人的智謀兵法均不可小齟。現在蒲布和徐夷亂負責把他們拖善。我怕三弟不夠人用,帶了三百人來,他們都扮作由魏境來的商販,分批入城,都是我們精兵團最好的人手。」項少龍大喜道:「找本來正為剌殺李令的事頭痛,現在好了,二哥先挑選數十人出來,扮作滇王的舊部,到來尋找他們的主公,負起保衛滇王府的責任。」

滕翼忙召來荊善及剛到的鳥達和丹泉去負責安排。項少龍遂向,滕翼解釋當前形勢,當滕翼知道大仇家李園竟成了戰友時,眼都睜大了,到項少龍說出給李嫣嫣識破身分,趙致駭得伏在紀嫣然背上去了。

這時李園來了。三人進入靜室商議。李園見來了援軍,又素知鳥家精兵團的厲害,二百人足可抵數千軍力,自是精神大振,充滿信心。攤開圓卷商議時,春申君派人送來請柬,請莊夫人、莊保義、和萬瑞光三人到春申君府赴晚宴。三人都眉頭大皺。

李園遣人回府,看看自己有沒有在被邀請之列,再接下來道:「宴無好宴,這事該怎樣應付呢?」項少龍道:「我可肯定李兄亦是被邀請者之一。因為經過今天要刺殺我失敗後,春申君已失去了耐性,尤其李兄因屈士明之去而勢力暴漲,所以他決定一舉把我們兩人除去。」

滕翼笑道:「那就不如將計就計,順手在今晚把春申君幹掉。」李園見他說得輕鬆,苦笑道:「但我們總不能帶數百人去赴宴,若不去的話,又似乎不大妥當,直至現在,表麵上我和春申君的關係仍是非常良好的。」

項少龍道:「這個宴會我們是非去不可,這才使他們想不到我們竟會偷襲夜郎王府,李兄手下裹,有多少可稱得上是真正高手的人呢?至少也該是言復、柬閭子那種級數。」李園道:「該可挑十至十二人出來。」項少龍道:「那就成了。由我手下裹撥多十二個人給你,我們各帶二十四人。另外李兄再命手下在府內嚴陣以侍,若見有訊號火箭發出,立即殺往春申君府去,索性和他們一決生死。」

滕翼道:「要防李令會派人來偷襲滇王府呢?」項少龍道:「正怕他不來哩!這裡由嫣然負責指揮大局,由於錯估我們的實力,保證來犯者活著來卻回不了去。」

滕翼道:「李令的小命就交給我負責。照我看四十八個人實力仍是單薄了點,最好再多上十來人,負責在外看管車馬,有起事來時,立即裡應外合,那會穩妥多呢。一按著一拍擇管,笑道:「我裹麵暗藏的『摺弩』,將會是能決定勝敗的好幫手。」這時樓無心來報,李園果然也收到今晚春申君府宴的請柬。

三人商量了行事的細節後,李園問清楚「摺弩」的性能用法後,才和滕翼聯袂去了。項少龍則去找莊夫人。

到了莊夫人的北院時,莊孔迎上來道:「清秀夫人來了,正在廳內與夫人敘舊。」話猶未巳,環佩聲響。兩名小婢開路下,莊夫人和另一麗人並眉行出廳來。由於戴了麵紗,他看不到清秀夫人的樣貌,但隻瞧其纖穠合度的身材,嬝嬝動人的步姿,就可知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鬥介倒是艷福不淺,不知他會否因戀上成素寧的小妾致失去了這美人的事而後悔呢?

項少龍忙和莊孔退往一旁施禮。莊夫人道:「夫人!這就是舍弟萬瑞光了。」清秀夫人透過極紗的目光瞥了項少龍一眼,施禮道:「萬將軍你好!」再沒有另一句說話,蓮步不停的由莊夫人送出府外。

莊夫人回來後,拉著他進內堂去,還掩上了門,神色凝重道:「清秀夫人來警告我,春申君、李權、鬥介、成素寧、李令和夜郎王結成一黨,準備除去我們和李園,首我們立即逃走呢。」項少龍皺眉道:「她不是和鬥介分開了嗎?怎會知道這件事?」

莊夫人道:「她的姪女是黃戰的妻子,黃戰此人最是誌大才疏,在家中大罵你和李園,洩出了秘密。」項少龍伸手摟住花容慘淡的莊夫人,笑道:「就算他們不動手,我也會迫他們出手的了。」接著扼要的說清楚了現在敵我的形勢。

莊夫人籲了一口氣道:「原來你們早巳知道,那今晚我和保義應否去赴宴呢?」項少龍道:「當然不該去,到時我隨便找個藉口向春申君說好了。我看他早預計了你們不會去的了。」

莊夫人擔心地道:「人數上我們是否太吃虧呢?」項少龍道:「人數的比例確大大吃虧,實力上卻絕對是另一回事,我的人都精通飛簷走壁之能,當夜郎王府起火時,保證春申君等手足無措,那時我們將有可乘之機了。我決定在今晚與春申君攤牌,若能一併殺死田單,就最理想了。」

莊夫人縱體入懷道:「少龍!我真的很感激你。但甚麼是攤牌呢?」項少龍解釋了後道:「怕就怕春申君今晚的目標隻是你母子兩人,那我們就很難主動發難。皆因出師無名,那時惟有將就點,隻把李令和夜郎王宰掉就算了。」莊夫人「噗哧」一聲,嬌笑道:「你倒說得輊鬆容易,李令和夜郎王身邊不乏高手,切勿輕敵啊!待事成之後,我們是否也該攤牌了呢?」

項少龍見她一對水汪汪的眸子亮閃閃的,誘人至極。湊過去輕吻了她一口,柔聲道:「甚麼高手我沒見過?最厲害處是攻其無備,他們的注意力必集中到李園的家將處,怎想得到我另有奇兵,知已不知彼,乃兵家大忌,夫人放心好了。到時沒有這些顧忌,底牌自然可以掀開盡情欣賞了,」莊夫人喜上眉梢,嬌媚道:「有項少龍為我母子袒護,還有甚麼不放心的?人家隻是關心你吧!」

項少龍見她楚楚動人,忍不住又痛吻一番,兩手伸入衣襟享受她火熱軟嫩的雙峰,盡興後才去準備一切。誰都想不到這麼快就要和敵人交鋒了。

精兵團的隊員來了七十二人,都是攀牆過樹的秘密潛入滇王府。紀嫣然知獲委重任,大為興奮,指揮若定,先把莊夫人等婦孺集中起來,再在府內各戰略位置佈防,連樹梢都不放過。趙致成了她的當然跟班兼勤務兵了。

這時樓無心奉李園之命而來,向項少龍報告形勢道:「現在全城都是春申君和李權的眼線,嚴密監察在相府和漬王府的動靜,防止有人逃走,反是夜郎王府非常平靜,閉戶不出,看不到有甚麼特別的舉動。」項少龍道:「閉戶不出,便是不同尋常,也叫欲蓋彌彰,他們今晚必會來襲滇王府,隻有通過外人的手,春申君等才可在太後前推卸責任。」

樓無心道:「據我們布在春申君處的眼線說,今晚不會有甚麼特別的行動,但黃戰卻誇下海口,說要在宴會時迫你比武,又說會痛下殺手,我們全體兄弟都等著看好戲哩!」又沈聲道:「春申君府以黃戰劍術最高,若能把他殺了,對春申君會是很嚴重的打擊。」

項少龍淡淡道:「這種人隻要把他打成殘廢或重傷就夠他受了。」樓無心捧腹笑道:「為項爺辦事,確是不同……」還要說下去時,荊善來報,太後召項少龍入宮。項少龍心中大喜,知道李嫣嫣終於意動了。

宮娥奉上香茗退下後,臉容深藏於輕紗內的李嫣嫣默然無語,使得坐在她下首右席的項少龍,隻好自喝悶茶。這是後宮一座幽靜院落的廳堂,關上院門後,院內庭園杳無人跡,天地間似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想起李嫣嫣剛成年時所遭遇到的恥辱和不幸,現在又要為了畸戀著的親兄和楚國的大局,與敵人虛與委蛇,不由對她生出憐惜之心。

她雖貴為太後,卻一點都不快樂。隻要想想她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這兩個老醜的男人,便知她的辛酸和痛苦。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卻又受到權臣製肘,事事都�出先王遺命來壓製她這弱女流,迫她去做違心的事。想到這裡不由嘆息了一聲。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為何嘆氣?」

項少龍聽出她語氣有戒備之意,知她由於過往的遭遇,特別敏感,絕不可把她當作一般人應付,低聲道:「我平時很少靜心去聽某種柬西,但剛才我的注意力卻集中到院內風拂葉動的聲音,發覺其音千變萬化,悅耳若天籟,隻是我平時疏忽了。於是幡然而悟,很多美好的事物一直存在於身旁,隻不過因我們忘情在其他東西上,方失諸交臂,錯過了去。」李嫣嫣嬌軀輕顫,沒有說話,由於麵紗的遮蓋,項少龍看不到她的神情反應。

好一會後,李嫣嫣低聲道:「太國舅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爹就隻得我們兩個,由少到大他都很維護我,我……我還記得十四歲時,在一個本族的宴會裡,有小霸王之稱的李令夥同其他人在園內調戲我,大哥與他們打了起來,一個人抵抗他們十多人,雖被打得遍體鱗傷,仍誓死相抗,最後驚動了大人,才解了圍。事後我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他才醒了過來。」

項少龍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唏噓不已,也想到她們的「兄妹之情」,不是沒由來的。而李嫣嫣後來的慘禍,說不定就是由那時種下來的。李嫣嫣夢囈般道:「在李族內,一向都沒有人看得起我爹,累得我們兄妹常受人欺負,幸好大哥從不氣餒,每天太陽出來前就苦練劍銜和騎射,又廣閱群書。在我心中,沒有人比他的劍術更高明,比他更博學多才的了。」

項少龍知道她因為已下了非常重要的決定,所以才會提起這些往事,好加對這決定的信心。現在她雖似是以他為傾吐的對象,事實上隻是說給自己去聽的。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氣,吹得輕紗飄開了少許,柔聲道:「知否哀家為何向你說及這些事嗎?」項少龍柔聲道:「因為太後信任在下,知道我項少龍不會是那種拿這些事去作話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緩緩道:「這隻是部分原因,當大哥由邯鄲鬧得灰頭土臉的回來後,我才由郭秀兒口中知道了原來他竟是敗在董馬癡之手,當我問清楚了情況後,又派人調查真正的董馬癡,才知道大哥給你愚弄了,到今趟大哥由鹹陽回來,才證實了這猜涮,還告訴了秀兒。那時我就在想,項少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為何能以區區數百人,把大哥、田單這等厲害人物,玩弄於股掌之上,還敗得不明不白。以呂不韋那種權傾秦廷的人物,仍奈不了你的何?今天終於知道了。」

項少龍苦笑道:「在下隻不過是佔有點運道吧!」李嫣嫣低垂臻首,輊輕道:「你坐到哀家身旁好嗎?」

項少龍楞了好辛晌後,才來到她右側旁三尺許處坐下。李嫣嫣低頭解下麵紗,再仰起絕美的俏臉時,原來已滿頰熱淚。項少龍心神激蕩,失聲道:「太後!」李嫣嫣閉上眼睛,淚水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語氣卻出奇的平靜,一字一字地道:「項少龍!替哀家把李權、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殺了,他們都是禽獸不如的東西。」

項少龍心痛地道:「少龍謹連太後懿旨!」李嫣嫣緩緩張開秀目,那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美態,看得項少龍忘了上下男女之防,伸出衣袖,溫柔地為她拭去吹彈得破的粉臉上猶掛著的淚珠。李嫣嫣視如不見,一動不動的任他施為。

項少龍收回衣袖後,沈聲道:「太後放心,我定會保獲太國舅爺,不使他受到傷害。」心中不由升起荒謬絕倫的感覺,當日在邯鄲時,李園可說是他最想殺的人之一,那想得到現在竟全心全意去與他並肩作戰。

李嫣嫣秀眸射出柔和的神色,凝注在他瞼上,以靜若止水的聲音道:「武瞻剛有報告來,說鬥介私自調動外防軍,把一支宜屬的軍隊由淮水上遊移近了壽春城十裡,又命一組由二十艘戰船組成的艦隊開到壽春城旁,擺明是威脅我不得輕舉妄動。故我除了苦忍外,卻是別無他法,若非有武瞻在撐持大局,我和大哥早完蛋了,而大哥還似是不知我的苦衰。」

項少龍微笑道:「攻城軍隊的人數,必須在守城的人數兩倍以上,才有點威脅,假若要攻的是自己王城,又出師無名,隻會累得軍隊四分五裂,鬥介似強實弱,太後不用介懷。」李嫣嫣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倒說得輕鬆,隻恨我們城內亦是不穩,現在外城軍都集中到外圍的防守去,禁衛軍又調回來守護宮禁,若春申君等發難對付你們,教哀家如何是好呢?」

項少龍哈哈笑了起來,透露出強大無倫的信心,再從容道:「兵貴精而不貴多,要擔心的該是李權和李令等人才對。」李嫣嫣狠狠盯著他道:「項少龍!你是否另有人潛了進來壽春呢?」

項少龍微笑道:「太後請恕我賣個關子,明天天明時,李令該已魂兮去矣,便當是先為太後討回點公道。」李嫣嫣嬌軀劇顫,厲聲道:「是否大哥把我的事向你說了,否則你怎會說這種話?」

項少龍想不到她敏感至此,訝然道:「太後剛才不是說過李令欺負你們兄妹嗎?還打得你大哥昏迷了七日七夜。」李嫣嫣高聳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淚花又在眼內滾轉,直勾勾看著項少龍的眼空空洞洞的,忽地「嘩」一聲哭了出來,撲入了項少龍懷內。

項少龍安撫著她強烈抽慉的香肩和背脊,感覺襟頭酌濕潤不住擴大,心中淒然,知道她多年來苦苦壓抑的情緒,終沖破了堤防,不可收恰地爆發了出來。他沒有出言安慰,隻是像哄嬰孩般愛撫她,心中滿是憐惜。這時他的心湖被高尚的情操摯意填滿,隻想能予這一向裝出堅強外殼掩飾的弱質女子一點點慰藉。

好半晌後,李嫣嫣收止哭聲,在他幫助下坐直嬌軀,任他拭掉淚水後,垂頭輕輕道:「今晚哀家等待你的好消息。」項少龍一言不發站了起來,悄悄離開,整個襟頭已被她的珠淚濕透,而項少龍的心頭也被這苦命的美女給占滿了。



第七章 宴無好宴

項少龍與李園提早少許出發,先在一條橫街會合,交換最新的消息。兩人躲在馬車裡,李園問道:「太後找你有甚麼事?」項少龍一邊留意窗外的情況,漫不經意道:「她想我殺死李權、李令和春申君。」

李園精神一振道:「她真的這麼說?」項少龍微哂道:「我難道要騙你嗎?她為何這麼恨春申君呢?」

李園頹然嘆道:「她恨所有玷汙過她身體的男人,包括孝烈王在內。」項少龍道:「你那方麵有甚麼新情況。」

李園道:「看來春申君極其量隻是用比武下毒那類招數對付我們。因為今晚被邀的嘉賓遍及各公卿大臣,另有外國或侯國來的使節侯王,任春申君和李權的膽子如何大,也不敢在這情況下湧幾百人出來宰我們。」項少龍沈聲道:「賓客名單中有沒有夜郎人呢?」

李園道:「沒看到夜郎王的名字。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會來,春申君該知道我要看他邀請的嘉賓名單,乃輕而易舉的一回事。」項少龍淡淡道:「我決定了就在宴會上與春申君和李權分出勝負,否則不可能再有另一個機會了。若我沒有猜錯,明天一俟鬥介調好了軍隊,春申君就會發難,裡應外合地以壓倒性的兵力控製壽春。因為內城軍落到你手上,對他們實有切膚之痛。這宴會正是要把我們拖在那裡。更因壽春最重要的人物都雲集該處,一時間都沒法作應變調動,自然是對他們最有利了。」

李園愕然道:「可是春申君府家將達三千之眾,我們隻得區區六十人,一些還要留在外麵廣場處,動起手來,能逃命已叫僥倖,怎還能置敵於死地?」項少龍微笑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李兄聽過這兩句至理名言嗎?」

李園唸了兩遍。雙目亮了起來,顯是有點明白了。項少龍道:「我差點忘了至關緊要的事,田單是否在賓客名單上呢?」李園搖頭道:「我正要告訴你這件事,自今早他和春申君吃過早膳後,田單便失去了蹤影,我看他可能已離開了壽春。」

項少龍的心直往下沈,苦惱地道:「若他出城,當瞞不過守城的人,為何你完全不知道呢?」李園無奈地道:「若有鬥介為他安排,連武瞻都難以過問,所以把田單秘密掩護出城外,實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項少龍猛下決心道:「出了這件事,我們更不得不動手,隻有從春申君口中,才可知道田單到了那裡去。」李園明白他的意思,假若田單返齊的話,項少龍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壽春的事,再兼程追去。嘆了一口氣道:「項兄因我的事而延誤了自己的大事,小弟真不好意思。唉!話說回來,其實我們今晚的勝算並不高哩!」

項少龍含笑搖頭道:「非也非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我又有新的主意,索性把李兄的隨員都換上了我的人,隻要春申君不知道我們暗攜弩弓,這一場仗我們至少有七成勝算。這是名副其實以己之長,製敵之短。以弩弓剋長劍;以效率、速度和避重就輕的策略應付對方的人多勢眾。」接著湊到他耳邊說了一番話。李園嘆道:「即使孫武復生,也難勝項兄妙算!」

項少龍心中暗笑,這正是特種部隊的信條,以精銳勝平庸。隻要抓到敵人最弱的一環,就像捏住毒蛇的咽喉,任牠如何厲害,也隻有俯首就擒了。

兩人分手後,李園先入宮見李嫣嫣,稟告一切,而項少龍則逕赴春申君的宴會。進入外門後,隻見主宅前可容千人操練的大廣場停滿車馬,燈火通明。主宅設在白石台基之上,迴廊環繞,連接左右和後方的建築物,建築群間古樹參天,環境雅致。

項少龍心生感觸。楚君的地位顯然遠及不上秦君。當年莊襄王停柩期間,鹹陽停止了一切宴會喜慶的活動。但這�的人卻完全兩樣,就此點即可看出秦勝於楚的一個主因了。

項少龍與眾手下躍下馬來,其中六人負責看管馬匹,另二十四人隨他往主宅走去。一般權貴赴宴,帶上十來個家將乃平常之事,二十四個是多了一點,但在這情況下,春申君絕不好反對,何況他怎會把二十四個人放在心上。

主宅的台階上下布滿春申君府的家將,春申君和兩子黃戰、黃霸迎接賓客。項少龍朝長階舉步走去,在半途時後方有人叫道:「啊!請留步!」項少龍愕然止步,回頭望去,與追上來的人打個照臉,同感愕然。來的是韓闖,隻見他露出古怪神色,乾咳一聲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由背影認出了自己是項少龍,但由於自己整個樣子變得太厲害,所以當韓闖見到他正麵的尊容時,再不敢肯定。項少龍笑道:「在下現在是萬瑞光,侯爺你好!」韓闖立時明白過來,眨了眨眼睛,轉往找其他楚臣打招呼了。項少龍心中溫暖,韓闖這人雖是缺點多多,但卻很夠朋友。

步上石階時,春申君笑�藏刀地趨前來歡迎道:「得萬將軍光臨,本君不勝榮幸,為何卻不見滇王妃和小儲君呢?」項少龍依足規矩行謁見之禮,歉然道:「小主公身體不適,滇王妃隻好留下照拂他了,請君上見諒。」

春申君忙道:「我立即遣人去為小儲君診治,包保藥到病除。」項少龍掃視了正狠狠瞪著他的黃戰、黃霸和一眾家將,心中暗笑,想著任你們如何眼利,也估不到世上會有可摺起來藏在褲管內的弩弓,這就是「高科技」的好處了。口中應道:「君上好意心領了。小主公剛吃了藥,明天若仍未見好轉,才再勞煩右上照拂吧!」當下有家將引領項少龍進入大堂�。

那是個比得上宮廷的廣闊廳堂,兩旁各有四根巨木柱,撐起了橫過屋頂的四道主樑,氣象萬千。主席設在對正大門的南端,左右各排了三列席位,約略一數,至少達百席之多,前席坐的自是主賓,後方席位則是為家將隨人而設了。這時大半席位都坐上賓客了,由百多名身穿彩衣的侍女在席間穿花蝴蝶般侍候著,一片喜興熱鬧的氣氛。

項少龍瞥見左方首席處坐的是久違了的郭開,此君當了趙相後,脫胎換骨的神采飛揚,春風得意,正與鄰席的龍陽君談笑。這時領路的家將道:「萬爺請!」項少龍隨他來到右方第四席處。荊善等則擠到後麵兩席去,分幾排坐了下來。斜對麵的龍陽君和他交換了個眼色後,郭開便打量著他,但顯然認不出他就是項少龍。

此時廳內鬧哄哄的。來賓都趁宴會開始前的時刻,互相寒暄和詢問近況,獨是項少龍這一席無人過問,隻是間中有侯國來的使節和他揮手打招呼。一名女婢過來為他斟酒。項少龍瞅了她一眼,見她臉色頗黑,左頰還有小方胎痣,容貌平凡,再沒有多看的興趣,轉而打量起其他人來。李權剛好在他對麵,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後。和下首的成素寧說話,眼尾都不望他,好像他已變作了死人,再不會對他生出任何影響。

項少龍心中冷笑時,耳內傳來一把熟悉的悅耳聲音道:「死鬼!又在裝神弄鬼了。」項少龍虎軀劇震,差點衝口叫出善柔的芳名。正要再看席前的婢女一眼時,善柔低叱道:「不要瞧我,你後麵有道暗門,貫通外麵的迴廊,小心了!」說罷盈盈離去了。

項少龍得與這令她夢縈魂牽的紅顏知己重逢,精神大振,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生氣、色彩和熱烈的期待和渴望。同時又心中懍然。這大堂表麵看去,隻在中間開有兩道側門,連接外麵的迴廊和直通左右院宅的長廊,若非得善柔提點,真不知席後設有暗門,春申君這一著確是非常厲害,他差點便要著了道兒。忙揮手召來荊善,告訴了他這件事。

荊善退回去後,心中仍填滿善柔的倩影。這美女確是神通廣大。竟然可混到春申君府來當婢女,找尋刺殺田單的機會。這時善柔又奉上佳餚,低聲說了「外麵迴廊底下藏有長矛」後,又轉到另一席去了。項少龍放下心來,對方顯然仍不敢動用弩箭那類長程武器,自是怕射不中目標時,誤傷了其他人。

這時賓客來得七七八八了,門官逐一報上來人的名字,大部分項少龍都不認識,隻是從銜頭知悉來人不是王族就是重臣,身分顯貴。鬥介、武瞻、練安廷和獨貴這四個握著壽春兵權的人物都沒有出現,這是理想當然的事,現在壽春內張外弛,鬥介的大軍正與內外城軍互相對峙,互相牽製,暫時誰都奈何不了誰。屈士明暗算他項少龍不成,乃春申君和李權方麵最大的失著,使內城軍的控製權落到李嫣嫣和李園手上,迫得敵人隻好另用險著來對付他們。

門官這時唱喏道:「且蘭王駕到!」項少龍往大門望去,首先入目是肉光緻緻的玉臂和美腿。它們的主人是充滿野性美、青春迫人的性感美女。此女身穿以薄皮革綴成的衣服,秀髮垂眉,坦胸露臂,誘人至極。最引人處是她流波顧盼時,毫不吝嗇甜甜的笑容和媚眼,登時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項少龍好不容易才把眼光移到她身旁的且蘭王處,他頭頂羽冠,披上長袍,身形矮胖,五官都像擠到臉孔中間處,走路時左搖右擺,正與旁邊的春申君說話。身後的十多個親衛無不比他高上至少個半頭,都露出粗壯的腿臂,使人感到異族蠻風的特色。當春申君往他的一席指點時,項少龍知道且蘭王正向春申君問及自己,果然且蘭王那對細眼朝他望來,擺脫了春申君後,大步帶頭往他舉步走來。項少龍忙起立施禮。

且蘭王隔遠便大笑道:「萬瑞光不愧滇南第一勇士,才到壽春,便把鬥膽佔據滇王府的鼠輩立刻趕走,大快人心之至。」這番公開表示支持的話,登時令全場賓客側耳側目。李權重重發出一聲冷哼,表示不滿。且蘭王不知是真聽不見,還是聽而不聞。逕自來到席前,舉起右掌。項少龍早受過莊夫人教導,忙舉右掌,與他互擊三下。

且蘭王向那迷人女郎道:「采采快來見過萬勇士,哈!這是小女娜采采,我今趟是要帶她來見識一下大楚的繁華景象。」娜采采盈盈施禮,勾魂的眸子送了他一記秋波,未語先笑道:「萬將軍真強壯哩!」這句話立時惹起一陣嗡嗡低語,如此大膽和肆無忌憚的對初識男人評頭品足的美女,確是罕見。

此時春申君趕了上來,正要引他坐到右方首席處,且蘭王指著項少龍上首的一席道:「我就坐這一席。」春申君眼中閃過不悅之色,仍是無奈地答應了。

正擾攘時,門官唱道:「夜郎王到!」且蘭王完全不顧儀態,「呸」的一聲側頭吐出一口涎沫,表示不屑聽到夜郎王之名,這才領著火辣辣的且蘭公主娜采采坐到項少龍上首那席去,擺明和項少龍扮的萬瑞光站在同一陣線。

一切部署妥當的眼色。

歌姬退下後,夜郎王一陣長笑,凶光畢露的雙目落到項少龍處,舉杯道:「先敬萬將軍一杯,然後再有一事相詢,請萬將軍指教。」項少龍與李園交換了個眼色,都知道好戲要開鑼了,還是首先由敵人發動主攻。

第八章 閉門之戰

項少龍一動不動,沈聲喝道:「我萬瑞光一向不和是敵非友的人祝酒,故酒可免了,侯王有甚麼事,即管賜教!」整個宴會場立時肅靜下來,人人都感覺郅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且蘭王冷哼一聲,怒瞪夜郎王。理應出言化解的春申君卻是好整以暇,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態。李權和成素寧則臉露得色,顯然早知道夜郎王會在席上尋項少龍鬧事。

那夜郎王子花奇一臉殺氣地瞪著項少龍。夜郎王點了點頭,連叫兩聲「好」後,才陰惻惻地以凶光瞅著項少龍道:「聽說萬瑞光你今天曾在太後跟前誇下海口,公然表示想要滇王李令的命,小王聞言後大感奇怪,萬瑞光你手上兵力不過五十之數,連保護婦人孺子都力有未逮,所以才想請教你究竟有何能耐,敢出此狂言,萬瑞光你可否解說一二。」這番話登時惹起夜郎王、李權、黃戰等一陣哄笑,極盡揶揄羞辱的能事。

笑聲過後,大堂立時鴉雀無聲,充滿一觸即發的火藥味。李權、成素寧、黃戰、黃霸等一眾對立黨派的核心人物,無不麵露得色,看著夜郎王花刺瓦公然羞辱項少龍。項少龍見慣大場麵,連呂不韋、田單等人物都不放在眼內,那會懼他區區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侯王,故作訝異道:「侯王真愛說笑,滇王刻下正在滇王府內,亦沒有改姓換名叫作甚麼李令,侯王是否給三杯水酒就醉得糊塗了?」

夜郎王登時語塞,正要說話時,李園介麵哈哈笑道:「花刺瓦侯王不但弄錯了,還僭越了我大楚君權,私下對奸徒加以封贈,不知夜郎王現在和這叛主禍國的奸徒,有甚麼關係呢?」

這番話更是難以擋架。要知李令篡奪滇王之位,雖得孝烈王默許,卻從沒有公開承認。這刻連春申君這老謀深算的人亦一時難以插口。且蘭王乃夜郎王死敵,落井下石道:「異日花刺瓦你給人篡了王位,看來本王也可以享受一下私自封賞王位的樂趣了。」夜郎王老羞成怒道:「眼下誰坐上滇王之位,就是不折不扣的滇國之主,此乃不爭的事實,隻有無知之徒,才會斤斤計較名分之事。」

人人都感到他是理屈詞窮了。龍陽君「嬌笑」道:「侯王此言差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李令正因名不正,侯王才會言不順。此乃先賢所說,難道先賢們也是無知之徒嗎?」此語一出,除項少龍外,全場均感愕然。因為龍陽君代表的是魏王,身分尊崇,說出來的話自是代表魏國的立場。現擺明反對李令當滇王,自是教人大感訝異。韓闖介麵笑道:「龍陽君之言有理,背主叛國之徒,怎能登上正統。」

春申君等無不臉臉相覷,想不到魏韓兩國代表,齊對夜郎王百般奚落。夜郎王隨來的十多名高手,無不手按劍柄,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郭開則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龍陽君和韓闖為何要「義助」萬瑞光。

項少龍見到善柔,渾身是勁,早手癢起來,笑道:「現在萬某人除了一把劍和幾個不會賣主求榮的從人外,拿得出來見人的東西並不多,侯王若有興趣,不妨遣人出來見識一下本人究竟有何能耐,不是更直接了當嗎?」誰都想不到他會改採主動,公然挑戰,大堂靜至落針可聞,最響仍是夜郎王的呼吸聲,他顯然快給氣炸了肺。

一聲暴喝下,夜郎王席上撲出了個三王子花奇,左右手各提一斧,兩斧互擊一下,發出一下脆響後,大喝道:「夜郎王第三子花奇,請萬瑞光落場比試。」項少龍心中大喜,正要出場重創此子,豈知後席的荊善比他手癢得更厲害,搶了出來躬身道:「小人萬善,請萬爺賜準出戰。」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喜,首先因荊善的身手僅次於荊俊,足可應付此子。其次卻是免了因宰了此子,而惹來且蘭公主娜采采要陪他一晚的煩惱。不過他尚不肯放過春申君,微笑向他道:「君上該瞭解眼前這場比武可非一般較量,動輒流血送命,壞了歡宴的興致,說不定還會形成群鬥的局麵,故若君上反對,我便不接受挑戰了。」

夜郎王還以為項少龍膽怯,冷喝道:「生死有命,若萬瑞光你有能力損我孩兒半根毫毛,我花刺瓦絕不會因此事糾纏不休。」春申君怎會因項少龍兩句話壞了今晚的大計,嗬嗬笑道:「三王子既如此有興致,黃歇怎會做掃興之人,萬將軍請自行決定好了。」

花奇運斧擺了個花式,確是舉重若輕,一派強手格局,暴喝道:「若萬瑞光你叩頭認錯,這一場就算罷休了。」項少龍哈哈笑道:「好!」向荊善作了個有殺無赦的手勢後,道:「刀劍無眼!大家都要小心了!」

荊善大喜,一個箭步搶了出去,來到花奇前十步處,劍仍在鞘內。黃戰忽然站了起來,喝道:「且慢!」眾人都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乘機環掃全場,找尋善柔的蹤影,隻見女婢都站到席後,與春申君府的家將站在一起,一時間那找得到這狡猾多智的可人兒。黃戰的聲音傳來道:「若萬將軍方麵敗了這場,是否又命手下兒郎上場送死呢?」這兩句話實在迫人太甚了,現在連不知情的人均知春申君和夜郎在聯手欺壓項少龍了。但卻沒有多少人敢作聲,隻有且蘭王冷笑道:「這一場尚未分出勝負,黃公子是否言之過早呢?」

項少能與李園對視而笑後,前者懶洋洋地道:「黃公子有何高見呢?」黃戰暴喝道:「下一場何不就輪到你和我比試?」

項少龍笑道:「公子少安暴躁,看過這一場再說不遲,比武開始吧!」

花奇早等得不耐煩,聞言發出焦雷般的大喝,雙斧齊揚,威猛之極,連環揮劈,一派淩厲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荊著捲去,果是不可一世的勇將,看得人人動容,連李園都為荊善擔心起來,娜采采更捧著胸口,緊張得不得了。荊善夷然無懼,長劍閃電擊出,靈巧處有若毒蛇出洞,沈穩迅疾之勢則如風捲殘雲。或挑或架或劈或刺,每一劍都針對著對方的破綻和弱點,加上閃動如飛,充滿舞蹈美感的輕盈步法,採的竟全是硬擋反迫的招數。

斧劍交峰之聲不絕於耳,荊善倏進倏退,花奇竟半分便宜都佔不到。夜郎人和春申君等立時變色,想不到項少龍隨便派個人出來,竟可與有夜郎第一勇士之稱的花奇平分秋色。而且臂力比花奇隻強不弱,怎不驚駭欲絕。花奇這時銳氣已過,又兼斧重耗力,竟滯了一滯,此消彼長下,荊善劍芒暴張,迫退了花奇兩步。

花奇顏臉大損,暴怒如狂下,奮不顧身拚死反攻。荊善一聲長笑,閃電移前,竟以劍柄硬撞在向他左邊太陽穴揮來的斧鋒處,險至極點地把花奇最淩厲的右手斧盪了開去,再一矮身,讓花奇左手斧掠頂而過,手中長劍化作電芒,斜斜由下方雷奔電掣般標射花奇胸口。花奇魂飛魄散,雙斧甩手飛出,抽身猛退。

荊善還劍鞘內,冷冷看著花奇退身往後。由兩人交手開始,場內一直是鴉雀無聲,此時人人眼光集中到花奇身上,知他已受了重創,隻是不知會否危及他的生命。花奇再退兩步,才發出一下撕心裂肺的慘叫,砰一聲僕跌地上。

夜郎王霍地站起,狂喊道:「孩兒!」夜郎人早空群而出,撲出去看仰躺地上的花奇,隻見胸腹處鮮血泉水般湧出來。荊善若無其事的返回己席去,經過娜采采旁時,給她一把摟著,吻了他的大嘴一口,這才放他走了。

這時春申君、黃戰等都離席去看花奇。驀地夜郎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叫,在花奇身邊站了起來,戟指道:「萬瑞光!這殺兒之仇,我要你千萬倍還回來給我。」場內大部人露出不屑神色,都看不起他剛才還說甚麼生死有命,絕不糾纏,現在立刻就食言了。

春申君親自把夜郎王拉回席內,花奇的屍身則由後門�了出去,隻是地上仍是血跡斑斑,教人觸目驚心。歡宴的氣氛至此蕩然無存,卻沒有人怪責項少龍,因為這全是夜郎王和春申君一手造成的。這時人人都知好戲尚在後頭。

且蘭王打破了僵寂的氣氛,仰天笑道:「萬將軍有此神勇下屬,可喜可賀,收復滇土,將乃指日可期之事了。」夜郎王噴著火燄的凶眼瞪著且蘭王,氣得說不出話來。黃戰由後堂走回來,手按劍柄,來到場心,沈聲道:「萬瑞光!該輪到你和我了。」

李園奇道:「這事真個奇哉怪也。明明是滇國和夜郎國兩國之間的事,為何黃公子卻像給人害了爹娘的樣子。我也手癢得很,不若由我陪公子玩玩吧!」此語一出,包括春申君在內,眾人無不色變,知道李園正式和春申君決裂了。黃戰自知劍術及不上李園,惟有苦忍這口氣,冷冷道:「這不關李相的事,萬瑞光!是否又要別人來代你出戰了?」

項少龍微笑道:「黃公子盛怒之下,實不宜比武較量,更何況在下曾說過,除非君上同意,否則在下絕不與公子動手。」眾人的眼光自然移往春申君處去。

春申君卻是有苦自己知。現在擺明不動手則已,動手便是分出生死始能罷休之局。這萬瑞光的手下已這麼厲害,本人更是深不可測。但問題是夜郎王已損一子,自己若不讓黃戰出戰,怎樣向他交待。不由暗恨沒有早點發動突襲,於現在這情況下,若施暗殺手段,就會教天下人都看不起
了。

事實上他今晚雖有佈置,主要仍是為防患未然,並不是定要把項少龍和李園當場格殺,隻是希望能拖到天明,才配合鬥介一起發動。否則這樣殺了李園,難保李嫣嫣不會立即命禁衛發動反噬。心念電轉時,黃戰已道:「請爹賜準孩兒出戰!」春申君暗嘆一口氣,點頭道:「孩兒小心了!」

場內眾人立時精神大振,佔了絕大部分人都希望看到黃戰授首於項少龍劍下。此人一向仗著父親寵護,在壽春橫行無忌,雙手染滿血腥,隻是無人奈何得了他吧!項少龍哈哈一笑,卓然而起,步出席外,以手輕拍了三下劍柄,發出準備摺弩的暗號。同時淡然自若道:「君上還是收回成命好了,黃公子現在滿腔怒恨,殺氣騰騰,在下縱想手下留情,怕亦難以辦到。」

眾人都覺他口氣過大,不過隻看他隨隨便便站著,已有君臨天下的威勢,把黃戰遠遠比了下去,又覺他這麼大口氣乃理所當然。黃戰不待春申君回答,狂喝道:「誰要你手下留情。」揮劍衝前迎頭猛劈。

項少龍知他一向恃勢橫行,目無餘子,所以故意撩起他的怒火,此刻見計得逞,忙收攝心神,血浪離鞘而出。「噹!」聲震全場。項少龍抱劍傲立,黃戰則連人帶劍蹌踉跌退,竟是給項少龍隻一招便硬生生劈退了。

項少龍長笑道:「黃公子!此戰就此作罷好嗎?」

春申君站起來喝道:「戰兒!」立於席後春申君的家將人人都手按到劍柄處,使堂內氣氛更趨緊張。荊善等趁人人目光集中到場中去的千載良機,暗在幾底把弩箭裝好。席上各人則無不目瞪口呆。要知黃戰一向以勇武神力著稱楚地,李園之下便數到他,那知一個照麵就狼狽地落了下風,試問誰不駭然。

旁邊的李園眼力高明,知道黃戰因暴怒之下心浮氣躁,而項少龍這一劍又大有學問,劈中來劍的時間恰好是對方最難保持平衡的一刻,才有這近乎神奇的戰果。而明顯地項少龍的臂力實勝於黃戰。

黃戰退了足有十二步,才穩住退勢,豈知項少龍又重複道:「黃公子!就這麼算了吧!」黃戰那有可能在這種顏麵蕩然無存的屈辱情況下退縮,狂叫道:「我要宰了你!」再撲上來。

項少能在對方來至中途時,倏地前移,一招攻守兼資,毫不留情地強攻過去,以硬碰硬。倏地響起女子的喝采聲和掌聲,原來是娜采采一人在唱獨腳戲。由於這並非一般風花說月的比武,所以人人屏息靜氣,故娜采采的喝采和掌聲分外刺耳,不過這時沒有人有瑕理會她了。

金鐵交嗚聲連串響起。兩人錯身而過。項少龍倏然止步,背著黃戰退劍鞘內。黃戰仍向前多衝了五步,然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長劍掉在地上,左手緊握著右手,跪倒地上,這時眾人才發覺他右手齊腕斷了,連著劍掉到地上。項少龍仰天長笑道:「誰想殺我萬瑞光,當以此子為誡。」

春申君大喝道:「萬瑞光!」項少龍頭也不回道:「我早勸君上不要讓令郎出戰,可惜君上殺我的心太以迫切,至會自食其果,君上怨得誰來。」

夜郎王霍地起立,狂喝道:「殺了他!」春申君亦大喝道:「冤有頭債有主,各位請勿離座:」伸手拿起酒盃,便往地上擲去。

「蓬!」盃碎成粉。春申君身後十多人潮水般湧出,七人護在他旁,另八人擁往堂中扶起倒地的黃戰。其他家將紛由四邊席後湧出,攔在席前,組成人牆,隔斷了項少龍李園和一眾賓客的連繫,也成了合圍之勢。反是本在項李兩人蓆後的春申君家將,退往兩旁,其中二十多人來到且蘭王一席處,壓得他們難以插手。

長劍出鞘之聲不絕於耳。春申君在人牆後大笑道:「想不到吧!若你立與手下棄劍投降,說不定我還可饒爾等狗命。」李園安坐席上,對周圍閃閃發亮的長劍視若無睹,冷笑道:「君上真大膽,這樣不怕誤傷賓客嗎?是否想造反了!」

項少龍仍卓立場心,神態從容,哈哈笑道:「黃歇你這一著實是大錯特錯了。」舂申君笑道:「我們走著瞧吧!」

「砰砰!」聲響,所有門都關了起來。項少龍見到龍陽君、韓闖等紛紛握著劍柄,大喝道:「諸位請勿插手又或站起身來,此事由我和黃歇私下解決,動手吧!」此時荊善等四十八人仍坐在席位間,人人木無表情,教人看得心冒寒意。

春申君喝道:「動手!」「砰!」荊善等席後的暗門倏然大開來,一下子擁入幾十個持矛大漢,往荊善等攻去。賓客們都想不到春申君有此一著,娜采采首先失聲叫起來。荊善等這才動作。四十八人像彈簧般由地上滾散彈起,四十八道白光離手飛出,原來均是暗藏手內的飛刀。慘叫聲中,撲入者紛紛中刀倒地。這才輪到弩弓,一排排的弩箭準確無誤的射出來,使另一批暗門外撲上來的敵人猝不及防下,一排排的倒了下去,攻勢再冰消瓦解。

這四十八人以閃電般的手法不斷裝箭,不斷發射,不但把由暗門撲進來的敵人迫出屋外還把其他原在堂中的家將迫返席後,要以眾嘉賓作掩護了。不片晌地上已滿是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的敵人,情況慘烈至極。項少龍和李園則往春申君撲去,被他的數十家將拚命擋著。

荊善、烏舒等四十八人散往全場,扼守所有戰略位置,隻以弩箭射殺膽敢撲上來的敵人。眾賓客則盡是正襟危座,不敢動彈,怕殃及池魚。李園長劍閃電刺入黃霸的胸膛,一腳踢開了他的屍身時,善柔的尖叫響起道:「全部停手,否則我宰了黃歇。」

雙方立往春中君望去,才發覺他給個女婢挾到牆角,鋒利的匕首橫在他肥頸上,臉若死灰。全場倏地停了下來。項少龍和李園齊齊搶前,左右護著善柔。善柔厲聲叫道:「拋下長劍!」眾家將你眼望我眼,都手足無措,黃戰重傷,黃霸被殺,再無可以作主的人。

夜郎王狂喝道:「給我殺!」他的手下們才跳起來,兩排弩箭早已射至,包括夜郎王在內,十多人無不中箭身亡。其他人卻是動也不敢動。善柔再叱道:「還不棄劍!」不知是誰先帶頭,鏗鏘連聲轉眼間地上全是丟下的長劍。

荊善等把全部家將趕往春申君席位的後方處,而善柔、項少龍和李園則把春申君押到大門那一邊去。李權和成素寧都給揪了出來,與春申君綑在一塊兒。精兵團顯示出高度的效率,一進一退,均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眾人隻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意想不到的變化。李園湊到項少龍耳旁道:「到現在我才明白甚麼是擒賊先擒王,小弟服了項兄哩!」項少龍心中好笑,望了正瞪著他隻有一分像善柔的她,笑道:「大姐真厲害。」善柔嬌哼一聲,得意洋洋。

春申君顫聲道:「你們想怎樣?」項少龍向全場賓客施禮道:「累諸位虛驚一場,我萬瑞光非常過意不去,諸嘉賓可以離場,不過仍請靜待片刻,待我們先肅清了道路。」

話猶未已,屋外殺聲震天,好一會後方沈寂下去,聽得人人色變。敲門暗號響起,負責把門的烏言著將門拉開,樓無心撲進來道:「幸不辱命!」李園笑道:「各位可以離開了,我們為大家押陣。」欣然望向項少龍,雙方均知今晚已是勝券在握了。

第九章 奸人授首

項少龍等押走春申君三人後,春申君府內餘下的家將傾巢而出,豈知剛抵街上,就給埋伏街道兩旁的李園家將在瓦麵上居高臨下以勁箭狂射,一時人仰馬翻,潰不成軍。接著在樓無心、東閭子等這些家將頭領指揮下,數百人出兩旁衝出,以長矛向人心惶楻的春申君家將發動一浪接一浪的衝擊戟,敵人雖仍在人數上多上一倍,卻是群龍無首,士氣渙散,甫一接戰,立即四散逃竄。

樓無心等乘勝追擊,再殺進春申君府去。他們奉有嚴令,絕不濫殺婦孺或投降者。這時夜郎王府烈燄沖天,浪煙直沖上清朗的夜空。十多組建築物,有四組起了火,喊殺之聲震耳不絕。

而滇王府的戰鬥卻在一刻前結束了。來犯的是李令百多名手下,由左右高牆攀進府內,本以為可手到拿來,豈知四麵八方箭發如雨,隻霎眼工夫射倒了大半數人,其餘的成功進入府內時,遇上紀嫣然和趙致率領的精兵團員。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那還說甚麼殺人放火了。

在李嫣嫣的命令下,獨貴穩守王宮,新升任內城守的練安廷則把內城封鎖起來,又以內城禁軍在街上設置關卡,同時保衛各外國使館的安全,一切井然有序。他們雖沒有直接參與兩係的鬥爭,但卻阻止了其他人的幹預。

夜郎王府被李園、項少龍組成的聯軍圍得水洩不通。凡衝出來的都被強弓射了回去。聯軍人人在頭盔處紮上紅巾,以資識別。內城雖是鬧得如火如荼,外城卻全不受擾,這時武瞻接到李嫣嫣命令,不得幹預內城的事。城外的鬥介和他的大軍,卻給隔斷了消息,尚以為火燄是來自被李令遣人攻打的滇王府。

春申君三人分別囚在三輛馬車上,由鐵衛貼身看守。項少龍和李園這對關係複雜的戰友,並肩站在夜郎王府外,觀察形勢。戰號聲起。近千多李園家將分作兩組,持盾由前後門攻入夜郎王府內,又爆起一場更激烈的戰鬥和喊殺聲。不過今趟很快便趕於平靜,滕翼雄偉的身軀出現在府門處,後麵烏光等押了一個人出來,直赴項少龍和李園身前,推得他跌在地上。

烏光箭步衝前,抓著他頭髮,扯得他仰起臉孔,跪了起來。在火把光下,此人現在雖臉容扭曲,但仍可看出本來五官端正,道貌岸然,那知由少到大,卻從未做過好人。李園兩眼放光,哈哈大笑道:「李令老兄:別來無恙啊!」「砰!」李園一腳抽在他小腹上,痛得他捲曲了起來。項少龍怕李園活活把他打死,喝道:「把他綁起來,押到車上,我們回滇王府去。」

滕翼來到他旁道:「這些夜郎人和李令的滇兵都窩囊得很,府內又無特別防禦佈置,給我們以強弩火箭逐屋衝殺,連阻擋半刻都辦不到。隻輕傷了我們十多人。」

項少龍暗忖精兵團就是二十一世紀不折不扣的特種部隊,由自己依當時代的方法一手訓練出來。在城市戰中最能發揮效率和威力,夜郎王和李令的人既無防備之心,又輕敵大意,兼之遠程來此,尚未有休息時間,人困馬乏下,那是對手。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在戰爭中所發揮的重要性了。

李園這時走了過來,拍著兩人肩頭道:「今晚的事,我李園會銘記於心,無論將來秦楚發生了甚麼事,我仍是兩位的朋友。」項少龍道:「我和李兄沙場見麵的機會微乎其微,且我還有儘早退隱之意,李兄不用擔心。」

李園呆了一呆,要追問時,樓無心和一批家將飛騎而至,叫道:「找不到田單,據說他今早已離開了壽春,這事要問春申君才行。」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雖明知後果會是如此。仍大感失望。李園道:「旦楚等仍未到此處,他理該尚未返齊,唉:不過也難說得。」

樓無心道:「內城已在控製之下,可開始搜捕奸黨的行動了。」李園正要答應,給項少龍拉到一旁,用心良苦地道:「李兄可否把打擊的對象,局限在春申君等幾個人身上?報仇雪恨始終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李園沈吟半晌,點頭道:「若連這樣的事都辮不到,怎報得起項兄的恩典,就照項兄的意思辦吧!」向樓無心道:「你負責為我通知內城所有大臣將領,今趟之事,隻是春申君、李權和成素寧三人意圖謀反,與其他人全無牽連,除這三人的直係男子親屬外,婦女都可安返娘家,婢僕則另行安置。」樓無心大感愕然,露出古怪神色。半晌才應命去了。

夜郎王府的大火剛被撲熄,內城回復了平靜的景象,隻是陣陣蹄聲,仍在提醒城中人正在發生著的事。

「啪啦!」莊夫人揮手便給下跪在堂中的李令兩記耳光,戟指痛罵。李令知道大勢已去,頹然無語,像頭鬥敗了的公雞。尤翠之和尤凝之姊妹滿臉熱淚,撲上去加入了莊夫人的怒打行列。莊孔等見奸人被擒,小王復位有朢無不熱淚盈眶。不可能的事終變成了事實。

善柔早來了,與紀趙二女摟成一團,親熱到不得了。見項少龍回來,扯了他到內堂說話。春申君三人則分別被囚禁起來,等候發落。

到了內堂坐好後,善柔喜孜孜地對項少龍道:「算你這人有點良心。終肯來對付田單這大奸人。」項少龍道:「你怎會混到了春申君府去的呢?」

趙致歡天喜地的代答道:「柔姊一直追踩田單,猜到他由鹹陽回齊時必會道經壽春,又如他與春申君有勾結,於是賣身為婢,到了春申君府伺候。」項少龍苦惱道:「現在田單到了那�去呢?」

善柔道:「他是去與旦楚會合,據說他正循淮河坐船東下,人家正苦惱不知如何措置,幸好你來了。」滕翼進來道:「查到田單的去向了,他今早秘密出城,坐船到城陽去與旦楚的傷兵殘軍會合,沒有十天半月,都回不到齊國。我們還有足夠時間準備。」

此時烏光的大頭在滕翼肩後探出來,道:「太後在外堂等候項爺!」

李嫣嫣臉罩重紗,身披棗紅長披風,麵窗而立,凝望著窗外夜空上的明月。使人難以知其心意。隨來的禁衛長獨貴和百多名禁衛,命留在屋外。項少龍知她心情複離,沒有打擾她,隻靜立一旁。這時荊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權兩人進來,迫他們跪倒地上。

李權見到李嫣嫣,如獲救星,哭道:「太後請為老臣作主……」李嫣嫣冷喝道:「閉嘴!」

李權還想說話,已給烏舒照嘴打了一拳,登時打落了兩隻門牙,再說不出話來。李嫣嫣柔聲道:「除萬將軍外,其他人請出去。」荊善等望向項少龍,見他打出照辦的手勢,才放開兩人,走出廳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聲音夢幻般響起道:「你們兩人還記得五年前發生的事?」李權和李令交換了個眼色,都現出恐懼驚惶的神色。李嫣嫣緩緩轉過身來,揭開冠紗,隨手丟在地上,露出風華銫代的秀美嬌客,但一對秀目卻寒若冰雪,射出熾熱的怨恨。李權口齒不清地張開著滿是血汙的嘴,頭聲道:「嫣嫣:別忘了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愛你……」

李嫣嫣搖頭道:「正因為一個是我的堂叔,一個是我的堂兄,我才終身忘不了你們禽猷不如的行為。若是外人,我或者還能忍受下來。我作踐自己的身體,為的就是今天。李權你給我滾過來。」李權魂飛魄散,不住叩頭道:「太後饒命!」

李令「呸」的吐了一口延沫,鄙夷地道:「甚麼太後,還不是給我李令騎……」「砰!」項少龍飛出一腳,正中他臉門。李令仰天倒地,再說不出話來。李嫣嫣感激地瞥了項少龍一眼。緩緩朝李權走去。

李權感覺不妥,駭然仰望時,李嫣嫣衣袖揚起,露出粉嫩的心臂和手上亮閃閃的鋒帶藍芒的淬毒匕首,閃電般插入李權胸口處。李權一聲慘叫,帶著匕首仰跌身亡。李嫣嫣轉身撲入項少龍懷�,不住喘氣,卻沒有哭出來。

到情緒平靜了點時,李嫣嫣離開了項少龍,要求道:「你給我殺了李令好嗎?」項少龍苦笑道:「我不慣殺沒有還手之力的人,讓我找別人代勞好嗎…」

李嫣嫣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你是個真正的好人,好吧!」退回窗旁去,背轉了嬌軀。項少龍看了仍在地上呻吟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壞事做盡,確是死有餘辜,推門剛要喚人,李園和莊夫人聯袂而至。項少龍不想他們知道李嫣嫣親手宰了李權,低聲道:「太後心情不好,讓她靜靜吧:李權完蛋了,李令就交給你們吧!」

李嫣嫣出現在項少龍身後,戴回鳳冠麵紗,斷然道:「不,我要親眼看著他被處決!」

項少龍返回內宅時,剛過了四更,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仍在興致勃勃地細訴別後的一切,後者抹去化裝,回復本來麵貌。項少龍像從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般,告別了他憎厭但又無可避免的鬥爭仇殺,來到這溫柔甜美的小天地�。在這�,他要尋找的並非肉慾上的滿足,而是心靈的平靜和寧謐,尤其在經過了這麼血腥的一晚後,心身都疲累已極,那是為了生存和保護所愛的人必須付出的代價。

三女的美眸不約而同往他飄過來。善柔仍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瞇了瞇那雙明眸,斜兜著他,神態迷人如昔。項少龍坐到善柔旁,尚未說話,善柔伸指按著他的嘴脣,認真地道:「不要再問我別後的情況,想知道就問她們兩個吧:本姑娘絕不會重覆的。」項少龍湧起熟悉親切的溫馨感覺,笑而不語。

善柔挪開手指,忽地重重吻了他嘴脣一下,媚笑道:「真的很掛念你,每個月至少想一次。」見作弄了項少龍,又和趙致笑作一團。

紀嫣然柔聲道:「外麵情況怎樣了!」項少龍道:「現在隻等鬥介明天上朝,李園派了個鬥介信任的人去告訴他。訛稱我和李園均給春申君殺了,好誆得他沒有戒備下進城。」

紀嫣然道:「鬥介孤掌難鳴,還有甚麼作為,王城豈是這麼容易攻破,下麵的人亦不肯陪他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擲,誰的家族親人不是居於城內。」

項少龍躺到地席上去,嘆道:「真舒服!」趙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吧:今晚讓柔姊陪你。」

善柔大窘,跳起來道:「他算甚麼東西,誰會陪他?」項少龍童心大起,勉力爬起來道:「現在還到你作主嗎?」善柔尖叫一聲,往內堂逃去。

項少龍剛闔了半晌眼,便要離開善柔昨晚使他顛倒迷醉的肉體,與莊夫人和莊保義趕往出席早朝。李園身穿官服,在大批禁衛簇臃下,於宮門外等候他。

施禮後,李圔讓莊夫人母子先行,與項少龍並騎而進,興奮地道:「鬥介中計了。剛進城便給武瞻拿著,現在武瞻掌了軍符,出城接收他的軍隊。」

說不了幾句,就到了主殿正門處。四人一起進殿。春申君、鬥介和成素寧三人五花大綁,跪倒高坐鷲臺上的李嫣嫣階下。群臣大多有分參加昨晚宴會,既知春申君確有殺死李園和萬瑞光之意,更知壽春城巳落人李園控製下,誰還敢為他們求情。

李嫣嫣使人宣讀三人罪狀,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國舅和莊家遺臣之罪,更指使兒子黃虎率人往襲徐先,此事揭了出來,人人譁然。鬥介犯的是私自調動軍隊,意圚謀反之罪,成素寧則是同謀。

讀罷罪狀,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斬首。接著李嫣嫣宣佈李園升為右丞相,還有連串其他人事調動。最後是重新確認莊保義為滇國儲君的地位,下令派軍助他們母子復國。

散朝後,李嫣嫣召見了莊夫人母子,李園自是忙得不可開交,項少龍則一身輕鬆,乘機與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微服出遊,飽覽壽春的名勝美景,滕翼則去安排對付田單的預備工夫。

黃昏時,四人才興盡回府,踏入府門,立覺不妥。李園、龍陽君和韓闖都來了,人人神色凝重,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項少龍湧起強烈不祥的感覺,沈聲問道:「徐先是否出事了!」李園點項逋:「不但徐先出了事,田單原來連春申君都騙了,暗�由陸路潛返齊國。」龍陽君道:「他是怕給捲入這次暗殺中,所以才先行溜走了。」

善柔叫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著。」項少龍頹然坐倒席上,想起徐先不屈不撓的硬漢性格,音容笑貌,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想不到又給呂不韋算了一著,鹹陽辛苦取得的勢力平衡一下子給破壤了。

第十章 千山萬水

在尤氏姊妹的妙手施為下,項少龍看著銅鏡內的自己回復原貌。兩女均充滿離愁別緒,再沒有往常調笑的心情。項少龍亦因徐先之事而憂心不巳。

事情是由黃虎親自說出來,他專程回來時,被李園在城門處一網擒下,去時是三千多人。回來隻剩下了七百人,可知戰況如何激烈。大刑侍候下,黃虎供出由於徐先約五百隨員中,暗藏有呂不韋的奸細,使他們能準確地在魏境一處峽穀伏擊徐先,由黃虎親自命中了他一箭,秦軍拚死反撲下,黃虎亦傷亡慘重,倉卒逃走,有些人還給俘虜了。所以李園才如此苦惱。龍陽君則因事情發生在魏境,怕呂不韋以此為藉口。出兵對付魏國。

歸根究底,罪魁禍首都是田單和呂不韋。更可恨是田單,蓄意攪風攪雨,希望能從中混水摸魚,享漁人之利。項少龍知道整件事後,反心情轉佳,至少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數。不過他已決定天明時起程去追殺田單。田單離壽春時隻有百多名親隨,由於他要避開楚國的關卡要塞,必須繞道而行,所以他們雖落後了兩天,但因有楚人領路,專走捷徑,在田單進入齊境前截著他們的機會仍然很大。

當他起身欲離時,尤氏兩女忍不住撲入他懷中,千叮萬囑他有機會又或路過時必須來滇國探望她們後,才以淚眼送他出去。莊夫人在門外把他截著,拉他到房內,把門關上,整個人撲入他的懷裡,朱唇封上項少龍的嘴唇痛吻不已,火熱的嬌軀抵住他全身不住扭動,令項少龍的慾火瞬間爆發不可遏止。

萬青娥不愧滇南第一美人,天賦的狐媚本錢加上成熟女人的風韻,較之趙雅毫不遜讓。尤其倆人之間曖昧已久,為了大局著想,每次纏綿僅能點到為止,未能宣洩的情愛,猶如被堤壩硬堵下來的洪水。如今障礙盡去,又是離別在即,倆人積聚的慾望情潮終於潰堤氾濫,兩人熱烈地擁抱彼此,彷彿想將兩具身軀壓擠成一體般。

項少龍兩手一緊,將萬青娥抱起來到床邊,讓她坐在床沿,萬青娥全身無力地任項少龍將她全身衣裙脫去,一具豐滿成熟誘人至極的絕美胴體嶄露眼前,全身肌膚滑膩如玉,細細的體毛隱隱泛著汗珠光澤,豪乳挺俏圓潤,乳頭粉嫩翹立,酥胸上兩團柔軟晃動的乳肉,抖顫出性感非常的肉浪。順著乳丘而下,纖纖腰枝,不堪一握,其中一泓臍壑,引人欲吮。而那雙玉腿根處的秘境叢林,陰毛濃密捲曲,陰唇微露,狹窄緊閉,蜜穴若隱似現,縫中點點淫滴泛出。項少龍至此已無法按捺,倏地埋首萬青娥股間,狠狠地吸舔著那滿溢淫香的蜜穴。

萬青娥首次被男人這般對待,有些驚慌失措,但胯間蜜穴卻不爭氣地淫液湧流,尤其當項少攏舌尖深入膣道之中左頂右舔時,那種前所未有的酥麻快感瞬間瀰漫全身,讓她情不自禁地浪吟嬌喊。項少龍得隴望蜀,舌頭縮回,捧起萬青娥的豐臀,舌尖帶著淫水舔入她緊閉的後庭洞口上,萬青娥終於整個崩潰地淫叫出聲:「啊……啊…項郎……青…青娥……不行……不行啦……那…那裡……啊…要…要出……出來啦!?,同時高潮來襲,噴出陣陣淫潮浪水,流溢項少龍滿臉。

項少龍抽出舌尖,大力吸吮著滿滿腥香的瓊漿玉液,萬青娥此刻已不知該如何是好,強烈的羞恥感與快感同時交錯而至,她隻能抱住項少龍的頭,雙腿大開地不斷浪叫。

項少龍猛力舔著萬青娥沾滿淫液的蜜穴後庭,欲罷不能。萬青娥已忍不住哀聲求饒:「項郎…快…快……青娥…要……要你…佔有…我…快呀!?

項少龍聞言拔身而起,萬青娥已迫不及待地兩腿纏上他腰際,龍莖順著氾濫黏潤的陰唇滑入蜜穴,兩人立即如狂風暴雨般地衝撞迎合,一時滿室盡是胯間股肉拍擊與汁水噴濺的淫聲潮響,夾雜著萬青娥極度滿足的浪叫聲,成為肉慾性愛的極樂天堂。

萬青娥盡展萬中無一的狐媚天賦,她的騷浪與趙雅可謂各擅勝場,卻又獨樹一幟。趙雅外貌高貴內蘊淫蕩,一般男人被她美貌所迷,但在她內膣強烈吸吮壓擠下幾無一回之將;萬青娥又是另一種絕頂風情,外貌騷媚入骨,內膣溫熱柔嫩,龍莖被溫泉水袋包覆住一般舒服地上了天,立時充血猛漲,硬挺如鐵,插送更加迅速劇烈。萬青娥在這般粗壯龍莖的猛烈插送下,非但未有任何痛楚難受,反而更為激情泛潮,蜜穴膣道彷彿可以讓龍莖無限插送到永遠一般,令項少龍全身每個毛孔都舒暢通爽,快感頻襲,高潮�起。項少龍暗自嘖嘖稱奇,這美女實是男人夢想中的極致寶貝,莫怪眾多男人皆欲染指。

項少龍俯身相就,萬青娥立即朱唇輕啟,香舌含著甜甜津液捲纏住項少龍的舌頭,同時吸吮不止。項少龍雙手覆上她豐盈彈跳的豪乳,軟嫩的乳肉在他大力揉捏下不住溢出指縫,胯下小腹與陰丘摩擦不斷,沾黏的淫汁不住噴濺到床鋪四周。

項少龍全身靜電分別竄流到舌尖、手掌與龍莖,完全被萬青娥妖媚胴體吸引而去,肌膚接合之處竟爆出微弱閃爍電光,倆人性慾神經同時受到強大刺激,高潮猛然如滔天巨嘯狂襲,又如超級龍捲將兩人纏繞旋昇高空。項少龍至此終於領教到萬青娥這生平僅見,可與他特異體質完全契合的絕代尤物是如何銷魂蕩魄。而萬青娥心中亦是驚喜萬分,竟至熱淚盈眶,隻因她終於在此刻體驗到人生第一次靈肉合一的巔峰高潮,尤其是她真心傾慕的男人所給予的,更是讓她覺得死亦無憾!

靜電流在兩人身軀不斷竄流纏繞,引爆著一波波狂烈的性慾高潮。兩人心中隻存著對彼此鋪天蓋地的愛意,完全依著身體的自然反應交合著,龍莖在蜜穴中緩急有致地抽送,膣壁柔順完美地依循著節奏收縮放鬆,心意動作完全融合一體,天地之間一片靜謐,隻有彼此。

突然間一陣強烈快感如天外閃電襲至,兩人不約而同地抱緊對方,龍莖深頂入花心之中,膣道同時完全縮緊,緊密膠合毫無縫隙。兩人完全同時地爆發,精液與淫潮霎時充盈在萬青娥的子宮與陰道,狂竄在子宮壁上,塞溢滿漲的膣道,陰唇縫隙如噴泉般疾射而出,流淌在倆人大腿在滴到地板,倆人此時已心神俱醉,癱軟在彼此身上,不能言語。

良久之後,倆人醒轉纏綿一番後。淒然道:「今晚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日,項郎啊!妾身今日終可得你愛寵,方知人生能有如此幸福。日後妾身想侍候寢席,卻又遙遠不可得,該如何是好?」項少龍苦笑道:「事情的發展,確是出人意表,不過滇國離秦不遠,我偷得空閒,便來探望你們。」

莊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項少龍道:「快馬一鞭!」伸手逗起她下頜,痛吻了她香唇後,心底湧起萬縷柔情,低聲道:「不要哭了,應該笑才是,好好照顧保義,我相信我們必有再見的一日。」

莊夫人道:「我後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時順道來看望我們,那我就笑給你看。」

朝夕相對,共歷患難這麼長的一段日子,加上兩人剛剛經歷了世上絕無僅有的靈慾交合,實際上已是比夫妻還親的伴侶。雖恨不得立即撲殺田單和飛返鹹陽,自然是情牽不捨,再親熱一番後,項少龍才離開出來。眾人已收好行裝,隨時可起程出李園正和龍陽君、韓闖、滕翼在說話,見他來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剛見過嫣然,心�反而舒服了,確是隻有你才配得起她。我這人太熱心追求名利權勢了。」

項少龍無言以對,拍拍他肩頭道:「隻是我運氣好一點,若李兄早上一步遇到她吧!事實她對你一直很欣賞的。」李園嘆道:「隻是胸襟一項上,我已比不上你。秀兒要我對你說,祝你一路順風。」

項少龍想起郭秀兒,心中惻然。滕翼這時來催道:「我們要起程了!」各人一起出門,跨上戰馬,紀嫣然等都以輕紗遮臉,不讓人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龍陽君、韓闖和李園親自送行,在楚軍開路下,向內城門馳去。

這時天仍末亮,黑沈沈的天色,使人倍添別離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滋味。誰說得定是否還有再見之日呢?尤其秦和東南六國處於和戰不定的情況,想到若要對仗沙場,就更教人惆悵了。項少龍徹底的痛恨著戰爭。但又知是這時代最無可避免的事。

快來到王宮時,一隊人馬護者一輛馬車全速衝了出來,把他們截著,原來是李嫣嫣來了。禁衛長獨貴馳過來道:「太後想見萬爺,並請萬爺上車。」頭戴竹笠的項少龍點了點頭,登上了李嫣媽的馬車後,人馬開出內城門去。

李嫣嫣揭掉了項少龍的竹笠,怔怔打量了他好一會後,欣然適:「項少龍比萬端光好看多了。難怪秀兒要對你念念不忘。噢!我並不是說她貪你俊俏,而是你現在的樣子和氣質,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氣概。」項少龍微笑道:「太後不是拿定主意不來送行嗎?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呢?」

李嫣嫣猛地撲入他懷�,用盡氣力摟緊他,喘息道:「這就是答案了。隻要想到或許再無相見之日,嫣嫣便要神傷魂斷,假若有一天,少龍發覺鬥不過呂不韋,我大楚之門是永遠為你打開的。」

美人恩重,尤其想起她淒涼屈辱的過去,項少龍心中一熱,低頭找到她灼熱的香脣,痛吻一番後,才大興感觸道:「我很少會對男女之事生出悔意,但卻如將來的某一天,我心會因錯過了和你同衾共枕的機會,和不能享受那種無聲勝有聲,春宵一刻勝千金的良辰美景而心生悔恨。」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沒有人比你的情話更好聽了,不過何用後悔呢?以現在的車速,到城外的碼頭,至少還有一個時辰,可以做很多事哩!」

項少龍愕然道:「這似乎有些……」李嫣嫣貼上他的臉頰,淒然道:「誰會知道呢?少龍,你不是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嗎?」

項少龍摟著這身為戰國最年青美麗的太後,心中百感交集。他認識她隻不過幾天工夫,便有和她相處了半輩子的感覺。恐怕除李園外,就屬自己最清楚她的遭遇和內心的世界了。他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愛她多些還是憐惜她多一點。但無疑她的美麗已足夠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愛慕之心。最淒涼浪漫處是這註定了是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所以她才拋開了太後的尊嚴,不顧一切來送行和爭取這最後一個機會,好讓生命不致因失去了這一段短暫但永值的回憶而黯然無光。

忽然間,他給融化了。車廂內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就像一個深酣的美夢。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李嫣嫣沾著淚珠的香唇深吻著項少龍,同時卸下了所有的頭飾珠綴,衣裙褻衣,展露著完美無瑕,艷麗絕倫的胴體,輕聲道:「此時此刻,嫣嫣隻是到一個沒有任何頭銜身分的女子,希望能將完整的自己獻給心愛的男人。?項少龍感動莫名,緊緊摟著懷中這柔弱不堪一折,卻又堅強無比的苦命美人,暗暗下定決心要盡全力保護著她不再受苦,同時溫柔地吻去她玉頰的淚珠。項少龍此刻心中滿滿的憐惜與柔情,想到李嫣嫣曾經被男人傷透了心,未來更會被小盤滅國,讓他湧起滔天壯誌,即便眼前是千軍萬馬,也誓要保住她未來的幸福快樂!

項少龍取出貼身收藏的藥包,慎而重之地放在李嫣嫣手裡,柔聲道:「這是我特製的毒藥,吃下後會立即進入假死的狀態,隻要將身體放在通風的室內,待服下我特製的解藥,再施以特殊手法就會恢復。記緊要到最後關頭的時候才用,不論我身在何處,一定會來把你救走的!?

李嫣嫣一雙小手捧著藥包,聽到項少龍這番話,剛忍住的淚水又奪眶而出,伏在他身上痛哭不止。項少龍哄了好一會兒,李嫣嫣才收住淚水,點著頭道:「嫣嫣一定會等著項郎來接我,現在讓我們好好把握這一刻吧!?語罷低下頭,紅著臉去脫項少龍的衣衫。項少龍想起時間不多,不待李嫣嫣動手,連忙將身上衣衫脫盡,赤裸的倆人緊緊相擁,痛吻不止。

李嫣嫣以柔若無骨般的玉臂,抱住項少龍的頸項,躺臥在車內的軟墊上,兩腿微開,猶未濕潤的蜜戶抵在龍莖下扭動著,這迷倒楚國君臣的絕代美女,如今卻像個初經人事的少女般扭捏嬌羞。

項少龍心中溢滿著滔天愛火,探手輕揉著她柔細的陰毛與蜜唇,另隻手撫弄著她玲瓏軟潤的玉乳,溫柔體貼,無微不至,李嫣嫣全身都漾滿著興奮的快感,白皙的肌膚透著粉紅,活色生香,嬌豔欲滴,令項少龍心跳不止。

在項少龍溫柔的愛撫下,李嫣嫣嬌喘漸漸加速,滑如凝脂的嬌軀熱度升高,粉嫩的玉穴也滲出黏膩淫液,李嫣嫣喘息地嬌吟傳入耳際:「嗯…嗯……項…項郎……我…我…嗯……喔…?

此時倆人心靈契合,李嫣嫣一雙玉腿環住項少龍腰際,粉臀微挺,項少龍摟住李嫣嫣纖纖細腰,握住龍莖抵住蜜穴,龍頭即順著唇縫插入溫潤軟嫩的膣道,李嫣嫣不禁嬌喊出聲:「啊……啊…項郎……嫣…嫣嫣……會……痛……輕…輕點…?

項少龍連忙停止動作,李嫣嫣喘息一陣後,輕咬朱唇,微不可覺地點了點頭,項少龍雖奉懿旨進犯,卻也不敢太過,將龍莖緩緩送入,李嫣嫣眉頭稍皺,仍咬牙忍住,待龍莖整根深入後,這才小嘴半開,微微嬌喘。項少龍心疼不已,龍莖頂住花心緩緩轉動,同時兩手溫柔地揉弄著她軟玉般的雙乳,舌頭舔舐著她如珍珠般晶瑩剔透的耳垂。李嫣嫣白皙完美的嬌軀漸漸泛起紅潤,胴體轉為火熱,開始不安地扭動顫抖,發出囈語般的呢喃,同時蜜穴內溢出滴滴淫液,陰唇處隨龍莖抽動響起陣陣浪聲。

李嫣嫣緊緊抱住項少龍,粉臀開始上下迎合,讓龍莖在膣道內抽送。佳人如此多情,令項少龍胸中漾滿愛意,遂仰身躺下,讓李嫣嫣伏在身上,兩手捧住她俏嫩的臀瓣,由她控製抽送的節奏與深淺。李嫣嫣一雙玉手撐在項少龍堅實賁起的胸膛上,觸感柔嫩,平日高貴艷麗的如花容貌,此刻千嬌百媚,七情上麵,騷浪入骨,胯間一叢細緻陰毛,將龍莖套弄吞吐的香豔情景,真是誘人至極!

項少龍將心神完全投入與這楚國第一美女絕無僅有的相聚,隻想著要讓彼此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刻春宵。倆人隨著彼此的氣息心跳不斷交合抽送,李嫣嫣在耳邊嬌喘浪吟,快感不斷提升,高潮�次衝擊,終於倆人感覺頂峰將至,項少龍將龍莖緊抵住花心,李嫣嫣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抓著肩膀,瞬間兩人同時一陣狂猛的酥麻襲上全身,精液狂噴,陰精疾湧,電流四竄,兩人隻覺天地崩裂,日月無光,處身於宇宙虛空之中,身軀猶自抽搐顫抖不停,久久方歇。

落日西斜。三艘大船,放流東下,順淮水望楚國另一大城鐘離而去。項少龍找到獨立在船尾處的善柔,奇道:「柔大姊在這�幹麼?」善柔沒好氣道:「想一個人靜一靜都不行嗎?」

項少龍過去試探地摟著她香肩,見她隻撇了自己一眼,再沒有其他反抗的動作,放心地吻了她玉頰,柔聲道:「若今趟可殺死田單,柔姊肯和我們回鹹陽去嗎?」善柔軟玉溫香的靠入他懷�,輕輕道:「我過慣了四處為家的流浪生活恐怕很難再呆在一個地方。若天天要見著同樣的人,那是多麼乏味呢。家的生活並不適合我。」

項少龍點頭道:「這個我明白的,浪蕩天涯,確是一種迷人的生活方式。」善柔奇道:「我這麼說,你難道不生氣嗎?」

項少龍瀟灑笑道:「為甚麼要生氣,你說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不住重複地去做某種事或吃同樣的柬酉,山珍海味都會變得味如嚼蠟,不過你也該到鹹陽探採善門和她的孩子,你妹子很掛念你哩!」善柔道:「我總會到鹹陽去的。不過我答應了一個人,事完後便去陪他一段日子,到時再說吧!」

項少龍苦笑道:「是你的新情郎嗎?」善柔低聲道:「本不應告訴你的,但卻不想騙你。離開你後,不知是否給你挑起了情芽。我有過幾個男人,但沒有半個可以代替你,這個我想去陪他一段日子的男人,曾冒死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的嚴重傷勢,我對他有大半是因感恩而起的。」

項少龍心中滿溢酸溜之意,但回心一想,自己既可和不同的女人相好,那善柔自然有權享受與不同男人的愛情,淡然笑道:「悉隨大姊之意吧:就算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別忘了到鹹陽來探我們。更須在秦王儲登基加冕之前,否則可能再找不到我們了。」

善柔別過頭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後,訝道:「你這人真特別,其他男人知道我心內有另一個人後。都嫉妒如狂,隻有你全不介懷,是否你根本不著緊我哩!」項少龍失笑道:「這又不對,那又不是,你想我怎樣了?」

善柔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嘆了一口氣道:「正因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才累得我善柔沒法忘掉你。那是很痛苦的感覺:可是我更不能放棄我遨遊天下的理想,或者有一天我累了,就會來找你們,那時你會嫌棄我嗎?」項少龍放開了摟著她的手,對江伸了個懶腰,淡淡道:「不要多心了,隻要你七年內肯到鹹陽來,定可見到我們。」

善柔跺足道:「我不依啊!」項少龍少有見她這種女兒嬌癡的神態,訝道:「你不依甚麼呢?」

善柔一麵嗔怨道:「你為何一點沒有別些男人的反應,好像我來不來你都根本不當作是一回事。」項少龍大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嗎?我現在完全不幹涉你的生活方式,你反要怪責我,這算是甚麼道理?」

善柔想了想,「噗哧」嬌笑,撲上來摟貼他,仰起如花俏臉,媚笑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難怪我要著緊你。」項少龍柔聲道:「柔大姊好好去享受你的生命吧:那是每一個人最基本的權利。若說我不姡忌,那隻是騙你。隻是我覺得沒有權去管束你,隻能夠壓下私心,尊重你的自由。」

善柔感動地道:「這是我首次由男人那�聽回來像樣點的說話,但你會否因這而不似以前般那樣疼人家呢?」項少龍坦然道:「我對你的疼愛是永不會改變的,但卻會讓自己不去想你那麼多。因為我會很自然的想到你可能正摟著另一個男人,那會使我心中非常不舒服。人總是自私的。」

善柔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你倒坦白得很,事實上我也因同樣的理由很怕想起你,我真後悔告訴了你這事實。直到與你分手後,人家才知道一點都忘不了你。」項少龍細吻了她香脣,柔聲道:「既然是事實,我和你都隻好接受了。晚膳的時間到了,我們回艙好嗎?」

善柔倔強地搖頭道:「不:我有點怕終有一天會失去了你對我的愛寵。」項少龍失笑道:「大姊莫要戲我了,你怎會是這種人。你隻是不甘我對你和別個男人的事並沒有你預期中的反應,所以迫我投降吧了!」

善柔跺足道:「我恨死你了,快說你妒忌得要命。」項少龍笑彆了腰道:「好了:我快妒忌死了。」

善柔欣然道:「這才像樣:噢:我剛才的話全是騙你的。根本沒有別個男人令本姑娘可看得上眼,但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那也包括了你在內,來吧!」緊拉著項少龍的手,回艙去了。

風燈照射下,項少龍、滕翼,紀嫣然、趙致和善柔圉坐席上,研究攤在小幾上描繪了的楚齊邊界帛圖。滕翼道:「田單回齊的可能路線,經過我仔細思索後,該不出三條。第一條就是他棄舟登陸,飛騎往符雒塞,再在鐘蘺買船由水路返齊。第二條路線則在符離塞揀馬後,由陸路沿官道經彭城、苗陵,開陽直扺齊境。第三條路線可迂迴曲折多了,就是取東路經明山返國。我在圖上畫下了不同的色線,大家一看便明。」

項少龍等正玩味著那三條路線時,善柔斷言道:「不用想了,田單這人最貪舒服,選的定是水路。兼且鐘離的城守夏汝章與他一向關係親密,而田單更不知道我們會喫著他的尾巴追來,豈會拾易取難。」紀嫣然道:「若是如此,說不定我們抵達鐘離時,他仍未登船呢?」各人都點頭同意。

因為當天田單詐作坐船到城陽去,逆流往西,遠離壽春十多裡後,才棄舟登陸,又要到鄉間購買可供百多人策騎的馬匹,再驍道東往符離塞和鐘離去,如此一番轉折,自然要多費時間。這人確非常狡詐卑鄙,誆了春申君去作刺殺徐先的行動後,立即溜走,任得楚人自己去應付一切後果,而他卻可安然置身事外。

趙致道:「我仍有點不明白田單為何這麼急趕回去?」紀嫣然忽地色變道:「不好:我看田單是要對付燕國了!」

滕翼亦一震道:「太子丹危險了!」項少龍亦明白過來。呂不韋和田單的勾結,完全是築基在利益之上。呂不韋最怕的就是東方六國的合從,所以一直向田單示好,希望齊國不但置身於合從之外,還可破壞其他五國的聯盟。最近約五國聯軍壓境而來,秦軍幾乎無力相抗,更堅定了他的策略。同時亦知道楚國由於曾有切府之痛,最終都不會任由三晉給秦蠶食,於是捨楚而取齊為盟友。

田單非是不知道呂不韋的野心,但他更知道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隻有齊國強大,才是唯一的出路。在這戰爭的時代,成為強國的方程式就是蠶食他國,擴張領土,擺在眼前的大肥肉就是因與趙國交戰以至實力大為削弱的燕國了。田單對呂不韋亦是不安好心,像這回他要刺殺徐先,使秦國內部鬥爭更趨激烈。於齊實是有利無害。

而呂不韋當然有所回報,其中之一就是把太子丹害死於秦境內,燕國失去這中流砥柱式的人物,無論士氣和實力兩方麵的打擊都是難以估計,田單則可更輕易侵佔燕人的土地了。忽然問,他們更弄清楚了田單和呂不韋的陰謀。

紀嫣然肅容道:「今趟我們若殺不了田單,燕國就完了。」善柔咬牙道:「今次他絕逃不了!」

紀嫣然道:「鐘離的夏汝章既與田單關係密切,說不定會在打聽到我們行蹤後向他通風報信,讓他改由陸路逃走,那時要追他就難了。」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既是如此,不若我們將計就計,故意嚇夏汝章一嚇,弄清楚田單在那�後,他便休想活著回齊國了。」

兩日後午前時分,三艘大船,駛進鐘離的大碼頭。夏汝章聞報而來。負責管這軍隊的楚將叫李光,是李園的心腹,人極精明,得到項少龍的指示,下船在碼頭處和他會麵。讓夏汝章看過了李嫣嫣簽發的軍令和文件後,李光低聲道:「今次我們東來,實負有秘密任務。」

夏汝章嚇了一驚道:「究竟是甚麼事?」李光把他拉到一旁道:「壽春的事,將軍該早有耳聞。」

夏汝章苦笑道:「不但風聞,昨天還收到正式的通知,想不到春申君會落得如此收場,他真是臨老糊塗了。」李光道:「他不是臨老糊塗,而是誤信奸人之言,不但派人刺殺秦人來弔祭先君的使節,還意圖謀反,太後和李相對此非常震怒,故命我等率軍來追捕此人。夏將軍該知我所指是何人吧!」

夏汝章神色數變,沈聲道:「李將軍可否說清楚點?」李光道:「除了田單這奸賊還有何人,夏將軍有否他的消息呢?」

夏汝章的手腳顫了一下,困難地啞聲道:「沒有?」李光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卻不揭破。低聲道:「田單必是由水路逃走,夏將軍請立即命人給我們三艘船作好一切所需的補給,我希望於黃昏時可以起航。」夏汝章當然不�答應,李光再不理他,返回船上去了。夏汝章吩咐了手下後,匆匆回城去了。

這時項少龍早潛入城�,同行的還有穿上男裝的紀嫣然、善柔、趙致三女,滕翼、莉善、馬光、烏言著、烏舒等十八鐵衛,和李光的副將蔡用,由於他們都有正式的通行証,進出城門全無問題。

夏汝章回城後,馬不停蹄趕回府�去。光天化日下。將軍府又門禁森嚴,項少龍等隻好望高牆與嘆,分散守著各個出口,等待黑夜的來臨。幸好不到半個時辰,換上便服的夏汝章與兩名家將由後門溜了出來,往南門馳去。罘人大喜,遠遠跟著。

夏汝章直出南門,穿林越野,到黃昏時分,來到一座密藏林內的莊院�。林外有河自西北而來,在五裡外的下遊處瀝入淮水,往東流去。那處尚有個小碼頭,泊了四艘大型漁舟。眾人大喜。滕翼道:「我負責去收拾碼頭和船上的人。三弟則入莊對付田單,小心點,田單的親隨頗多並非好惹的人。」領了一半鐵衛往碼頭去了。

項少龍吩咐紀嫣然道:「嫣然帶致致留在莊外,以弩箭阻截或射殺逃出來的人,我則和柔大姊潛進莊內,看看田單是否在�麵。」紀嫣然答應一聲,與其他人散了開去。

項少龍向善柔打個招呼,迅如鬼魅般潛入林內,不一會無驚無險來到莊院東牆外的草叢處。這座莊院由於高牆環繞,到近處反瞧不見內中的情況。此時夜色早降臨大地,天上繁星羅布,月色迷朦,隻莊院處透出黯弱的燈火。兩人借攀索跨過高牆,悄無聲息的落到牆後方形的露天院子�。項少龍和善柔攀上最近房子的屋脊,隻見屋宇重重,一時不知從何處入手。

善柔湊到他耳旁低聲道:「田單最愛住向南的屋子,讓我們到那一座看看。」項少龍循她指示瞧去,隻見莊院南處是一片園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當幽美,一道小溪,在園內流過,有石橋跨過小溪,另一班有好些樓台房屋。看這莊院便知是權貴避暑避靜的莊院,極有可能是夏汝章的產業,借來給田單暫住。

兩人也不打話,一口氣越過數重屋宇,再落到園中,隻見小橋另一邊隱有人影人聲,兩人不敢大意,繞到遠處,憑著飛索,由樹頂橫過到小溪對岸另一棵高樹上,再落回地上,避過守衛,攀上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屋宇頂上。

人聲由下麵傳上來。隻聽田單的聲音道:「此事是否當真,照理李園該鬥不過春申君才是。」另一個應是夏汝章的聲音應道:「絕對不假,昨天我正式收到太後的命令,書我嚴守關隘。並論示了李權、李令,鬥介和成素寧均被斬首示眾。」

兩人聽得大喜,不由對吻了一口。千辛萬苦下,終追上了田單這老賊。田單默然半晌,冷哼道:「李園真好膽,竟敢派人來追殺我,汝章!不若你隨我返齊吧!」

夏汝章嘆道:「我的親族和家業都在這�,怎能說走就走。這事容後再說吧:現在最重要就是如何安排田相安然返國。」頓了頓續道:「他們猜你取水路返齊。假若田相由陸路離開,將可教他們撲了個空。我看田相不要再等旦楚將軍了。隻要田相平安回齊,諒李園有個天作膽,亦不敢損旦楚他們半條毫毛。」

項少龍再沒有興趣聽下去,再吻了善柔一口,道:「二哥該收拾了碼頭的人,我們現在要製造點混亂,準備好了嗎?」善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低聲道:「當然準備好了,我等了十多年哩!」

項少龍揚手發出訊號火箭。點燃了的煙火沖天而起,在天上爆出了一朵血紅的光花。

第十一章 得報大仇

項少龍和善柔以勁箭強攻,伏在屋脊居高臨下,連續射了十多人後滕翼等己破門攻入莊內。兩人不見田單由屋內逃出,立即想得是甚麼一回事,迅以攀索由天窗躍入屋內,很快找到田單等人遁走的那秘密地道的入口,忙追了進去。地道寬敞筆直,以木柱和泥板固定,還設有通氣孔,設置周詳。

兩人不敢燃亮火把,貼壁摸黑前行,不一會由另一端洞口接了出去原來是在樹林邊緣處。林外就是那小碼頭,那些漁舟已全給沈到水�去了十多道黑影。正沿岸往上遊逃去。項少龍再發出訊號火箭,才和善柔兩人全速追前。

一陣狂奔後,對方六個人墮後下來,拔出長劍,掉頭殺至。項少龍那有閒瑕和他們胡纏,拔出飛針,借著夜色掩護,兩手連揮,六人紛紛倒地。前方賸下的七個人想不到他們如此厲害,己方六人連擋他兩人一陣子都辦不到,一聲發喊,離開了河岸,分散往河旁的小坡和密林逃去。項少龍再發兩針,登時又有兩人倒地。

善柔發了狠性,擲出飛刀,另一個剛奔上土坡的人背後中刀。滾了下此時善柔認出了奔上坡頂的其中一人正是田單,不知那�來的腳力,越過了項少龍箭般衝到了坡頂上,趕上敵人。項少龍怕她有失,忙提氣追了上去。

兵刃交擊聲連串響起,善柔的嬌叱夾雜耆對方的慘叫,但迅即回復平靜。項少能來到坡頂時,交戰雙方經已分開,兩人都滿身是血,善柔的左臂和右肩背均滲出了鮮血。田單手提長劍,與善柔對峙著,胸口急速起伏,在月照下臉若死灰。田單一眼瞥見頂少龍。慘然笑道:「好:你終於趕上我了!」善柔厲聲道:「田單:你知我是誰嗎?」

此時蹄聲響起,滕翼等手持火把,策馬而來,團團把三人圍在中間。趙致一聲尖叫,撲下馬來。厲喝道:「當日你誅我三族之時。曾否想過有今天的一日?」善柔冷叱道:「他是我的,我要親手殺他!」

項少龍返到趙致身旁,低聲道:「讓妳柔姊動手吧!」趙致「嘩」一聲,伏在項少龍肩上,激動得哭了起來。田單仍是神態從容,哈哈笑道:「我田單生平殺人無數,那記得曾殺過甚麼人?項少龍!算你本事,我田單服你了!」反手一抹。劍鋒在頸上拖過,往後傾跌,當場畢命。

善柔全身抖顫起來,跪倒地上。趙致撲了過去,摟緊了她。兩女抱頭痛哭,哭聲響遍林野。一代臬雄,終於殞命。

滕翼跳下馬來,割下了田單首級,大喝道:「我們走!」

項少龍心中一片茫然。那是難以形容的感覺。一方麵固因善柔姊妹和滕翼得報滅門大仇而歡欣。自己也完成了本是不可能達到的目的。但看著這千古名傳的人物自刎眼前,總有些失落的慼覺。但這一切都成了不可妀變的歷史了。當小盤登基,惡貫滿盈的呂不韋授首後,他將離開這列國爭雄的中原地方,過自己早已嚮往的牧野生活。。永遠再不回中原來。

回船後,立即起航回壽舂去。那晚眾人喝得酩酊大醉,次日睡了整天,才先後醒了過來。項少龍頭重腳輕地來到艙廳處,三女正在喁喁細語,神色歡暢。趙致喜叫道:「項郎:柔姊肯陪我們回鹹陽了!」項少龍大喜道:「那天你說的真是騙我的了!」

善柔擺出嬌蠻樣兒道:「早說過是騙你的了,想來真氣人!你竟一點都不著緊。」紀嫣然笑道:「柔姊莫要氣惱,我們的夫君大人甚麼事都藏在心內,口硬心軟,你切莫見怪啊!」

善柔不屑道:「他是你們的夫君大人吧:興我善柔何幹?」旋又「噗哧」嬌笑。送了他一個甜蜜的笑容。眾人都知她性格,當然沒人會對她的說話認真。

逆流而上。舟行轉慢。比來時多費了一天,始扺壽春。項少龍因答應了莊夫人路經滇國時花幾天時間去看她,所以沒有停留,直赴城陽。登岸後,與等候他們的精兵團會合,南下往滇國去。此時陪莊夫人母子回滇是新委任為將軍的樓無心,率領著八千楚兵,已收復了大鄀分由叛軍占領的地方。滇人知莊保義回來,紛紛起義,組成新滇軍,臮眾二萬人,與楚軍把滇都高澤重重包圉。

高澤地處高原,背山依勢而築,形勢險要,兼之水源糧食充足,聯軍一時莫?他何,還折損了數千人。眾諸侯國見夜郎王新喪,紛紛發雞,且蘭王更率眾攻入夜郎國都,另立新主,才凱旋而回,夜郎人從此再無力欺壓憐國。

項少龍等抵達高澤的聯軍營地時,攻城軍剛吃了一場敗仗,死傷枕藉。樓無心和莊夫人知項少龍守諾而來,大喜過望,把眾人迎入營�。樓無心欲設宴為眾人洗塵,給項少龍婉言拒絕,立即在主帳內舉行會議,研究破城之法。

聽完樓無心細說了高澤城的形勢和環境後,項少龍淡然道:「此城最厲害處就是靠山之險,我們就由這處入手,保證三天後便可破城。因為這世上沒有一座山是爬不上去的。」莊夫人、樓無心等將領無不瞪目以對。

當晚項少龍等整夜行軍,來到高澤城背靠的大石山後,結營布陣。到次日清晨,項少龍和滕翼研究了山勢後,擬定了五條路線,派人攀上去設置固定的鐵圈,佈置攀索。這些都是精兵團久經訓練的基本項目,設備齊全,到天黑時,項少龍等已可借攀索和嵌入石壁的腳蹬,迅速來到起伏不平,雜樹叢生的山頂上。

隻見廣達七、八裡的高澤城,在腳下延展開去。而樓無心則正指揮大軍,日夜攻城,好引開叛軍的注意力。喊殺和矢石破空之聲,不絕於耳。紀嫣然三女這時亦爬了上來。嬌喘細細地蹲在項少龍和滕翼之旁。此處離下麵足有七十丈的距離。普通人看下去確是觸目驚心,但對一向以烏家牧場附近,比這處高出足有三倍的拜月峰作練習場地的精兵團員來說,這座山實屬小兒科之極。

滕翼一聲令下,身手特別了得的荊善、烏舒、烏吉著和丹泉四人,立即由垂下的攀索往下落去。找到落足點後,冉設置釘圈,設置新的攀索。他們的設備依足二十一世紀爬山專家的設計,靠著腰間的套圈,向下滑去,快若閃電,似玩遊戲般輕鬆容易。迅那間四人抵達山腳的草叢內,與高澤城南的後城牆隻隔了一條護城河。

城牆上的守衛都到了另三堵城牆去協防,隻在幾座哨樓處有人把守,但都看不到燈光難及的暗黑下方。滕翼再度發令,烏家特種戰士照著平時訓練,借著峭壁上雓樹的遮蔽和夜色的掩護,一批批往下滑去,此時荊善等四人穿上水靠,渡過護城河,並設置橫渡河上的索子。

紀嫣然凝望城內像蟻般忙碌的守城軍民道:「單看這情況便知道它隻是一個靠武力維持的政權,居民都是被鞭子強迫去做搬運的勞工。」眾人仔細一看,果如紀嫣然所指。城民隻是在監視和鞭打下被迫負起種種守城的任務,一派無可奈何神氣。

這時一隊人策馬由另一端巡邏過來,提著風燈往城下和後山照射。眾人嚇了一跳,紛紛躲了起來,荊善四人則伏到牆腳處,最糟是那四條機過河麵的長索,隻要對方稍為留神,定可發覺。索子雖漆上了不會反光的黑油,但終非是隱形之物。項少龍人急智生,當那批人的燈光快要把索子納入光照�時,撮脣發出一下尖銳的夜梟叫聲。那些人自然舉燈往後山照來,當發現不到甚麼時,早越過了索子處,迅速遠去。

眾人都抹了一把冷汗。善柔湊過來道:「算你這傢夥有點辦法!」荊善等射出釣索,掛上城頭,迅速攀了上去,狡活如猴,分別潛往解決哨樓內的守衛。烏家戰士一批一批的渡河攀城,動作敏捷,乾脆俐落,表現出騖人的效率。項少龍看得自豪不已,縱是二十一世紀的特種部隊。也不外如此水準。

此時有近千人落到山腳處,到達城上者則取出弩箭。扼守城牆上所有戰略位置。滕翼低笑道:「二哥手癢了,要先行一步。」項少龍道:「一起下去吧!」當項少龍等抵達牆頭時,過千鳥家精銳分作四組,準備沿城牆分左右兩方殺過去和攻進城內。

滕翼射出訊號火葥,通知攻城的樓無心他們已成功進入城內。項少龍派人守著各個登城的路口後,領著三女和五百戰士,來到城內。滕翼則負責占領牆頭。

號角聲起。驀地全體戰士齊聲吶喊道:「城破了:城破了!」城內軍民一齊愕然時,殺聲震天而起,隻見後城牆處高插「莊」字大旗,以數百計的戰士從城將上飛將軍般殺至。那些被迫的城民,一齊發喊,丟下正搬運的滾木石頭等東西,四散逃走,還大嚷道:「城破了:城破了!」混亂像瘟疫般散播著。

項少龍等由城牆的梯級蝗蟲般湧下來,弩箭如雨飛射,敵兵紛紛倒地,轉眼便控製了後城門的廣場和附近的建檠物。項少龍命人打開城門和放下吊橋,同時指揮手下佔領屋頂,佈防堅守。衝前來的敵人都給射了回去。己方的人郤源源不絕從城門湧進城來,還送進了長矛高盾等重武器。

滕翼等則趁敵人陣腳大亂之際,勢如破竹地攻怗了西北各小半截城牆。樓無心的攻城隊伍則全力攻擊東門,把敵人的主力牽製在那�。佔領了西北城牆的己方部隊,居高臨下,以強弓勁箭,廓清在城內下方奔走攔截的敵人。

項少龍見時機已至,揮臂發令。一排排的烏家戰士,在勁箭的掩護下,持矛挺戟地往東、西、北三門殺去。戰況淒厲慘烈。牆上的烏家戭士又高喊道:「棄械蹲地者不殺:棄械蹲地者不殺!」不斷重覆著,這當然是學過現代心理戰的項少龍想出來的妙計。

多處房舍均為火焚燒,烈焰從屋頂冒起老高,再往四方房舍蔓延開去,把整座城沐浴在火光之內,浪煙蔽天,星月立即黯然無光。守兵紛紛拋兵棄甲。與城民一批一批的蹲在城角或廣場通衢之間,士氣全消。城內已成混戰之局,烏家戰士結成一個個組織嚴密的戰陣,不住擴大佔領的範圈。城牆上的戰士更不斷挺進,殺得頑抗者血流成河,屍伏牆頭。受傷者均被迅速運返南牆,由專人救治,一切井然有序。

今趟是這支特種部隊首次在大規模戰爭中初試身手,果是非同凡醬。在一批盾手和箭手打頭陣下,項少龍領著三女和十八鐵衛,成功破入內城,此時西、北兩門剛落入控製中,並打開了城門,讓己方人馬狂湧入城。守內城的敵兵苦苦抵抗,項少龍等撲了上去,左衝右殺,不半晌突破了內城門的防守,朝王宮殺去。

敵兵知大勢已去,紛紛棄械投降。項少龍使人把降兵集中到一處看管。樓無心和莊孔已率領數千精兵,衝了進來,兩股人馬會合後,更是勢如破竹,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就攻進了王宮內。宮內亂成一片,哭聲震天,宮娥婦孺摟作一團,抖顛求饒,守兵則紛紛跪地投降。項少龍心生憐惜,著人好好安撫和照頓他們。

「砰!」主殿門被硬生生撞了開來,隻見一群三十多個敵方將士,舉劍團團護者中間一名身穿王服,頭頂高冠的青年,氣氛淒壯激烈。外麵的喊殺打鬥聲逐漸疏落,顯示高澤城已落入攻城軍的手上。項少龍等在這群人前重重排列,數十張弩箭直指殿心的敵陣。

莊孔大喝道:「立即投降,否則殺無赦!」樓無心湊到項少龍耳旁通:「此子作惡多端,曾姦淫婦女無數,死不足惜。」

那宮服青年昂頭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寧死不降!」項少龍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這處由你主持吧!」嘆了一口氣,招呼三女掉頭走出殿外,後麵傳來密集的箭矢破空聲和慘叫聲,然後一切漸歸靜默。

收復高澤的三天後,項少龍辭別了依依不捨的莊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趕回鹹陽去。今次入楚可說是收穫完滿,不但成功殺了田單,又為楚國和滇國做了好事。但由於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鹹陽,故眾人凱旋而歸的氣氛大為減弱。

入關時,老朋友安穀傒親自把他們迎入關內。項少龍見秦軍人人臂纏白紗,便知不妙。果然安穀傒慘然逋:「徐相遇襲重傷,未到鹹陽便死在途中了。」項少龍湧上滔天恨意,呂不韋確是比豺狼更惡毒,為了一己私利,完全妄顧秦國的大局,凡是阻礙他的東西,都不擇手段地加以清除。自己和他本是有恩無怨,隻因莊襄王、朱姬和小盤親近他,就要來害死自己。現在又用卑鄙手段置徐先於死地,更教人切齒痛恨。

安穀傒嘆道:「此事已證實是春申君所為,楚人雖把春申君首級送上,又允割讓五郡以求和,但我們豈肯就此罷休呢?」項少龍與他並騎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呂不韋的奸計了。現在他就是要利用國家危急的形勢,擴大自己的權力。殺徐相的真兇,正是呂不韋,春申君隻是被他扯線的傀儡吧了!」

安穀傒色變道:「甚麼?」

翌日項少龍立即起程,趕回鹹陽去。這時剛過了立冬三天,氣候嚴寒。不知不覺間,他們離開鹹陽足有五個月了。

十八日後,鹹陽終於出現眼前。精兵團自行返回烏家牧場,而項少龍、滕翼,紀嫣然三女和十八鐵衛則強撐著勞累的身體,回到鹹陽城去。

入城時又聽到另一個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這病是給氣出來的。徐先遺體運回鹹陽,鹿公對屍狂哭,當場病倒,自此一病不起。

一波未平一披又起。項少龍等急匆匆趕往上將軍府去。踏進府門,立感不妥。府內擠滿了王陵等將領大臣和鹿公的親族,哭聲陣陣。項少龍還以為鹿公已去了時,王陵把項少龍拉進內堂去,沈痛地道:「快去見上將軍最後一麵吧。他一直牽念著你,不肯嚥下最後一口氣。」

項少龍熱淚奪眶而出。忽然間,他知道事實上他不但把鹿公當作了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長者。深心中還把他當作了親人,對他有種兒子對父親的親切和依戀。

鹿公躺在榻上,麵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困難地呼吸著。小盤站在榻旁,緊握著他的手,神情肅穆得教人吃鸄。鹿丹兒跪在榻子的另一邊,哭得昏天黑地,兩位看來是她長輩的貴婦在照顧她。荊俊、昌文君、昌平君、呂不韋、管中邪、李斯、嫪毒等全來了,守在門外處。

眾人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欣喜神色。呂不韋還擺出欣然之貌,摟上項少龍肩頭,低聲道:「少龍回來就好了,快進去見上將軍最後一麵吧。」項少龍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想掙開他的摟抱時,呂不韋放開了他。

荊俊撲上來,抓著他眉頭,叫了聲「三哥」,忍不住失聲痛哭,聞者心酸。小盤龍軀一震,別過頭來,見到項少龍,眼中射出深深的感情,神情卻出奇的平靜,隻緩緩道:「太傅快進來!」

榻上的鹿公「啊」的一聲,醒了過來。小盤沈聲道:「扶丹兒姑娘出去吧!」鹿丹兒站起來要抗議時。雙腿一軟,昏倒在兩婦懷�,荊俊忙衝了過去把她抱了出來。

項少龍來到榻旁,此時房內隻剩下小盤和項少龍兩人,由於小盤沒有命令,其他人都不敢進來。唯一敢在這情況下闖進去的呂不韋又心中有鬼,選擇留在房外。鹿公猛一睜目,眼光掃過兩人,臉上現出一片紅色,竟掙紮要坐起身來。項少龍和小盤對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見到了項少龍而迴光反照,命難保矣。

兩人扶著他坐了起來。鹿公眼角瀉下熱淚,啞聲道:「徐先是否被那奸賊害死的?」項少龍淒然點頭,熱淚不受控製的淌了下來。鹿公分別緊抓著兩人的手,顫聲在兩人耳邊道:「保儲君,殺奸賊,為我和徐先報仇,切記:緊記!」隨即嚥下最後一口氣,撒手歸天。

《尋秦記》卷十六終


《尋秦記》卷十七

第一章 因愛成恨

不見半年,小盤更成熟了,更懂隱藏內心的感情。離開了上將軍府,項少龍隨小盤返回王宮。滕翼和紀嫣然等則回到烏府去,至於鹿公的身後事,交由小盤派來的司禮官全權負責。

到書齋內隻剩下小盤和項少龍時,小盤一掌拍在幾上,狂怒道:「這奸賊萬死不足以辭其咎!」項少龍頹然在他下首坐了下來,聲道:「為何會派徐先到壽春去呢?」

小盤似怕給他貴怪地解釋道:「呂不韋力陳必須連楚齊攻三晉的策略,堅持要徐先去與楚人修好和要我娶楚公主為後。太後不知是否受了嫪毒所惑,亦與王綰、蔡澤等大力支持呂不韋,我迫於無奈下,隻好同意了。當時隻以為呂不韋是想把徐先調離鹹陽一段時間,使鹿公不敢動他,那知楚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襲殺代表寡人的使節。」

項少龍首次對朱姬生出怨恨,默然無語。鹿公、徐先、王齕,一向是軍方三大支柱,現在隻剩下王齕,此人又傾向呂不韋,辛辛苦苦建造出來的形勢,竟毀於一夜之間。軍方重臣中,勉強還有個王陵是站在他們的一方。其他的如蒙驁則是呂不韋直係分子,杜壁又心懷叵測,局勢之險,確是來秦後從未有過的。

小盤嘆道:「現在最頭痛是徐先死後空出來的左丞相一缺,呂不韋舉薦王綰,太後亦傾向這決定,我實在很難反對。論資歷,除蔡澤外,沒有人比王綰更有當左丞相的資格了。」項少龍道:「此事關係重大,無論用上甚麼手段,我們絕不容這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上,否則秦室不出三年就成了呂不韋的囊中之物了。」轉向小盤道:「儲君心中有甚麼人選?」

小盤道:「若任我選擇,我會破格提升李斯,此人的才能十倍勝於王綰。」項少龍搖頭道:「論能力,李斯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他卻非秦人,縱使沒人反對,也不該在你陣腳未穩時如此提拔外人,這隻會令秦人離心。」

小盤默然片晌後,點頭道:「師傅說得對,眼前確不該這麼做,唉!你回來就好了!終有人可為我出主意。」項少龍定睛望了小盤一會後,道:「你已做得非常好了,能把事情拖到現在。」

站了起來,來回踱步,可是腦中仍是一片空白,喃喃道:「這個人選,首先須是秦人。且是我們可能對信任的,另一個條件就是他年輕而有大誌,不會輕易讓呂不韋收買過去,同時要很清楚我們和呂不韋的關係,又要得到軍方的支持,這個人到那裹去找呢?」小盤嘆道:「這個人就是師傅你,但我卻知道你定會拒絕的。」

項少龍一震道:「我想到了,這人就是昌平君!」小盤愕然半晌後,捧頭道:「他是否嫩了點呢?」

項少龍道:「當然是嫩了點,但這一招卻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明的是昌平君,暗的卻是李斯,昌平君乃王族公卿,王綰也很難和他爭持哩!」小盤一頭霧水道:「修棧道這句話我明白,但陳倉是甚麼東西呢?」

項少龍暗罵自己又說錯話,因為這是發生在很多年後的楚漢相爭之時,小盤自然不知道,胡謅道:「那是指一個陳舊空置、不為人所注意的倉庫,總之實際上是由李斯當丞相,昌平君則是站出來當幌子。」小盤當下毫不猶豫地道:「昌平君絕無問題,他的寶貝妹子更不成問題。師傅不在的這段日子,管中邪整天纏著,她根本沒有理他,反而一直吵著要早點嫁給師傅,管中邪也夠悶的。」

項少龍調侃地笑道:「如果讓昌平君當了我的大舅子,你這個儲君以後豈不是要矮他一截啦?。」小盤捧腹苦笑道:「師傅莫要逗我,現在實不宜大笑。」

項少龍想起了徐先和鹿公,也意興索然,肅容道:「這隻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必須把王剪調回來,憑他以對抗王齕、蒙驚和杜璧,我敢斷言他必可成為我大秦軍方的中流砥柱。再配以桓齮,輔以王陵,會比徐先和鹿公更厲害。」小盤霍地站了起來,道:「但太後那關怎麼過呢?她定以昌平君經驗未夠而拒絕此議。」

項少龍呆了頃刻,下定決心斷然道:「此事由我親自去和她說。」小盤搖頭道:「太後已非以前的母後了,嫪毒得到寵愛後,太後對他更是迷戀;又覺得我愈來愈不聽她的話。我看師傅對她的影響力亦太不如前。而呂不韋現在很拉攏嫪毒,否則母後就不會支持呂不韋。」

項少龍微笑道:「那我便和嫪毒說吧!我才不信他肯讓呂不韋總綰大權,現在我回來了,他再非孤掌難鳴,該有背叛呂不韋的膽量。」小盤點頭道:「就照師傅的意思辦,假若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索性把呂不韋和管中邪召入宮來,再由師傅安排人手,把他們用亂箭快劍一股腦兒殺了,然後隨便給他們一個罪名來收拾殘局。」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此乃下下之策,現在大部分兵力都掌於蒙驁手上,這麼做誰都不知會惹來甚麼後果,而且宮內處處都是呂不韋的眼線,一個不好,吃虧的隻會是我們。」

小盤嘆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項少龍想起太子丹,問起此人情況。小盤若無其事道:「呂不韋把他請到新相府去,就把他扣押了起來,現時生死未蔔,而他的手下就給軟禁在賓館處,不準踏出大門半步,由管中邪的人負責看管。我因為師傅不在,擔心貿然動作會有後遺,所以隻命他們不準妄動,以免多啟戰端。」

項少龍盤的神態,便知他一點不介意呂不韋殺了太子丹,好除去統一天下的其中一個障礙。如果小盤知道太子丹以後會派荊軻來刺殺他,恐怕反而會想辦法借呂不韋的刀來殺他。想到這裡,已知若要打動小盤,使他在此事上幫忙,惟動之以利。想了一會後,長嘆一聲道:「儲君這樣做,叫長他人誌氣,減自己威風呢。」

小盤一呆道:「連這都有問題嗎?」項少龍正容道:「假若儲君不出麵的話,那儲君在田獵平亂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威望,將會盡付東流,使人人都知道現在鹹陽作主當家的人是那臭仲父呂不韋。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現在人家遠道來弔祭你王父,竟硬給呂不韋把人拿去了,罪名卻由你承擔。以後東方六國還肯信你這不守道義的人嗎?」小盤恍然道:「師傅說的話和李斯說的如此近似,看來確是道理。那現在如何是好?」

項少龍道:「呂不韋決捨不得殺死太子丹。此事擺明是針對我而來,另一方麵則好讓死鬼田單可對付燕國。」頓了頓冷哼道:「莫傲給我當眾弄死了,去了老賊的首席軍師,更使他顏麵受損,以他這麼好勝心重的人怎下得這一口氣?但又苦無直接對付我的方法,惟有由太子丹處下手,最好是我強闖相府要人,那他就可佈局殺我又或治我以罪了。」

小盤冷靜地道:「但這事實暗中得到母後的支援,因為鹿公和徐先曾多次提出異議,都給母後和呂賊壓了下去。連我的話都不怎麼有用了。」項少龍大感頭痛,小盤說得對,不見大半年,看來朱姬真的變了很多。

小盤道:「由明天開始,師傅定要參加每天的早朝。唉!現在愈來愈少人敢反對呂不韋了。」頓了頓叉道:「應否把安穀傒調回來呢?」

項少龍搖頭道:「現在我大秦的重兵全集中在疆界處,七成落到了蒙騖、王齕和杜璧的手上,其他則操於王剪和安穀傒之手,假若將兩人全調回來,我們將變得外無援應,故萬萬不可。」順口問道:「桓齮的應變部隊弄了個甚麼規模出來呢?」

小盤爽快答道:「桓齮和小賁兩人親自到各地挑選人材,現在已組成了近萬人的新軍。李斯給這支軍隊找了個名宇,叫做『速援師』,聽起來也過得去吧。」又冷哼道:「但呂不韋卻對桓齮諸多留難,表麵甚麼都答應,其實卻是陽奉陰違。我想把李斯再陞一級當軍政院的司馬大夫,但卻給太後和呂不韋硬擋著,使寡人也動彈不得,師傅定要為我想辦法才行。」

項少龍大感頭痛,沒有了徐先和鹿公,而對方則有蒙驁和王齕,自己對用軍和施政又一竅不通,怎鬥得過呂不韋?想到這裹:心中一動,暗忖假若能把蒙驁爭取過來,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此事雖是困難,但因呂不韋曾有殺蒙驁兩子之心,所以要策反他並非絕無可能,但定要由蒙武蒙恬兩兄弟處入手。觸動靈機:心中已有計較。

項少龍總結道:「暫時當務之急,是要把左相國之位弄到自己人手上,同時把王剪委以重任,以代替蒙驁王齕兩人,至於太子丹的事就交由我處理好了。」再商量了一些細節,特別是關於太子丹方麵的事後,項少龍才離開小盤的書齋。

踏出齋門,一時間都不知該到那裡去才是。原本應該先探問太子丹的手下徐夷則等人,而關鍵上最應見的人卻是嫪毒,好煽動他聯手對付呂不韋。一顆心七上八落時,李斯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項大人!」項少龍回過神來,大喜道:「李兄!」

李斯一把扯著他,由側門到了禦園去。此時是午後時分,天上鳥雲密佈,似正醞釀首一場大風雪。到了一座小亭裹,李斯放開了他,嘆了一口氣道:「呂賊真厲害,幾下手腳,我們又要處於下風了。嘿!已幹掉田單了嗎?」

項少龍點了點頭。李斯立即雙目放光,興奮地道:「此事對我太秦統一天下,勢將大大有利,而呂不韋再不能與田單互為聲授,以操控東方六國了。」項少龍乘機問道:「現在呂不韋手上除了軍方的蒙驁和王齕外,尚有甚麼實力呢?」

李斯頹然道:「比起上來,軍隊方麵反是呂不韋最弱的一環,至少在鹹陽城我們的力量便要較他為優。」項少龍眉頭大皺道:「我對朝廷的機製非常糊塗,李兄可否解釋一二。」

李斯愕然看了他好一會後,才點頭道:「若真要詳說清楚,恐怕項大人今晚不用回家了,但簡單來說,最主要可分三個階層,最高層的當然是政儲君,加上像我這般的輔政小臣,成為了內廷,嘿!隻是這內廷已非常複雜了。」項少龍道:「我對內廷反為最是清楚,李兄不用解說,儲君以下就是右丞相和左丞相,究竟兩人職權上有甚麼分別呢?」

李斯耐心解釋道:「這要由孝公時商鞅變法說起,當是國君下設庶長和大良造,至惠文王,那時商鞅的大良造兼庶長集軍政於一身,功高震主,惠文王忌之,遂將商鞅車裂於市,從此集權於君,再置相以代大庶長製,置將以代大良造製。把政軍分了開來。而相則為百官之首,後來又因丞相職務過重,分為右丞相和左丞相,大致上以右丞相管政,左丞相管軍,故前者就像以前的庶長,而後者就是大良造了。」

項少龍聽得頭都大了起來,問道:「那為何呂不韋總要管軍隊的事呢?」李斯苦笑道:「軍政本就難以分開來,由於左右丞相都是直接輔佐國君,所以凡由國君決定的事,自然就要徵詢他們的意見,現在政儲君年紀尚幼,太後又臨朝親政,形勢自然更複雜了。」項少龍更感頭痛,皺眉道:「那這兩個丞相究竟是如何運作?」

李斯從容答道:「左右丞相是通過四院去管治國家,四院就是軍政、司法、稅役和工務,分由司馬、司寇、司徒、司空四位大臣執掌,現時左丞相管的是軍政和工務,右丞相管的是司法和稅役。鹿公本是司馬,現在這位置自是騰空出來了。」項少龍待要再問,一名內侍來到亭外施禮道:「太後有請項大人!」

項少龍和李斯對望一眼,均感不妙。

大雪此時開始飄下來了。太後宮內,朱姬高坐鸞台之上,四名宮娥、四名內侍立於左右兩後側,而禁衛林列,排至殿門處。項少龍一見這等陣仗,便知不妙。因為朱姬是一方麵擺明不肯和他說私話,另一方麵則顯示她是心向嫪毒,故不願獨會項少龍,免惹嫪毒不快。

果然項少龍施禮平身後,朱姬鳳目生寒,冷喝道:「項大人,你是否不把我這太後看在眼內了,一去大半年,回來後也不來向哀家請個安。」項少龍知道唯一招數就是以柔製剛,嘆了一口氣道:「太後息怒。隻因……」

朱姬打斷他道:「任你如何解釋,也難以息哀家之怒,項少龍,告訴哀家你和儲君在攪甚麼鬼?甚麼事都鬼鬼祟祟,把哀家瞞在鼓襄。當日田獵高陵君謀反,你們顯然事前早得到消息,為何不讓哀家知道?」項少龍這才知道她是要算舊賬,苦笑道:「微臣縱有千言萬語,在這耳目眾多的情況下,也難以向太後一一道來,難道我可直告太後先王怎樣,儲君怎樣,呂相怎樣,徐相怎樣嗎?」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會後,軟化下來,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所有人給我出去,誰敢偷聽的話,立殺無赦。」轉眼間,一眾侍從禁衛走得一乾二淨,還關上了所有殿門側門。

鸞座上的朱姬再嘆一口氣,聲音轉柔道:「早知拿你沒法的了,說吧!」項少龍踏前兩步,把心一橫,索性在階台邊坐了下來,淡淡道:「呂不韋殺了徐相,害了鹿公,假若可再置我於死地,下一個必輪到嫪大人了。」

朱姬見他竟無禮至背著自己坐在台階處,本要出言斥責,豈知項少龍語出驚人,劇震道:「你說甚麼?」項少龍把臉埋入手掌裹,沈聲道:「凡是擋在呂不韋權力之路上的障礙物,早晚都要給他一腳踢開。除了他自己外,甚麼都可以犧牲,太後該比我更知道這點了。」

朱姬的呼吸沈重起來,好一會才道:「楚人把春申君的首級送了來,為徐先之死請罪,這事究竟與呂不韋有甚麼關係?你若不說清楚,哀家絕不饒你。」項少龍大怒而起,猛一旋身,瞪著朱姬道:「殺死徐先對春申君有何好處?若非田單慫恿,呂不韋在背後支持,許以種種好處,楚人那敢如此膽大妄為。哼!你要不饒我嗎?找人來拿我去斬首好了,看看我項少龍會否皺半下眉頭。」

朱姬眼中射出森寒殺機,可是與他目光交鋒了不到片刻後,立即敗下陣來,垂下目光,輕輕道:「算我說話重了,那用發這麼大的脾氣哩!」項少龍見好即收,但橫豎說開了頭,斷然道:「現在左丞相一位,人人眼紅,假設再落入呂不韋之手,不單我項少龍死無葬身之地,太後身邊的人也沒多少個能壽終正寢呢。」

朱姬柔聲道:「假若少龍肯當左丞相,我定會大力支持。」項少龍回復冷靜,微笑搖頭道:「不是我,而是昌平君。」

朱姬愕然道:「昌平君怎能服眾呢?為何不考慮王陵?」項少龍道:「因為我們需要王陵代替鹿公去管軍政院,好駕禦王齕、蒙驁、杜壁等人,昌平君雖德齡都差了點,但他乃王族貴胄,任他為相,實是安定大秦軍心的最佳方法。太後別忘了西秦三虎將已去其二,王齕不但投向呂不韋,目下的聲勢更不及蒙騖,這世間每多趨炎附勢之徙,到人人都靠向呂不韋時,太後和儲君還有立足之地嗎?」

朱姬眼瞪瞪看了他好一會後,頹然道:「為何我總是說不過你呢?但此事非同小可,我還要考慮一下,你退下吧!」項少龍知道她要和嫪毒商議:心中暗嘆,卻又無可奈何,悵然去了。

第二章 連消帶打

嫪毒的府第位於王宮之旁,對麵就是宏偉如小王宮、樓閣連綿的呂不韋新賊巢,外牆高厚,入口處是座高達三丈的石牌樓,鐫了「仲父府」三個石刻大字,隻是這種與國君爭輝的霸道氣勢,就像商鞅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小盤這朱來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損敗無疑,隻可惜那是六年以後的事了。要捱過這六個艱危的年頭,就必須與逐漸成「奸型」的嫪毒虛與委蛇。

在那齣秦始皇的電影裹,朱姬最後完全站在嫪毒的一邊,不但與呂不韋作對,也密謀推翻自己的兒子嬴政。電影內的解釋非常簡單,一切都歸究在朱姬對嫪毒的迷戀上。但項少龍卻知道至少多了兩個原因,就是朱姬分別對他和小盤的因愛成恨。

其原因更是複雜異常。他項少龍是因命運的不可抗拒,所以故意任得朱姬在嫪毒的愛慾操縱下愈陷愈深,致終於不能自拔。他由於問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離不開嫪毒,所以下意識地去疏遠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終落至今日的田地。

小盤則因假裝朱姬為母親,自然地希望她能像親生母親的妮夫人般謹守婦道。在內心中,他除了莊襄王外,隻能接受項少龍作他的父親。現在朱姬不知自愛,戀上了聲名狼藉的嫪毒,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隨之而來的失望化成了深刻的憎厭,故對朱姬不但態度大改,還含有強烈的恨意,使兩人關係日趨惡劣。在這種情況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傾向嫪毒和呂不韋了。就像小盤正和項少龍在聯手對付她那樣。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和形勢。

項少龍知道朱姬的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因為她是個極需要男人關愛的女人,卻又是秦國的太後,項少龍如果當了她的情人,那自己與儲君的地位反而岌岌可危。唯一的手法就隻有置身事外,挑起嫪毒和呂不韋間的衝突和爭端,並使朱姬隻站在嫪毒的一方,不再支持呂不韋。

來到了嫪毒的內使府,報上名字後,嫪毒聞報,欣然迎出門來。這狼心狗肺的壞傢夥一身官服,脫胎換骨般神采飛揚,隔遠便微笑著施禮道;「聞得項大人遠行歸來,正想登門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駕光臨,下官怎擔當得起。」

項少龍暗中罵了他的娘,因她竟生了這麼一個喪盡天良的賊種出來。但表麵當然做足工夫,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笑道:「我剛見過太後和儲君,才知鹹陽發生了這麼多事。來!我們找個地方仔細談談。」

嫪毒顯然知道他見過太後的事,不以為異地把他引到東廂去,沿途遇上多起婢僕和家將,可見他是如何風光了。兩人坐下後,婢僕退了出去,喝過奉上的茗茶,嫪毒道:「太後和項大人說了甚麼密話呢?」項少龍知他最忌就是朱姬對自己餘情未了。若不能釋他之疑,休想爭得合作機會,低聲道:「我告訴太後,徐先是春申君奉呂不韋之命刺殺了的。」

嫪毒愕然望著他。項少龍扼要地作瞭解釋,然後嘆道:「若讓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內,那時連儲君和太後都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嫪毒怔了一怔,沈思起來。這正是項少龍的高明處。要知嫪毒野心極大,而他的唯一憑藉就是朱姬。假若朱姬失勢,他不但權勢盡失,還得像以前般要仰呂不韋的鼻息做人。人性就是那樣,未嘗過甜頭還好,嘗過後就很難捨棄了。若要嫪毒再做回呂不韋的奴材,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微笑道:「假若我沒有猜錯,呂不韋和管中邪現在一定用盡方法來籠絡大人,就像他以前籠絡我那樣。」嫪毒瞅了他一眼道:「請恕嫪某宜言,項大人為何打一開始就對我那麼看重呢?」

項少龍以最誠懇的表情道:「這原因我隻可以告訴嫪兄一人,為的就是太後,我和儲君都希望她能快樂,但我們卻不能讓她不感寂寞,加上我對嫪兄又一見喜歡,這樣說,嫪兄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嫪毒忍不住道:「項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項少龍暗罵他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麵上卻裝出不甘被誤解的神色,忿然道:「若我要當左丞相,先王在位時早已當了,嫪兄該不會不知道此事吧。」

嫪毒當然知道此事,忙道:「項兄請別誤會,我隻是在想,除了你外,誰還有資格和王綰爭呢?」

項少龍知他意動,嘆了一口氣道:「讓我先說幾句題外話,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項少龍親手把太後和儲君帶到秦國來,本想就此歸隱,與嬌妻美妾們安享田園之福,這可說是我的夢想。豈知呂不韋這老賊多番欲置我於死地,所以我才要與呂不韋週旋到底。呂賊授首的一天,就是我項少龍離秦之日,若違此誓,天誅地減,嫪兄可明瞭我的心意了嗎?」

嫪毒呆看了他一會後,伸出手道:「我明白了!」項少龍知他已被徹底打動,伸手與他相握,沈聲道:「昌平君為左相,王陵代鹿公,嫪兄同意嗎?」

嫪毒失聲道:「甚麼?」

項少龍離開嫪府後,領著十八鐵衛,來到門禁森嚴太子丹寄居的行府,十多名都衛立即攔著入門之路,其中領頭的都衛長施橙道:「管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進府。」項少龍斜睨著他道:「見到我項少龍竟敢無禮攔阻,你叫甚麼名字?」

那都衛長這才知大禍臨頭,惶然下跪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一時沒看清楚是項統領。」這時鹹陽城內,可說沒有人不知項少龍乃儲君最親近的大紅人。又掌鹹陽兵權,要動個小嘍囉,連呂不韋也護不住,嚇得眾衛全跪了下來。

項少龍那會和他們計較,冷喝道:「給我開門!」眾都衛那敢反對,乖乖的把門打了開來,原來府內的廣場另外還駐有一營都衛軍。

項少龍跳下馬來,吩咐眾鐵衛守在府門處,自己則大模大樣地舉步入宅,都衛懾於他威勢,沒人敢吭聲。太子丹的大將徐夷則、大夫冷亭、軍師尤之和包括敗於管中邪手上的閻毒在內的十多名高手聽到聲息,均到主宅大門來迎迓他。

見到項少龍,人人現出悲憤神色。到主廳坐下後,徐夷則憤然道:「項大人要給我們作主。」還是尤之冷靜,問道:「幹掉田單了嗎?」項少龍點頭應是。

徐夷則等均鬆了一口氣。要知若田單仍然在世,燕國就有大禍了。冷哼嘆了一口氣道:「怎也想不到呂不韋竟敢甘冒天下之大不諱,把太子扣押起來,現在太子生死未卜,害得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否則縱使全體戰死,亦要出這口鳥氣。」

項少龍道:「諸位放心,給個天呂不韋作膽,他也不敢傷害太子。否則將失信於天下。我看他隻是答應了田單,要把太子留上一段時閒,好讓死鬼田單奸謀得遂吧!這事包在我身上,若不能明迫著他放了太子,我暗裹也要把太子救出來,好了!各位立即收拾好行李,到我烏府去,否則說不定呂賊雖肯放太子回來,但卻另使手段殺了各位,那仍是糟透了。」

徐夷等則見項少龍這麼講義氣,完全不介意開罪呂不韋,無不感動,命人立即去收拾行裝。不一會百多人集合在廣場處,負責把守的都衛眼睜睜看著,卻沒有人敢上前幹涉。此時蹄聲傳來,一隊人馬旋風般由外大門捲了進來,帶頭的自是管中邪。隻見他神色冷然,飛身下馬,來到項少龍身前,昂然道:「項大人且慢,下屬奉有仲父之命,府內之人,不準踏出圍牆半步。」

徐夷則等一齊拔出長劍,刀光劍影下,氣氛立即拉緊。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請問管大人有否仲父簽發的手令文書一類東西?」

菅中邪愕在當場。他得手下飛報項少龍闖府的消息後,立即由官署趕來,根本尚未有機會見到呂不韋。強撐道:「下屬奉有仲父口諭,項大人若不相信,可向仲父麵詢。」項少龍「鏘」的一聲拔出長劍,笑道:「那就成了。我也奉有儲君口諭,來此把人帶走。管大人如若不信,可麵詢儲君。誰若敢阻我,就是有違君令,立殺無赦,」眾鐵衛紛紛拔劍,把管中邪和十多名親衛圍個密不通風。

管中邪臉色微變,知道若再出言頂撞或攔阻,立即是血濺當場的結局。再看自己外圍處一眾手下,人人麵如土色,噤若寒蟬,動起手來,保證沒人敢上前插手。再看項少龍,隻見他眼露殺機,擺明想趁這機會把自己除去,君子不吃眼前虧,微笑退往一旁,淡淡道:「項大人誤會了,下屬隻是怕大人遠道歸來,不明現況,既是如此,此事就由仲父與儲君處置好了,大人請!」

項少龍暗叫可惜,還劍入鞘,微笑道:「那就最好了。我還以為管大人連儲君的命令都不聽了,隻忠於仲父一人。」管中邪心中一懍,想起呂不韋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終非秦君。所以隻要秦儲君有項少龍支持,除非呂不韋公然造反,否則就不得不遵從王令。徐夷則等和眾鐵衛,紛紛收起兵刃,跨上馬背。

項少龍眼尾都不看管中邪,領著眾人馳出府門。心中一動,命烏舒把徐夷則等帶返烏府後,立即與其他人直赴王宮,到內廷找到正和李斯議事的小盤,施禮道:「儲君若要一殺呂賊的氣燄,樹立君權,眼前就有個千載一時的良機了。」小盤和李斯同感愕然,麵麵相覷。

儲君出巡聲中,百多騎禁衛在前開路,昌文君、昌平君、項少龍、李斯前後左右簇擁著小盤,三百多騎聲勢浩蕩的馳出王宮,往仲父府開去。剛好呂不韋由管中邪處知道項少龍帶走了太子丹的人,怒氣沖沖奔出仲父府,要到王宮找朱姬算項少龍的賬,豈知卻在路上撞個正著。管中邪等忙避往道旁跪下,剩下呂不韋一人策馬來到小盤等麵前,向小盤施禮後,先瞅了項少龍一眼,才沈聲道:「未知儲君要到何處巡視呢?」

小盤暗罵我的事那到你來管,表麵從容道:「正是要到仲父府上去。」呂不韋愕然道:「儲君找老臣所為何事?」

小盤淡淡道:「前些日丹太子在仲父府上盤桓,寡人忽然很想見他,仲父請立即安排他與我相見。」呂不韋呆了一呆,眼中閃過森寒殺意,冷然道:「丹太子近日頗有去意,不知是否仍在老臣府內。」別過頭向跪在路旁的管中邪喝道:「管統領還不為儲君去查看一下嗎?」

小盤與項少龍交換了一個眼色後,冷笑道:「仲父的說話很奇怪,人是否在府上你也不知道嗎?要知丹太子是為弔祭先王而遠道來此,乃我大秦貴賓,若果招待不週,連寡人也要擔上責任呢。」再喝道:「昌平、昌文!你兩人陪管大人去一看究竟!」

呂不韋想不到項少龍回來後,小盤立即變了另一個人般,不但不賣他的賬,還語帶責怪之意。啞口無言下,昌幹君和昌文君兩人挾著管中邪去了。小盤一夾馬腹,往仲父府馳去,大隊人馬繼續前行,呂不韋隻好隨在小盤之旁。

項少龍、小盤和李斯三人都心中好笑,呂不韋今次最吃虧的地方,在於道理上站不住腳,所以隻好啞子吃苦蓮,有苦自已知了。道上人民見到儲君出巡,均紛紛拜伏路旁,向這威名日盛的年青儲君致敬。

尚未抵達仲父府,昌平、昌文君兩人護著麵色蒼白的太子丹由府內出來。小盤拍馬趨前,哈哈笑道:「丹太子別來無恙,寡人招呼不週之處,請太子大量包涵,萬勿見怪!」太子丹見到項少龍那還會不知道是甚麼一回事,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向鐵青著臉的呂不韋發話道:「這半年多來得仲父殷勤款待,異日必有回報。」

呂不韋知他在說反話,冷哼一聲,沒有回答,連演戲的興趣都失去了。小盤轉對呂不韋道:「仲父不是要入宮嗎?隻不知是要見太後還是想見寡人呢?」呂不韋差點語塞,想不到小盤這麼厲害,若說要見朱姬,就是擺明要在朱姬前搬弄儲君的是非,但若說想見他,還有甚麼話好說的?尷尬地道:「老臣隻是想與儲君及太後商量一下左相和大司馬兩個職位的人選吧了!」

小盤冷然道:「寡人已有主意,明天早朝將有公佈,此事不用再說了,仲父請!」呂不韋愕然望向項少龍。項少龍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卻暗笑呂不韋終領教到這未來秦始皇的霸氣了。

呂不韋為之氣結時,小盤下令道:「我因忽然想起一事,未便久留,丹太子就先由項統領替寡人好好款待,我要回宮了。」策馬便去。昌平、昌文君、李斯等慌忙伴隨。

項少龍見呂不韋呆看著小盤的背影,淡然道:「仲父請!未將告退了!」再不理呂不韋,領著太子丹和眾鐵衛走了。同時知道從這一刻起,將進入與呂不韋正麵對抗的形勢,再無另外的選擇了。

返烏府途中,路經琴清府時,差點要溜進去找這美麗的寡婦一敘,不過既有太子丹在旁,又記掛著鳥廷芳等,隻好把這念頭硬壓了下去。

第三章 初顯君威

項少龍與太子丹回到烏府,徐夷則等做夢都想不到他轉個身便救回了主子,無不大喜如狂、感激零涕。項少龍心懸烏廷芳、寶兒等,告了一聲罪,把招呼太子交給陶方和滕翼,忙往內宅走去,遇上的婢僕,見他回來,人人神情,恭敬施禮。穿過花園的迴廊時,竹林後的小亭處傳來男女說話的聲音,但卻聽不清晰。他那有理會的閒情,走了爾步,腳步聲響,一把女聲在竹林小徑間嬌呼道:「大爺回來了!」

項少龍別頭望過去,原來是周薇。臉可能因生活寫意,豐滿了少許,比前更是迷人,盈盈拜倒地上,俏臉微紅,神情慌張古怪。項少龍正奇怪她在與誰說話時,人影一閃,烏果由竹林小經處追了出來,還叫道:「小薇薇妳!噢!項爺!小人!嘿!」跪到周薇之旁,神色尷尬。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烏果這傢夥看中了周薇,正著力追求。當日自己曾鼓勵荊俊追求周薇,看來荊俊是把目標轉移到鹿丹兒身上去了,才給烏果個這可愛的傢夥捷足先登,心中亦感歡喜。周薇見烏果差點是肩碰肩地貼著她跪下,先狼狽地瞪了烏果一眼,才惶恐道:「大爺,小薇……」項少龍趨前扶起兩人,欣然道:「小薇不用解釋了,見到妳兩人在一起,我隻有歡喜之情,那有怪責之念。」

周薇俏臉通紅,垂頭道:「大爺,不是那樣哩!」項少龍見她說話時不敢望自己,那還不明白她對烏果大有情意,想說話時,烏果跳了起來,歡呼聲中,翻了一個觔鬥,抓著周薇的玉臂搖晃道:「小薇薇!我說得不錯吧!項爺定不會怪責我們的。」

周薇掙脫了他的掌握,大嗔道:「你快給我滾,人家要服侍大爺。」項少龍哈哈笑道:「小薇不用再服侍我了。由今天開始,就由烏果服侍妳吧!」言罷舉步去了,留下烏果向周薇糾纏不清。

快到後宅時,香風撲至,田貞、田鳳兩人奔了出來,投入他懷裡,喜極而泣,傢兩隻抖顫的美麗小鳥兒。項少龍擁緊兩人,進入大廳。烏廷芳與紀嫣然正在談心,快三歲的項寶兒正依戀在後者的懷內。烏廷芳見到項少龍,甚麼都忘了,跳起身往他撲來。項少龍放開田氏姊妹,把她摟個滿懷。

烏廷芳一邊淡淚,一邊怨道:「你這人哪!現在才肯回家,」項少龍對她又哄又逗時,紀嫣然抱著項寶兒過來,交到他臂彎內去。項寶兒箍著他頸,以清脆響亮的童音叫了聲:「爹!」喜得項少龍在小臉上吻如雨下,心中填滿家庭的親情和溫暖。項少龍把項寶兒交還紀嫣然,順口問道:「致致和柔姊呢?」

烏廷芳欣然道:「她們三姊妹相會,甚麼人都不肯理會了。」項少龍吻了烏廷芳的臉蛋後,田氏姊妹興高采烈地左右伴著他朝東廂走去準備休息。

三人來到東廂房,田貞連忙先開門進去準備幫他更換梳洗的,田鳳則細心地幫他脫下外衣。項少龍此刻心情正好,看著兩位孿生麗人在身邊忙進忙出,眼前盡是包裹在衣襟內豐滿隆起的胸部與圓潤緊緻的臀部,想起兩女床第間獨特的騷浪風情,不禁慾念升起,忍不住一手一個,把她們摟住坐到腿上,在兩人臉頰上各親一下。

田貞田鳳這對姊妹花,好不容易等到項少龍的愛寵,又驚又喜地羞紅了臉。但雙手卻很老實地自動寬衣解帶,在項少龍一雙魔手的肆虐下,不一會,兩具性感誘人卻又一般無二的傲人胴體已緊貼項少龍身上,兩對飽滿彈跳的粉乳在他腰脅之間滑動不已,兩隻玉手握著龍莖上下套弄,龍莖被挑逗得膨脹欲裂,火硬似鐵。
項少龍摟著兩姊妹躺到床上,田貞田鳳彼此心靈相通,如事先說好的一般,田鳳跪伏到床沿,握持著龍莖緩緩套弄,小嘴將龍頭含吮舔吸,不時整根吞入至喉嚨深處,銷魂之處猶勝蜜穴。田貞則兩腿大張,趴伏在項少龍腰腹之上,櫻唇半開,香舌微吐,滑過項少龍胸膛肩頸各處,最後深深吻住項少龍,雙舌交捲纏綿,津液繾綣流洩,軟嫩柔膩的豪乳壓擠在項少龍堅實的胸肌上,乳肉四溢,乳首相抵滑動,分外蕩人心魄。

項少龍靜靜躺著,享受著這對姐妹花帶來的極樂肉慾天堂。兩手握捏住田貞圓潤緊實的豐臀,中指各自覓著後庭與蜜穴,指尖微扣,分別陷入田貞乾涸濕潤各異的兩個深穴之中。

田貞股間洞穴盡被項少龍攻陷,快感如潮浪般席捲全身,纖腰猛擺,粉臀扭動,喉頭咿唔不已,嬌軀泛出陣陣汗珠,蜜穴更是浪水氾濫,隨手指抽插噴濺而出。田鳳感同身受,知姊姊是慾潮難擋,將已滿沾津液的龍莖吐出,抵著田貞潤濕流洩的蜜穴口上下磨頂。項少龍配合地將手指抽出,田貞立時迫不及待地豐臀下沈,將龍莖整根套入,直沒至底,田鳳同時發出一聲滿足地嬌吟喘息,猶如代替仍與項少龍深吻無法出聲的田貞而叫。

田貞匍匐貼緊項少龍身上,玉臀上下套弄,左款右擺,極盡扭動收縮之能事,龍莖不斷傳來酥麻難當的舒適快感。田鳳感受著田貞傳來的陣陣高潮,情不自禁地翻轉身去,跨趴在項少龍雙腿之間,一對玉乳抵在兩膝上來回揉弄,蜜穴毛叢貼著大腿跟處不住扭動,淫水沾黏滑膩,同時淫聲浪叫:「啊……啊…項…項爺……好…好…好厲…害……小…小鳳……也…要啊…….?。

項少龍正沈浸在田貞的熱吻之中,聽到田鳳的哀求,將龍莖自田貞蜜穴抽出,兩手覓著田鳳柔嫩的臀辦,龍莖順著股縫而下,田鳳連忙喜不自勝地握住龍莖,自淫水泛流的兩腿之間送入蜜穴,腰肢猛然上下擺動,浪液噴擠四濺,噗哧作響,配著田貞田鳳兩姊妹完全同步的嬌喊淫聲,猶如同時與兩女交歡般狂亂。

田鳳臀股翻飛,龍莖插送數十下後,田貞感覺蜜穴淫水潺潺,渴求著龍莖再次進入。田鳳與姊姊心意相通,兩女粉臀同時一�,再次下沈時,龍莖已入田貞蜜穴,配合地天衣無縫,項少龍幾乎感覺不出已換了田貞。這般絕無僅有的極致銷魂,也隻有這對姊妹可以做得到,項少龍已爽得天翻地覆,根本無心控製全身亂竄的電流,弄得緊覆在身上的姊妹倆嬌軀酥麻不止,花枝亂顫,淫水四溢,高潮不斷,到後來兩女已是猶如連體嬰般玉腿交纏,蜜穴緊貼,此起彼落地任龍莖猛插狂入,分不清誰是誰了。

驀地項少龍感覺尾椎一股酥麻湧上,心神回轉,全身電流歸聚丹田,龍莖一挺到底,精液混著電流疾噴而入,隻聽田鳳狂喊一聲,緊抱著田貞不斷顫抖抽搐,田貞也同時感受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快感襲來,陰精狂噴而出,竟也同時達到與田鳳一樣的高潮巔峰,兩女同時狂喊浪叫不止,接著兩具胴體癱軟如泥,雙雙抱住項少龍,一齊沈沈睡去。

項少龍醒來時,發覺田貞田鳳仍蜷睡懷內,忙哄她們起來,匆匆梳洗後,朝王宮趕去。朦翼、荊俊、十八鐵衛負責護行。現在與呂不韋的鬥爭愈趨激烈,隨時有被伏擊行刺之險,所以各人每次出入均非常小心。

項少龍尚是首次參加朝會。在一般的情況下,像他這種守城的武官,根本沒有參加早會的可能,幸好項少龍另一個身分是太傅。傳統上當儲君尚未成年,太傅在特別欽準下,是可出席朝會的。剛進宮門,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項少龍截著,走到一旁說話。兩人又驚又喜,顯是知道了在他提議下昌平君被挑了作左丞相的候選者。

眾人下馬後,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該感激你還是該揍你一頓了,儲君昨晚漏夜找了我去說話,說你推薦我代徐相。唉,為何你自己不幹呢?若你肯做左相,我們這批無不心服口服。」昌文君更有點懷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時,那就變成因福得禍了。」

滕翼笑道:「真想不到這兩個小子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反怕了陞官發財,真是笑煞旁人了。」荊俊捧腹道:「有儲君和我們在背後撐你們的腰,確是不行時就打回原形好了,有甚麼大不了哩!」

昌平君氣道:「你們倒說得容易,呂不韋現在權傾朝野,人人均趨炎附勢,爭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說話。少龍你自己躲在一旁,卻教我去與他�槓作對,以後我還有安樂日子過嗎?」項少龍摟著他肩頭!淡淡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嘿!甚麼苦其心誌,放心吧!有李斯在後麵給你打點出主意,呂不韋又沒有了莫傲,還怕他甚麼呢?來!我們該進去了。」昌平君懷疑地道:「李斯的公務這麼繁忙,何來時間助我?」項少龍向滕翼等打了個道別的手勢後,扯著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禮中,小盤穩坐王座,朱姬坐於其右後側處。大殿王座的台階共分兩層,小盤的親衛由昌平君、昌文君兩人統率,由王座下的台階直排至殿門處,氣氛莊嚴肅穆。除禁衛外,入殿者均不準攜帶兵刃。七十多個文臣武將,穿上整齊官服,雁列兩旁,右邊以呂不韋為首,接著是王綰、蔡澤、賈公成、雲陽君嬴傲、義渠君嬴棲等一眾文臣,李斯和嫪毒分別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職算相當高了。

另一邊則以王陵為首,跟著是王齕、蒙騖、杜璧。項少龍身為太子太傅,地位辱祟,居於杜璧之下,打後還有近三十人。小盤首先表示了對鹿公的哀悼,宣佈了大殮將於七日後舉行,當然是由他親自主持了。項少龍見小盤從容自若,隱有未來秦始皇的氣概,心下欣悅。

各人正待稟奏,呂不韋首先發言道:「太後、儲君明鑑,我大秦現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東郡民變,接著徐相在魏境遇襲身亡,鹿公又因憂憤病故。誠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補空缺,勵精圖治,再張威德。」頓了頓,又冷哼道:「血債必須血還,否則東方小兒,會欺我大秦無人矣!」

王齕怒喝道:「楚人實在欺人太甚,以為送上春申君首級,割讓五郡,就可平息我們的怒火,確是太天真了。」眾臣紛紛附和。聲勢浩蕩。小盤冷冷審視眾人的反應,淡然道:「是否須向楚人討回血債,因此事內中另有隱情,暫且按下不提。至於徐相和上將軍空出來的兩個遺缺,寡人與太後商量過後,已有主意。」

呂不韋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見後者毫無反應,心知不妙,沈聲道:「徐相遇襲致死一事,連楚人都直認不諱,未知尚有隱情﹖請儲君明示。」小盤不悅道:「寡人剛說過暫把此事擺在一旁,就是擺在一旁,仲父難道聽不清楚嗎﹖」這幾句話說得極不客氣,呂不韋臉色微變,向王齕和蒙騖使個眼色,閉口不言。沒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頂撞小盤。王齕等想不到小盤如此強硬,一時間不敢冒失發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後,君主集權於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對,小盤確可為所欲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則他的話就是命今。小盤卻是暗中稱快。自項少龍離秦後,在朱姬和呂不韋的壓力下,他一查在忍氣吞聲。現在項少龍回來了,無論在實質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勢大改,那還不乘機伸張君權,借打擊呂不韋來達到震懾群臣的目的。他若非這樣的人,日後就輪不到他來作始皇帝了。

大殿內一時靜至落針可聞。朱姬首次發言道:「軍政院大司馬一位,由王陵大將軍補上,眾卿可有異議?」項少龍聽得心中暗嘆,想到若這番話由小盤這未來秦始皇說出來,那會徵詢各人意見。王陵乃王齕同族之人,聞言欣然道:「王陵大將軍確是最佳人選了。」

呂不韋本屬意蒙騖,但在這情況下,朱姬既開金口,已是無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知道是他從中搗鬼。蔡澤倚老賣老,躬身道:「左相國之位,事關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傾服,未知太後和儲君心中的人選是誰呢?」

這回輪到朱姬說不出話來。因為若說德高望重,何時才輪得到昌平君?項少龍望向站在階臺上守衛一冊側的昌平君,隻見他墔垂頭不語,脹紅了臉,顯是心中驚徨,知道若這時不為他製造點聲勢,待群臣全體附和蔡澤,說不定朱姬會拿不定主意。哈哈一笑道:「蔡公說得好,不過微臣以為尚未足夠,愚意以為有資格補上徐相此位的人,必須符合三個條件。」接著轉向小盤和朱姬躬身道:「太後,儲君明鑑,可否讓微臣略陳己見?」

小盤大喜,向朱姬請示了後,欣然道:「項太傅請直言,不要有任何顧忌。」呂不韋等均心叫不好,偏又無法阻止。杜璧則臉帶冷笑,在他的立場來說倒寧願這左相國之位,不是落到呂不韋手下的人去。王齕雖傾向呂不韋,但終屬秦國軍方本土勢力的中堅人物,對項少龍亦有好感,所以隻要項少龍說得合理,他自會支持。此中形勢,確是非常微妙。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項少龍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須有真材實學,足以擔當此職。至於德望是可培養出來的,在目前反非那麼重要。就以呂相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甚麼一番情景,但現在誰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這第一個條件背後的道理。」眾人均啞口無言,蓋因項少龍硬將此事扯到呂不韋身上,若還出言反對,反變成針對呂不韋了。呂不韋差點氣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過去,但這一刻偏是有口難言。

蒙騖臉色沈了下來,冷冷道:「請問項大人,另外兩個條件又是怎樣呢?」項少龍從容道:「左相之位,轄下大部分均為軍政統屬,故此人必須來自軍方將領,且為了穩定軍心,此人須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軍將,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將心悅誠服,此條件至關緊要,絕不可草率視之。」這麼一說,等若把王綰或蒙騖當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而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的,隻有杜璧和王齕,昌平君仍差了一點點。

呂不韋氣得臉色發青,卻又是欲語無言,因為項少龍確佔在道理的一方。秦國的軍方將領,自王齕打下,無不頜首同意。小盤拍案道:「說得好:現在連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個條件了。」項少龍先謝了小盤的允同,微笑道:「第三個條件,是此人必須年青有為,以能陪伴儲君一同成長,藉以保證政策的延續。這立論雖似大膽,但其中自有至理,隻要細心一想,便知箇中之妙。」

坦白說,這本是項少龍三個條件中最弱的一環,群臣登時起哄,議論紛紛。呂不韋嗬嗬一笑道:「項太傅這最後一個條件,實大有商榷之餘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選是誰呢?」小盤哈哈笑道:「項太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

大殿倏地靜了下來。昌平君跑了出來,跪伏龍階之下。小盤肅容道:「由今天開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寡人之意已決,眾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節!」項少龍心中暗笑,看也不看氣得臉無人色的呂不韋,帶頭跪拜下去。原本沒有可能的事,就這樣變成事實了。關鍵處自是先取得了嫪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來,嫪毒和朱姬的一方,亦與呂不韋公然決裂,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第四章 懸金市門

就在昌平君成為左丞相的同一天,太子丹率眾返回燕國,項少龍使劉巢、蒲布兩人率都騎護行,以免呂不韋再使陰謀手段。與太子丹等依依惜別後,項少龍參加鹿公葬禮後,即離城返回牧場去享受一下妻妾同歡之樂。小盤多次派人來催他回城,項少龍一方麵也想念著琴清,就決定了明早回城。

這天自黃昏開始,一直下著大雪,項少龍偕紀嫣然出外散步後併肩歸家。紀嫣然握緊他的手,柔聲道:「今趟回城,你最好先去看望清姊,否刖她會很不高興哩!」項少龍愕然道:「妳見過她嗎?」

紀嫣然點頭道:「見過了!她一來就急著問你的事,若不是知道你為了徐相與鹿公先後過世而憤恨傷心,否則已不肯原諒你了。」項少龍苦惱地道:「你不是說過要我不可碰妳清姊嗎?為何現在又似鼓勵我去找她呢?」

紀嫣然幽幽嘆道:「或者是因為出於我對她的敬愛吧!我看她對你是愈來愈沒有自製力了。否則就不會在你回來後第二天即紆尊降貴前來找你。表麵她當然說得像隻是來找我,可是當知道你去了參加朝會,整個人立即變得無精打采,唉!我也不知怎麼說才好了。」

此時剛跨進後院,人影一閃,善柔攔在兩人身前。兩人嚇得放開了緊牽著的手。善柔伸手擰了一下紀嫣然臉蛋,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人兒!本姑娘要借你的夫君大人一會呢!」紀嫣然想不到會給善柔作弄,又好氣又好笑,嗔道:「借便借吧!我紀嫣然稀罕他嗎?」嬌笑著去了。

善柔主動拉起項少龍的手,到了園內的亭子裹,轉身抱緊了他,嘆了一口氣道:「項少龍!我要走了!」項少龍失聲道:「甚麼?」

善柔推開了他,扭轉嬌軀,微嗔道:「說得這麼清楚,你還聽不到嗎?我要走了!」項少龍移前箍著她的小蠻腰,沈聲道:「柔大姊要到那裹去?」

善柔嘆了一口氣;搖頭道:「不要問好嗎?總之我明天就要返齊國去。或者將來某一天,會再來找你也說不定。」項少龍想起在楚國時她說過的話,當時她雖曾於事後半真半假的否認過,但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說不定會是真的。想到她因某種原因要投進別個男人的懷抱去,不禁大感洩氣,但久無可奈何,一時說不出話來。

善柔低聲道:「為甚麼不說話了,是否心中惱人家哩!」項少龍放開了箍著她的手,苦笑道:「我那有資格惱你,柔大姊愛做甚麼就做甚麼吧!那到我項少龍幹涉?」

善柔旋風般則轉身來,雙手纏上他脖子,秀眸射出深刻的感倩,以前所末有的溫柔道:「讓致致代表我善柔侍候你好了,但今晚我善柔都屬於你項少龍一人的,隻聽你的差遺和吩咐,同時也要你記著:善柔永遠都忘不了項少龍,隻恨善柔曾對別人許下諾言,細節其實早告訢你了。」

項少龍望向亭外漫天飄舞的白雪,湧起一絲對善柔離開而生出的哀怨,點頭道:「我明白了,柔姊放心去做妳想做的事吧!人生總不會事事如意的,我項少龍隻好認命了。」善柔一言不發,伏入他懷裡,終給項少龍破天荒首次看到了在她美眸內滾動的淚光。

當晚善柔拋卻以往刁蠻兇悍本色,曲意逢迎,久經鍛鍊充滿爆發力的傲人胴體,展現了床第之間另一種極致的淫蕩,善柔一雙健美的長腿,整夜都黏在項少龍身上,不是架在肩頭就是纏在腰際。那滑軟挺俏的粉乳,緊繃彈跳的翹臀,粉嫩柔軟的蜜穴,令項少龍嘗到極樂登仙的境界。而善柔從未有過的婉轉嬌啼,淫聲浪語,更是讓這小小的廂房成為漾滿肉慾的紅粉溫柔鄉。兩人縱情狂歡,直至天翻魚肚白,方才相擁睡去。

醒來時,善柔已悄然去了。項少龍硬迫自己拋開對她的思念,起身練劍。紀嫣然興致勃勃地取槍來與他對拆,烏廷芳、田貞姊妹和項寶兒都在旁鼓掌喝采,樂也融熾。紀才女的槍法確是了得,施展開來,任項少龍盡展渾身解數,仍無法攻入她槍勢裹,收劍笑道:「本小子甘拜下風了。幸好我還有把別人欠我的飛龍槍,待我這兩天到醉風樓向伍孚討回來,再向才女領教。」

紀嫣然橫槍笑道:「家有家規,你若想為妻陪你度夜,必須擊掉人家手上之槍才行,廷芳等就是見證人。」烏廷芳等拍手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項少籠不懷好意地笑道:「若紀才女自問抵擋得為夫的神槍威力,就隻管誇下海口吧!」

紀嫣然霞燒玉頰,大嗔道:「若項少龍是這等卑鄙小人,我就算身體投絳了,亦絕不會心服的。」項少龍知她是一番好意,借此以激勵自己用功上進,正容道:「放心吧!我隻是說笑而已!才女請給我三年時間,我必能把你收服。」

紀嫣然杏眼圓睜,失聲道:「三年?」項少龍大笑移前,把她擁入懷裹,安慰道:「三刻我都嫌長了,怎捨得讓才女作繭自縛,守三年活寡,哈...」

此時荊善來報,烏應元回來了。項少龍大喜時,烏廷芳早搶先奔了出去迎接。到得主宅大廳,神采飛揚的烏應元正給烏廷芳纏得老懷大慰,陶方則向他匯報最近發生的事情。

一番熱鬧擾攘後,烏應元抱起項寶兒,坐下來與項少龍和陶方說話,烏廷芳主動為乃父按摩疲倦的肩肌,洋縊著溫暖的親情。烏應元誇獎了項少龍幾句後,笑道:「我今趟遠赴北疆,看過了烏卓所揀的地方,果然是風水福地。人間勝境、水草肥茂,現在烏卓建起了一個大牧場,趙雅與趙妮主持大局,趙倩與蠶娘等人打理內外,秀夷自白夷村帶了一批良馬,我們’又招納了一些被匈奴人欺壓的弱少民族來歸,聲勢大壯,但也更須多些人手調配,否則恐怕應付不了匈奴人。」

項少龍道:「我正有此意,因為王剪很快會被調回鹹陽,若沒了他的支援,一切都要靠我們的了。」烏應元道:「我和小卓商量過,最少要調二千人給他才行,有問題嗎?」

項少龍道:「絕沒有問題,就這麼決定好了。」烏應元放下心事,轉向陶方道:「陶方你負責安排一下,我想把烏族的人逐步撤離秦境,那裡確是最好的安居之所,我們以後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做人了。」又商量了些細節後,項少龍這才偕諸女和鐵衛返鹹陽去了。

回城後,項少龍第一件事就是入宮見小盤。小盤見項少龍到,大喜,如常在書齋見他,坐下後,劈頭便道:「廉頗丟官了。」雖說早在算中,項少龍仍湧起難過的感覺;趙國從此就是郭開和龐煖的天下了,隻不知李牧的命運又是如何?

小盤顯是對廉頗忌憚非常,如釋重負道:「沒有了廉頗,趙人等若沒有了半壁江山,若連李牧都給趕走了,趙人亦完了。」項少龍知他對趙人怨恨至深,對此自己亦難以改變,沈聲道:「趙人殺了廉頗嗎?」

小盤淡然道:「廉頗老謀探算,一見勢頭不對,立即率族人逃往大粱去,聽說他給氣病了,唉,他實在太老了,再無復當年之勇。」

項少龍聽得心情沈重。小盤嘆道:「隻恨李牧卻在雁門大破匈奴,看來他還有段風光日子,隻要一天有李牧在,我們也休想亡趙,現在隻好找韓魏來開刀。」

項少龍想起韓闖、韓非子和龍陽君這群老友,心情更是低落。他最關心的當然是龍陽君;道:「若魏人起用廉頗,恐怕攻魏非是易事。」小盤誤會了他的意思,低笑道:「師傅放心好了,這叫此一時彼一時也。年初時廉頗才率師攻魏,取了魏人的榮陽,魏安釐王對他恨之入骨,今趟他到大樑去,不宰了他來下酒,已是非常客氣,那還會用他呢?」

項少龍啞口無言時,小盤岔開話題道:「現在呂不韋聘用了韓人鄭國來為我大秦築渠,工程開始了已年餘,計畫從仲山引涇水至瓠口,使水向東行,入北洛水。此事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使我們暫時無力大舉東進,隻有能力對韓人用武,蒙騖現在密鑼緊鼓,徵集新兵,加強實力,但我卻有另一個想法,希望由師傅親自帶兵出征,若能立下軍功,就可把蒙騖和王齕等壓下去了。」

項少龍暗吃一黛,忙道:「現在尚未是時候,若我走了,說不定呂不韋會弄些甚麼花樣出來,至少要等昌平君站穩了陣腳才成。」小盤嘆了一口氣,顥是覺得項少龍的話很有道理,故不再堅持。旋又興奮起來道:「想想那天早朝我和師傅一唱一和,把呂不韋等人壓得儓不起頭來,確是精采絕倫。」

項少龍道:「呂不韋定不會服氣的,這幾天來又弄了些甚麼把戲出來呢?」小盤苦笑道:「他的手段真的教人防不勝防,你返牧場的第二天,呂賊便懸千金於鹹陽市門之上,還誇下海口,說若有人能增損他那娘的《呂氏春秋》一字者,立以此千金賞之。使得人人爭相研讀他張貼出來的《呂氏春秋》,師傅也知道這部鬼書隻是方便他奪我王權的工具吧,真教人氣惱。」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這奸賊真懂得賣廣告,如此一來,他等若控製了秦人的思想,同時大大損害了商鞅改革以來的中央君主集權製。

他來自二十一世紀,比小盤更明白鼓吹思想和主義的厲害。這招非是動刀使槍就可解決的事,不由想起了心愛的紀才女,長身而起道:「儲君不用慌張,我先去打個轉,回來後再把應付的方法告訴儲君。」小盤大喜道:「我早知師傅定有應付的方法了。快去,我在這裡等你的好消息。」

項少龍其實是抱著姑且一問的態度,至於聰慧若紀才女是否能有答案,實在沒有半分把握,但現在見到這未來秦始皇充滿期待的樣子,惟有硬著頭皮答應著去了。步出書齋,想起李斯,暗忖要應付「呂不韋主義」的散播,此人自然比自己有辦法多了,遂往官署找他。

李斯正埋首案牘,見項少龍來到,欣然把他迎入室內。項少龍笑道:「你在忙甚麼呢?是否忙昌平君的事?」李斯拉他憑幾坐好,老臉一紅道:「今早才忙完他的事,現在卻是忙別的。」

項少龍奇道:「為何李兄卻像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樣子呢?」李斯低聲道:「少龍萬匆笑我,這半年來小弟一查在研究商鞅的改革,發覺在官製方麵仍有根多破綻和漏洞,所以下了點工夫,草擬出一個更理想的製度,若能施行,必可達致大治。縱使將來一統天下,亦可應付得來。」

項少龍喜道:「快說來聽聽!」李斯立時雙目放光,精神大振道:「首先就是左右丞相的問題,現今職權重疊,難以分明,誰人權大,便可管別家的事,像呂不偉就專愛管軍政,但若能把他限製在某一範圍之內,他將難以像現在般橫行無忌了,亦解決了權臣誤國的問題。」

項少龍拍案道:「我明白了,李兄之意,實是針對《呂氏春秋》而作對嗎?」李斯點頭道:「正是如此,隻可惜李某識見有限,隻能從政體入手,仍未能創宗立派,以抗衡呂不韋集諸家而成的呂氏精神。若撇開敵對的立,呂不韋確是一代人傑。」

項少龍道:「李兄先說說你的方法吧。」李斯欣然道:「我的方法簡單易行,就是設立三公九卿之製,所謂三公,就是隻留一位丞相,為百官之長,主掌政務。然後改左丞相為太尉,專責軍務,再在這兩職之外設立禦史,為儲君負責往來文書和監察臣下,丞相、太尉、禦史,不相統屬隻向儲君負責,最終裁決權全歸於儲君。」

項少龍為之動容,暗忖三公九卿聽得多了,原來竟是出自李斯的超級腦袋,難怪李斯能名垂千古。同時亦看出李斯的私心,這禦史一位,分明是他為自己度身定造了。但想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心下就釋然了。

李斯續道:「所謂九卿,大部分都是我大秦原有的官職,隻不過職權畫分得更清楚。三公隻負責劻助政儲君治理國務,各方麵的具體工作,則由諸卿分管。例如奉賞,是主理宗廟禮儀,下麵還有太樂、太祝、太宰、太史、太樸、太醫、六令丞等官員:其他郎中令、衛尉、太僕、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內史、少府等八卿亦莫不如是。像現在的禁衛、都衛、都騎三個泉統,改製後將全歸於衛尉指揮統理,免了現在各係統互相傾軋之蔽了。」

項少龍當然明白李斯對自己大費唇舌的用心,說到底都是想自己把這計劃推薦給小盤。他也樂於作這個對小盤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順水人情,點頭道:「李兄即管預備得好一點,待會我再入宮時,便和李兄一起向儲君進言好了。」李斯大喜道:「項兄確是我李斯的良友和知己,若得儲君採納,也不枉我多年的努力了。」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欣然去了。心想自己大可以頸上人頭擔保此事必成,否則二十一世的中國人就不會對三公九卿這名詞耳熟能詳了。

第五章 五德終始

路經琴府時,項少龍雖渾身欠閒!亦終抵不住那相思之苦,溜了進去找府中主人。把門的家將無不清楚他和琴清的關係,沒有通報,就把他迎入府內。管家方叔在府門處把他頜進主廳��,正要去通報琴清,項少龍笑道:「我隻是匆匆路過,讓我向琴太傅打個招呼便成了。」問明瞭琴清所在,穿過迴廊,往後廂走去。

幾位俏婢正在園中剷雪為樂,見到項少龍,都交頭接耳,抿嘴偷笑,又為他指點路途。跨過東廂門檻,隻見琴清斜靠臥幾,一身素綠裙褂,外加鳳紋紫色披肩,秀髮以一根玉簪固定頭上,有幾絲散垂下來,襯以她的絕世姿容,竟透出平時罕見的嬌美風情,以項少龍的定力,仍看得呆了起來。她一手執帛,一手待針,正專心剌繡。

琴清那想得到項少龍會忽然出現眼前,吃了一驚,有點手足無措地伸手掠鬢,坐了起來道:「噢,是你!」項少龍見到她遠更添風情的動作,心中一蕩,迅速移前,放肆地坐到臥幾邊台處,差點貼著她的腿側,俯前道:「琴太傅你好!請恕項少龍遲來問候之罪。」

琴清往後稍仰,拉遠了兩臉的距離,卻沒有怪他無禮,似嗔非嗔,動人至極。項少龍注意到她把手中刺繡,有意無意地收到身後,似是怕給他見到,大奇道:「琴太傅繡的是甚麼圖案紋飾?」琴清立時玉頰霞燒,低垂螓首,嗔道:「項大人檢點些好嗎?怎可與琴清共坐一席呢?」

項少龍知她臉嫩,暗忖這刺繡可能與自己有關,心甜如蜜,柔聲道:「我隻是來打個招呼,立即就要走了,就算無禮都隻是片刻之事,琴太傅可否縱容在下一會呢?」琴清赧然道:「你這人哩!偏要這麼闖進來,人家又是衣鬢不整的。」

項少龍湊近少許,俾可以享受到她如蘭的芸香氣息,微笑道:「我卻一點不為是想,若非如此,就欣賞不到琴太傅這刻嬌慵動人的豐采了。」琴清回復了平常的清冷,隻是紅霞仍未能盡退,由幾子另一邊離幾而起,把刺繡放到擺在一角的漆盒子去,珍而重之地摺疊整齊擺放好後,剛關上盒蓋,項少龍已來到她旁,學她般跪下再坐到小腿上,柔聲道:「見到我安然回來,心中歡喜嗎?」

在這角度,剛好欣賞到這美女充滿古典和感性美的側麵輪廓,項少龍心迷神醉,自然而然說出了含有挑逗性的話來。琴滑默然了半晌,則過俏臉深深看了他一眼後,幽幽嘆了一口氣道:「項大人不是還有很多事趕著去辦嗎?莫要把光陰浪費在這裹了。」

這兩句話就像是整桶冷水照頭淋下,項少龍整個人立時如墜入深淵穀底,熱情盡退,怔在當場,無法言語,一會後,他再忍受不住兩人間那種難堪的沈默,心中氣苦,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站了起來,略施禮後,便往門口走去。心中暗自發誓永遠都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門檻,琴清低呼道:「項少龍!」項少龍停了下來,啞聲道!「琴太傅有何指教?」

足音輕響,琴清來到他背後,柔聲道:「你惱了嗎?」項少龍苦笑道:「若你是我,會高興嗎?」

琴清繞過了他,移到他身前,淡淡道:「當然不高興哪,可是你知否剛才的行為,實在太不尊重人家呢!」項少龍恍然大悟,原來琴清是誤會了自己,由於她在宮內耳目眾多,得知了自己與朱姬獨處後,立即得到了朱姬的支持,故以為自己對朱姬有所曖昧,對他心存鄙現,於是變得如此冷淡。心中鬱悶至極,不由搖頭苦笑道:「琴太傅原來對我須少龍這麼沒有信心,罷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橫豎我也給你誤會慣了。」再不理琴清的呼喚,如逃離般地迅速離開琴府。

剛與十八鐵衛馳出琴府,迎頭碰上了羸盈和幾位女兒軍的少女。兩隊人馬在道旁勒馬停定,贏盈顯是心中樂極,大展刁蠻本色地道:「項大人你好啊!為何回來這麼多天,仍不來探望人家呢?」項少龍此時心情壞至極點,想到這刁蠻美女的青春胴體,想好好氣氣琴清,加上自己確是疏忽了她,笑笑地道:「小弟扛回來就正好遇上大舅子當上了左相國,正想著大舅子哪天才有空讓我去他家提親,正好贏大小姐在此,可以幫忙小弟問一下嗎?」贏盈聽了當場兩頰飛紅,本來是想興師問罪,誰知項少龍竟當街說要上門提親,現在這樣子好像自己急著要催他娶自己過門一樣,當場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看她這般女兒嬌態,心中怨氣一掃而空。湊過身去摟住贏盈,在她俏臉上親了一口,高聲笑道:「乖乖回家等著我上門吧!?轉身疾馳而去。

回到烏府,忙往找紀嫣然。這才女剛做完她最心愛的兩件事,正是小睡醒來後,洗了個熱水浴,香噴噴的挨在小幾上,背靠軟墊,身上還蓋了張薄被,一個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簡書,懷中還擱著一支晶瑩的玉簫。

這幅動人的絕世佳人休憩圖映入眼簾,項少龍立即忘記了今天的不愉快,毫不客氣地鑽入了她的錦被內,埋進了她的香懷裹去。紀嫣然欣然放下簡書,任由項少龍嗅吸她的體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了,否則適才怎會一臉忿然之色?」項少龍舒適地嘆了一口氣,先把呂不韋懸賞市門的事說了出來。

紀嫣然蹙起黛眉,交�雙腿,把幾條垂櫻的秀髮攏拂著,淡然道:「呂不韋這一手確是非常厲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新聖人的樣子,但也非全無應付的辦法,噢!不要親人家那裹好嗎?教人怎為你籌謀呢?」項少龍把貪婪的大嘴移離她的胸脯,不情願地坐了起來,細審嬌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辦法的了。」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過呂氏春秋,確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環,卻是呂不韋拾人牙慧的理論:比起我乾爹;他真是差遠了。那致命處就是不合時宜!隻要我把乾爹的五德終始說�出來,包保可蓋過他的高調空言。」項少龍皺眉道:「乾爹的五德說不是一種預言學嗎?怎派得上用場?」

紀嫣然伏入他懷裡,嬌笑道!「夫君大人真糊塗得可愛,呂不韋摘撰『呂氏春秋』的目的,就是要為自己的聖人身分造勢,以壓倒秦人的君主集權。隻要我們把五德終始說活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無所不勝。自然可把儲君變成應運而生的聖人,那何時才輪得到呂不韋�頭?」項少龍大喜,將散發著浴後體香,嬌慵無力的紀嫣然整個抱了起來,哈哈大笑道:「紀才女這就陪我入宮見駕好了。」

紀嫣然抗議道!「人家現在這麼舒服,明天才入宮好嗎?」項少龍笑道:「不!出嫁從夫,紀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鬧得不可開交時,田貞來報,琴清來了。

紀嫣然掙脫他的懷抱,親了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換好衣服!便陪你入宮吧!誰叫我紀嫣然嫁了給你哩!」笑著溜開了。

項少龍步入主宅的大廳時,琴清正背著他靜觀園內滿鋪白雪的冬景,優美高雅的嬌嫗,是那樣實在,帶著說不出來的驕倣,絲毫不受世俗佔染。來到她身後,項少龍湧起歉意,暗責自己的器量太窄了,累得她要紆尊降貴來找自己。輕嘆道:「對不起!」琴清的嬌軀顫抖了一下,用力地呼吸了兩口氣,似是要竭力壓下波動的情緒,出奇平靜地道:「項少龍!琴清今趟來拜訪,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項少龍很想抓著她香肩,把她拉入懷裹,隻是琴清那種孤清高絕的美麗,總有種拒人於千�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再嘆了一口氣道:「若隻是違心之言,就不要說好了,我已不再騙自己,但望琴太傅也向我這好榜樣多多學習。」琴清轉過嬌軀,秀眸閃著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時說過違心之言呢?」

項少龍知道經過此一誤會,兩人的關係親密了很多,不過由於琴清長期守寡,無論心理和生理都很難接受「得寸進尺」式的冒犯,適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現在我要和嫣然入宮覲見儲君,琴太傅要和我們一道去嗎?」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訝道:「甚麼事要勞動我們的紀才女呢?」紀嫣然這時盛裝而至,三人邊說邊行,坐上馬車,入宮去了。

在小盤的書齋內,聚集了小盤的權力集團�最重要的幾個人。項少龍、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與小盤一起聆聽得到鄒衍真傳的紀才女詳述五德終始說。

紀嫣然坐到小盤右方首席處,以她一貫灑脫恬逸的風姿,娓娓為各人道來說:「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玆。所以能一統天下者,必須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時期就會衰落,而另一德就會代之而興。黃帝得的是土德;接著是木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裔揚得金德;火克金,岡文王得火德;現今周朝衰敗,乘時而起的,該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盤聽得目射奇光,嘀喃唸道:「水剋火!水剋火!」王陵生性謹慎,道:「老臣知道鄒大家學究天人,但終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據呢?」

紀嫣然美目流轉,登時使室內包括小盤和項少龍在內的男人,無不心迷神醉。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說,早見於『尚書』之內;所謂水日潤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從革,土爰稼檣是也。自古以來,便有『天有六氣,降生五味』之說,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鹹,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為角、徵、宮、商、羽;味有酸、甘、苦、辛、鹹:色則青、赤、黃、白、黑,均輿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環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由堯舜至禹湯五百有餘歲。由湯至文王五百有餘歲,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餘歲,正是五德交替的現象。」李斯哂道:「孔子頂多隻是個賢人,那有資格稱王者,我看該是輪到儲君了。」

小盤大喜,但又有點擔心自己非是這「新聖人」,皺眉道:「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隻是空口白話,怎樣才可拿來打擊呂不韋的謬言?」項少龍笑道:「靠的當然是宣揚的手法和才女乾爹鄒先生的權威,試問誰比鄒先生更有資格判斷誰是新聖人,那到別人不心服呢。」頓了頓肅容道:「我們便利用這五德終始說,同時推行李大人草議三公九卿的新官製,定可重整朝政,不讓呂不韋肆無忌憚的橫行下去。」

紀嫣然笑道:「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為《呂氏春秋》採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乾爹的五德終始在內,其中的《應同》篇便記載了「凡帝王者之將興也,天必先見祥乎下民。黃帝之時,天先見大螻。黃帝日:土氣勝,故其色尚黃,其事則土換等語。又說代火者必將水,天且先見水氣滕。水氣勝,故其色尚黑,其事則水。』所以隻要我們借呂不韋宏揚『呂氏春秋』之勢,隻採其五德之說,明褒實貶,呂不韋亦隻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盤拍案叫絕道:「如此就好辦了。」王陵仍有保留,懷疑地遺:「剛才紀才女不是說過五德轉移時;新聖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如黃帝見大螻,文王見火赤鳥銜丹書集幹周社,若儲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項少龍來自二十一世紀,最清楚這類宣傳和愚民手法;暗想甚麼漢高祖斬白蛇起義,說穿了都不過是這類手段,靈機一觸道:「這事容易之極,隻要儲君往祭某河時,我們使人炮製一條能在河麵翻騰的黑龍,像尼爾斯湖怪……嘿!沒有甚麼,隻要略露背脊,我們即可指其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昌平君皺眉道:「這事說來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豈非是天大笑話。」

項少龍想起了周薇的兄長周良這造船專家,又想到紀嫣然的越國巧匠團,笑逍:「這事包在我身上,這黑龍隻要有幾下動作,迅即隱去,我們便大功告成了,保證沒人可以看破。」

小盤眉開眼笑道:「這事拜託太傅了。」轉向紀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須有儀式和各方麵的配合才成,請才女為寡人擬定計畫,以便到時執行好了。」旋又肅容道:「此事隻限今天與會之人知悉,若寡人發覺任何人漏出消息,必會追究,絕不饒恕。」眾人俯首領旨。項少龍又湧起荒謬絕倫的感覺,想不到與呂不韋的鬥爭,竟會轉到宣傳造勢這方麵去,這可說是另一場的心理和精神之戰了。

第六章 青樓爭風

開完了這歷史性的會議後,昌平君硬把項少龍由絕不情願的紀嫣然和琴清兩女手上搶了去,到了昌平君在宮內的左丞相官署時,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駕。關上門後,昌文君摟著項少龍肩頭,大笑道:「少龍真厲害,一回來就讓我們佔了上風,管中邪之前整天來纏著大妹,結果大妹稍早遇到你後,就喜孜孜地說你要來提親,要我們趕快準備哩。」昌平君也伸手摟上項少龍眉頭,笑道:「看來連琴太傅都對少龍你動了春心,嬴盈你也是手到擒來。少龍以後也要教教我們這兩個未來大舅子才行。」

青春活潑,火辣刁蠻的嬴盈,對項少龍來說是與善柔不同風情的刺激,想到那晚在帳中的香豔風流,也為了大局著想,是該儘快把這小妮子娶進門來。昌平君續道:「聽說呂娘蓉自己堅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場,勝了後才肯嫁給他。」

昌平君道:「現在我們擺明是要和呂不韋對著幹了。不若大幹他一場,挫掉管中邪的威風,那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了。」項少龍苦笑道:「但若要我打敗管中邪而去娶呂娘蓉,那我情願輸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就算殺了呂不韋他都不肯把寶貝女兒送你,其實也不用公開和管中邪比武決勝,隻要在某方麵硬壓下管中邪的氣燄就夠他受了。」昌平君氣道:「現在鹹陽最霸道的人,就是仲父府的人,人人都敢怒不敢言。少龍能一挫他們的威風,亦是大快人心的事。事實上我們這批人,無不等待你回來為我們出一囗氣的。」

項少龍振作精神道:「好吧,今晚你們給我在醉風樓訂個酒席,指明要單美美和歸燕兩人陪酒,我們就去大鬧他娘的一場,順便討回我應得的飛龍槍好了。」兩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

項少龍乘機脫身回府,問起周良,才知他去了找心目中的鷹王,尚未回來,算算日子,這傢夥去了足有半年。擔心起來,找了周薇來問話。不知是否受到烏果的愛情滋潤,周薇神釆飛揚,美艷驚人,見到項少龍,頗有點不好意思。項少龍囑她坐好後,問道:「周良兄為何去了這麼久呢?」周薇道:「大哥為了找尋最好的獵鷹,必須遠赴北疆,來回至少要四個月,尚要費時尋找,還要看看有沒有運道哩。」

項少龍苦惱道:「我正要找他幫忙,這怎麼辦才好呢。」周薇精神一振道:「家兄曉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那方麵的事悄呢?」

項少龍懷疑地細察她充滿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嗎?但那非是造船那麼簡單,而是……我不知怎麼說才好了。」周薇欣然道:「大爺放心說出來好了,我們周家世代相傳,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會差過家兄多少呢。」這回輪到項少龍精神大振,把做假黑龍的計畫說了出來。

周薇聽得眉頭大皺,好一會才道:「若是由人在水底操縱,此事並不困難,難就難在如何在水底換氣,若冒出頭來,豈非要立即給人揭穿了。」項少龍道:「我早想過這問題,但卻是不難解決:若使操龍的人頭臉全給龍體罩著,隻在龍身開個呼吸的氣孔,加上遠離岸邊,任誰都難以識破,但這龍必須有很好的浮力,能在水中組合和拆除,那就可不留痕跡了。」

周薇奮然道:「這事就交給小薇去辦吧:啊,真好?小薇終可以為大爺出力了。」項少龍欣然道:「烏果不是待你更好嗎?」

周薇玉頰飛紅,跪伏地上道:「一切全由大爺作主。」項少龍笑道:「那就成了,烏果好該成家立室了。」

回到內堂後,向烏廷芳說了烏果和周薇的事,烏廷芳欣然領命,負起安排兩人嫁娶的重任。項少龍逗著項寶兒玩了一會,又去誇獎了紀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沐浴更衣,趕回官署去。

此時都騎軍上下均視項少龍為英雄偶象,見到他態度極為恭敬。到了辦公衛署,卻見不到荊俊。滕翼道:「小俊去了找鹿丹兒,噢:差點忘了,小俊央我求你為他說親,今趟看來他是非常認真哩!」項少龍喜道:「隻要鹿丹兒不反對,一切都應沒有問題,不過最好由王陵提親,比由我去說更是適合。」

滕翼道:「鹿丹兒現在愛小俊愛得瘋了,怎會有問題,但我認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兒的父母說,那才是給足女家臉子。」項少龍坐了下來,點頭答應了,想到贏盈的事,笑道:「一事不煩二主,乾脆請王陵也順便幫我去昌平君那提親,來個雙喜臨門!?滕翼笑應道:「現在昌平君當左丞相後,諸事順利,若你們親上加親就更好了!?

項少龍笑道:「我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去削呂不韋的權威。」接著把假龍的事說了出來。滕翼讚嘆道:「這一著比硬捅呂不韋幾刀更厲害,自呂不韋懸金市門,我便擔心他會公然謀反。此事宜早不宜遲,你打算何時進行?」

項少龍道:「一俟黑龍的事解決後,立可擇日進行,看來都是春祭時最適合;所以定要在這兩個月內炮製一條黑龍出來。」滕翼道:「都衛控製在管中邪手上始終不大妥當,最好能把他掃了下來,聽小俊說仲父府的人愈來愈霸道,不時有欺壓良民的事,管中邪當然包庇他們,想想就教人氣憤了。」

項少龍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紀鬧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們硬嗎?我們就比他們更硬,今晚二哥有沒有興趣陪我到醉風樓鬧事呢?」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癢得很,這半年來我比你勤力多了,正想找管中邪來試劍,隻怕他作縮頭烏龜吧。」

項少龍一看天色,道:「一個時辰後,我們在醉風樓見麵,現在我想找蒙騖談談心事,隻要能令他對呂不韋生出半點懷疑之心,我便算成功了。」

遣退下人後,蒙騖定神看了項少龍一會,嘆道:「若項大人是來說仲父的不是,最好免了。」頓了一頓,眼中射出歉然神色,淡淡道:「我蒙騖本是齊人,昭王時入秦,一直受秦人排擠,受盡辛酸悲苦。至仲父主事,才有出頭之日,仲父可說待我恩重如山,他縱有百般不是,且就算要了我父子三人之命,我蒙騖也絕不會皺上半下眉頭。若非念在少龍曾捨命保著武兒和恬兒,我今天絕不肯讓你跨入我將軍府的門檻,但也是最後一次了。」

項少龍愕然道,「大將軍原來早知那件事了。」蒙騖眼中射出悲痛之色,緩緩點頭道:「當日我曾反覆問起武兒和恬兒洛水旁密林遇龑一事,自然知道其中別有隱情,不過事情已過去了,現在亦不願重提,項太傅請吧!」

項少龍想不到他對呂不韋愚忠至此,不由心中火起,長身而起,淡淡道:「人各有誌。項某人難以相強,隻望大將軍分清楚侍秦和侍呂不韋之別,免致禍及子孫親族。告辭了!」言罷大步往正門走去。蒙騖暴喝道:「留步!」

項少龍停了下來,冷笑道:「大將軍不是想留下我項少龍的人頭吧!」蒙騖霍地起立,沈聲道:「我蒙騖一向恩怨分明,更不慣使卑鄙小人的行徑,仲父雖是熱衷權利,說到底仍是為了保命。試看歷代入秦當權之士,誰能有好的下場。仲父隻是迫不得已罷了!若少龍肯捐棄前嫌,我可代少龍向仲父說項……」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太遲了,自他意圖陷殺我等,再至毒殺先王,使人害死徐相,氣死鹿公,已與儲君和秦國軍方結下解不開的深仇,蒙大將軍現在隻能祈望他能成功謀朝篡位。否則就是株連三族的大禍,話至此已盡,本人以後也沒有興趣再提此事了。」蒙驚顯然不知呂不韋毒殺莊襄王和害死徐先的事,色變道:「你說些甚麼?」

項少龍哈哈一笑,透出說不盡的悲憤,再不理蒙騖,大步走出廳外。人影連閃,蒙恬蒙武兩兄弟左右撲出,跪在他身前,齊聲道:「太傅!」項少龍愕然道:「你們在門外偷聽嗎?」

兩人雙目通紅,憤然點頭。項少龍扶起兩人,低聲道:「千萬不要讓你爹知道,遲些來找我吧!」這才走了。

項少龍踏人醉風樓,一泣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在四名俏婢的簇擁下迎了上來,諛笑道:「奴家春花,歡迎項大人大駕光臨!」四婢擁了上來,為他脫下外衣,服侍週到。荊善淡淡道:「伍樓主是否急病去世了,為何見他不到呢?」

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伍孚放意避開,同時知他必會通知呂不韋,求他保住自己這絛小命,轉頭向眾鐵衛道:「今天伍樓主請客,你們可到樓下盡情玩樂,但卻千萬不要吃下有毒的酒菜。」荊善等那還不會意,齊聲歡呼,擁入樓內,累得春花慌忙遣人招呼,又惶恐地道:「項大人說笑了,酒菜怎會有毒呢?」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那就要問你們的歸燕姑娘才知道了,她不也是病了吧?」春花垂頭低聲道:「管大人包了歸燕姑娘,今晚隻陪他一個人,奴家已將此事通知了上頭。」

項少龍微笑道:「那單美美是否由仲父包了呢?」春花惶然道:「包她的是嫪大人。」

項少龍聽得呆了一呆,冷哼道:「這事我自會問他們兩人,不過你最好與伍樓主說一聲,若我在半個時辰內見不到他,他的醉風樓以後就不用開了,而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辰,哼!」心中暗笑下,大步往前走去。春花玉容失色,抖顫顫的在前引路。

今趟晚宴的地方,是醉風樓主樓二樓的大廳,也是醉風樓最豪華熱鬧的地方,不像後院獨立的別院,二十多席設於一廳之內,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酒樓,隻不過寬敞多了。項少龍登樓時,圍坐了十多組客人,芒影衣香,鬧哄哄一片。在廳子四角,均設有爐火,室內溫暖如春。見到項少龍上來,近半人起立向他施禮。

項少龍環目一掃,赫然發覺管中邪和嫪毒都是座上客,而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兩席設於昌平君那一席的左右兩旁。歸燕傍著管中邪,殷勤招呼,渾然不似曾與他有任何恩怨一般。


項少龍哈哈一笑,舉手邊向各人打招呼,邊往自已那席走去,此時才看到荊俊也來了,正向他擠眉弄眼。嫪毒捨下身旁的單美美,迎上項少龍笑道:「稀客稀客!想不到竟會在這�碰上項大人哩!」項少龍親熱地抓著他手臂,拉到一角的爐火旁,笑道:「待我先猜猜,嫪大人必是忽然接到單美美的邀請,才到此赴會的,對嗎?」

嫪毒愕然道:「項大人怎會猜到?」項少龍輕鬆地道:「怎會猜不到呢?因為小弟今晚來就是要找伍孚晦氣,單美美和歸燕都脫不了關係,自是要找人來護花了。假若我和嫪大人公然衝突,就正中隱身單美美幕後的呂不韋下懷了,嫪大人明白了嗎!」

嫪毒發了會怔後,咬牙切齒道:「美美這臭婆娘竟敢玩我,我定要她好看!」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切勿動氣,隻要嫪大人明白就成了,我今晚就看在嫪大人臉上,暫不與單美美計較,大人放懷喝酒吧!」

經過嫪毒那一席時,單美美螓首低垂,眼角都不敢瞧他。同席的還有幾個看來是剛加入嫪毒陣營幕僚食客一類人物,人人擁美而坐,見到項少龍態度都非常恭敬,其他姑娘對他更是媚眼亂飛。項少龍停了下來,一一與各人打過招呼,含笑道:「不見半年,原來美美忘掉了我哩!」嫪毒此時一臉不快之色,蓆地坐回單美美之旁,冷哂道:「美美就是這事不好,記性差透了,所以無論對她做過甚麼好事,她轉眼就忘掉了。」

這麼一談,項少龍立知嫪毒不快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單美美把和呂不韋相好的事瞞著他。單美美嬌軀輕顫,�起俏臉,釐惶地看了項少龍一眼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等小女子計較,美美真個感恩不盡了。」項少龍雖明知她在演戲,但仍難以明著去欺壓她,瀟灑一笑,往隔鄰的己席走去。

管中邪霍地起立,笑道:「項大人怎能厚此薄彼,不來我們處兜個圈兒,閒聊兩句?」項少龍目光往他那一席掃去,除了歸燕和侍酒的姑娘外,還有荊俊的手下敗將周子桓,另外就是魯殘和二個麵生的劍手,該是呂不韋這半年來招攬回來的新血。隻觀他們氣定神閑的熊度和彪悍的身形,便知是高手無疑。

歸燕泛起迷人笑容,一點都不似曾向他下過毒手的樣子。項少龍與滕翼等打了個眼色,來到管中邪一席處。男的全站起來,朝他施禮。管中邪笑道:「讓我為項大人引見三位來自各地的著名劍手,這位是許商,來自楚國的上蔡,有當地第一劍手之稱。」上蔡乃楚國酉北的軍事要塞,能在這種地方稱雄,便絕不簡單。項少龍不由留心打量了這年在二十許間,生得頗為偉昂英俊的年青劍手幾眼。

許商抱拳道:「項統領威名聞之久矣,有機會定要請項統指點一二。」另一位矮壯結實,渾身殺氣的粗漢聲如洪鐘地施禮道:「本人連蛟,乃衛國人。」

項少龍淡淡道:「那就是管大人的同鄉了。」連蛟眼中掠過森寒的殺意,冷冷道:「連晉就是本人族弟。」

管中邪插入道:「項大人切勿誤會,連蚊雖是連晉族兄,但對項大人劍敗連晉,卻隻有尊敬之心。」項少龍眼中寒芒一閃,掃了連蛟一眼,沒有說話。剩下那貌如猿猴,身形高瘦的人,三人中數他最是沈著,隻聽他冷漠地道:「在下趙普,本是齊人,曾在魏國信陵君門下當差,那是項大人到大樑後的事了。」

歸燕笑道:「項大人為何不坐下再談呢?好讓歸燕有向大人敬酒的榮幸哩!」項少龍哈哈笑道:「歸燕姑娘說笑了,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在下怎敢造次。」轉向管中邪道:「管大人的時間拿捏得真好,一知道在下今晚要踏足醉風樓,立把歸燕姑娘包了下來,不過我看管兄最好擁美歸家,藏於私房,那小弟就真的爭不過你了。」

以管中邪的深沈,歸燕的演技,聽到項少龍這麼充滿威嚇味道的說話,亦不禁色變。項少龍向管中邪笑道:「為何不見娘蓉小姐陪在管兄之旁?回來後尚未有機會向三小蛆請安問好,惟有請管兄代勞了。」哈哈一笑,不理管中邪和歸燕的臉色變得多難看,逕自返回昌平君那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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