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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名稱:[玄幻仙俠]群魔麗影1~8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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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魔麗影 第一回

  汴州城鄰近黃河,後稱汴梁,即現今河南開封。

  出了汴州城西門,一條古道直通洛陽,繼而再至西京長安,這條古道叫做沂陽道,自西漢初期業已存在,這是由沂州經徐州,西延直達京城的一條主要官道。

  城西二十裡處,有一個小鎮,名叫東昌橋,過了此處望西行出十多裡,便是黑刀嶺,是為沂陽道中最險巇的一段,商旅過客道經此地,皆是步步為營。

  此時正是曉色雲開,晨霧漸稀之時,只見黑刀嶺一脊孤懸,綿長三裡,一邊是蒼林蔽天,林木濃郁的叢林;而另一邊,卻是深陷百丈,岒峨險要的陡絕險崖。

  遠遠望去,黑刀嶺直如一柄墨黑尖刀,斜斜插在青雲之上,高峻突兀,巋然獨立。

  便在此時,自東首隱隱轉來馬蹄之聲,由遠而近。

  聽那蹄聲奔馳正急,過不多時,一乘快騎飛馳而至。

  馬上騎者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但見她不住提韁策馬,也不懼身處絕嶺,依然縱馬疾馳。

  看清楚馬上的少女,竟然長得佳妙無雙,尤其她那對靈動發亮的大眼睛,更顯得她聰敏明慧,心靈性巧,當真是個仙姿佚貌的可人兒。

  這條自東徂西的古道,雖然沿路彎多險峻,還好在靠山之處綠樹成蔭,林濤呼嘯,只覺四周納涼避靜,風清氣爽,帶著濃濃葉味的清風撲面而來,著實令人胸懷為之舒爽。

  正當少女拍馬狂奔,甫拐過一個險彎,便見得前面有一彪人馬,兩面黃底黑邊的大旗豎得老高,正自迎風飄揚。

  少女遠遠見著,心中不禁一喜,暗自笑道:“那消息果然正確,終於給我追上了!”

  轉瞬之間,少女已來到那夥人近處,眼前之物,教她看得更為真切。

  原來這夥人馬,卻是一行鏢隊,前前後後,共有三十多個鏢師趟子手,護著五輛沈重的鏢車,徐徐望前而行。

  只聽車聲轔轔,霎時響徹空谷,每輛鏢車,均插著一面鏢旗,鏢旗中央,繡有“遠山”兩個大字。鏢隊由兩個鏢頭乘馬領前押後,而那些鏢師,個個虎背熊腰,步伐整齊,委實精練得緊。

  急促的馬蹄聲,瞬間自鏢隊後鍁起,直如疾雷迅電,兩個鏢頭不約而同回過頭來,撐眉瞪目,緊緊盯著來人,眼神之中,盈滿著戒備之色。

  少女卻沒多望他們一眼,胯下白馬,速勢一絲不減,銀鬣乘風,風也似的在這行鏢隊側面掠過。

  不消片刻,便奔離鏢隊兩裡多路遙。

  前面的官道,左首仍是葉稠陰翠,天上的陽光,只能疏疏落落地穿過濃密的樹蓬,一絲一絲的射在地上,形成點點斑駁的花紋。

  少女一邊策騎,一邊在心裡盤算,精靈的一對大眼睛,不住打量四周的地勢,正欲尋找一處下手之處。

  當她正自入神之際,驟見遠處濃郁的林中,閃著幾道銀白光芒,不住乍隱乍現,一閃一閃的。

  少女見著,不禁柳眉一軒,她光憑直覺便知曉這是甚麼一回事,這些白光,明著是陽光照在刀劍上的光芒!如此看來,敢情在密林之中隱藏著有人。少女憑借光芒閃處,已知人數實是不少,而這夥人的目的,自是想打那行鏢貨主意了!

  雖然少女心中嘀咕,依然是馬不停蹄,卻暗暗罵道:“究竟是那夥不長眼睛的家夥,竟敢搶本姑娘的生意?”正當她走出半裡外,倏地拉慢韁繩,撥過馬頭,旋即往來路慢慢奔回,走得緩步蹄輕,惟恐那些匪人發覺。

  片刻之間,她便來到那夥人藏身處不遠。

  只見少女翻身下馬,拉著白馬走進樹林,把韁繩拴在一棵大樹上,提起長劍,窈窕裊娜的身軀,已“颼”的一聲躍上一顆大樹上,靜悄悄地越樹而過,不久已來到那夥強盜的隱身處。

  她屏息靜氣,跨伏在大樹上,探首下望,即見樹下四周蟄伏著十多人,俱是一些魁梧大漢,個個執刀持槍,形貌剽悍。

  沒過多久,轔轔鏢車之聲己隱約可聞,眼看快要來到近前。

  少女早己擬好對策,打算先隱在一旁靜觀其變,容後再作計較。

  只見她動也不動的伏在樹上,凝神靜待。

  鏢車轔轢之聲漸響,終於接近了。

  便在這時,突然一把男子的聲音,輕聲地自少女頭頂上響起:“沒想到姑娘對這單鏢貨也感興趣!”

  那話聲雖細,但少女卻聽得清清楚楚。臉容不由大變,這一驚駭,真個非同小可!少女猛地擡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從樹梢葉蓬之間伸出頭來,堆著一張笑臉,正牢牢盯住她。

  少女眉頭一豎,伸手握緊劍柄,衝口說了一個“你……”字,但說話尚未說完,便見那人把指貼唇,望望樹下的賊人,示意她不可作聲,免得驚動賊眾。

  這時少女頓即省悟,當下住口不語,瞪著她那又圓又大的眸子,凝神打量著樹上的男人。只見那人儀表堂堂,樣貌英偉,神姿高徹,容貌果然不凡,心裡不禁暗暗贊嘆。

  少女稍一尋思,心裡馬上有了個大概,她見那人相貌清偉,全無半點奸邪之氣,心下已斷定眼前這個人決不是賊匪的夥伴。

  然而再深思索,又覺有些甚麼不妥,細想之下,她心裡不由暗罵起來:“要是他與盜匪無關,難道和自己一樣,打算來個黑吃黑?要不然,這人便是幫助那些鏢師來著,換而言之,這人同樣是個礙手礙腳,阻我發財的家夥,瞧來非要把他先行料理掉不可。”

  少女腦子裡不住思量,往外一望,那隊鏢車已吆吆喝喝來到眼前。

  忽聞一聲口哨響起,隱伏樹林的盜賊,突然齊聲高呼吶喊,登時轟然價響,隨見人人挺槍掄刀,一湧而出,從叢林處衝將出去。

  霎時,這條濃陰山道,密密麻麻,遍地都是賊人。

  少女略一細看,便覺一驚,賊眾少說也有近百人之多,聲威之盛,當真非同小可。

  少女擡頭看看那男子,一心想瞧他有何反應,豈料樹上連個影兒也沒有,那個男人竟然不知去向,心想:“莫非那人也是賊匪,現刻也已出去了?”連忙往那群匪眾望去。

  但見她瞪大眼睛逐一搜尋,但始終還是沒有找著,只得罷了,但眼睛早被林外的情景吸引著。

  領在前頭的鏢頭,驟見強盜自樹林湧至,心中已知不妥,他畢竟走慣江湖,大小陣仗早便見過不少,見他臉上依然不慌不懼,舉手大喝一聲:“先護住鏢車,大夥兒不要亂!”

  一聲令下,二十多個鏢師和趟子手,立時團團把鏢車圍住,個個橫刀在胸,嚴神以待,全無半點慌亂。

  盜眾經已層層把鏢隊圍在核心,另一鏢師眼見形勢不對,從後匆匆拍馬趕上前來,駢騎站在領前的鏢頭身旁,接著二人雙雙翻身下馬,領前的鏢頭大步踏前一步,抱拳一揖,朗聲道:“在下巫州遠山鏢局高金英,道經貴地,不曾上門請安,請各位英雄多多包涵。”

  強盜群中,同時跳出一個人來,此人身穿灰衣,腳登黑靴,腰束黑帶,年齡大約三十多歲,卻生得濃眉大眼,滿臉胡茬,手執一柄厚背大刀,威武異常,正自笑吟吟道:“誰理會你姓高姓矮,癈話少說,只要你留下鏢車,給我快快滾開,好讓我們兄弟省點手力便行了。”

  高金英見此人外貌驚人,滿口狂言,不禁眉頭深聚,臉上的肌肉剎時抽搐跳動。他行鏢走貨十幾載,心知在這等形勢下,卻不能輕率莽撞,只得強忍心中怒火,再一抱拳道:“請恕在下眼生,不知各位英雄是何幫何寨,寶山何處,掌舵當家是如何稱呼?”

  那濃眉大漢忽地仰空狂笑,開大喉嚨笑道:“好,俺就說與你知,你只消跟黃老賊這個貪官說,他這幾車汙穢錢,己經由“影子幫”接管了,哈哈哈……”

  高金英一聽“影子幫”三個字,心頭突的一跳,暗暗叫聲糟。

  他走遍大江南北,對影子幫這個名頭,自是所知非淺,不由與身旁的鏢師互望一眼,目光充滿著疑惑之色。

  據聞影子幫成立至今,直來盤踞海陵一帶,是個新近堀起的大幫派,幫眾計有逾千之眾,就連官府,也要對影子幫忍讓三分!聽說幫內除了風、雷、雨、電四堂,在外還共分有九寺,俱分布在中原各地,合稱龍堂九寺。

  又知,影子幫幫眾,個個皆是俠心義膽的好漢,專門劫富濟貧,是個正義行仁的正氣幫派,直來在江湖上聲譽甚好。

  躲在樹上的少女,聽得賊人自稱影子幫,頓時也為之一愕,她也不時聽聞有關影子幫的事跡,更知此幫從不殺人放火,奸淫虜掠,所做的都是見義勇為,抑制強暴之事,素來受人交口贊譽。

  據聞前一年,因黃河改道,加上夏梅雨季致澇等影響,黃淮平原一帶,突然水災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南北地區十七個州,大水成災,魚米之鄉,一夕之間竟成汪洋澤國。

  各地除了因飢饉而蠡起的盜賊禍亂外,湖北的隨縣和鎮群縣這兩個大縣,更因瘟疫蔓延,導致災情愈益慘重。

  朝廷因地方告急,撥付三十萬兩紋銀賑災,然到得災民手中的銀兩,僅有十萬兩紋銀而已,明著在賑災過程中,有人上下其手,私吞賑銀。

  當時,影子幫幫主“無影飛龍”獲悉內情,查明內裡是三州剌史所為,“無影飛龍”當即派遣麾下四大高手,風、雷、雨、電,領同幫眾,兵分三路,當夜把三州刺史綁在家中,除了取回賑銀外,再與三人加索紋銀二十多萬,合共五十萬兩,全部分發災民。

  自此之後,影子幫的名堂,宛如旋風似的,迅速地擴散開去,一些正氣江湖中人,也都紛紛投效,其時大江南北,對此幫真個無人不知,只消提到影子幫三個字,無不豎指稱贊。

  只是影子幫幫主“無影飛龍”,卻是個詭異神秘的人物,究竟此人是誰,至今仍是無人知曉,更是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江湖之上,一時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個老宿長者、亦有人說,他是個須髯大漢,孰真孰假,終究無人說得真確,只知“無影飛龍”此人武功極高,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

  高金英聞得對方是影子幫,心裡不由想道:“這夥人打起影子幫的名堂來,也不知真假,倘是不假,影子幫又怎地作起盜寇來?”他腦子一轉,當下道:“高某見閣下英雄鬥鬥,莫非便是貴幫幫主“無影飛龍”?”

  粗眉大漢忽然狂笑不已,道:“咱們幫主是何等人物,這區區眇手小哉的賣買,本幫幫主豈會放在眼內,更不消說要他老人家親自動手,光是我這個老粗出馬,便足可卓卓有余了!哈哈哈……!”

  粗眉大漢得意洋洋,在他身後的幫眾,也隨著他縱聲大笑起來。

  高金英聽得倒眉睜目,言語之間,眼前這個粗眉大漢,真個可算眼中無人,不由氣往上衝,他領著鏢局人眾,從巫州邐迤來到此處,一路上太平無事,就是長江雙鯨幫的惡寇,都畏懼遠山鏢局的威名,移身讓步,不敢打鏢貨主意。沒曾料到,竟在此地闖出亂子來,難道就這樣栽了不成!

  高金英自是心有不甘,但影子幫這名堂,確實惹他不起,無可奈何,只得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問道:“閣下既然不是貴幫幫主,不知閣下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粗眉大漢兩道濃眉稍稍一揚,“碰!”的一聲一拍胸膛,昂氣道:“當真是個渾頭,你枉做行鏢走貨的,竟然連老子的大名也不知道,瞧來實在背得緊。既是這樣,我就說與你知也無妨,好叫你口服心服,乖乖的留下鏢車來,然後給我他媽的滾蛋。你就豎高耳朵聽著,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是“風雷雨電”影子四煞之一,也是專門鋤強扶弱,劫富濟貧,惡人聞之喪膽,見了老子,無不夾住尾巴走的雷煞,江湖上人稱“雷霆一刀”莫大鵬是也,現在你既知道老子的大名,還不給我快快滾開,莫非還要俺動手不成?”

  高金英只是問他一句稱呼,卻換來大堆啰裡啰唆一大串,一時聽得雙眉倒聚,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最可恨的是,話裡行間盈滿著單單打打,便是把他一個堂堂鏢頭,說得一文不值,全不放在心上,還出言甚麼夾著尾巴走,瞎說一氣,怎不叫他火冒三丈。

  然而四煞的名頭,決非胡扯亂蓋的,既稱得上一個“煞”字,功夫上自有過人之處,也只得暫時忍氣吞聲,含笑道:“久仰久仰,原來是莫大俠,遠山鏢局與貴幫素無過節,今趟走鏢洛陽,乃巫州黃大人所托,還望莫大俠瞧在本人與黃大人臉上,讓過高某一路,日後自當專誠拜竭。”

  莫大鵬聽後,竟然捧腹大笑,笑得前躬後仰,指著他道:“你不要與老子我尋開心了,就光憑你這個名頭,要老子讓你過路,已是大大不夠,莫不要我笑掉大牙!再者,你這兩車鏢銀,乃是黃老賊榨取而來的民膏民脂,全都是人民用血汗掙來的勞動錢,若不把這些銀兩送歸於民,你叫我這個雷煞的面皮往哪裡擱,又如何與我幫主交代,就是你現在跪地求饒,給我磕上一百個響頭,你的鏢銀我是要定的了,現下你休想再多費唇舌,除非你有本事過得老子這一關,但我瞧你也沒有這個能耐,干脆快快給我滾好了,免得丟人現眼。”

  高金英雖然知道這批鏢銀確是一些穢錢,但開鏢局掏飯吃的,直來只懂終人之事,從不計較鏢貨的來源,可是莫大鵬最後這一句話,實令他聽得無名火起,就是泥人兒也有個土性,登時氣得目爆胸裂,心知今日之事,決計非一言一語就能善罷。

  剛才奔上前來的鏢師,在旁一直默言無語,此時也聽得心頭冒火,當即與高金英道:“待我會會這個狂徒,要他知道咱們遠山鏢局的厲害。”

  話畢,已從腰間抽出一柄月牙鉤,朗聲道:“好一個口出狂言之徒,姓莫的,今日待我領教領教閣下的高招。”身軀一閃,已然直搶了出去。

  莫大鵬濃眉一緊,不待他衝近,便大喝一聲:“且住!你是何人,快亮個萬兒來,老子我從不與無名小輩交手!”

  那鏢師聽後,怒氣更熾,立時打住腳步,縱聲道:“在下孫全忠,綽號“無敵銀鉤”便是本人。”

  莫大鵬一晃腦袋,摸摸腦勺子,接著皺起眉頭想了一想,便向身旁一人問道:“你聽過這號人物沒有?什麼無敵銀鉤,為何老子從不曾聽過,奇怪奇怪?”說著不住搖頭搖腦。

  其實“無敵銀鉤”這個名號,不但莫大鵬聽過,就是身後的幫眾,料來也有大半知曉這個人,只是個個佯作不知,存心銼銼對方的銳氣,對莫大鵬的問話,自然沒一人應答。

  孫全忠雖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但他出道以來,真不知有多少黑道強人,數招間便喪在他銀鉤之下,尋常十個八個悍寇,孫全忠從不放在眼內,綠林道上,只要提到“無敵銀鉤”四個字,無不忍讓三分。

  孫全忠驟見莫大鵬態度跋扈,出言鄙薄,一時怎咽得下這口氣,當下大吼一聲:“看鉤!”人以直撲上前。

  那少女隱伏在樹上,眼見孫全忠這一撲之勢,端的是勢猛勁足,眼睛不由瞬也不瞬的緊緊盯在他身上,用心看他如何克敵。

  只見孫全忠騰空躍起,手上的月牙鉤,使足八成功力,直砸向莫大鵬的頭頂來。

  莫大鵬大喝一聲,反手擡刀往上一擋,膂力強猛之極,“錚!”的一聲響過,孫全忠持鉤的右手,霎時被震得發麻發軟。

  孫全忠不曾料到,莫大鵬的內勁是如斯強猛,自己二十多年的功力,竟然接不住他隨手一檔,心下不由猛然一驚。

  豈料,莫大鵬右手擋鉤,左手已倏地遞出,噗一聲便印在孫全忠的胸口上,掌心運勁一推,隨見孫全忠淩空飛起,在半空中“啊……喲……”一聲飛將出去。

  兩字甫落,人已跌出三丈開外,連打幾個觔鬥,方能停頓下來。

  一名站得較近的鏢師,趕忙跑將過去,急急把他扶起。

  高金英見著,也大嚇一驚,心裡暗道:“這個電煞果然了得,內力殊為雄勁,就是他那一手推出,實已是手下容情,要是他不先印住老孫的胸口,再運陰勁推出,而是一掌一拳實擊而出,老孫哪還有命在!”

  這時莫大鵬仰空呵呵高聲大笑:“如斯不濟的家夥,還道是什麼無敵銀鉤,真是給人笑話,連我一掌一刀都消受不來,一招便了了,當真個沒趣沒趣……!”

  那少女也瞧得雙眼放亮,心中暗苦道:“這個大塊頭好生厲害喔?”

  光憑莫大鵬這一掌,那少女自問已不是此人的敵手,恐怕連半招也接不下來,還說什麼出手劫鏢,不禁一張俏臉紅暈暴升,暗自心頭栗栗。

  這時高金英大步上前,緩緩從腰際抽出一柄鐵鞭,朝莫大鵬道:“雷煞果然名不虛傳,高某自知不才,但也想領教莫大俠的高招。”

  莫大鵬縱聲一笑:“好好好!不過我先與你說個明白,老子只是老粗一個,那個大俠長大俠短的,老子可受不起,你要打架,大可放馬過來,俺接著便是,若是你過得老子這一關,甚麼他媽的鏢銀,老子一兩也不要,這個夠公平了吧。”

  莫大鵬話聲方落,隨即舉起大刀,高聲朝身後幫眾道:“眾位兄弟,你們暫且不要動手,待老子先行招呼完這姓高的,再取鏢銀也不遲,若是老子我輸得一招半式給這個渾頭,便由他去好了。”

  影子幫眾登時齊齊舉刀高聲吶喊,一時叫囂蓋天。

  但聽高金英一聲“請!”已然身形疾趨,勢度其快無比,只聞“颼”的破空之聲響過,人已閃到,同時帶起一劃銀光,鐵鞭自外而裡,斜斜疾點莫大鵬腰肢的“帶脈穴”。

  莫大鵬大喝一聲“好!”,持刀的右手,手腕一側,那柄厚背大刀橫倒而下,“錚”一聲過處,刀鞭相交,高金英的鐵鞭被震起寸許,只見莫大鵬手上的厚背刀,就勢往前一送,刺向高金英腿上的“風市穴”。

  莫看莫大鵬是個粗漢,動起手來卻粗中帶幼,認穴之準,變招之快,真是非同凡響。而高金英也非等閑之輩,一手鑌鐵鞭,已浸淫了幾十年,直來打遍大江南北,可說罕逢敵手。

  當高金英的鐵鞭被震起之際,實時挪身錯閃,右臂平伸,鐵鞭徑砸莫大鵬左肩。

  莫大鵬身形一矮,腳底一滑,高金英便一砸走空,當下鐵鞭下沈,這一著眼看莫大鵬勢難避過,可是高金英鞭至半途,身子忽地猛然後退,原來當莫大鵬身軀一矮,刀尖已點向他肩下“期門”、“膻中”兩穴。

  幸好高金英機敏過人,堪堪疾退避開,且能把鐵鞭抽回,橫擋左肩,又聽“錚”的一聲,鐵鞭正架在厚背刀上。

  高金英只覺鐵鞭又是一震,虎口發麻,趕忙橫跨一步,回手掄鞭直劈莫大鵬“太陽穴”。

  只見莫大鵬側身避過,立心要顯些手般,手上的厚背刀,馬上施展開來,一招未完,二招又至,一如狂風暴雨般,綿綿不絕,霎時逼得高金英只得招架,全無還手之力,他邊擋邊退,顯得狼狽之極。

  高金英頓時大駭,一時心驚手亂,料想今回命當休矣!

  莫大鵬適才與他一交上手,兩招過去,便知對手功力與自己相差甚遠,便不再連下殺著,只運起三成功力,用臂力沈刀消遣他,饒是這樣,已令高金英大感吃力。

  便在高金英滿頭大汗,左擋右避之際,密林叢中驟然飛出一團物事,但見一團渾體鮮紅,宛似一頭火紅的大鳥,忽然從天展翅而降。

  一片渾紅,由遠而近,勢速異常,一時叫人看不清是什麼物事來著。

  當這團紅影掠過那行鏢隊之際,即聞“當當!錚錚!”,響聲不絕,再看那些鏢師,個個筆直如柱,動也不動,顯是已全部被人封了穴道。

  那少女看得雙目發呆,不禁“啊!”的一聲脫口而出。

  當那團火也似的東西,落在莫大鵬與高金英身旁時,方讓人看得清楚,竟然是個紅衣女子,高金英立時躍開一丈開外,穩步定眼一望,頓即呆愣當場。

  反之,莫大鵬見了這個少女,則是哈哈大笑,張口道:“原來是三小姐,怎麼妳也來了,適才妳這手“天雨澆花”,果真使得妙極了!”

  隨著莫大鵬一句說話,影子幫幫眾同時呼聲大起,個個均雀躍起來,明著眼前這個紅衣女子,十居其九同是他們的一夥。

  原來這個紅衣女子,便是影子四煞之一的“雨煞”,也是影子幫幫主之三妹,名叫狄姍姍,江湖上人稱“紅衣魔女”,點穴功夫,堪稱武林一絕。

  只見狄姍姍一身絳色輕衫,衣邊繡著銀線,金碧輝煌,腰肢一根銀白腰帶,隨風吹而向前。

  只見她纖腰款擺,緩緩回過身來,面向高金英微微一笑。

  高金英朝她一望,霎時兩眼綻出異樣光芒,他行走江湖數十年,可謂見盡不少奇人異事,江湖中的美麗女子,更是見過不少,但何曾見過像眼前這樣美麗的人兒,竟美得能令人望而窒息,不敢逼視;盡管讓你看過一眼,卻直叫人再也難忘她的芳姿。

  雖是這樣,高金英並沒有因狄姍姍的出現,而忘卻現時的處境,反而心中更多了一層憂慮,光是一個莫大鵬,他以自知難於應付,現又再加添一名高手,怎不令他聳然大驚,惴惴難安!
群魔麗影 第二回

  但見狄姍姍荷袂蹁躚,裊裊婷婷朝高金英行來。

  高金英怔怔地望著她,頓感心跳神危,腦裡立時溶溶蕩蕩,腳下像生了根般,竟半分不能移動。

  狄姍姍年約十八九歲,臉面粉淡脂瑩,眉如墨畫,眼如水杏,唇綻櫻顆,走來步步回風舞雪,裊娜迥別,彷如閬苑仙葩,月中仙姬。

  狄姍姍來到他跟前,當下向他福了一福,恬然微笑道:“小女子見過高鏢頭。”

  高金英正自驚魂顛倒中,經她一言方回過神來,一時失驚似的抱拳匆匆回了一禮:“小姐可是人稱“紅衣魔女”狄女俠?”

  狄姍姍微笑道:“正是小女子,甚麼女俠,卻不敢當。”

  高金英又是一揖:“原來真是狄女俠,道上枉顧,失敬失敬!”

  狄姍姍見他蠍蠍螫螫,樣子古怪,不由抿嘴一笑,脆聲道:“高鏢頭的武功果然不賴,今日得見尊顏,少女子實是福緣不淺,只是有點兒為閣下可惜!”

  高金英聽見,眉頭不由一緊!什麼可惜啊?一臉顯得茫然不解,當下抱拳問道:“狄姑娘此話,在下實在有點不明?”

  狄姍姍依然笑靨春桃,徐徐含笑道:“閣下雖有一身上乘武功,亦曾素聞閣下高義薄雲,廉勁不阿,卻沒料到,高鏢頭竟作起助紂為虐、為虎傅翼之事,你道不是很可惜麼?”

  高金英自問向來做人正直無私,從不作些狂為亂道之事,乍聞狄姍姍的說話,不由起了一腔無明,惟心中亦感大惑不解,實時面帶慍色,道:“姑娘何出此言?高某雖然說不上什麼大仁大義,但“強淩弱,眾暴寡”這等卑鄙齷齪之事,敢言從不曾做過,助紂為虐,更是不屑去做,還望姑娘說明則個?”

  狄姍姍微微一笑,說道:“高總鏢頭既有“伏魔神鞭”之稱,光憑這個外號,為人已不問而知。況且閣下在江湖上廣有交譽,所說的話自然不假,少女子自當相信。但黃鴻山這個奸官,今回委托貴鏢局押運的鏢銀,若能順利抵達洛陽,鏢銀將會落在何人之手,高總鏢頭你可知道麼?”

  高金英想也不想,理直氣壯道:“咱們吃的是行鏢走貨這口飯,直來便從不過問鏢主之事,更不理會鏢貨的來源,縱使是賊贓強貨,一經受保,要是萬水千山,道途縱有多大險惡,也當盡力把鏢貨押運完妥,一經驗訖,打後鏢貨如何,自是與本鏢局無干,這是千百年來做鏢局的矩矱,時至今日,仍不曾變更過。姑娘的問題,恕在下無能回答。”

  狄姍姍道:“高總鏢頭可有耳聞,黃鴻山這廝的為人?”

  高金英笑道:“他是巫州太守,眾所皆知,至於其為人如何,高某也不必詳究。”

  這時莫大鵬正好站在二人身旁,驟聽高金英的說話,登時怒目揚眉,勃然吼道:“你這個混蛋,有誰不知那姓黃的是個狗官,你是巫州人,更是不會不知,莫非你這廝與那狗官是一窩出的,竟和他暗裡賣奸,待我一刀斃了你,免得遺害人間。”話落掄起大刀,便要往高金英砍去。

  狄姍姍深知他性子火爆,馬上挪步伸手一攔,道:“莫大哥且慢,高鏢頭豈是這種人。”

  莫大鵬對這個幫主三妹,直來言聽計從,見她出手阻攔,只得忍住怒氣,放下刀來,一雙虎目,依然惡狠狠的盯住高金英。

  高金英雖知形勢殊劣,卻是不懼不畏,竟與莫大鵬怒目對視。

  狄姍姍見著,只是微微一笑,說道:“莫大哥脾氣火烈,望高鏢頭莫要怪罪。”

  高金英聽她聲如鶯囀,嗓嫩動人,一腔怒氣立時已滅了一半。

  見狄姍姍又道:“黃鴻山這人實是個汙吏,高鏢頭決計不會不知,他平日搜刮民脂,恃勢淩人,已到惡不忍聞的地步!他今回委托貴鏢局押鏢至洛陽,意在賄賂德靜王武三思,圖謀高職,難道閣下一點也不知道?”

  高金英一怔:“這個……這個高某也素有所聞,但確也管他不著!”

  狄姍姍輕搖螓首,嘆道:“高總鏢頭此言謬矣!倘若黃鴻山今次賄賂得逞,自會較現時更上一層樓,到時他官高勢重,小市民豈非多加受其蹂躪不休!有雲:千裡長堤潰於蟻穴,萬丈高樓隳於蛀蟲。西漢東漢兩朝,俱兩百年基業,不是全被貪官所毀麼。凡一國之亡,必先是朝政腐敗,後為內亂或外寇所乘。貪官之禍,一如洪水猛獸,足以葬送朝廷。你道這等劫民盜國之徒,與殺人越貨的盜寇土匪何異?”

  她悠長嘆了一聲,續道:“盜寇土匪,不過使用戈矛白梃,而貪官汙吏,則使用印鑒信符罷了。咱們學武之人,若不用以救民於水火,扶弱抑強,那又學武何用,豈不羞愧難名,不知高總鏢頭可有同感?”

  高金英聽狄姍姍言詞理直,邊聽邊不住點頭,心想她這一席話,確是哲理明言;更沒料到眼前這個美貌女子,竟然深切時弊,不禁暗暗欽仰,無怪影子幫如此興盛,深受民心。

  狄姍姍又道:“再說武三思此人,比之黃鴻山更是大奸大惡,所作之事,直是罄竹難書,他不但冒領軍功,樹黨植羽,殘害忠良,且私下與韋皇後公然賣官鬻爵。武三思現下的家財,可謂富擬天下,享樂無窮。咱們影子幫對這等劫民衣食,逼良為盜的貪官圬吏,勢必諸以雷厲風行,決不饒過。有關閣下這趟鏢銀,敝幫是非取不可的了。我看高鏢頭,也是個明理之人,若然鏢銀落在敝幫手上,只有萬民得福。還有,鏢頭大可放心,咱們除了抽取鏢貨一成,作為幫內開支外,余數將盡歸於民,高鏢頭亦可從旁監察,以示公證,不知意下如何?”

  到這個困境,高金英已知這趟鏢銀,實在凶多吉少了!他心裡委實極之不甘,但也自知無力保貨周全,擡眼望向自己眾夥伴,見個個全然受制,光憑自己一人之力,若要突圍,直比登天下海還要難,就算自己僥幸能脫,鏢銀仍不是落入對方手中,鏢銀一失,又教他如何回巫州向總鏢頭復命?

  高金英愈想愈覺紛沓雜亂,一時無策以對。

  當他想著想著,狄姍姍又道:“我看高鏢頭已經再無它路可行了,至於鏢銀被劫,閣下自是難於返回巫州,但我倒有一法在此,可為閣下解決此憂!”

  高金英聞言,也不由一怔,呆呆望住狄姍姍,不知她有何解決辦發。

  狄姍姍笑道:“小女子今趟突然現身,實是受敝幫幫主之命,幫主深知高鏢頭為人磊落,武功不凡,早有招納閣下加盟敝幫之意,連手拯貧援民,共襄盛舉,只是沒能找到恰當時機,今日既得見鏢頭,機緣難再,遂派小女子現身與閣下相見,道明來意。說到眾鏢師們,倘有願意加盟,本幫無任歡迎,也可歸納高鏢頭麾下,致於各人留在巫州的家眷,本幫亦會派人接來,同時安排居所,免受那奸官含怒報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禁令高金英大出意外,目光不其然望向眾鏢師,心想道:“自己護鏢不力,還有什麼說話可言,但要自己棄鏢潛逃,若此事被傳將開去,哪還有面目在江湖上走動!若是執拗不從,拼死與他們一戰,明著全無勝算!雖則,堂堂大丈夫死有何懼,然眾夥伴皆有兒有室,為了一己執著,而枉送了兄弟們的性命,教我又如何忍心,這個我實萬萬做不到!就是自己能保存性命,回到巫州,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除了償責鏢銀,鏢局的聲名,從此將會盡掃一空,勢難再在江湖上立足!”想到此處,不由“唉……”的一聲長嘆,真個左右為難,一時不知如何對決才是?

  狄姍姍見他表情似有隱憂,接著問道:“不知高鏢頭想通了沒有?”

  高金英心思雜亂,擡頭望她一眼,道:“要是我不從,又將會如何?”

  狄姍姍道:“高鏢頭不可誤會,本幫幫主曾再三叮囑,道明決不會傷害貴鏢局一人,小女子方才把眾人穴道封閉,只是以策萬全,恐防雙方按忍不住,憤然動起手來,屆時雙方不免有所傷亡,倘有個甚麼閃失,我便無法與幫主交代了,實在不得不行此著,還望高總鏢頭原宥。至於閣下是否願意加盟敝幫一事,要閣下實時答復,實是有點不合情理,你們大可商議停當,容後再下決定不遲。”話落,只見狄姍姍衣袂一揚,右手夾著一股勁風,直揮向高金英。

  高金英正自全神傾聽,確沒曾料到狄姍姍竟會驟施突襲!

  正當他猛然省覺,已然太遲,但覺肩膀一麻,已被點了風府、大椎、至陽等諸穴。

  狄姍姍出手如電,一指三穴,又準又快,高金英立時如木頭人般,連半分也不能動彈。

  狄姍姍當下抱愧地一揖:“恕小女子無禮,待咱們把鏢銀處置妥當,自會把閣下與貴局眾人的穴道解開。”

  高金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得眼睜睜地瞪眼望著影子幫的幫眾,卻見他們把鏢銀自鏢車內一包一包取了出來,分開十數份,再見數名影子幫手下奔向叢林,不一會便拉出十多匹馬來,分別放在馬背上馱走。

  不消片刻,影子幫的幫眾,在一輪歡呼雷動的喝采聲中,經已絕塵而去,只留下狄姍姍與莫大鵬二人,肅穆地站在高金英身前。

  狄姍姍向莫大鵬道:“莫大哥你便先行一步,四哥仍有事兒著我辦理。”

  莫大鵬搔搔腦袋,側頭一想,馬上作了一個鬼臉,笑吟吟道:“這個我省得,俺雖然是個老粗,但這個心眼兒還可算雪亮,頗為通透,既是這樣,俺也不阻礙妳和四弟兩人了,哈哈哈……”

  狄姍姍聽著,絕美的俏臉倏地飛紅起來,嬌嗔道:“莫大哥你在說什麼嘛!”

  莫大鵬也不理會,身形急掠,只遺下陣陣笑聲,逐漸飄遠,人早已奔出六七丈外。

  狄姍姍見他遠去,方回頭朝高金英道:“高鏢頭,小女子仍有要事在身,不能久待,倘若閣下不嫌敝幫勢單力薄,只是個容膝小幫,高鏢頭若有意屈身加盟,可到鳳鳴鎮一會,屆時自會有人與閣下接頭。”

  狄姍姍說罷,人以斜飄而起,隨見右手輕拂,數十道銀白光芒疾射而下。瞬間,狄姍姍已隱沒在叢林裡。

  光芒一滅,高金英與眾鏢師的穴道,已然同時解開。

  高金英低頭一望射來之物,竟是數枚細如真珠的小銀珠,閃然落在地上,他蹲身拾起,小銀珠著手甚輕,彷如白豆,如斯輕細之物,那手力眼力之準,真個教人匪夷所思,心裡不由更是佩服。

  這時眾人穴道一解,紛紛跑將過來,孫全忠氣呼呼道:“高鏢頭,現在該當如何是好?就這樣給他們把鏢銀搶走麼?”

  高金英搖頭嘆氣,心知技不如人,要奪回鏢銀,實比登天還要難,但又不能就此了事,只得向眾人道:“看他們走了不久,應該未曾走遠,咱等先隨尾追去,到時再作計較好了!”

  眾人聽著,也不多作耽擱,大夥兒匆匆追去。

  ※※※

  方才發生的一切,叢林裡的少女全都瞧在眼裡,她甩一甩頭,不禁自言自語起來:“唉!影子幫從中插上一手,況且那二煞如斯厲害,恐怕這趟鏢銀是無法取的了,要是哥哥在這裡,或許還有點兒希望!”

  少女再擡頭往樹上望去,那人自然不在那裡,再一沈思,隨即又覺大大不妥:“咦!難道那人想獨吞這批鏢銀?要是這樣,他極有可能跟隨影子幫而去,乘機再下手也說不定,看來我也要跟上去看看,免得錯過大好良機。”

  少女想到這裡,便即躍下樹來,飛身去牽回自己的馬匹。

  當那少女來到拴馬的地方,那匹向來自己心愛的白馬,此刻竟然不知所蹤,她心下一急,當即四處尋覓,惟依然不見影蹤,頓時氣得柳眉倒立,握拳透爪,腦間突然閃過剛才樹上的男人,略一細想,直教她鼻頭出火,頓足罵道:“一定是他,那廝原來是個偷馬賊,若再給我見著他,非要狠狠給他好看不可。”

  那少女沒了馬匹,無可奈何,只得展開輕功往影子幫離去的方向追去,豈料追趕了十多裡,仍無法看見影子幫及那些鏢師的蹤跡,她正欲加緊腳步之際,突然身後響起陣陣馬蹄之聲,回首望去,見有數騎朝這裡飛馳而來,少女美目急轉,登時計上心頭,忙閃身隱入樹林裡。

  只見四匹黃驃馬,轉瞬間已來到近處,馬上騎者俱是彪形大漢。四人奔馳正急,忽見一個少女從樹林撲出,雙手一伸,大鵬展翅般突然攔在當路。

  四名騎者驟見有人擋在前頭,同時吃了一驚,齊齊急忙收韁勒馬,四匹馬噓嗥嗥的人立而起,幸好均是身高肥膘的良駒,一受羈勒,立時止步,而四名乘者的騎術倒也精練,方不致直衝向少女身來。

  四人定眼一看,眼前這人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容色甚是美麗,豐胸細腰,標致非常,正自大刺刺的張大雙手,左手卻執著一柄銀鞘長劍。

  四漢互相覷了一眼,只見一個身穿灰衣的大漢,性子頗為火猛,霎時怫然作色,高聲罵道:“妳這個娃兒想死麼,擋著老子的去路干麼?”

  少女凝神打量,見四人個個青面獠牙,獐頭鼠目,一看便知並非善類,當下微笑道:“沒甚麼,本小姐只想向幾位大哥借樣東西罷了。”

  四人一聽,頓時面色齊變,均想:“原來是個剪徑女毛賊,敢情是衝著那件東西而來!”

  其中一個黑衣大漢,發覺她大模大樣的攔路擋道,全無半點懼色,心想莫非在樹林中還暗埋人手,連忙環目四周,卻又見無異狀,便搶上前來大聲笑道:“毛丫頭,就憑妳這個嬌嬌滴滴的娃兒,竟敢前來捋咱們“岳北四虎”的虎須,莫非是有人在後給妳撐腰不成。”

  少女小嘴一翹,心裡暗想:“這幾個人也真是的,我只是想借匹馬兒一用罷了,願借便借,不借便不借,還要甚麼人來撐腰,當真是笑話。瞧他們的語氣,惡聲惡氣的,料來借是沒可能的了,你不借也不打緊,我難道不會搶麼。”

  當下低垂眼睛,顯得慘兮兮的道:“看來你們是決計不借的了?”

  黑衣大漢笑道:“娃兒妳好好聽著,要搶我們這寶貝的人還多著呢,當真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他們的結果只得一個,他們要是死不了,也不免脫了一層皮,我見妳年紀輕輕,人又長得嬌俏可愛,咱們兄弟幾人也不忍傷害於妳,妳便給我趕快離開吧。”

  少女眨著大眼睛,無奈似的緩緩移動腳步,把身子挪開,往路旁一站輕聲道:“聽你們說得這般厲害,瞧來我是借不來的了。”

  岳北四虎見她讓向路旁,便知道她心裡害怕,不禁得意洋洋起來,哈哈數聲便執韁拍馬起步前奔。

  孰料,四匹馬兒才踏出幾步,路旁的少女忽地身形一幌,直撲至走在尾後的一名大漢,劍鞘尖端徑往那大漢腰眼點去。

  那大漢卻是四虎中的老三,人稱赤眉虎,擅使一手軟鐵鞭。

  岳北四虎成名十數載,自當然不是弱者,赤眉虎眼見身側人形閃動,便知有變,隨手抽鞭橫掃,豈料卻掃了個空!原來那少女招至半途,驟然一變,劍鞘一反一轉,正在他手背上一敲,身手果然又俊又快。

  赤眉虎右手吃痛,呼痛一聲,鐵韁已脫手飛出丈余遠。

  少女乘赤眉虎驚愕之際,右手已低至他衣領處,連點他頭頸“天柱”和“風池”兩個大穴。

  赤眉虎萬沒料到,眼前這個嬌小玲瓏的少女,身手會是如此高明快捷,只消一個失神大意,便給她偷襲成功。赤眉虎這時忽覺後頸一麻,四肢登時軟癱,繼而被少女一扯,龐大的身軀直飛離鞍,連打數個大觔鬥翻將了出去。

  少女一招得手,卻不慌不忙,人已坐在馬鞍上,左手一拉馬韁,方好圈過馬頭,即聞身後一人大罵:“小賤人,找死……”話仍未落,便見銀光一幌,一柄大刀當頭砍將過來。

  少女橫劍一格,擋了一刀,雙腿一挾,馬兒倏忽竄了出去,向外奔出丈余,堪堪又避開了第二刀。

  一名灰衣大漢也大喝一聲,此人外號金毛虎,是四虎中的老大,一手流星錘,使得出神入化,他見少女策馬奔出,再不多想,流星錘運勁飛出,徑打她後心。

  少女像長了後眼似的,右劍後揮,一黏一引,竟將流星錘蕩了開去。

  金毛虎大為一怔,自己這手流星錘打出,勢度殊為猛烈,少說也有幾百斤力,便是石頭都會給砸得粉碎,誰知被她隨手一撥,來個四兩撥千斤,便給她全瓦解了,這下功夫實教他駭然一驚。

  但見那少女把劍尖在馬臀上一戳,馬匹吃痛,登時發足狂奔,少女同時回過頭來,朝三人作了個鬼臉,高聲道:“這匹馬便借我一用好了,各位大哥後會有期。”話畢見她左手一揚,往後擲出一個雞蛋大小的圓球物體,那物一觸地面,霎時“碰”的一聲爆開,濃濃一團青煙,旋即冒起,接著隨風四散。

  三虎正要從後拍馬追來,忽聞轟然一聲,青煙四起,眼前事物全被濃煙蓋住,陣陣辛辣氣味,夾風卷來。三人見狀,想必是甚麼毒煙無疑,趕忙勒馬停步,還來不及回避,以覺頭昏腦脹,眼皮沈重,一個倒栽蔥,三人俱跌下馬來。

  ※※※

  不多久濃煙漸漸散卻,那少女竟然去而復反,見四只老虎伏地不起,如同死虎,不禁嘴角含笑,得意地道:“還道你這四個是甚麼了不起的東西,原來都是些膿包,全不濟事的渾頭,本小姐只消耍些小手段,便已躺滿一地了!”

  少女在金毛虎身上踢了兩腳,心想:“聽他們適才的說話,似乎身上藏有甚麼寶貝的東西,又說惹得一千幾百人來搶,想必這寶貝貴重得很,既然鏢貨已落在影子幫手上,要搶回來恐怕無望,幸好本小姐還有點後福,遇著這四頭大笨虎。”

  她愈想愈感心中愉悅,不由沾沾自喜,連忙蹲下身來,探手往金毛虎身上搜去,怎料她剛伸出那纖纖玉手,突然手腕一緊,已被人牢牢握住,繼而“中瀆穴”一麻,渾身登時垂軟發痹,動彈不得,方知著了人家的道兒。

  岳北四虎同時跳將起身,連赤眉虎的穴道都早已解開了。

  只見金毛虎笑吟吟道:“小賤人,現在妳說誰人才是膿包,就憑妳這小小伎倆,便想打我們兄弟主意,恐怕還早。現在妳得好好回答我,妳叫甚麼名字,是何門何派的人,誰人著妳來的?”

  一連幾個問題,少女只若無聞,冷冷鼻哼一聲,把臉別了開去,竟不瞧他們一眼。

  金毛虎也不著惱,伸手摸摸她漂亮的臉蛋兒,邪邪笑道:“好,妳口硬不說,但我總有辦法叫妳說出來。”回頭向赤眉虎道:“老三,她剛才拖你下馬,現在你就拖她入樹林,先把她綁起來。”

  “我不要……!你們敢動我一下,保證有你們好看。”少女開聲大罵。

  赤眉虎方才被她偷襲得逞,登時栽了個大觔鬥,心裡正是羞憤交加,也不理她高聲嘯罵,一手便箍著她拖入樹林,氣衝衝道:“我現在便看妳怎樣給咱們好看。”

  岳北四虎紛紛尾隨入林,不到一會,那少女已被反綁在一顆大樹上。

  ※※※

  少女這時早已嚇得臉色大變,本來紅粉粉的俏臉,現已變得陣青陣白,但她那一張小嘴,卻始終不改,依然又凶又惡:“你們想怎樣,要是給我大哥知道,恐怕你四人無一能活,還不放開我。”她實在急透了,只得捧出自己的大哥來,瞧來這少女的大哥,敢情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金毛虎眉頭一聚,隨問道:“妳大哥是誰?”

  少女柳眉一揚,顯得傲氣十足道:“說給你聽也可以,小心別嚇壞了才好。我大哥便是江南四公子之首,“逍遙公子”卓一郎,料你們也不敢惹他的親妹子罷,識趣便把我放了,彼此就一筆勾消,我也不再加追究,要不然……哼……準有妳們好受。”

  四人聽後,頓時你望我眼,我望你眼,個個臉上的肌肉,倏地全繃得老緊。

  少女心想,他們顯然被自己大哥的名頭嚇呆了,這也難怪,逍遙公子是可等厲害的人物,不論白道黑道,官府綠林,無不聞之喪膽,肉顫身搖,何況是你們這四頭病貓。

  她愈想愈是得意,剛才驚懼的臉容,也稍稍斂卻了不少。

  原來這個少女,乃是逍遙公子的胞妹,名叫卓薇,年甫十七,平素為人刁鑽古怪。幾個月前,她獨自偷偷跑了出來,打算只身闖蕩江湖,憑著早傳的一套“梅花劍法”,一心仿效其大哥卓一郎,要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當時她心裡想,大哥既稱是公子,自己也該取個“子”字才行,她自知樣貌漂亮,甚麼人間仙子,仙子下凡等贊美之詞,自幼便縈回於耳,於是便自封一個名號,喚作“梅花仙子”。她在這幾個月來,雖做了不少偷雞摸狗的事兒,名號卻始終不聞不響,直至近日,得知有一鏢貨由巫州押往洛陽,馬上便起了一個念頭,只要搶得鏢貨,再留下“梅花仙子”這個大名,還怕天下會沒人知道。

  豈料,這回不但搶鏢不成,此時倒給人綁在樹上,如若俎肉,換來引頸待戳的後果。

  幸好她大哥名堂響亮,現下搬將出來,果然立杆見影,即收成效!
       
群魔麗影 第三回

  卓薇見四人木立禁聲,心裡不由稍定,豪氣立時倍增,高聲道:“我便說嘛,你們聽後必然大駭一驚,本小姐也不是不講理之人,一來你們既沒損失,二來我們無仇無怨,你只要馬上放我走,我保證我大哥不會再追究,安吧!”

  金毛虎冷哼一聲,走上前來,接著三虎緊隨在後。

  但見金毛虎伸出大手,在她胸前的繩索摸了一會,似乎要看看繩索是否牢結,笑道:“原來妳這個娃兒是“逍遙公子”的妹子,幸會幸會。”

  卓薇見他檢查繩索,一時也不覺甚麼,小嘴一撅道:“當然,我騙你們作甚,你們若是心中害怕,便立即放了我,大家還好說話。”

  金毛虎冷然一笑:“妳既是逍遙公子的人,放自然是要放的,不過不是現在,待我們兄弟四人辦完一樁事,再放妳回去便是。”

  卓薇哪肯依他,要是他們十日半月還沒辦好事情,豈非要綁在這裡活活餓死,一急之下,頓即大聲嚷道:“要放便馬上放,我可沒有閑功夫等你們辦事,若惹惱了我,便有你好看。”卓薇自己還不自覺,她罵來罵去,始終不離“有你好看”她來來去去,只是喊著要放她,四人早已聽得耳朵麻膩,自當然不去理會她。

  只見金毛虎蕭容道:“咱們岳北四虎素來行事恩怨分明,現在先給妳看一件東西。”回身指指身旁的黑衣大漢:“這是我三弟赤眉虎。三弟,打開妳的胸膛,好讓卓姑娘看得清楚。”

  只見赤眉虎雙手執著胸口衣襟一扯,一身黑油油的胸腹,立時呈現在卓薇眼前。卓薇瞪大美目,細看之下,不禁“噗哧”一聲笑將出來。

  原來赤眉虎的胸口,在黝黑健碩的肌膚上,卻橫七豎八的現出十多道疤痕,看這傷疤,筆直順暢,明著是一柄快劍劍尖劃成!最妙之處,那些疤痕竟湊成一個“病”字。

  卓薇笑道:“你是老虎,心口卻多了一個“病”字,豈不是叫作“病虎”!”

  赤眉虎聽得眼中冒火,其如四人,四對怒目全向卓薇射來,個個臉上的表情,均顯得惱恨難當的模樣。

  卓薇見了四人的臉容,不由心中一栗,登時強忍著笑意,吐吐舌頭,心想:“到底是誰如此惡作劇,敢在老虎胸口上寫字,我倒想看看這是可許人物。”

  金毛虎又道:“咱們兄弟四人,對令兄的恩賜可謂刻不或忘,永矢弗諼,妳不妨再看清楚……”說著,三人同時扯開衣襟,卓薇不由“啊”的一聲驚呼,定睛來回仔細一看,三人竟和黑面虎一樣,個個胸口均有數道文字疤痕,只是疤痕或多或少,筆劃不同而已。

  金毛虎胸口是個“四”字,黑面虎是個“頭”字,而白額虎卻是個“貓”字,加上黑面虎的“病”字,由老大金毛虎順讀而下,便成為“四頭病貓”四個字。

  卓薇見著,再也按忍不住了,笑聲更甚,“岳北四虎”換成“四頭病貓”,怎教她能忍得住不笑:“真個有趣,寫得實在貼切不過……“岳北四虎”卻成為“四頭病貓”……”但那個“貓”字才說完,旋即感覺此話不妥,趕忙住口不語。

  金毛虎道:“卓姑娘,妳想知道這是何人所為麼?”

  卓薇連連點頭,大喜道:“是啊,到底這個妙人是誰?”

  金毛虎瞪圓虎目,狠狠的道:“此人姑娘可比咱們相熟多了,那人便是妳的好大哥逍遙公子卓一郎。”

  卓薇啊地一聲,瞪大一雙美目道:“是大哥,當真?”她似乎喜出望外。

  金毛虎道:“咱們兄弟四人,本來只想問明妳的底細,要是彼此若無瓜葛,只待略加教訓便放妳回去,可是現在卻沒這麼容易了。”

  赤眉虎怒道:“賤人,今日妳落在咱們兄弟手上,這算是老天有眼,受死吧。”

  到了此刻,卓薇方知形勢不妥,急道:“喂……喂……你們想怎樣,這是我大哥的事,這與我何干。”

  金毛虎道:“只能說妳運氣不好,但妳大可放心,咱們兄弟四人不會就這樣殺了妳,當我們把妳弄得半死不活後,自會放妳回去與卓一郎見面,好教他知道岳北西虎的手段。”

  卓薇愈聽愈驚,顫聲道:“你……你們想怎樣對付我,我說……說……說與你們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你們現在敢對我如何,我……我定會照樣雙倍奉還,聽清楚了沒有。”

  四人聽後,登時裂嘴大笑,金毛虎呵呵笑道:“好,好……說得好,咱們兄弟四人便每人奸妳一次,妳若要雙倍奉還,咱們兄弟也不會介意,但恐怕妳消受不起。”

  卓薇不由聽得渾身劇顫,再見四人個個目含欲火,一臉想把她活剝生吞的模樣,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心知這回實難逃魔掌了。

  只見金毛虎倏地踏前一步,接著大手一伸,虎爪基張,直捏向她高聳誘人的胸脯,卓薇登時“呀……”的大喊一聲,腰肢狂扭,欲要側身避開他的魔掌,但苦穴道被封,雙手卻早被牢牢反綁在樹上,身軀連數寸也挪移不開,又如何說要避開這貪婪的一爪。

  只見金毛虎隔著衣衫狠揉了幾下,果然著手飽滿挺彈,當即哈哈淫笑道:“沒想到妳年紀小小,身材倒也不錯,竟然又圓又挺,瞧來今日咱們兄弟四人真個福緣不淺哩。”話甫說完,葵扇般大的手掌,經已執著她衣領,猛地往下一拉。

  “不要……啊……”卓薇狂扭身軀,淚水不由急促湧現。

  她胸前的衣襟,登時被大大扯開,現出粉紫色的內兜兒。而卓薇胸前的豐滿,卻把兜兒撐得高高挺起,形成一度優美的弧型輪廓,再襯著她那肌理細膩,晶瑩如玉的雪膚,直看得四虎目瞪口呆,喉頭發干。

  金毛虎伸手解開她身上繩索,將她仰臥在地,此刻的卓薇,只得任他們隨意擺布。

  金毛虎向三虎道:“這個小賤人愈看愈妙,你們也來樂樂吧。”

  三人見卓薇皮膚白嫩,雙峰插雲,早已瞧得眼熱氣促,此刻還用多想,只見二虎三虎急撲而至,拉開她雙腿,四虎卻伸手扯下她絲裙,現出一條月白色的褻褲。

  卓薇銀牙緊咬,拼命掙扎,臉上布滿驚懼羞恥之色,淚水沿著臉頰,滾滾而下。

  金毛虎松開她的內兜,順手拋向一旁,卓薇現下除了一條小褲外,上身經已全身赤裸,四人望著這具粉裝玉琢,玉軟花柔的嬌軀,個個不由神魂飄蕩,欲火霍地焚燒起來,再見那一對白玉似的雙峰,這時已落在金毛虎手中。

  “不要……你們不要……啊……”金毛虎似乎全不懂甚麼憐香惜玉,把個卓薇的一對優美玉峰,弄得時圓時扁,形狀百出。

  金毛虎咬著大牙,恨恨道:“賤人,咱們四個服伺妳一人,該滿意了吧,妳大哥在我胸口劃劍留字,我也要在妳胸口上做點兒功夫,一報還一報,瞧著看吧。”說著用力一捏,兩團嫩肌登時又變了形狀,卓薇那裡忍受不住,痛得哀聲大叫。

  赤眉虎同時一把扯去她那僅余的小褲,扳開卓薇的右腿,登時露出一縫紅艷艷的穴溝來,稀疏齊整的恥毛,散布在鼓脹脹的丘腹上,而花唇四周,卻已潤光盈盈,看得赤眉虎寶貝暴脹,兩根手指,立時直闖花房。

  “啊……好痛……不要……”卓薇三點受擊,卻沒半分情欲,只覺受襲之處,傳來陣陣惡心的疼痛。

  赤眉虎狠狠的連戳帶掘地弄了數十下,突然騰身跨坐她身上,罵道:“臭丫頭!看我今日怎樣料理妳。”,把手在自己褲頭一摸,便已解開褲帶。

  卓薇心下大急,實時嚇得失聲大叫,苦於穴道被封,半點反抗不得,只感到那羞惡的大菇頭,經已抵往她股間,仍在上下磨蹭摩擦,更嚇得驚聲哀叫:“不要……不要啊!”

  但見赤眉虎提槍挺劍,腰臀往前一挺,一個菇頭已闖關而入,正欲再加把勁,直搗花蕊之時,突然赤眉虎“啊”的一聲,身子竟然往後翻倒。

  其如三人聽著赤眉虎的叫聲,望他一眼,旋即見他臥在地上,不由一驚,還不及細想,猛地跳將起來,把眼四望,周遭除了樹影斑斕,枯藤老樹外,並無異狀,甚麼也看不見,金毛虎再回頭看看赤眉虎的樣子,見他動也不動,兩顆眼珠卻滾來滾去,心知他是被點了穴道,當下高聲喝道:“來者是何方朋友,暗裡偷擊,算是甚麼英雄好漢。”

  白額虎用手探探赤眉虎,果然見他穴道被封,便隨手替他解了,卻發覺在他身旁,駭然有一枚銅錢,便隨手拾在手中。

  赤眉虎穴道一解,立時劇怒不已,褲子尚未綁上,便已跳起身來,趕忙綁好褲頭,抽出鐵鞭,破口大罵:“哪個烏龜王八蛋,快給我滾出來。”

  “說得沒錯,這裡確有四只烏龜王八蛋。”一把男人的聲音,遙遙從林外傳將進來,而那聲音像壓成一條細線般,話聲雖微,卻字字清楚入耳。

  岳北四虎一聽,正要循聲衝去,才一動身,即見一個少年書生在樹叢間,緩緩轉出來,右手輕搖折扇,朝他們漫步而來,而書生的左手,卻拉著一匹白馬,見這匹馬身軀異常高大,毛光如油,極是神駿。

  卓薇仰臥在地,雖然全身不能動彈,但頭頸卻沒受制,她側頭一看,不禁又喜又怒,喜的是有人出手相救,怒的便是這人正是那個偷馬小賊,幸好自己的馬兒還在他身邊,沒有給他賣掉。

  四虎見此人緩步行來,態甚優閑,全不把他們放在心上,早就心頭有氣,金毛虎一躍而前,戟指喝道:“兀那書生,傷我兄弟還惡語傷人,快亮個萬兒來。”

  金毛虎向來心思細密,他見這人身處林外,距離這裡不下七八丈遠,竟能以一個銅錢便制人穴道,那勁力與準成是何等厲害,因而不敢托大,先探明來人身分再說。

  那書生微微一笑道:“在下一介遊學窮酸,四海飄泊,只是個阮囊羞澀的書生吧了,萬兒這兩個字,實在說不上。”

  白額虎憋著一肚怒氣,喝道:“我問你,這個銅錢可是你的。”說著把手一揚,一道黃光直射向書生。

  但見書生氣定神閑,待得那黃光將至眼前尺許,折扇一撩一撥,黃光倏地反射回去,去勢比之來時何只強上數倍。

  白額虎眼見銅錢朝自己飛來,勢度殊猛,一時不敢用手硬接,免得一個閃失便要出乖露醜,連忙腳底一滑,移身避過,只聽“噗”一聲響,那個銅錢卻打在一棵樹身上,入木數寸。

  四虎看得心中一憟,知道遇著強勁對手,當即互望一眼,四人身形疾幌,分竄四方,把書生團團圍在核心。

  金毛虎流星錘揚起,高聲道:“朋友,亮兵器吧!”

  書生聳聳肩膀,搖搖手上的折扇,算是答復。

  四人見他只用一柄紙折扇接戰,不禁一怔,兄弟同一心思,均想道:“咱們四人連手,本就大大占了便宜,若再以兵刃與他紙扇廝拼,要是勝了也無光彩,傳將出去,還能做人麼。”

  金毛虎把流星錘掉向一旁,道:“好,我也不想多占便易,咱們兄弟四人,就以四對肉掌領教閣下高招。”話間其余三人也收回手上兵器,擺上架式。

  書生只是一笑,將折扇插入腰間:“請!”

  金毛虎見四弟險些吃了苦頭,知道單憑一人之力,恐怕不是他的敵手,當下向三人打了個眼色,四人心意相通,二話不說,齊齊搶上發動攻擊。

  赤眉虎與黑面虎一前一後,先行發掌,只見那書生左手微沈,一撩一扳,拍的一聲大響,赤眉虎的一掌竟擊向金毛虎,而黑面虎的一掌,被他一引,直擘白額虎。

  二人驟見自家兄弟分擊過來,事出突然,心知閃避不及,也無暇細想,同時出掌相拒。

  他們兄弟四人,武功是一師所傳,掌法相同,功力出入不大,頓時各被震得雙臂酸麻,至於何以會弄得自家互相拚掌,卻一時不明其中奧秘。

  就在四人又驚又怒之際,書生的雙掌也已擊出,今次所攻的,卻是金毛虎與白額虎二人。

  二人各出雙掌,上下施為,其余二虎也不待慢,雙雙搶上,豈料那書生依然一引一帶,仍是把四人四掌,互相拚擊,只是今趟比前次更為慘重,金毛虎一掌拍向白額虎臂彎,白額虎掃向黑面虎腰際,黑面虎擘向赤眉虎肩膀,赤眉虎卻砸向金毛虎手腕,只聽四聲連響,四虎都被自己兄弟震出數步。

  四虎無不駭然失色,心裡還沒弄清楚,書生的掌影又到,毫不放松,教他們退無可退,停無可停,只好硬著頭皮,發掌相抗,但這回均覺在書生的掌力中,竟有一股極強的黏引之氣,把自已掌力往外虛引,又是你拍我一掌,我還他一掌,全招呼在自已兄弟身上,終究無法化開。

  四虎同時哇的一聲,口角溢血,臉色紫紅,身子各自搖幌不定。

  他們至此方知,眼前這書生的功夫實在深不可測,且高出自己四人甚多,現刻就是不甘失敗,欲意再纏鬥下去,換來只有傷得更加重。

  兄弟四人心念同一,也不得不放棄,只好罷鬥認栽,金毛虎抹抹口角鮮血,朝書生道:“閣下武學精深,咱們兄弟輸得口服心服,不知閣下高姓大名,可否見告。”

  書生負手卓立,搖頭道:“本人外號半瓶醋,姓酸名丁,便叫我酸丁好了,四位若不再鬥,便自請吧。”便背向身子,朝卓薇行去。

  岳北四虎聽著,自曉得他不願以真名相告,多問也是枉然,只得頭也不回,氣鼓鼓的奔出林外,牽回馬匹飛馳而去。

  待四人走後,書生已來到卓薇跟前,微微笑道:“咦,我倆又見面了。”但一望眼前的少女,身上精光赤體,不免也感到尷尬非常,把目光往外移開,不敢多望她一眼。

  卓薇見他走近前來,登時羞窘交加,紅暈暴升,連忙喝道:“你閉上眼睛!”

  書生微微一笑,似沒聽見似的,但目光卻也不敢望她,口裡揶揄道:“看妳這身模樣,為甚麼不穿衣服,直挺挺的臥在這裡干麼。”

  卓薇氣道:“喂!你聽見沒有,我叫你閉上眼睛呀。”

  書生依然笑吟吟:“我為何要聽妳的說話,還不快穿回妳的衣服。”

  卓薇又羞又氣,終於低聲道:“我……我沒法子動啊。”

  書生沈著聲線:“啊,原來妳給四人點了穴道,這就麻煩了,我現在就追他們回來為妳解穴。”

  卓薇愈聽愈氣,憤然道:“死書生,病書生,不要裝呆扮傻,你來給我解穴不可以麼。”

  書生一怔:“妳這是甚麼態度,求人辦事該當客客氣氣,況且是妳叫我別看的,我已依妳所說,沒敢多看妳一眼,現在眼睛看不見,教我如何為妳解穴。”

  卓薇知他有心戲弄自己,心想:“好,你老是跟我鬧別扭,待我穴道解去,本小姐自有方法治你。”

  她苦於目下的形勢,又非要求他不可,只得把一股怒氣強忍下來,軟聲膩氣道:“我的好人,是我不對了這可以嗎,就求你高擡貴手,幫幫個忙給我解去穴道行嗎?”

  書生心裡暗笑,這個姑娘的語氣變得可真快,便即笑道:“要我給妳解穴,本非一件難事,但要解穴我須得回過身來,但妳赤身露體,要知男女授受不親,我瞧還是不大好吧!”

  卓薇臉上更紅,銀牙一咬,道:“看便看吧,況且早便給你全看了,但今次只準看一眼,不能看兩眼,不然挖了你的眼珠,穴道一解便要回轉身去,要待我穿好衣服為止。”

  書生搖搖頭,口裡卻喃喃道:“唉!為人解穴還要受這麼多規矩,早知如此,實不應該多管這閑事。”便蹲身拾起她的外衣,往她身上一揚,蓋在她身上,方回身隔著衣衫,運指解了她的穴道。

  穴道一解,卓薇連忙握緊衣服掩在身前,叫道:“甚麼是閑事,我險些兒給他們那個了!喂……快轉過身去,不準看。”

  書生聳聳肩,無奈地轉回身子。

  突然,一陣飲泣之聲,自背後傳入他耳中,書生頓時一呆,心知她是為著剛才之事而悲傷,同時也自感後悔,方才自己的說話委實過於佻達無行,輕薄過甚,竟唐突了佳人,便緩緩回頭,正要安撫她一番,豈料才一回頭,便見卓薇手持利劍,正要往自己脖子抹去,書生大吃一驚,連忙飛身上前,動作當真疾如速雷,一手便捏住她提劍的小手,急道:“小姐妳何須……”話才沒說完,便見她眉目間泛著笑意,他忽然心念一閃,立知不妥,心下暗叫一聲:“不好!”才轉過這個念頭,只覺胸前已連中三指,已被卓薇點了三處重穴,渾身登時麻軟,向側臥倒。

  卓薇匆匆穿好衣服,把那書生翻過身來,笑道:“現在你可知道本姑娘的厲害?”

  書生躺在地上,一時作聲不得,只是嘆氣苦笑,沒想到眼前這少女如此狡猾,竟會乘偽行奸。

  卓薇笑吟吟地道:“誰要你解開我的穴道?那來像你這種的笨蛋,沒給你一劍,算是本小姐手下留情了。”

  書生嘆道:“看來我當真是個大笨蛋,直來早有訓言,愈是漂亮的女子,愈不該招惹她,在下就是不相信,現在終於惹上頭來,實怪不得人,只是萬沒想到妳會恩將仇報,也算我自己倒黴……”。

  卓薇怒道:“你還敢說我恩將仇報,要不是你,本小姐那有今日這下場,一切全都因為你。”

  書生愕然:“你給人剝得精光,這與我何干,要不是我來救妳,恐怕妳已被他們……唉!……不說了。”

  卓薇瞪大眼睛,氣憤憤道:“要不是我的馬被你偷去,我便不用搶他們的馬匹,更不會受今日受這個羞辱,你還敢說與你無干。”

  書生叫屈道:“喂!小姐,妳說話可要清楚些,甚麼開口是偷,埋口是偷,我何來偷去妳的馬,莫非說這匹白馬是妳的。”

  卓薇氣衝衝道:“當然是我的,牠叫“白旋風”,是我大哥二年前送我的,現刻牽在你手上,不是你偷還有誰偷。”

  書生氣她恩將仇報,一心要戲謔她一番,便一臉無辜道:“沒錯,這匹馬是我在道上發現的,但並非是偷,當時我見此馬鞍上無人,四處亂跑,又久久不見馬主回來,心想這匹馬的主人必然身遭意外,或許是死了也說不定。妳要知道,武林中人時有鬥爭,人死馬在,這是極尋常之事,我看牠既無主人,又見頗為神駿,便打算牽去鎮頭賣掉,換他二三十兩銀子喝酒。但妳說是這匹馬的主人,也須得找個證明來,不是妳說是便是。”

  卓薇瞪眼道:“好呀,你拐彎子罵我死,現在看來,身遭意外的恐怕是你,要死的也是你,我說得對麼?”

  那書生道:“妳不用唬我,我只是一時大意,更不知妳是個又辣又毒的小妖女,一個不小心,才著了你的道兒。”

  卓薇也不氣惱,微微笑道:“我是妖女也好,魔女也好,隨你怎麼說也不打緊,待會你自然知道。我先問你,你騎過我的“白旋風”沒有?”

  書生道:“呀,是了,給妳一語提醒,我說件怪事與妳聽。妳不要看這畜牲外貌不凡,神高神大,原來是中看不中用的廢料。我方才騎上馬背,豈料任你如何鞭策,牠就是不會動,半步不移,妳說是不是邪門。”

  卓薇見馬兒拴在數丈開外,便開步走了過去,那匹白馬見著卓薇,末待她行近,便已長嘶猛叫,卓薇執起韁繩,翻身躍上馬按,輕輕松松的撥過馬頭。

  豈料,當少女回眼望來之際,方才書生仰躺的所在,此刻竟空無一人,而那書生早已不知去向。

  卓薇四下張望,那裡有人在,立時氣得嬌顏赤紅,雙目圓瞪:“死書生,病書生,本小姐還沒收整你,你竟敢走,待我再見著你,非把你劈、劈、劈、劈成三大截。”
群魔麗影 第四回

  便在她怒氣衝衝,握拳透爪之際,忽然一聲輕咳自她身後響起,卓薇趕忙回身望去,見一個身穿月白儒服的青年,正坐在一株樹根上,細看這人英姿颯爽,身長玉立,手握一柄銀鞘長劍,正自笑吟吟的望著卓薇。

  卓薇見了此人,不禁驚叫出聲:“大哥,”說著翻身下馬,跑到他身前,人也撲入他懷中,撒驕似的連聲追問道:“妹子好想你啊,你怎麼會在這裡,是甚麼時候來的?”

  原來此人正是卓薇的胞兄“逍遙公子”卓一郎,他出現在這裡,自然不是巧合,他本來是暗隨四虎身後,沒想到竟給他看到妹子這等事來。

  但見卓一郎劍眉深聚,冷冷地道:“妳好大的膽子,竟然一個人離開曉月宮,弄得二娘四出人手來尋找妳,今趟妳沒給那四個混蛋占便宜,算是妳走運。”

  卓薇嗔道:“原來……原來你一早便跟在我身後。好啊,你竟看著自己妹子被人欺負,也不出來幫手,害我被他們……”說到這裡,終究說不下去,臉上倏地紅將起來。

  卓一郎哼了一聲:“若不給妳受點教訓,讓妳好知道江湖上的風波險惡,卻不是鬧著玩的,現在妳可知道了吧。我早與妳說過,江湖上實不是女兒家可以亂闖的,經此一役,今後看妳怕還是不怕。”

  卓薇小嘴一撅:“我才不怕,給我再遇上那四個病貓,非把他們砸成十塊八塊不可。還有大哥你,看著那些家夥把我淩辱,也不出手,幸好那個人出現,不然你叫我怎麼辦!”

  卓一郎沒有理答她,把目光望向遠處,似在深思著甚麼。

  卓薇見他默然不答,心中更加有氣,正要發作,驟聞卓一郎喃喃自語道:“那書生確實有點兒古怪,以他剛才的身手,已達頂尖高手之列,但我行走江湖這麼久,卻不曾見過這號人物,除非他是……咦,是了,必定是他。”

  卓薇聽了此話,怒氣頓消,不禁興奮起來:“大哥,你知道他是誰是不是,你既然知道,自當然知他在哪裡。”

  卓一郎狠狠望了她一眼:“妳問來作甚麼,莫非妳想去找他,妳剛才如此整治他,他若是見著妳不跑得老遠才怪。”

  卓薇一聽,嬌嗔起來:“誰叫他敢戲弄我,我非還回他不可。”

  卓一郎蹙緊眉頭:“莫非妳看上了他……?”

  卓薇臉上更紅了,嗔道:“我……我……我怎會看上他,他光是與哥你相比,可差得遠呢?”

  卓一郎雙手盤胸,不作一聲,只是盯著她,嘴角露著微笑。

  “你……你笑甚麼?我說錯了麼?”

  卓一郎笑道:“我只是想,他給妳纏上了,確是他的不幸!”

  卓薇氣道:“你說的是甚麼話,我是這麼令人憎惡麼!”卓薇突然又皺起眉頭道:“奇怪,我早已點了他的穴道,他又怎能……”

  卓一郎搖頭說道:“妳認為他真的被妳點了穴道麼。”

  卓薇信心十足道:“當然,我們卓家的梅花拂穴手,一經被我們制住,管他是甚麼武林高手,野外高人,也要熬上半天方能自行解穴,這是娘親對我說的,難道會是假。”

  “當然不假。”卓一郎背負雙手,含笑問道:“但現在他的人呢?”

  卓薇一愣:“是呀,真是奇怪!我明白了,必定是你給他解了穴道,好讓他脫離我的魔掌。”

  卓一郎道:“我才沒有這閑工夫。”

  卓薇側頭沈思,喃喃道:“這便奇怪了?”

  卓一郎笑道:“武林高手,那一個不曉得移宮換穴這門伎倆,只要他早有準備,把穴道預先移開數分便成。其實,當他背轉身時,他早便知曉妳會使奸,妳這三指又怎能制得住他。所以我說,妳當時直是玩火焚身,要是他和四虎一樣,同樣是個色徒,妳那時可有得樂了。”

  “我……我才不和他樂呢。”

  “妳這張小嘴卻硬,依我看妳再遇著他,保證妳連我這個大哥也忘記了。”卓一郎微微一笑。

  “才不會呢,我大哥是最好的了,就是我嫁了人家,也絕不會忘記你。”卓薇猶如小羔羊般,伏在卓一郎身上撒嬌。忽地擡頭又問道:“是了,你不是說過知他是誰,他到底是個甚麼人,而且功夫又這麼厲害,四只病貓被他一撥一撩,便即叫苦連天?”

  卓一郎臉上一沈,說道:“還想找他報仇,恐怕下一次妳便沒有這麼好運!妳總是只懂得一點兒皮毛,便是愛亂作胡為,到頭來受苦的便是妳自已。”

  “說嘛!”卓薇擡起俏臉,盯著他道。

  卓一郎道:“倘若我沒有差錯,那書生確實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極有可能是影子幫幫主“無影飛龍”,雖然我不能全然肯定,但這個可能性極高。”

  卓薇聽後連忙道:“是了,一定是他,我第一次遇見他時,是在影子幫攔劫遠山鏢局的現場,當時他隱藏在樹林,後來便偷走了白旋風,所以我才向他報復。現在給你這麼一說,而且他的武功又這麼厲害,此刻想來,必定是他。”

  卓一郎道:“是他也好,不是他也好,其實與咱們何干,管他的。”

  卓薇心有不忿:“不,我非要去找他不可,誰叫他耍弄我,要他知道我“梅花仙子”不是好惹的。”

  卓一郎笑道:“甚麼“梅花仙子”,怎會連我這個做大哥的都不知道。”

  卓薇瞪他一眼:“是我自己取的,不可以麼。”

  卓一郎搖頭一笑道:“妳要找他,妳知道那書生在哪裡?”

  卓薇道:“鳳鳴鎮,現在就去鳳鳴鎮找他,我曾聽雨煞對那個鏢頭說,若要找她可到鳳鳴鎮去,既然他是影子幫幫主,自然也會在那裡,他要是不在,只要找到影子幫的人一問,不是可以了麼。今趟大哥遇見妹子我,相信你也不肯就此離去吧,說實話,卓薇也很想念大哥你,所以才孤身出來找你?”

  卓一郎卻向卓薇道:“妳先獨自前往鳳嗚鎮,我仍有一事要辦,容後便會跟來。”

  卓薇不依:“大哥你就這樣拋下我不理,我才不要……”

  卓一郎微笑道:“哥又怎會不理妳,不要多想,我也害怕妳單身亂闖江湖,怎會不在妳身旁照護,只是此事實在重大,我不得不前往,妳便聽大哥說話,路上不要再惹事生非,我今夜必會趕到鳳嗚鎮與妳會面,到時我自會找到妳,大可以放心吧。”

  卓薇騎上白馬,便與卓一郎分手,獨自朝鳳嗚鎮方向飛馳而去。

  ※※※

  這個不知名的鄉村小鎮,所居住的大多是稼穡人家。

  小鎮東北處,只見田疇千裡,阡陌縱橫;四下裡麥浪滔滔,景物甚是怡人。

  若要形容這一個小鎮,百裡之內,看似是最寒愴的了。

  鎮上僅有一條大街,直貫南北;街道兩旁稍為像樣的店鋪,實是一間也沒有,眼見全是以木板蓋成的小檔子,發售的貨品,十居其九多以農具為主。

  還好,就在大街的盡頭,尚有一個大竹棚蓋成的飯店,專供村人過客作為喝茶聚腳之所。

  莫看這飯店陳切簡單,惟棚蓋裡面卻是挺熱鬧的。

  現正值晡時份,頭頂的太陽,委實毒辣得厲害,在這個夏陽酷暑的時節走路,誰都想停下來歇一歇,尋個涼快的地方喝喝茶,吃口黃湯。

  但見堂上坐客個個不是手摸酒碗,便是口裡啃著饃饃,人人汗流夾背,汗水自每人的額上,一顆顆滴將下來。

  雖然店裡仍是悶熱難當,但能坐下來在此一歇,總比在烈陽下干熬好得多了。

  距離這小鎮五十裡,便是鳳鳴鎮,卻是前往洛陽必經的大鎮,是以這飯店內的商旅過客,著實也不少。

  狄驥便是其中一個,光憑他外表來看,十足十是個無名無輩的書生,還道他是個手無綁雞之力,膏梁人家的公子哥兒。

  然而誰會曉得,此子竟是“影子四煞”之一的“風煞”,也是影子幫幫主狄駿的胞弟。

  自從他兄長狄駿與沈瑤琳結成夫妻,便把影子幫從新組合,共分“風、雷、雨、電”四堂:風堂堂主由狄驥擔當,雷堂堂主由影子幫一名高手擔任,那人便是莫大鵬,雨堂由三妹狄姍姍掌堂,而電堂堂主,卻是由狄駿的小舅,即狄姍姍之丈夫沈一鳴擔任。

  而狄家三兄妹的師承,更是教人咋舌不以,原來他們的恩師,卻是大名鼎鼎的北海老人。

  說這北海老人,在他年輕之時,江湖中人,卻稱他為北海怪客,他的名頭,但凡武林中人,真個無人不知,就是未曾目睹其貌,也早已聞其大名,尤以黑道邪派中人,對此人更是無不戒懼。

  北海老人縱橫江湖逾半百年,早被稱為武林奇人,武功之高,可謂冠絕天下,幾乎達至高深莫測,出神入化之境。

  但在三十年前,北海老人突然偕隱名山,從此再不問世事。

  正因事出突然,便有人說北海老人早已作古,更有人說,他已離開中原,隱居海外。

  江湖上一時間傳言四起,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且說狄駿三兄妹,因父親被誣陷死於牢中,其母也不幸死去,三兄妹又給仇家追殺,幸得家僕包雄把兄妹三人帶走,最終逃過一難,後來巧遇機緣,被北海老人收三人為徒,把一生武學精義,及一些各門各派的秘技,江湖軼事等,無不傾囊相授。

  在北海老人的精心調教下,三人經十多載苦學,狄駿的武功自是非一般人所及,而狄驥也不遜於兄長,唯一不足處,二人就是礙於年齒,功力尚嫌不純,倘與北海老人相比,恐怕連七成火喉也沒有。

  饒是如此,當今放眼天下,能勝狄家三兄妹的,著實已沒有幾人。

  ※※※

  這時幾只金頭蒼蠅,正繞著狄驥“嗡嗡”地打轉,以他目下的功力,大可揮手震斃這些纏人的東西,但他並沒有這樣做,只得隨手拂拂驅趕,可是鄉村地方,蒼蠅實在多的是,那裡驅趕得清。

  便在此時,飯店外頭傳來“突突”的馬蹄聲,只聽蹄聲不緩不疾,過得片刻便來到門前,本是鬧哄哄的飯店,忽地全然靜默下來,一時變得鴉雀無聲,真個落針可聞,連堂上眾人的呼吸聲,卻能清晰入耳。

  狄驥原本背門而坐,頓感周遭氣氛起了異常變化,擡眼望望身前眾人,個個俱呆著眼睛,往自己身後望去。

  他不由大感詫異,回首一望,頓時也教他愣住了!

  剛進來的人,卻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少女,一身輕衫,樣貌異常秀麗絕艷,猶勝閬苑仙葩。只見她風鬟霧鬢,環姿艷逸,正自款款而行,教人幾疑是天仙下凡。尤其她那明如秋水的雙瞳,滴溜溜的四轉,顧盼生姿,掩不盡她的聰敏與機伶。

  狄驥一看見此人,正要轉頭避過,豈料那少女眼尖得緊,一眼便看見了他,嬌聲高叫著:“好呀!還不給我找著你……”話聲方訖,人已像蝴蝶似的飛飄了過來,老實不客氣地在狄驥左首坐下,這少女不是卓薇還會是誰。

  滿堂客人一時看得呆頭呆腦,望著二人張口結舌。

  但見卓薇瞪著圓大的眼睛,怔怔地盯著他:“你這個渾人,竟敢耍弄本姑奶奶。我來問你,你為何假裝給我點了穴道,快說?”

  狄驥聳聳肩膀,微笑道:“我若不是這樣做,小姐妳又如何能消卻這口氣。”

  “你……”卓薇鼓起腮幫子,正要發作,這時店小二顛著屁股走了過來。

  “少姐,要吃些什麼呢?”一面說一面為她擺上碗筷。

  “好!一會兒再和你算這筆賬。”卓薇朝狄驥甩了一句,美眸一擡,脆聲問店小二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咱們有北方饃饃、粉米餅、本地的水餃、菜肉餡餅、油條、還有……”

  卓薇聽得柳眉倒聚,揮手截住道:“好了,好了,怎地你一大串的說個不完,你們這裡有酒麼?”

  店小二依然滿臉堆歡,躬身道:“小店的好酒並不多,二等貴州茅台、瀘州大曲等貨色倒是有的,還有小店自制的米酒。”

  卓薇笑道:“次等茅台,雖不夠醇辣,總好將就將就!”遂向店小二道:“你先給我來一斤茅台,水餃餡餅,每樣著量要些吧。”

  店小二去後,卓薇再把目光投向狄驥,見他張著口正望著自己,不由奇怪道:“你張口突眼的,望甚麼?”

  狄驥有點詫異道:“小姐,沒想妳年紀不大,酒量倒也不小呢!”

  卓薇笑道:“還可以,我若不辣得一肚火,恐怕一會沒氣力來罵你這個渾人。”

  狄驥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受教,受教!”

  狄驥萬沒料到,眼前這個少女,不但嬌憨可人,且言語也這般討人喜愛,登時對她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連他也弄不清,這感覺是多麼的奇妙,不禁多望她兩眼,豈料越望著她,腦裡越有一股想親吻她的衝動,便問道:“妳我總算一場相識,但還不知姑娘芳名?”

  卓薇小嘴一撅,嗔道:“甚麼一場相識,你這個渾人,看了我的身體還說得這麼稀疏平常!我且先問你,你姓甚麼,名叫甚麼,若然不說,我也不說與你知道。”

  狄驥聽著,當即一愕,沒想到她的說話如此直接大膽,微笑道:“咱們既然如此親密,我也該說與妳知道,我叫狄驥,那麼小姐妳呢?”

  卓微美目一翻,小嘴一翹,道:“我叫卓薇。”

  狄驥拱一拱手:“原來是卓姑娘,久仰久仰。”

  “咱們才第三次見面,有甚麼久仰的,害說一氣。”她旋即想到一件事,突然問道:“我有一事要問你,你必須老實答我,不準說半句謊話。”

  狄驥聚起眉頭望住她:“甚麼事?”

  卓薇放低聲音問道:“你……你是否影子幫的幫主?”

  狄驥的眉頭聚得更深:“妳怎會這樣認為?”

  卓薇道:“是我大哥說的,他見你的武功如此了得,又與影子幫同時出現,所以我有此懷疑。”

  狄驥問道:“妳大哥是誰?”

  “他便是江南四公子之首,人稱“逍遙公子”。”

  “哦!”狄驥點點頭:“原來卓一郎是妳大哥。”

  卓薇撅著嘴道:“我已說給你知了,但你還沒有答我的問題。”

  狄驥搖頭道:“我不是幫主。”

  卓薇柳眉一軒:“這句說話很明顯,你說不是幫主,即是承認是影子幫的人了,我說得對嗎?”

  狄驥頷首道:“我是,但幫主不是我,另有其人。”

  “你們幫主叫甚麼,可以告訴我麼?”

  狄驥沈吟了一會:“他叫狄駿,是我的兄長,這個滿意了麼?”不知為何,他對著眼前這個少女,總覺有股無形的親切感,便沒有隱瞞她,大大方方說了出來。

  卓薇笑道:“既然你們是兄弟,看來你在幫中的地位也不輕。”

  狄驥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她。

  飯店之內,經過方才的片刻默靜,慢慢又開始有了人聲,回復當初的氣氛。

  店小二已把兩人的酒點端上。

  卓薇把鼻嗅嗅酒香,臉上露著笑容,斟上了一碗,仰首呷了一口,接著狂咳不休,一張俏臉,紅得像熟柿子似的:“辣死了……辣死了……我以後都不喝這鬼東西!”

  狄驥望著她暗笑不已,著店小二取來一碗清茶,遞給她道:“似乎妳這肚火都全噴出來了,我打後該有好日子過吧!”

  卓薇趕忙提起清茶,呷了一口又一口,晃眼之間,一碗清茶,便給她喝去泰半,方拍拍胸脯,吐口氣朝他道:“你休想,從今日起,我便教你沒好日子過。”

  狄驥搖搖頭,取起一件餡餅放入口中。

  這時,路上又傳來陣陣馬蹄聲,店內眾人,再度昂首睜眼往外看去,個個心裡想著,難道又有什麼仙姬美女臨門?

  飯店之外,駢轡馳來兩匹馬,來勢極快,揚起的塵土,成了兩團黃霧,直把兩騎裹在塵土中,叫人瞧不清馬上的騎者。

  轉眼之間,這兩騎便到了飯店之前,曳然停下。

  狄驥循聲望去,只見塵煙飛散,已清楚地看見馬上的人,乃是兩個身穿勁裝的漢子,並非什麼仙女帝姬。

  兩人翻身下馬,並肩走進飯店來。

  左邊一人,是個身材矮小的瘦漢,步履異常輕捷,另一個長得臉容清秀,白淨皮膚,只是表情帶著幾分輕佻。

  二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狄驥一看二人,便肯定他們是練家子。

  白淨漢子環視店內一眼,視線馬上落在卓薇身上,見他雙目陡然一亮,用手肘輕碰矮漢一下,笑吟吟道:“三哥你看,不想在這窮鄉小鎮裡,居然還藏著個俏娃兒。”

  狄驥乍聽之下,不禁劍眉一緊。

  矮漢向卓薇打量一會,嘴裡淫笑道:“果然是人間極品,倘能上她一上,想來可爽死了!”

  然而,卓薇對兩人的話,不知是她不懂,抑是她天真無知,像全不懂二人在談論她似的,茫然地眨眨眼睛,側頭向狄驥問道:“什麼叫作上一上,他們要上哪裡?”

  兩個漢子聞得,登時齊齊一愕,互望一眼,矮漢隨即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果然鮮嫩可口!”

  白淨漢子道:“三哥,有道是異寶難求,今日咱倆巧遇奇寶,實是天賜良機,何不把這個娃兒弄來與咱們樂樂?”

  矮漢笑了笑,道:“六弟,你的膽子忒大呢,你看,她身邊還有個哥兒呢,恐怕人家已是一對兒了。”

  白淨漢子陪笑道:“怕他個鳥,現在咱倆就過去。”

  說話方落,二人便朝少女走去。

  狄驥望望二人,心裡想著,瞧來快有好戲上演了!
       
群魔麗影 第五回

  二人來到卓薇身邊,白淨漢子的雙眼,又睜大了幾分,近看之下,眼前這個少女更顯迷人,不但樣子長得嬌美無雙,身材更是一絕,高聳的胸脯,纖細的腰肢,在在都看得他半身發騷。

  白淨漢子涎皮賴臉的笑道:“姑娘,本爺名叫殷陸,這是我三師兄黃昆,今日有幸遇見姑娘,實是咱們師兄弟之福。你我相請不如偶遇,今趟就由咱們兄弟倆做個東,陪陪姑娘如何?”

  卓薇緩緩把頭擡起,打量著兩人一會,倏地嘴兒一撅,說道:“我才不要你陪呢,再說,那邊不是有空桌子麼,你兩人為什麼不坐?”

  狄驥卻冷眼旁觀,一口茶一口餅,並沒有理會這兩人。

  黃昆連忙笑道:“那桌子又髒又細,焉能和姑娘這張桌子相比!況且有姑娘妳這個大美人相伴,就是吃口酒喝碗茶,也覺分外香甜呢!”二人同聲哈哈大笑,完全沒有把狄驥看在眼內,當他是個透明人似的。

  狄驥愈看愈覺兩人猖獗無恥,不禁搖頭嘆氣,心想不知這兩人是何許人物,竟邪得要緊,當真是江湖中一大敗類!

  卓薇眨眨大眼睛,問狄驥道:“狄哥哥,在這桌子吃酒,妳也感覺香些麼?”還把狄驥喚成狄哥哥,顯得異常親昵,狄驥一時也聽得輕飄飄的。

  狄驥搖頭道:“是麼?我倒不覺。”

  卓薇啐了他們一口,道:“我狄哥哥說沒這回事,你倆休想騙我!”

  黃昆笑道:“他是妳的哥兒,自是沒有這種感覺,可是咱倆是外人,當然是有所不同。”

  卓薇聳聳肩道:“你們若要坐下來,我也沒有法子,但話在前頭,要是有什麼事發生,可不要怪我不預先言明。”

  二人同時冷冷一笑,殷陸嗤笑道:“姑娘在嚇唬我麼!我倒要瞧瞧,究竟會有什麼事發生。”

  卓薇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再不望他們一眼,拿起一件餡餅,張口便咬。

  兩人雙雙坐下,叫喚店小二取酒上來,四只淫眼,不住在卓薇身上打轉,口裡盡是些不三不四的說著瘋話,聽得狄驥眉頭大皺。

  酒香撲鼻,二人斟斟飲飲,忽見那殷陸伸出怪手,在桌下往卓薇腿上摸去,見他的手剛剛摸上卓薇,人卻突然“咚”的一聲,爬伏在桌面上,動也不動,把身前的酒水,碰得澆滿一地。

  黃昆看見不禁一呆,推推他問道:“六弟,今天你怎麼了,才吃了兩碗黃湯便翻了!”

  可是他連推幾把,只見殷陸仍是反應全無,仔細看看他的手臉,卻隱隱泛起淡紅的斑點,心知不妙!難道是著了人家的道兒?

  黃昆想了一想,一拍桌面,猛地跳將起來,一個縱落,已躍到店小二身前,一把揪著他的前襟,高聲喝道:“你找死麼,敢在大爺的酒菜下毒?”

  店小二一時張大嘴巴,瞪目難言,只是渾身抖個不停,結結巴巴道:“大爺,小的怎敢,你……你不要亂說……”

  莫看這黃昆身材短小,臂力可真相當驚人,一手便將店小二離地提起,罵道:“酒是你賣的,不是你們還有誰!快給我拿解藥來,不然可怪不得我!”

  店小二被他一嚇,頓時身硬手軟,口裡只是顫聲道:“大爺,小的……小的真是沒有……”臉上早已嚇得陣青陣白。

  黃昆那肯信他,眼見自己夥伴昏睡不醒,早便急怒交加,吼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老子面前買傻,我就先要你一只招子送酒,看你拿不拿解藥來!”

  說話方畢,單指如鉤,徑往店小二的眸子扣去,當他手至中途,忽地大叫一聲,擡起的右手,竟停浮在半空,一枚細若發絲的銀針,不知何時,已插進黃昆手肘“曲池穴”。

  黃昆只覺手裡一麻,低頭看去,不由大嚇一驚,脫口叫道:“百步透骨針!”忙拔出銀針丟在地上,捧著手猛地轉過身來,目光掃向堂上眾人。

  狄驥乍聞之下,同樣一驚,暗暗想道:“百步透骨針?不正是“曉月宮”的厲害暗器,據聞,此暗器是用內力而發,無影無聲,百步之內,可一針制人於死地,就是不死,也得叫人終身殘廢!看這矮漢“曲池穴”的銀針,並沒有透進骨裡,顯是已經手下留情,沒有廢去他的右手。”

  但“曉月宮”這明字,使他不能不留上心來。

  黃昆視線一轉,落在狄驥二人身上,霎時心思一轉,“唰”地抽出長劍,躍回剛才的桌前,戟指喝道:“你兩個是否魔宮的人?”

  但見狄驥徐徐擡起頭,眯著眼睛道:“你瞎扯什麼,在下從沒有聽過,江湖之上有個什麼“魔宮”的。”

  黃昆怒道:“你不要來和我裝蒜,我六弟中了梅花影的毒,而我又著了一枚百步透骨針,這不是曉月宮的暗器麼?我再問你一聲,你兩個是否曉月宮的人?”

  卓薇故作驚訝,與狄驥道:“狄哥哥,聽說那百步透骨針專打人身要穴,往往透骨沒肉,但這個矮猴兒,竟說自己中了一枚,怎地還可以亂吠亂跳啊?”

  狄驥點頭道:“是,是,說明是透骨針,又怎會露了一大截來,人還可以像猴子般跳來跳去。”

  卓薇笑道:“莫非這矮猴兒的骨頭特別硬,連透骨針都透不進去?”

  狄驥呵呵一笑,道:“骨頭硬點倒沒什麼,要是連肉都硬掉,就不好玩了!”

  卓薇側頭思索:“肉都硬了,豈不是死人……!”

  二人一唱一和,直沒把黃昆放在眼裡,氣得他呼呼怒吼,喝道:“你倆找死!”長劍虛空一圈,霍的一劍,猛然遞了出去,直刺狄驥胸膛。

  狄驥見黃昆這一劍招,不由一怔,這不是地地道道的“穿雲劍法”?難道這人是天魔的弟子?

  他見黃昆驟然出劍,也不慌不忙,反應異常敏捷,飄身後躍避了開去。

  黃昆見一招走空,突然劍鋒再轉,一招“天貫長空”,劍身橫削向卓薇肩膀,但聽卓薇“哎唷”一聲,似被來劍嚇個半死,連人帶椅仰翻倒地,竟又恰好避開這個殺著。

  狄驥深得北海老人的精萃,每一門派均有所學,尤其當今各大高手的招式。

  見黃昆每一劍式,均是天魔的絕學,雖然出招生澀,連兩成功夫也沒有,但劍宗同道,狄驥自然曉得。

  狄驥不想在店內生事,害了店家的生意,倏地躍出店外,黃昆一見,惟恐他要逃走,也不理會地上的卓薇,人已直追了出去。

  黃昆才一衝出,不禁大吃一驚,眼前竟然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剛躍出店外的狄驥,而在他身旁的,竟是店內倒在地上的卓薇。

  他心裡想著,莫非這少女會分身不成?黃昆心中全然不明是何道理。

  他又哪裡知道,卓薇乘著他轉身之際,已從她身後的窗戶一躍而出,而這窗口的距離,又比門口近得多,只是其身手之快,確非一般等閑之輩能及。

  黃昆雖感詫異,也不作多想,踏前兩步,長劍倏地直刺狄驥。

  不想劍在半途,又聽他“啊”的怪叫一聲,手上的長劍,不知怎地,突然脫手平平飛出。

  說也奇怪,他的長劍,猶如長了眼睛一般,直飛至卓薇手中。

  只見卓薇隨手一抄,便把長劍接在手裡,笑道:“你好呀!方才你這矮猴兒嚇了我一跳,現在又用劍擲我,我倒也要你嘗嘗被嚇的滋味。”

  話聲方落,卓薇長劍驀地圈轉,銀光閃動,直卷矮漢胸前,登時劍影霍霍,幻起十數點星光,自四面八方往黃昆點至。

  黃昆只見眼前一花,發鬢腰帶,已被削去,嚇得黃昆忙往後躍避,那知腳尚未踏定,卓薇的劍尖接著又到了身前,他連連退閃,腳下一連幾個踉蹌,不得不往後急翻,這一翻躍,足有尋丈多遠,意欲一避鋒芒!

  狄驥愈看愈感驚訝,沒料到這美貌少女,竟是個身懷絕技的人。

  他極為留神卓薇的招式,見她劍光之中,不時幻出數點梅花似的光芒,且劍招靈動詭異,教人難於捉摸,他猛然想起,他記得師父曾說過,江湖之上卻有一門“梅花劍法”,乃是梅影大俠卓清寒的獨門秘技,曾威震武林,不知多少武林高手曾敗在他的劍下。

  但在十多年前,卓清寒驟然在江湖上消失,有人傳言他已死了,也有人說他正閉關練功,個中原因,至今仍無人肯定。

  當狄驥想到卓清寒時,不由心念一轉,這少女同樣姓卓,莫非她是卓家的人?

  這時卓薇“嗤”的笑了一聲,道:“你這頭矮猴兒,身手果然不賴,縱跳功夫倒也快得緊,“矮猴兒”三個字,著實貼切不過,可是你也休想跑得掉。”

  她身子一躍,話隨劍到,猶如彩蝶撲花,圍著黃昆飛舞,身型之優美輕快,真個教人叫絕。

  黃昆左閃右避,每劍都在他身側穿插,嚇得他大汗淋漓,心想道:“今天果真倒了個大黴,豈會惹著這個惡丫頭。”

  但見卓薇出劍如電,既快且妙,黃昆只覺寒光罩身,但竟沒有一劍刺著他,明著卓薇只是心存戲弄,逼他上跳下竄,東滾西翻,十足像頭猴子般。

  黃昆也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但劍鋒及身,又不能不避,想脫身卻又不能,確實令他狼狽之極。

  這時飯店裡的人,泰半已走出店外,全都站在一旁看熱鬧,眾人見著卓薇這等身手,也不禁為之驚震,但瞧見黃昆的情景,又不由暗暗叫妙,俱在心裡暗自發笑。

  狄驥抱著雙手,一直看得嘴角含笑,心底暗自贊許,光是卓薇這一手劍術和輕功,要取黃昆的性命,直是易如反掌,明著她是不欲傷他,敢情是想給他一個小教訓而已。

  天上的太陽,仍是異常猛烈,在炎炎紅日下,狄驥忽然有個發現,瞥見那黃昆的右手手腕上,不住閃動著一絲銀白的光芒,心下當即明白,原來他右手手腕的“神門穴”,早已中了一枚銀針,難怪他方才手中的長劍,會突然離手飛出。

  卓薇的身子,只是圍住黃昆遊走,劍光總不離他三寸,動作輕盈迅捷,觀者無不嘆服,只須劍尖多遞些許,矮漢非血濺當場不可,這時的黃昆,直是欲要拔回手上銀針的暇余也沒有。

  突然,一條人影斜刺裡閃然而至,“當”的一聲,把卓薇的長劍架蕩開去,卓薇倏地一驚,收劍躍回狄驥身旁,擡眼一望,便見一個身穿青袍的中年人當中卓立,橫劍擋在矮漢身前。

  黃昆一見此人,登時大喜,喊道:“翁師兄,你來得正好。”連忙伸手一指道:“這兩個是魔宮的人,方才把六弟傷了,快快擒住她們。”

  狄驥嘆了一聲,這個黃昆也忒煞差勁,直是丟盡練武人的顏面!他也不想想,卓薇若不是手下留情,你現在還有命在!

  他移眸望向那人,見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是個年約四十的中年人。

  狄驥聽黃昆稱他為翁師兄,莫非這人便是天魔的入室弟子翁桂,若真是這人,那便辣手多了,恐怕單憑卓薇一人之力,想必掏不到好處。

  翁桂人稱“天星劍”,其劍招狠辣非常,疾如天雷,為人自視甚高,委實是個危險的對手。

  翁桂驟聞“魔宮”二字,望了兩人一眼,心想道:“沒想到今日會遇上師父的死敵,若擒得這二人見師父,實是大功一件。”當下向矮漢問道:“黃師弟,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竟在這裡動起手來?”他口裡雖然這樣問,但只是些門面上功夫,光是曉月宮三個字,便知自己今日非要出手不可。

  黃昆道:“這兩個妖孽,先用梅花影毒害六弟,後用百步透骨針傷我兩次,全不把咱們“蒼穹門”放在眼內。”卻把調戲少女的事,全然隱瞞不提。

  但聽在狄驥的耳裡,不由有氣,方才二人在店內之事,人人皆見,而那矮漢還直道自家門派,豈不是自喪門楣,連狄驥也感到為他羞恥。

  翁桂聽見梅花影和百步透骨針,更肯定眼前這兩人,確是曉月宮的人無疑。當下勃然大怒,朝黃昆道:“你且先退一旁,讓我拿下他們再說。”

  狄驥愈聽愈氣,心知自己若不出手,卓薇絕對會吃大虧,而他也不敢托大以折扇對敵,便提起長劍,一步踏前,“嗆”的一聲,立時龍吟乍現,抽出長劍笑道:“先時我還道是何山何寨的狂徒,光天化日跑出這兩個畜生來,原來是蒼穹門下,真是失敬得緊。”

  這說話聽在眾人耳裡,倒也不覺甚麼,但聽在翁桂耳裡,自是火上加油,旋即擡劍一指,罵道:“小子休得無禮,今日你倆碰在我手上,再也難尋生路,識趣便束手受綁,跟我回去見本門師尊,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狄驥不屑地道:“你口氣倒也不少,我就和你過兩招,看看你有多大本領。”

  翁桂更不打話,也無招呼,突然腕抖劍斜,劍鋒直削狄驥腰肢,這番舉止,全是邪門魔道的行徑,絲毫沒有大將之風。

  狄驥鼻哼一聲,豎劍擋格,只聞錚聲驟響,雙劍相擊,旋即漫天劍影,不覺間兩人已拆了十多招。

  卓薇瞪大一雙美目,怔怔望著二人你來我往,轉眼之間便鬥了六七十招,兀自未分勝敗。

  但她卻看得真切,狄驥的手底之下,明是存著相讓之意,多次的殺著,都在半途而收,不覺大感詫異,莫非狄驥是另有原因,或許是個誘敵之計?

  卓薇正想著間,頓時劍光驟斂,一切回復靜止,原來翁桂已被點倒在地。

  狄驥橫劍一收,劍歸鞘裡,笑道:“我還道你是何等厲害,誰知不過爾爾,竟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人物罷了。”

  “翁某技不如人,話多無用,要剮要殺絕無怨言,何須拿說話單打。”翁桂自知落在曉月宮手上,決無活命之理,只得閉目受誅。

  “殺你對我有何益處,你回去與天魔老頭說,叫他多多管束門人,不要出來橫行作孽,調戲婦女。”

  翁桂聽了再無說話可言,心知自己兩個師弟向來好色,惹上了這個黴頭!

  只見卓薇一撥鬢角,迎上兩步,從懷中取出一枚蠟丸,隨手拋給黃昆:“這是梅花影的解藥,拿去吧!”

  黃昆忙忙接過,望望翁桂,馬上垂下頭來。

  但見狄驥手一揚,“噗”的一聲響過,翁桂的穴道實時給一枚石子解開。

  便在此時,忽然一把洪亮的話聲,遠遠傳來:“好一招“飛絮拂穴”!”眾人眼前一幌,翁桂二人面前已站著一個人。

  此人一身灰色長衫,頷下幾綹灰白長須,臉現紅光,雙目如錐,炯炯灼人。

  翁桂與黃昆一見此人,同聲叫道:“師父……”

  灰衣老人把手一揚:“這裡沒你們的事,快給我走得遠遠去。”

  二人臉上霍地變了顏色,顫聲道:“師父,可是……”

  灰衣老人大聲喝道:“我叫你們走聽見麼。”

  翁桂二人無奈,匆匆跑回飯店抱起殷陸,頭也不敢回飛奔而去。

  狄驥驟見來人,在他們對話中,便知此人便是天魔,心頭猛地一驚。而卓薇也不禁被他那氣勢所懾,不由退了一步,把身軀靠至狄驥身旁。

  灰衣老人捋須長笑,說道:“不知“梅影大俠”與兩位如何稱呼?”

  卓薇嘴兒一撅:“你先說與我知,你到底是誰……”

  狄驥見識多廣,這個天魔實是開罪不得,見卓薇幼不更事,涉世未深,只圖嘴舌之利,連忙示意她停口,抱拳朝老者道:“晚輩狄驥,不知前輩是何方高人?”

  灰衣老人仰首呵呵笑道:“好,好,……”笑聲方訖,見他臉容一斂,道:“妳回去告訴卓清寒,我“幽谷老人”一個月後到曉月宮找他,要報答他二十年前的恩賜。”

  狄驥終於正明這灰衣老人確是天魔本人,連忙躬聲道:“原來前輩便是頂頂有名,人稱天魔的幽谷老前輩,晚輩失敬失敬。”

  卓薇聽他直呼父親名諱,說話盈滿惡意,立時眉頭緊蹙。

  江湖中人只須稍履江湖,又有誰不知天魔這個名頭,他創立了“蒼穹門”,廣收弟子,二十多年來橫行大江南北,聽說他還與官家有點牽連。

  因天魔行事賤忍嗜殺,心毒手狠,一些蒜皮小事開罪了他,便要癈人四支,挖人雙目。據聞曾有一白道幫派,三個同門被天魔殺害,最後聚結百人伏擊天魔尋仇,其時那幫人不但傷亡慘重,十人中死去九人,天魔還意猶未盡,三日之後,幫會給他一夜燒殺一空,上下幫眾數百人,無一生還,連在手抱嬰孩也不放過。

  再說此人武功之高,實是匪夷所思,當今武林高手,恐怕無一人接得他半百招。能勝得他者,當時只有兩人而已,一是北海老人,便是狄驥的師父,只可惜他老人家早已歸隱,不問江湖中事,而另一人,便是梅影大俠卓清寒。

  原來天魔出道以來,只曾敗過“梅影大俠”卓清寒手上,當時二人在甘肅涼州比武,震動武林,那一役天魔竟然大敗而去,胸、腿、肩同時中劍,最後負傷逃得一命。

  以他素來睥睨一切,自負高傲的性子,當然對此敗認為其恥大辱,他從此便隱跡江湖,半步不離蒼穹門,潛心收練,待後報此一敗之仇,江湖上近十多年,也不曾見此人出沒過。

  不想今日,他竟再度重出江湖,料來自始之後,江湖上將會又再扯起不少風風雨雨了。

  剛才天魔這番話,誰也聽得出是為報仇而來,皆因當年二人涼州決鬥,曾牽起一段武林熱潮,後來天魔敗陣隱跡,也是人人俱知之事。

  卓薇見他存心挑釁,再難按捺得住,怒道:“好啊,原來是你這個老魔頭,你想找梅影大俠比鬥,不怕又再次龜縮十多年麼?”她雖是心存戲謔,但聽在天魔耳裡,猶如是制他死穴。

  天魔一聽,立時大怒,雙眼登時暴紅,眾人只見灰影一閃,卓薇已被他提將過來,穴道已經被封住,全身動彈不得,連說話也不能。

  天魔的動作委實太快了,就像不曾移動過一樣,狄驥當時正要阻止她說話,沒想眼前一晃,卓薇已落在他手上,心頭一急,也不作多想,挺劍便刺。

  隨見天魔冷笑一聲,倏地中食二指夾住劍尖,內力微吐,一股強勁之氣,隨著劍身直貫劍柄。

  狄驥頓覺渾身一顫,一道強勁內力急撞而來,再無法持緊劍柄,人也被那股內勁震出丈余,才把身體定住。

  天魔兩指一抖,“啪啪”連聲,劍身應聲斷為數截,便隨手丟在地上,哈哈笑道:“這女娃兒我先帶去,下月今日,我自會到曉月宮去,倘若見不著卓清寒,到時別怪我心狠手辣把她撕成三塊,哈……哈……哈……”笑聲未落,一手把少女夾在腰間,躍過眾人,縱身飛出丈余,轉眼間便往西去了。

  狄驥大驚,趕忙發足追去。三人兩前一後,轉瞬間便奔出數裡外。

  天魔雖然功力深厚,輕功極高,可是狄驥的輕功卻比他更勝一籌。天魔挾著卓薇望西奔馳,然而狄驥卻不即不離,銜尾緊隨,自始至終均相距七八丈路遙,但他卻不敢現身,只是遠遠跟隨。

  原來北海老人有一祖傳秘藝,可上溯至漢初,留存至今足有十多代,本是一門代代相傳的家傳秘學,從不曾授予外人。但傳至北海老人這一代,眼看無法再遺傳下去了,皆因北海老人直來獨身,無兒無女,直至收了狄家兄妹為徒後,便把這門絕學傳受於三人,免得這秘技從此失傳。

  這一門秘技名喚“幻影流光”,是一門極為尚乘的輕功身法,可謂技冠一絕,當世難及!這門功夫的好處,是無須倚仗自身的內力,全憑秘門的吐納換氣,自成一家,可在百裡之內,行走如飛,疾如流星閃電,當真是亙古未有的奇門絕學。

  饒是如此,狄驥卻始終不敢貿然貼近,自剛才的一役,他已心知天魔內力深厚,自己決非他的敵手,只得一邊跟在其後,一邊尋求對策,打算等待天魔落腳之後,再行計較。

  距料,沒想到天魔至此也不曾停頓過,竟一口氣跑了兩個多時辰,由白天至黃昏,再由黃昏漸至入夜。

  其時夜已正濃,狄驥眼見便要接近須水鎮了,心中不由擔心起來。

  須水鎮離洛陽甚近,還要比鳳鳴鎮大上許多,居住人口極密,是個頗為繁盛的市鎮,狄驥知道一經入了須水鎮,那裡房舍林立,尤其此鎮街道橫豎倒錯,掩蔽處極多,若保持現下與天魔數丈的距離,到了須水鎮,大有可能給他溜掉!細想之下,便加緊腳步,把距離續漸拉近。

  這一陣疾走,又奔出數裡以外。

  驟見前面天魔腳下一停,猛地回過身來。

  狄驥正在全力奔行,瞥見對方突然停住,趕忙一頓身形,便即閃向一旁的大樹之後。

  “朋友,你的膽量可不小,還不給我滾出來。”天魔雙目閃動,沈著聲音徐徐傳到狄驥耳中。

  狄驥自知行藏已露,再無法隱藏,只得硬著頭皮緩緩步出,含笑道:“前輩果然厲害,小的真個口服心服。”

  天魔目光一注,看見眼前的狄驥,不禁大多詫異,他萬沒想到跟蹤在自己身後的人,便是這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要知天魔功力何等深厚,便在狄驥拉近距離時,他已察覺身後有人,當即加快腳步,提氣疾掠,主要是掂掂來人的斤兩,豈料任他如何使勁飛馳,身後之人依然緊隨在後,不由暗自心驚,思及自己一身尚乘輕功,縱令一流高手,諒也無此本事跟隨,現刻一見眼下之人,卻是方才與自己動手的毛頭小子,怎不教他不驚疑!

  天魔深深地打量他一會,才厲聲道:“小子確也有點份量,瞧你的身法,並非那姓卓的傳人,你師父到底叫甚麼名字?”

  狄驥慢步行上前來,心裡不住思量應付之法,可是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若論功夫,他自知非天魔敵手,但說到逃走閃避這門子事,他自問信心十足。
群魔麗影 第六回

  狄驥離天魔兩丈許停下,微微笑道:“在下的師父,未得師父諭示,實不便奉告,請前輩莫怪。”

  天魔冷哼一聲,道:“好一個刁鑽的小子,你不願說出師父,難道我就不知道了麼!”說話未畢,即見天魔身形一晃,宛如浮矢掠空般,直撲向狄驥,同時夾著一股悤勁的掌風,當胸疾湧而至。

  當天魔眼看右掌已印上狄驥肩膀,倏覺眼前一花,右掌登時走空,眼前之人業已一閃不見,心中暗暗驚駭不已,猛一回身,狄驥已站在丈許開外,臉上依然笑容滿臉。

  這一下當真教天魔驚怒交加,他自出道以來,甚少遇過輕功如斯了得的對手,自己這一下淩厲的疾攻,竟連對方的衣袂也踫不到一下,實是少見。

  狄驥方才雖然避過來掌,但天魔來勢之猛,狄驥也為之一驚,要知天魔手上還挾著一人,動作已是如斯迅速,倘若空著雙手,那還了得!面對這樣的強手,教狄驥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天魔同樣暗自想道:“自己隱跡十多年,沒想到江湖之上,竟然出了一個這樣年輕的好手,要是再過十年八年,此人的武功也不知會達到什麼境地,若此子與卓清寒聯手對付我,可就不得了,不若今日便乘機剷除了他,免得將來多了一個大患纏在身!”

  狄驥知道這樣閃來避去,並非一個上乘之策,要是天魔不把卓薇放下,任你武功再好,也是枉然,又如何救得了她!狄驥腦子籌思數遍,只得凶行險著,便笑道:“今日你我一見,沒想到曾經震動一時的天魔,原來也不外如是!說句老實話,光是看你剛才這一手,狄某已是勝算在握,今日一仗,可謂有勝無敗。”

  哇……這個還了得!天魔登時聽得雙眼火紅,毛發根根豎起,他何曾聽過有人敢直呼其名,更沒聽過這等對自己輕視鄙薄的說話,就是當年梅影大俠與他動手,雖然天魔敗於他手上,但雙方仍是禮數有加,也不敢在他跟前如此滿口狂言,但眼前這個毛頭小子,竟然吃了豹膽熊心,當真不知死活為何物。

  天魔立時氣得渾身發顫,雙眸噴出熊熊烈火,高聲大喝:“少子給我住嘴!老夫今日不把你撕成三塊,誓不為人!”

  狄驥本就要他沈不住氣,存心激怒於他,咧嘴笑道:“好呀!我便瞧瞧你這個老怪物,單憑一只手,會有何本事把我撕成三塊.”

  天魔心頭電轉,忖道:“看來這小子雖是狂妄,但確實有兩下底子,他也說得有點道理,看來要用單手勝他,著實不容易,瞧來先把這丫頭放下,免得礙手礙腳,到時任你輕功再高,也要你嚐嚐老夫這雙肉掌的滋味,看你今次如何能逃得過我的手掌心。”當下便把卓雲放在地上,緩緩朝他行去。

  “臭小子,我今日便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天魔目露凶光,向狄驥喝道:“過來納命罷!”

  狄驥冷笑一聲:“你想取我性命,恐怕單憑你一人也沒這麼容易,你還是多擔心自己好。”正自說話間,天魔已聽得怒不可遏,大吼一聲,倏地欺身而上,右手斜立,逕向狄驥肩頭劈將下來,其勢迅捷狠辣,勁猛力足。

  但見狄驥輕飄飄讓了開去,天魔掌抓連綿不絕,舞得呼呼價響,然狄驥卻左閃側避,身子如影似幻,這一手“幻影流光”,果然出神入化,天魔雖是步疾掌速,仍是招招落空,氣得天魔凶性大發,縱聲喝道:“小子你只是閃躲,這算是甚麼!”

  瞬息之間,天魔愈戰愈快,猶如一頭猛虎,只見虎影騰空,利爪急舞。畢竟天魔身具數十載功力,一生縱橫江湖,大小數百戰,臨敵經歷實比狄驥豐富得多,他一面發掌,一面揣摩對手的移動空隙。天魔確實是個練武奇才,不消片刻工夫,便能掌握到狄驥的身法,心下不由一喜,手底加緊進攻,一時把狄驥制得無處躲閃。

  猛聽嗤一聲響,狄驥橫身飛出,衣袖已被天魔抓中,給扯下了一大片布幅。

  天魔一招得手,縱身又起撲將過來,威勢絕倫,這路抓法當真極快極狠,狄驥生平從未見過,只得倒退躍開,以靜制動。

  天魔左手發掌,右手爪攻,源源不絕而出,狄驥見來勢既疾且猛,一時無法抵禦,又即縱身後退。

  每當天魔飛步上前,狄驥卻是倒退後躍,使他始終掌爪落空,幸好狄驥仗著“幻影流光”的奧妙腳法,一一避過,而說到那幾下功夫,天魔早已輸得一敗塗地。

  便是這樣你來我退,堪堪又過了數十招,半盞茶時間以過,狄驥一直和天魔不接不離,彼此始終相距在二三尺間,狄驥不住察看他掌爪招數中的秘奧,只覺其招式方位雖變,卻是反覆重施,天魔這手疾厲怪招,究是甚麼名堂,他自是一無所知,但鬥上六七十招,對天魔的出手姿式,每一招均看得分明,全然記在心中。

  卓薇雖倒在一旁,卻也看得心驚肉跳,她何曾見過這等威猛的招式,當初她見過狄驥的武功,早已對他欽佩之極,那時狄驥對付四虎是何等地瀟灑,那有像現在這麼狼狽,心裡不由暗暗為他擔心起來。

  狄驥愈打愈感心驚,天魔的招式雖已看得明白,卻無破綻可尋。

  突然,天魔倏地躍起,身軀霍然猛地一轉,竟然向卓薇撲去,擡掌便要朝她劈落。

  狄驥見著,不禁大吃一驚,人也跟著搶上,凝聚全身十成功力,打算硬接過他這一掌,要不然,卓薇非斃在他掌下不可。

  兩掌一接,登時“碰!”的一聲,只見狄驥已被震出一丈開外,爬伏在地。

  卓薇見著,不禁眼淚狂湧,她雖然口不能言,然心底裡早已淌出血來般痛苦。

  但見天魔仰首呵呵的大笑,心知這一掌已教他非死即重傷,再無反抗之力,便放下戒備之心,緩步朝狄驥行去。

  狄驥伏在地上動也不動,似乎氣息全無,卓薇只覺心口不住泣血抽痛,極想嘶聲大呼。

  四下裡忽然變得死一般靜寂,風也似乎突然停了,低黯的蒼穹,青灰的岩石……她眼前的一切,都在這死寂中突然凝結,形成一幅教人窒息、蒼白的畫面。

  天魔徐徐來到狄驥身前,冷笑道:“看你這小子還敢狂妄,你受了老夫這一掌,好教你知道……”話仍沒說完,驟覺眼前人影一閃,臉頰卻被人用手抹了一下,心下不由一驚,趕忙疾退兩步,一瞥之下,即見狄驥已卓立在身前。

  卓薇看見狄驥無恙,心中自是狂喜不已。

  原來狄驥硬接了一掌,登時體內血氣翻滾,眼前發黑,心知內傷不輕,幸好他功力深厚,雖受重傷也不致當場喪命,他伏在地上不住心中吶喊:“我不能死,若我死了,便沒有人能救得她,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怎能就此死去!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

  狄驥開始緩緩運氣封住心脈,不敢提聚內力,尚幸那“幻影流光”的輕功身法,是無須內力也能行使,這是他唯一能反擊的辨法。

  “小子……你……”天魔一聲怒嘯,擡掌便要擊出,立心斃他眼前。

  “想保命便莫要動!”狄驥悠然說道。

  天魔一怔,倏地感到被撫的左頰,竟漸漸炙熱起來,且夾著一股辛辣之味,這一驚著實不少,立時虎目怒睜,憤激之中不禁吼道:“臭小子,你敢向老夫下毒?”

  狄驥強忍體內的劇痛,不敢露出絲毫顏色,微笑道:“我為何不敢?誰叫你技不如人,連我來到你身前,仍是氣呼呼的給我摸著。”

  “你……”天魔如鯁在喉,只瞪著一雙怒目,氣憤憤的望住他,若在平時,以天魔的功力,決無可能瞧不出狄驥身受重傷,可是他現刻的思緒,正自一片混亂,心神不定,擔心臉上不知著了什麼道兒,方沒發覺狄驥的異狀。

  狄驥緩緩道:“老怪物,恐怕你也聽過“火蟬腐骨散”這名堂吧?”

  天魔聽後,心下不由一涼,素聞火蟬腐骨散乃雲貴赤火教的獨門毒物,其毒是取自一種渾身赤紅的毒蟬,只稍一觸碰毒液,觸處便即炙熱如火,不出兩個時辰,當毒液滲入體內,便會循著血液運行,繼而續漸腐蝕五髒,極盡痛苦而死。

  天魔咬牙切齒道:“原來你這小子是赤火教的人!”

  狄驥只是一笑,道:“瞧來你也知道這火蟬腐骨散的厲害了,但有一點不知你聽過沒有,每當中了這毒之人,最忌憚運功提氣,更不能亂動奔跑,免得血液加速,到時縱有解藥,也是回天無術了。”

  天魔怒道:“好!今日老夫栽在你手上,想要怎樣盡管說出來?”

  狄驥道:“果然快人快語,我便對你說,我要的便是這個女子。當然,你身上既中了腐骨散,我也不怕你運氣追來,就是你要追也未必追得上我!”

  天魔道:“這女子你可以帶走,但解藥又如何?”

  狄驥笑道:“我也不想要你的性命,解藥我自會給你。”說著便從懷中取出一包藥散遞給天魔:“你只要敷在炙熱之處,待得熱氣盡去方能走動,要不然我也再無法救你了!”

  天魔接過藥包,道:“你這樣一走,我怎知此藥是真是假?”

  狄驥聳聳肩膀:“你不信也得信,難道我還要待你身毒盡去才離開不成。”

  天魔心下忖道:“今日我暫且放你兩人一馬,也不怕你會飛上天,瞧著看吧!”

  狄驥來到卓雲身旁,知她穴道被封,不由眉心緊皺,向她道:“你被獨門手法點了穴道,我一時也無法為你解除。剛才我對天魔的一番做作,更不能叫天魔運氣給你解穴,只得等待閉穴時辰一過,你便會自行解除穴道。”

  狄驥勉力凝聚體內的功力,雙手抱起卓薇,快步朝西面而去,走出裡許,體內已感到一陣撕裂般的扭絞,這股強烈的痛楚,使他再難支撐下去,便在一株大樹旁,將卓薇放下道:“我……先帶你……到須水鎮分舵……先行安置,在……兩個時辰內……天魔……不會追來……”他幾經辛苦,才把這句說話講完,便即盤膝運功。

  卓薇倚在大樹上,看著狄驥這等模樣,早便知他受傷不輕,心頭暗自大急,心想狄驥若不是為了救自己,又何來會受傷,但目下的她,卻無法施以半點援手,甚至連放聲痛哭也不能,只任憑淚水沿著面頰一串串滴下。

  卓薇見他痛苦的神情,心中好比自己受傷還要來得痛楚,她不能不承認,眼前這個男人,早已深深的打動了她,把她的心扉慢慢啟開,難道這便是一見鐘情?卓薇不得不承認,自從第一眼見著狄驥後,他的影子便在腦間不住縈繞,只要一想著他,就會讓她情難自己的失神許久。

  卓薇心裡想道:“莫非這是天意,給我遇上他,既然這是天意,天公又怎能讓他就此死去……不要……我不要他死……他絕不能夠死……”她不停在心中吶喊。

  便在這時,只聽狄驥“啊……”的一聲,他自口中噴出一條血箭,人也接著側倒下去,胸腹之處不停地起伏著。

  卓薇登時被嚇得臉色煞白,看見地上的血水,她腦子不禁“嗡”地一響,天旋地轉,完全給嚇呆了。苦於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在心裡焦急,暗自泣喊道:“狄驥,你不要死,不能死呀……求求你,你不要嚇我呀!”

  ※※※

  夜色更濃,晚風獵獵,刮得樹葉兒“沙沙”亂響。

  不覺間,已過了一個時辰,雖是短短的一刻,卓薇彷彿過了十年般長久,憂急、焦慮、無助,種種紛沓而來。

  驟然遠處傳來陣陣破碎的馬蹄聲,憑聲音聽來,恐怕不下數十騎,只是來者並非拍馬疾馳,卻是緩步而行。卓薇心下一驚,不知來者是什麼人,她和狄驥藏身之處,並非十分隱密的地方,當時狄驥已傷重力歇,只在大路旁邊不遠處放下卓薇,在目前的環境下,卓薇穴道未解,狄驥更是昏迷不醒,要是給匪人賊寇見著,其後果真是不敢想像。

  這時群馬蹄聲漸近,細碎雜亂的蹄聲,慢慢來到二人跟前,夾著人們的說話聲,更令卓薇忐芯難安,只聽來者一人道:“唉!大旱兩年多,皇上竟遣派武家二人至乾陵祈雨,也不知是真神還是假鬼,給這個武三思隨便揖了兩揖,果然落起雨來,瞧來皇上對武家,又信任多一分了!”

  另一人笑道:“這個當然的了,要不然皇上也不會下詔恢復武家的“崇恩廟”了。現在連武家的“昊陵”和“順陵”也同時復名,武三思還得勢不饒人,上稟皇上,把韋後老爹的“酆王廟”改稱為“褒德廟”,其意可想而知。”

  卓薇雖不懂那些人說什麼,但聽得皇上前皇上後的稱呼,心想這些人必是官家無疑。饒是如此,但她心中還是擔心不已,若給那些人發現自己,將會發生什麼事還是未知之數,眼見自己雙腳正伸在路旁,本想把腳抽回來,可是有心無力,全身癱軟,半分也移動不得,只好暗自祈求不要讓他們見著。

  這時,一把語音頗為年輕的話聲響起:“玄禮大哥,聽說皇上不日將會敕封衛王為太子,真有此事嗎?”

  那人道:“該假不了,依老夫看,就是衛王當上了太子,恐怕也濟不了事,只要武家尚在,李家天下還是岌岌可危,皇上也實在是……”

  只聽那年輕人嘆了一氣,突然道:“玄禮大哥,你看。”卓薇聽他這樣一叫,已心知不妙,果然聽見另一人道:“怎會有人躺在路邊。”話後,數匹馬已來到卓薇藏身之處。

  卓薇心裡喊苦不叠,瞪著美目往外望去,只見眼前並排著十多騎,馬上騎者只有一人是儒服打扮,其余眾人俱是一色軍服,可是這些軍服卻有點怪異,與往常所見的大有不同。軍服之上,全身畫上黃黑虎紋,而胯下的鞍墊,也塗上豹紋班點,個個官兵身懸大刀,威武異常。

  卓薇久居曉月宮,直來從不在外走動,這趟出宮獨闖江湖,雖也曾見過不少官兵,卻全都不是這等模樣,心下不禁大奇,心想這些兵不似兵,賊不似賊的打扮,到底是些什麼傢夥?

  她又那裡曉得,這一夥人正是皇宮中的羽林軍。大唐自二任帝李世民起,羽林軍業已成立,期時李世民從犯罪被沒收的家人中,挑選其中驍勇強壯的健兒,在衣上全劃了虎紋豹班,隨皇帝出遊打獵,當時號稱“百騎衛士”,至南周王朝武則天,增加至千人,稱之“千騎衛士”,均隸屬左右羽林軍,傳至現今皇帝李顯,更增至萬人,為“萬騎衛士”,並設立使官率領.只是今日不知為何,“萬騎衛士”竟然離開禁宮,出現在這裡而已。

  此時那個身穿儒服,年約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在馬上望一望靠在樹上的卓薇,眉頭不由一蹙,便即翻身下鞍,緩步朝她行去,而在那儒生身旁的高大武士,也隨著下了馬,走在他身後。

  卓薇擡起頭怔怔望著他,心頭不停猛跳,她只見那儒生方面大耳,額廣鼻直,一副英姿勃勃的模樣。當他來到卓薇跟前,便問道:“敢問這位姑娘,因何會坐在道旁?”眼光再往地上的狄驥望去,眉頭皺得更緊。

  卓薇又如何能答他,一對眼珠兒不住地打轉,那儒生看見,便即明白一切,他並不理會卓薇,卻蹲身在狄驥身前,探手把狄驥的眼簾翻開,再用手在狄驥身上摸了一遍,便回頭向那武士道:“玄禮大哥,此人傷得很重,似乎是給高手用重手震傷。”

  那個武士名叫陳玄禮,乃羽林軍徵兵府果毅,果毅以近代語譯之,即徵兵府副司令。但見他兩步便來到狄驥身旁,把他胸口衣服拭開,即見一只殷紅的掌印,不偏不移的印在他胸膛,陳玄禮同樣眉頭一緊,道:“好厲害的“金剛斷筋掌”,這是天魔蒼穹門的獨門掌法,莫非天魔便在附近不成?”

  那儒生一聽,也不禁愕然,便即道:“玄禮大哥,聽說蒼穹門向來都和武家有所接觸,難道這人和武家中人有仇而遭毒手?”

  除玄禮道:“王爺,依小人看,蒼穹門雖人多勢眾,目前卻沒有到達這種功力的高手,除非是天魔本人,可是他早已閉關十多年……”他想到這裡,便移身來到卓薇身前。卓薇聽見二人的說話,便知他們不是天魔的人,心頭不由一寬。再聽那武士叫儒生作王爺,心想那人年紀輕輕,怎可能是王爺呀!她正感奇怪之際,陳玄禮已經來到她面前。

  但見他在卓薇身上按了幾下,便即右掌疾翻,繼而運掌如風,在卓薇身上連拍三下,但見卓薇“喔”的一聲,身上的穴道立時解封,手腳也隨即可以挪動。卓薇穴道一解,便即叫道:“狄驥,你怎樣了……”人也撲了上去,孰料她才一移動身軀,身子便軟倒下來。原來她穴道被封過久,血氣仍沒暢順過來,雖是勉強能移動得,但仍是渾身乏力。

  那個小王爺見著,便把她扶坐起來,朝她道:“姑娘且不要動,有玄禮大哥在,這位兄弟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但卓薇卻沒有理會他,還是慢慢爬向狄驥,把他牢牢抱住,哭道:“狄驥,你怎麼不出聲,快醒醒呀!”

  那小王爺見著,望著二人也不禁搖搖頭.原來此子並非誰人,卻是相王李旦的第三子李隆基,是相王之妾所生。相王李旦卻是武則天的弟四子,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相王共生六子,長子李成器,從前相王登基時,曾立過太子,後來隨著相王下台,降為壽春王;第二子李成義,封為衡陽王;四子李隆範,封為巴陸王;五子李隆業,封為彭城五;六子李隆悌,封為汝南王,但已因疾早死。

  而李隆基直來喜愛騎射,性格英武,頗通音律。他最初受封為楚王,後改封臨淄王,在武則天時,他年方二十,便出任潞州別駕,後罷官回京。

  那年武則天逝世,三伯李顯接任皇位,才不到半年,便發覺韋皇後懷奸植黨,收羅朝中勢力,還瞞著皇帝與武三思淫亂一氣,有意效法其婆婆武則天,要滅李唐江山,現刻四海兵權,大多落在韋家及武家手裡,朝中宰相以下的重臣,泰半是韋後的親信。而李隆基父親相王李旦,姑母太平公主,全然被韋武兩家排斥在外,絲毫起不了作用;且不說這個,最為危險的是,在韋武兩家重重的包圍下,隨時有滅族喪命之災,在這種形勢下,李隆基心知再容忍下去,始終是不行的,最後只會招至死亡一路,唯一的辦法,便是與之對抗,挽回頹勢方為上策。

  自此之後,李隆基便暗下結交豪傑,尤其是宮中的羽林軍,皆因他當初回京之後,也曾是羽林軍果毅,與陳玄禮素來相好,後來更成為知心好友,二人早已暗地拉幫立派,圖謀起事。

  陳玄禮也是武家子弟,師父紫虛道人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其師十多年前,也曾敗在天魔手上,便即含恨歸隱,專心鑽研天魔的武功底子,望能有朝一日,得以能一復前恥.紫虛道人鑽研多年,終沒有白費時光,他竟能把天魔的武功精要,大致參究領悟,並研究出一套匬制天魔之法門,並傳與陳玄禮,今次方能把卓薇的穴道解開。

  但聽陳玄禮向卓薇道:“姑娘,要是你想我救他,便須先離開他身體,你這樣抱著他,我又如何能伸手救他。”

  卓薇聽見,登時眼睛一亮,便即回頭望向陳玄禮,只見他朝卓薇點點頭,卓薇見他表情充滿著信心,心裡不由一定,便連隨把身子移向一旁。

  陳玄禮把狄驥緩緩扶起,雙掌貼在他背心“魂門”“魄戶”兩大要穴之上,徐徐傳入內功。

  過得片刻,狄驥輕咳一聲,口裡又吐了一口鮮血,眼睛也綻出一線,才發覺眼前站滿了人,而卓薇卻瞪著她一對擔憂兮兮的眸子,正自怔怔望著他。狄驥只覺一股強而純厚的真氣,不住地從背心輸入自己體中,便知身後正有人催運內力相助,當下再次閉上眼睛,凝神聚氣,收歛心神,免得真氣走入岔道。

  再過盞茶時間,陳玄禮輕輕把狄驥平放地上,雙掌在他胸口和小腹上運勁按摩,一會兒才道:“小兄弟不可亂動,先閉目休息一會。”便再次向卓薇點點頭,示意狄驥並無大礙,好讓她安心。

  卓薇看見,心下自是高興,連忙道:“真多謝你們了,不知前輩和……和這位王……王爺怎生稱呼?”卓薇知道李隆基身為王爺,而她又不曾與官家打個交道,這樣發問也不知對不對,便不由結結巴巴起來。

  李隆基看見,便笑道:“我姓李,這位大哥姓陳,姑娘你姓什麼?”

  卓薇見他笑容可掬,親切異常,便也放開膽子,笑道:“我姓卓,這位是狄驥哥,幸好今日遇著你們,要不是……”說到這裡,不禁往狄驥望去。

  陳玄禮問道:“你和這位狄兄弟,因何會與蒼穹門打起來。”

  卓薇道:“蒼穹門?呀,是了,我聽狄驥哥和那矮猴兒他們說過,說他們是什麼蒼穹門的,後來那個天魔來到,把我抱了去,最後狄驥哥便追來救我。”

  李隆基和陳玄禮聽見,不禁相顧一眼,方知道天魔重出江湖。陳玄禮更是又驚又喜,他師父在臨終前曾留下遺言,務必要他把天魔鏟除,但陳玄禮也自知不是天魔的對手,可是師父的遺言,又不能不遵依,現聽見天魔的名字,心裡也為之愕然。他便再追問卓薇,到底事情是如何發生,卓薇便一一說了出來。

  二人聽後,一時也沒有出聲。

  卓薇最關心的是狄驥,立即向陳玄禮問道:“狄驥哥好了沒有?”

  陳玄禮嘴含微笑:“放心吧,狄兄弟小小年紀,沒想到功力會如此深厚,要是旁人,天魔這一掌非要了他命不可。現在狄兄弟只消休息幾天,很快便會康復過來,你可以放心。”

  經陳玄禮親口說出,卓薇登時放心不少。李隆基這時道:“卓姑娘,狄兄弟雖然無恙,但也要找個地安息才行,不知府上在哪裡,待我先送你和狄兄弟回去,要不然你們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卓薇聽見,不由大感頭痛,心想待在這理確也不是辦法,而狄驥傷勢未完全復元,更雖要自己照顧,但要往哪裡去,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她沈思一會,便道:“我家在很遠的地方,而狄驥哥住在那裡我也不知道……”

  狄驥雖然躺在地上休息,但人卻相當清醒,他們的說話更全聽進耳裡,這時便欲撐身而起,豈料胸口突然一陣疼痛,不禁“啊”的叫了一聲,眾人聽著,卓薇連隨撲到他身前,急道:“狄驥哥,你沒有事吧?”

  狄驥苦笑搖搖頭,李隆基也過來道:“狄兄弟,你傷勢未癒,還是先休息吧,我有一所別府位於鳳鳴鎮,離此地也不遠,倒不如先到我府上休息幾日好嗎?”

  狄驥道:“我方才聽卓姑娘說,閣下身居旌幢之貴,不知官任何職?”

  李隆基道:“我姓李,小號上隆下基,乃相王的三子。”

  狄驥一聽,連忙想站起來行禮,然李隆基卻把他按住,狄驥只好道:“原來尊貴便是臨淄王,小的得見尊顏,何幸之哉。”

  李隆基笑道:“狄兄弟你我年紀相若,又何有貴下之分,要是狄兄不棄,從今以後,咱倆便以兄弟相稱,如何?”他見狄驥能與天魔這等高手動手,雖然身敗,卻也看出他武功不弱,便有心招納。

  狄驥本身也是豁達之人,見李隆基雖身為顯貴,卻性格豪爽,全無官家架子,也甚是歡喜,便即道:“既然這樣,小弟遵從大哥是了。”李隆基點頭含笑,而狄驥卻轉向陳玄禮道:“這位大哥,小弟還沒多謝閣下救命之恩,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陳玄禮道:“狄兄弟不用客氣,我姓陳名玄禮,現任羽林營果毅一職。”

  狄驥道:“原來是陳大哥,適才不是陳大哥相助,小弟恐怕……”

  李隆基馬上截著道:“狄兄弟不要這樣說,今日是你我相見的好日子,不利的說話再也不要開口。狄兄弟,便到我府上先行休息如何?”

  狄驥見他拳拳之忱,也不再推辭.卓薇看見更是歡喜,笑道:“那我呢,我也可以去你那裡麼?”

  李隆基等三人見著她天真爛漫的樣子,也不禁同時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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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魔麗影 第七回

  曙光破曉,朝陽初升,萬道金光把個長安帝都映得一片金黃。城中東西兩市,業已開始營業。此處素來是富商大賈彙聚之地,仍有不少是從絲路而來的各地商客,均在這兩市購辨貨物,而最受商旅歡迎的,便是一些像牙沈香,珍珠麗錦,還有玳瑁寶鏡之物。

  京城的街道,寬敞而潔淨,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但見四下樓房聳峙,建築奢華,巍峨壯觀,莊嚴肅穆,無不教人感受一派王氣,徐徐襲上每個人心頭。

  兩市西面,便是平康坊,平康坊乃屬萬年縣管轄。西北之角,方好緊靠皇城

  。自大唐立朝以來,朝中王公大臣,顯宦貴爵,多集居於此。皆因此坊鄰近東市,東門一帶,自北而南,遂成了妓女聚居之地,也是王城著名的“坊曲”所在,蓋因如此,平康坊便更顯熱鬧。

  這帶茶樓酒肆,處處可見;秦樓楚館,更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館,整夜價盡是笙歌喧鬧,歌吹沸天,當地之人,均稱此處為“風流淵藪”。

  德靜王武三思的宅邸,便是座落平康坊北首,而他這棟樓房,好比皇宮般豪華,只見樓房檐牙高啄,畫棟雕梁,鏤金門窗,白玉飾璧,可謂勞役巨萬,窮奢極侈。

  此刻正是金陽滿天,旭日臨窗之時,在這錦鏽簾帷內,這個權勢熏灼的德靜王,仍是擁著一個美艷女子,沈睡未醒。這個開府儀同三司,身為一級從一品之高職大臣,竟然連早朝也不上,當真視王帝如無物。便在他沈醉夢香之際,一把如鶯似的斥責聲從房外響起:“什麼?連本公主也不能進去,妳可是要找死了。”

  一張可憐兮兮的女子聲道:“公主……是……是王爺早有吩咐,不得任何人打擾,奴婢實在……”

  武三思被門外一吵,立時醒了過來,正待要發作時,聽得“公主”二字,便知是安樂公主駕到,濃厚的眉毛不禁拉緊起來,朗聲道:“讓公主進來吧。”說話方落,便見一人走進房來,望清楚來人,卻是一個嬌俏美艷,姿容絕色的美人兒,正瞪著她那明如秋水的大眼睛,望著榻上的二人。

  只見她年約十八九歲,體態輕盈,一身蟬羽衣衫,腰束麟文衣帶,在她那唐宮低胸緞衣上,半露著一對飽滿豐挺的美乳,讓人更覺她肌理晶瑩,妖冶嫻都。

  安樂公主見著眼前的家翁,不由美目含慍,嬌嗔道:“好啊,你就是一日沒女人也不成事,日上三竿,太陽也照到屁股來,還抱著女人歡醉忘曉,你可知道宮中弄出大事來了。”自從她嫁給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後,不但刁蠻脾氣不改,且更變本加厲。在她眼內,除了母親韋皇後之外,可說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就是當今天子的父皇,也是如此,更何況是眼前這個家公。

  武三思雖然權傾朝野,但對這個刁蠻公主,還是忍讓她三分。他並非是害怕了她,而是在她身上,卻有相當大的利用價值。這時見她說宮中弄出大事來,心下也不由一驚,連忙撐身而起,拍了拍身旁全身精光的美女,著她先行離去。

  那美艷女子,卻是武三思的第六小老婆迎雪,因她樣子嬌美,媚功了得,平素甚得武三思寵愛,但面對眼前這個天嬌公主,自是不免矮了三分。此刻武三思叫她離開,當然不敢多吭半聲,便即匆匆披上衣服,離開房間。

  武三思待那迎雪去後,向安樂公主問道:“究是什麼大事?”

  安樂公主兩三步便來到他跟前,眼眶裡早已淚光盈盈,說道:“你就是懂得玩女人,也不理兒媳生死,父皇他……他今早把李重俊立為太子了。”

  武三思聽見,先是一怔,接著龍眼大的眼珠,在眶內滾動了幾下,便搖頭道:“我還道皇上只是說說罷了,沒想到竟然來真,怎地這麼大事情,皇上連老夫也不通告一聲!”

  安樂公主聽著,淚水不禁直淌而下,頓足道:“不就是四叔和太平姑姑兩人,不住口的父皇耳邊歪纏,說什麼立太子一事,關乎安定朝廷,不得等閑視之,你說氣不氣人。”

  皇上立太子一事,近日在朝廷後宮裡,早便傳得風風火火。李重俊是後宮所生,當時韋皇後聽聞,本想出手阻撓,可是自己唯一的兒子李重潤,幾年前卻被武則天殺了,使她一時無言反駁。但安樂公主可不同了,她素來受父母寵愛,且是韋皇後嫡出,在她心中向來認為哥哥死了,如何說也該是她來當儲君,要是說女性不能當,為何祖母武則天便能當?

  其實當時她父親中宗,也曾想答應她,便問中書令魏元忠:“朕想把安樂公主立為皇太女,你道行嗎?”

  然魏元忠卻搖頭道:“公主當皇太女,這是史無前例之事,況且若她真的當了皇太女,叫駙馬都尉如何稱呼她,老臣認為這個使不得。”中宗聽後,只是點頭微笑。

  此事傳到安樂公主耳中,登時氣得暴跳如雷,連忙跑到中宗跟前,罵道:“那個魏元忠是什麼東西,這個憨臣也不想想,阿母子既然做得皇帝,她的孫女兒又為何不能當天子?”

  中宗見這寶貝女兒大發雷霆,只得笑道:“待我慢慢再想一下,好嗎?”接著又哄又勸,安樂公主才稍稍消氣。

  中宗共有八個女兒,而這個七女兒安樂公主,不但花嬌月艷,長得天姿國色,且又聰穎過人,在中宗和韋皇後心中,直把她當作心頭肉,寵愛異常。說起這個天之驕女,還有一段難忘的往事。

  當年武則天在世之時,曾立中宗李顯為天子,而其妻韋氏,名喚韋緗,乃京兆萬年人,她的祖父韋弘表,在唐太宗李世民時,曾任過曹王府典軍,父親韋玄貞,時為普州參軍,只是一個從八品下的小官,中宗登基後,便升韋玄貞為豫州刺史,是個從四品的地方大員。但韋後仍不滿足,要中宗將其父調回京城,任為侍中。而侍中一職,相等丞相、中書令、兵部尚書等位置。這一回可就不大順利了,宰相裴炎大力加以阻撓,認為韋玄貞無功無勞,驟然越級跳升,實難服眾,有損朝廷威信。

  可是這個李顯,初登皇位,也不懂度時量世,更不知自己是個發料。而這個韋皇後,既能當得太子妃,樣貌固然美艷,她從做女兒時,已是個不守本分的人,就是嫁了李顯後,身邊也有不少男人,她為人精明強悍,好出風頭,與這個懦弱無能的李顯相比,直是陰盛陽衰,向來李顯不論大小事情,大多由她作主。韋皇後看見有人從中阻撓,便怒火勃然,忘記了那個權力無邊,殺人不眨眼的婆婆武則天,竟日夜唆弄著丈夫,常道:“你身為皇帝,難道升個官兒也要聽人言語。”

  一日早朝,裴炎依然堅持不同意,李顯愈聽愈是起火,心想在臣下面前,若不耍兩下威風,將來我這個皇帝還能做下去,便即怒斥道:“你不用多說,朕就是把個天下都讓給韋玄貞,你也無權干涉,更何況只是個小小侍中。”

  裴炎見他說出這等蠢話兒,也不和他多辯,回身便到皇太後面前,一一說了。武則天是何許人,對李顯的說話,自是知道是一時的氣言,就是他想把天下送人,諒他也沒這個本事。但她只是沒想到,這個素來膽小如鼠的兒子,方當上皇帝便說出這種話來,要是翅膀再硬了點,今後便控制不易了,決不能掉以輕心,心裡便起了廢掉皇帝之意。

  嗣聖元年二月初,武則天驟臨朝堂大殿,召集百官群臣,宣布廢皇帝為廬陵王,命朝臣將李顯架下龍座。這回李顯真個不知所措,結結巴巴的問道:“我……我到底有什麼罪?”

  武則天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把江山送給人麼?這就是你的罪!”李顯無言以對,沒想到這個寶座,才坐了兩個月就丟了,還得個待罪之身,形同罪人。

  不日,李顯夫婦兩人便被流放至均州,隨即又被遷到房州去,途中一家人只有兩輛舊破車,除了身上的衣服外,可謂一無所有。當時韋皇後早有身孕,擡著一個大肚子起程。押犯的差役,也不管你過去是王侯將相,只要你沒有銀兩孝敬,便有得你吃苦。

  李顯前時雖是皇帝,但這些差役並不與你說這個,既然武後敢眨你,他們便敢收拾你。可是這對落難貴人,卻不懂得掏出銀兩來考敬,一路之上,二人當真是受盡苦頭。

  一日,大清早便要起程趕路,行至中午,韋皇後忽地腹中疼痛,眼看分娩在即。但這時前不及村,後無山寨,李顯見韋皇後痛得不成模樣,便只好哀求那些差役:“王妃恐怕要生了,各位官爺就行行好,可否停留片刻?”

  兩個差役見著,不由眉頭大皺,便氣鼓鼓地道:“要生便快點兒,就給你兩個時辰,若生不出來,咱們也等不來了,要是趕不到驛站,今晚何來吃住。”

  李顯聽見,連忙點頭道:“一定快,一定快……”

  兩個差役也不和他多說,兀自往一棵大樹走去,一個差役笑道:“他說生便生,這話說得挺容易。”豈料說話方落,後面立時傳出呱呱的哭聲,眾差役登時你望我眼,我望你眼。

  李顯雖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但貴為王子,這等事兒又如何親手做過,立時忙了手腳,望著嬰孩不知如何是好,還幸韋皇後堅強,用嘴咬斷了臍帶,便對李顯道:“快點脫下衣服,把嬰兒裹著。”李顯聽了,連忙脫衣裹嬰,韋皇後抱著嬰兒,便喂起奶來。

  眾差役看見他們動作如斯神速,當真疾如大便,也不禁詫異起來,圍著嘀嘀咕咕的談論著,莫非是山神照顧,要不生個娃娃,怎地會這麼容易?一人道:“光是看這個,我敢打賭王爺必有後福,準沒錯的。”

  另一人道:“你說得對,瞧來打後要好生對待他們才是,不然可要吃虧了。”

  沒過多時,李顯便招呼他們上路,眾差役連忙跑將前來,臉面登時變了樣,笑道:“王爺也不用急,王妃剛分娩完畢,還是多休息好,要是用得著咱們什麼,王爺盡管吩咐便是了。”

  李顯大感奇怪,一時也想不通什麼道理來,便道:“今日仗各位大哥的福,一切還算順利,要是今後還有好日子過,本王定當圖報。”

  眾人聽得這番說話,隨即跪拜下來,齊聲道:“謝王爺!”韋皇後在車上看見,不禁也笑起來。

  一個差役問道:“不知是王爺還是公主呢?”

  李顯道:“是我的七女兒。”

  那人連忙道:“原來是個公主,那太好了,不知有了名字沒有?”

  韋皇後在車上道:“不如便叫她裹兒罷,你說好麼?”

  李顯捋須笑道:“好好,這名字可不錯,大家認為是嗎?”眾人當然點頭附和,李顯又道:“裹兒一出生便逢凶化吉,看來這個女兒必會帶來好運。”

  果然,這個裹兒不但長得出色,一如李顯所說,最後一家給武則天迎回宮中,李顯還重登皇位,是為中宗。

  武三思這時聽見,心中暗自盤算,心想道:“李重俊這個小子素來與我不和,此刻他一朝得勢,雖不致礙我大事,但始終是個隱憂,況且這小子又何德何能坐這個位子,老夫我若不把他扯下來,武家將來還有好路可行麼!”便向安樂公主道:“好裹兒,不用傷心,你要知皇上向來胡塗,但李重俊這廝,總不能讓他坐得平平穩穩的,妳大可放心是了,一切便包在我身上。說到外廷的朝臣,光憑我一句說話,他們怎敢不從,要把太子之位搶回來,可謂易如反掌。妳也回宮與娘說,多給你老爹壓力,我就不相信不能把那廝拖下來。裹兒不要再哭了,妳老爺我也很

  久沒有愛妳了,過來我這裡,待我今日好好把妳這個俏媳婦疼愛一番。”

  裹兒小嘴一撅,瞪了他一眼道:“你就總喜歡這個,家公不似家公的,要了人家的母親,連她的女兒也不放過。”

  武三思淫笑道:“誰叫我這個兒媳婦長得又俏又可愛,現在我父子兩人同時讓妳快活,還說這等風涼話兒。”

  裹兒纖腰一擺,便坐在榻緣道:“誰稀罕你這個大塊頭兒子,若不是阿母子要我嫁他,我才不要他呢。”這句說話,雖是半帶著玩笑,然聽在武三思耳裡,總覺不是味道,不禁眉頭輕軒,臉色一沈。裹兒看見,也知自己說得過了火,便朝他微微一笑,把一副曲線玲瓏的嬌驅,緊緊貼向他道:“不要嘛,你又不是不知,人家平日便愛開玩笑。可是你這個大塊頭兒子,今個兒一大清早,便氣得人家半死不活,適才我方會這樣說。”

  武三思問道:“他又怎麼了,小兩口子就是愛吵嘴!”武三思伸手把他擁住,一只怪手緩緩在她身上遊移,撫得裹兒渾身發軟,慢慢倒在他懷中。

  裹兒輕聲喘道:“你……你這個好兒子,也不知人家氣惱,當我對他說時,你道他說什麼。他說我身為婦人家,怎可能去爭什麼皇太女,直是竹籃打水,白費心機,你說他可惡不可惡。”

  武三思笑道:“這個小子就是愛澆冷水,妳也不用放在心下。”說著便開始扯下她的腰帶,裹兒也不做作,干脆自己動起手來,不消片刻,便與武三思看齊,變得精光赤體。

  武三思雖是年逾五十,卻身壯體橫,他自從加入蒼穹門,拜天魔為師後,這二十多年來,內功也有相當底子,比之沒練武前,還要精神幾分。再說到玩女人方面,更是他的拿手伎倆,家中的妻妾不提,光是身旁的小媳婦裹兒,其母韋皇後,還有李顯的小老婆上官婉兒,及一些後宮妃嬪,實不下十多人,而他所玩的女人,無一不是當世名花,宮中貴人,只要他想得到的,便能手到擒來。其實以他這副尊容,生得眉粗顴高,滿臉胡茬,當真是威武有余,俊朗不足,卻偏偏惹得群鶯臨門,任他魚肉,說來還不是一件事。武三思此人,不但寶貝奇偉,且性力特強,

  凡與他有過一手的女子,無一不是回味再三。現不說別人,便是這個刁蠻公主李裹兒,自一年前嘗過他的滋味後,方發覺這個家公,竟然比他的兒子強上多少倍,也難怪連她的母親,也為武三思癡迷難舍。

  武三思輕輕把裹兒放在榻上,望著這具青春迷人的身軀,滿是須髯的臉膛,探前從她頸邊擦過,偎貼著她嫩如凝脂的俏臉。

  裹兒被他粗硬的胡髯一刮,登時渾身一顫,閉起美目柔聲道:“好人,我的好家公,妳媳婦兒受不了,不要再逗人家好嗎?”

  武三思像沒聽見般,並不理會她,只是更緊地貼住她。從她的面頰、鬢邊,鳥發,一直嗅到她的耳朵,嗅著她散發出來的奇異芳香。這個媳婦果然教人勃然心動。他的手徐徐下移,滑到她的胸脯,明顯地感到她心跳加促,大手再稍一移動,已經捫住了她那青春飽滿的乳房。

  “嗯……”裹兒綻出一聲滿足的輕吟,把胸部往上弓起,迎湊他恣情的觸撫,口裡卻道:“你就是愛折磨人家,快嘛,裹兒已經好想要你了。”

  武三思心下暗笑,忖道:“真個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個小淫婦,老夫今日若不把妳弄得喊死喊活,妳還不知道本爺的手段。”思念甫落,他的嘴唇開始吻向她下顎,徐徐下移,直來到她高聳的玉峰,接著用他那硬如毛刷的胡子,磨蹭著她殷紅嬌嫩的蓓蕾。

  裹兒身子立時連連顫抖,那感覺直是癢到骨子裡,只見她螓首後撐,小嘴不停半張半合。武三思一面挑逗,一面盯著這個美艷的媳婦,他愈看愈覺她嬌美嫵媚,五官可謂無處不美,在他見過眾多的妃嬪美女中,除了上官婉兒外,這個刁蠻公主,也可算是最漂亮的一個。

  這時的裹兒,再也難忍體內的騷動,但見她緊緊抱著武三思的臉頰,哀聲求道:“我的好人,你再是這樣弄裹兒,人家便要死了,求求你快點給裹兒吧。”

  武三思笑道:“那有這麼容易,我一張嘴還沒嘗夠妳身子,誰叫妳一大清早便送上門來,破壞了妳家公的好夢。”

  裹兒實在忍不住了,嗔道:“好,我求你不成,你以後休想我再和你一起。”

  武三思笑道:“這是妳說的,到時妳不要後悔才好。”說著間,他再徐徐往下移,終於來到她早已甘露潺潺的所在,只見那兒肥美豐腴,花唇抖動,不禁看得情興大動,當下湊頭上去,忘情的吸吮起來。

  裹兒被他這般一弄,直美得呻吟不斷,加上他那粗硬的胡子,不停地刮刺著她的柔嫩,又教她如何受得來。裹兒頓覺滿腦昏暈,花穴奇癢無比。武三思卻興致高揚,一條如蛇的靈舌,不住鑽探竄動,弄得裹兒欲壑難填,腰臀狂擺如浪,口裡不停呵呵喘氣。

  武三思也知她欲火難抑,便跪將起來,淫笑道:“我的好媳婦,妳已樂得夠了,也該讓我爽一回吧。”裹兒是個識趣之人,且自她回到京城之後,所見所聞,盡多男女淫褻之事,深受熏陶,在她還沒嫁給武崇訓之前,便已在宮中縱欲肆行,糜亂無度,不知狎玩了多少宮人護衛,對於如何取媚於男人,早已頗有心得。況且目下已被弄得欲火焚身,見武三思如此說著,便即撐身而起,提著他那壯碩粗長的寶貝,為他吹奏起來。

  武三思低頭望著這個美若天仙的兒媳婦,正自賣力地吞雲吐霧,也不由欲火難歇,沒待一曲奏完,便把裹兒推臥在榻。但見裹兒早便張腳以待,把個嫣紅欲滴的花穴,全然展陳在他眼前,瞧得武三思口水狂吞,當下擺開架式,提搶上馬,寶貝登時直闖深宮,只覺分身兄弟如投熔爐,內中溫暖濕漉,且含箍得密密實實,間發不容,果然爽到極點,旋即拍馬奔馳,提戟奮刺。

  裹兒經他一陣疾闖,早就美得有口難言,搗得百來回,便已撐持不住,只覺眼前這個家公,實是個神勇將軍,比他那無能兒子,也不知好上多少倍。武三思眼見她紅暈蓋臉,星眸微張,更添幾分迷人嬌艷,胸前一對玉峰,隨著動作顛來倒去,著實美不勝收,倏感渾身受用,直把裹兒殺得片甲不留,讓她也不知丟了多少回,直到她開聲求饒,方勒韁不動。

  裹兒休息良久,才緩緩平服下來,嬌嗔道:“看你不要命的播弄,也不理人家死活,若是給你弄壞了,看你如何向兒子交代。”

  武三思呵呵笑道:“妳便向他直說無妨,說是他老爹弄壞的好了。”

  裹兒不知好氣還是好笑,世上竟有這樣的老爹,便笑道:“我才沒你這般不要臉,還有我與你之事,萬萬不能說出口來,要是傳到父皇知道,我沒法做人事少,恐怕你這個腦袋也難保得住。”

  武三思自是知道,也用不著她提點,但他最擔心的,倒反而是這個韋皇後,皆因她深處後宮,出入不免受人猜疑,尤其是定安公主的丈夫王同皎,老是跟他作對,一想到這裡,登時怒氣打從一處來,便道:“就算妳我不說,難保妳姊姊定安公主的好夫婿不說,我又不是害了他全家,此人就是總愛和我擡杠,妳要是擔心,便擔心此人好了。”

  裹兒聽得柳眉緊蹙,說道:“是麼,我怎地會不知道?”

  武三思道:“還有很多事妳不知道,這個王同皎,身為附馬都尉,如何說也算是一家人,但此子竟連岳母都要出賣,也不知他從那裡探得消息,在外總是口沒遮攔,四下說我和妳母親壞話,要知一旦傳到妳老爹耳中,到時我死了不打緊,但妳娘可就不同了,這個妳還是小心點兒。”

  裹兒道:“這件事我會探個明白,倘若如你所言,我勢必不會放過他。”話後便把小嘴貼近武三思的耳邊,柔聲輕道:“瞧來你還沒得到滿足,來吧,再好好愛一下你的媳婦兒。”

  武三思笑道:“妳這個小淫婦,才一順過氣來,這麼快又想要了。”

  裹兒嗔道:“你說什麼嘛,人家一心為你好,還取笑人家,要是不來便算了,讓我起來回去。”便鼓著小嘴欲要起來,武三思自是知她耍性子,便即提槍輕刺,裹兒立時渾身騷爽,開始咿咿啊啊的不住呻吟。

  武三思這回再次使出手段,但見他一邊抽戳,一邊把玩著她渾圓聳挺的玉峰,不時又把她轉過身來,從後進擊,百般輕狂,裹兒不但千依百順,且興致激昂,這樣一弄,便弄至一個多時辰,二人方戰罷離房。

  正當二人走出大廳,便即看見一個灰衣老者,居中坐在大廳上。武三思連忙趨身而上,拜倒在地:“弟子不知師父光臨,恕徒兒招待不周。”那人略一點頭,示意他站起來。

  原來此人正是天魔,自從他著了狄驥的道兒,果然不敢胡亂莽動,他也知道狄驥所言不虛,“火蟬腐骨散”是何等厲害的毒藥,江湖中人每一提起此毒物,無不聞之喪膽。天魔匆匆敷上解藥,望著狄驥抱著卓薇遠去。如此呆站了一柱香時間,但臉上的炙熱辛辣,不但沒有消退下來,倒反而越益厲害,他心下大驚,難道這個小子給我的並非解藥,暗自惶懼起來,當下從地上拾起包裹解藥的紙張,探鼻嗅了一嗅,卻發覺透著一股辛辣之味,心中不禁奇怪。他雖不是用毒名家,但縱橫江湖數十年,多少也有點毒藥的知識,但凡解藥,多是性質溫和,便是以毒攻毒

  的解藥,也不會和毒藥藥性相同。

  天魔心想,“火蟬腐骨散”本質性烈,中毒之處如火燒般灼熱,這種傳聞,早便讓江湖熟知,但手上這包解藥,同樣是辛辣無比,莫非這不是解藥,而是“火蟬腐骨散”!他一想到這裡,不禁背脊一涼,冷汗潺潺而下。

  然而,天魔雖是心中惴惴,一時卻無法可施,只有期望狄驥並沒有騙他,如此這般又過了半個時辰,發現臉上的熱氣已緩緩退卻,也不像當初如此炙熱,心下不由一寬,直到兩個時辰之後,臉上的熱氣才盡數退去。但天魔仍不敢多動,恐防毒性未清,又待了半個多時辰,方敢提步走動。

  天魔雖然劇毒盡去,但心頭的怒火卻無法抑制,這一趟羞辱,他立誓非要掏回來不可,早把狄驥恨入骨髓。其實他又那裡得知,狄驥為人向來光明磊落,從不以毒害人,而他用在天魔身上的所謂毒藥,只是一些尋常的辣椒粉末,而那些解藥,自然也是相同之物。這種掩敵駭人的伎倆,凡是久歷江湖中人,多有使用,只是各家各有不同,似虛似實,讓人難以捉摸,這也可算是一種防身的奇兵武器。

  武三思見師父驟然來到長安,也大為詫異,他知道天魔近這二十年來,從不離開位於毫州的蒼穹門總壇,今次突然來此,想來必定另有原因,便問道:“不知師父今次遠道前來,可有什麼事情要辨呢?”

  天魔並沒有出聲,擡眼望向武三思身旁的裹兒,武三思看見,自明白其意,說道:“我來為師父介紹,這位是安樂公主,乃是當今皇上的七女兒。”

  天魔聽著,也不禁眼睛一亮,他對這個皇帝的寵兒,近日早有耳聞,竟沒料到她是一個如此可愛的美人兒,當即站起身來,拱手揖道:“小民拜見公主殿下。”

  裹兒笑道:“師父不用多禮,本公主也曾聽過前輩的大名,今日前輩既來到京城,也不用急著回去了,便多留幾天吧。”

  天魔見這個娃兒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倒也頭頭是道,便道:“多謝公主的美意,其實老夫今次來長安,確有一事與三思相商,也打算多留幾天。”

  武三思喜道:“這便更好了,難得師父肯留下來,當真令徒兒大喜過望。”

  話落便向站立一旁的下人道:“快給師父盡備房間,通知廚房擺下上宴,快快!”下人立即令命而去。武三思轉向裹兒道:“難得師父光臨,公主也留在敝府共宴如何?”

  裹兒點頭一笑,以示答允。

  宴中,天魔向武三思道:“今趟為師重出江湖,除了要解決二十年前的一樁私事外,還有一事要告與你知,而此事對你可大有關連。”

  武三思濃眉一軒,問道:“師父,到底是什麼事會與徒兒有關?”

  天魔徐徐道:“江湖上近日傳聞四起,說你淫亂宮廷,驕縱恣行,危害國家;而為師也得到一個可靠消息,朝中有人已收賣江湖好手,打算把你鏟除,幕後之人究是誰人,現在還沒有探查出來,但此事在江湖上已傳得極響,說得言之鑿鑿,瞧來並非虛言,為師得了這訊息後,不得不趕至這裡來通告你一聲。”

  武三思聽後,雖然有點兒愕然,卻並不甚驚訝,在朝中想要他死的人,著實為數不少。但裹兒聽見,可就不同了,臉色登時為之刷白,天魔所說之事,多多少少也與她有點關連,而她的表情,自是全被天魔收入眼中。

  這時武三思心想,今次師父專程來到長安,想必是另有什麼原因,若只是為著這件事,隨便派個蒼穹門弟子前來通告一聲便行了,又何須他老人家親自前來,便道:“徒兒得師父如此關心,實是感激涕零,倘若有什麼用得著徒兒的,三思自當全力以赴,以報師父的大恩大德。”

  天魔輕捋胡髯,心想果真沒收錯這個徒兒,一句說話,便懂悉老夫的心意,當下含笑道:“好,為師也不再拐彎子了。近年來你可有聞得影子幫這個名頭?”武三思點了點頭,天魔續道:“這兩年間,影子幫在江湖上似乎頗得人心,勢力也愈來愈大,此幫原是長江流域一帶的小幫,但這兩年間,其勢力經已遍布大河兩岸,且常與官家們作對,再這樣下去,恐怕並非一件好事,不但會影響江湖黑白兩道的生計,就是各地官府,遲早也要買他們的帳了!”

  武三思道:“師父的意思是……是想和影子幫抗衡?”

  天魔點頭道:“沒錯,為師打算在各州各縣,增更蒼穹門的分舵,廣收門人,尤其東西兩京,更是為師渴求之地,這一點相信只有三思你可以幫忙了,若然洛陽、長安兩地,均在本門掌控下,蒼穹門自然會負起保衛的責任,有為師在此,那個不長眼睛的狂徒敢動你一根頭毛,這樣彼此不但能相互相利,對你在官場方面,將來也大大有幫助。”

  武三思沈思片刻,也覺很有道理,且還可假借師父的手,把朝中那些多事之徒,遂一加以鏟除,對自己確是百利而無一害,當即道:“好!這件事便包在徒兒身上好了。”天魔聽後,不住撫髯點頭微笑。
群魔麗影 第八回

  次日,武三思絕早起床,穿上紫色朝服,腰間圍上金玉綬帶,襯托著他那健碩的身材,倒也氣宇軒昂,神氣十足。此刻卯時未到,大明宮的大門,早已兩旁大開。上朝的文武百官,王公大臣,正沿著長樂坊連袂而來。

  韋應物曾有“觀早朝”一詩,道盡大明宮早朝的情景,詩中寫道:

  伐鼓通嚴城,車馬溢廣躔。

  煌煌列明燭,朝服照華鮮。

  金門杳深沈,尚聽清漏傳。

  河漢忽已沒,司閽啟晨關。

  丹殿據龍首,崔嵬對南山。

  寒生千門裡,日照雙闕間。

  禁旅下成列,爐香起中天。

  其時雖是盛夏,但晨風拂過,仍夾著帶有金桂馨香的寒意。

  武三思騎著一匹烏騅馬,直行至丹鳳門才翻身下馬,一名跟隨的家僕連忙上前把馬牽住,牽往宮門旁的馬槽。

  武三思大步踏入宮門,跨過龍首渠的白玉雕欄石橋,放眼望去,前面是個寬闊的廣場。武三思挺起胸膛,緩步而行,環觀廣場四周的宮殿,心裡不由湧起一陣恚憤,想起當年若非狄仁傑從旁阻撓,現今坐在龍椅上的人,哪會是這個窩囊廢李顯。他愈想愈感怨憤難消,臉上的肌肉也不禁繃緊起來。

  這座莊嚴的皇家宮闕,位於京城東北角,建於貞觀八年,分布著二十四座金碧輝煌的殿宇,掩映在綠樹叢中。

  皇宮以北,便是碧波蕩漾的太液池。而廣場正中,含元、宣政、紫宸三座宮殿,一層一層的排列著,四省、十院,分列左右,宛如眾星環拱,形成大唐中樞。

  武三思面向含元殿走去,望著這座巍峨的大殿,心頭不由又湧起一股失落感,此殿是皇帝早朝的地方,百官朝見或奏事,大多集會於此殿。

  含元殿建修得異常壯麗。皆因此殿屹立在龍首原上,高出平地有數十丈之高。站在殿前遠眺,蒼翠的終南山歷歷在目,繁華的長安城,也能盡收眼底,直教人心馳神往。

  行近含元殿,武三思仰起頭來,只見青灰色的殿頂,翠綠色的屋脊,鴟尾火珠,莫不斑斕奪目,紅柱粉牆,鎏金門窗,盡皆盛妝艷飾。他見著眼前之物,不禁思潮泉湧,多年來時時喚起他的占有欲,再次浮上心頭。

  當年武三思的姑母武則天還沒得勢時,他只是市井流氓一個,在京城人人看不起的地窖子,就連那些妓女們,對他也不屑一顧。直至高宗登位,立武則天為皇後,堂兄武承嗣才得以赦罪,從流竄地嶺南重返京師,並承繼了祖父的爵位,擢升為宗正卿。

  自此,武三思的一生,便開始大大改變了。

  當武承嗣出任禮部尚書時,他也開始被姑母重用,得了一個右衛將軍之職,繼後在宮中翻滾十幾年,至武則天登上寶座,武三思終被封為梁王。更甚的是,武則天曾想立他為太子,打算讓他繼承將來的皇位。

  可是身任鸞台侍郎的狄仁傑,卻對武則道:“昔年文帝親冒刀林箭雨,平定天下,方建立大唐王朝,倘若陛下把天下交與別人之手,恐怕有犯天意!況且姑母與侄兒,娘與親兒子,這兩者到底誰為較親,已相當明顯。要是寶座由兒子繼承,陛下將來的牌位,仍可擺放皇家祖廟,陪伴先帝,共享香火,世代相傳。不然,若由侄兒繼承,卻沒聽過侄兒當皇帝,會把姑母的牌位送到皇家祖廟的,到那時,豈不是成了沒有血食的野鬼。”武則天聽後,也稍有醒悟,不由躊躇起來。

  一日,武則天問狄仁傑:“昨夜我作了一個夢,夢見一頭大鸚鵡的兩個翅膀全都折斷,不知其意何在?”

  狄仁傑撫須答道:“鵡與武同音,武是陛下之姓,而兩個翅膀,便是指陛下的兩個兒子;其意相當明顯,倘若陛下起用兩個兒子,這兩個翅膀自可復原。”話後並建議武則天,最好能召回被流放房州的李顯。

  武則天終於下定決心,聲稱盧陵王李顯患病,派員外郎徐彥伯前往房州,迎接李顯回京醫治,沒多久李顯被封為太子。

  武三思想到這裡,一腔怒氣無法平息,氣恨難平,心道:“無毒不丈夫,要光復我武家的天下,莫怪我心恨手辣。”

  便在這時,一個年約三十多歲,身穿五品朝服的官員來到他跟前,揖道:“王爺早安。”話聲響起,霎時打斷了他的冥想,武三思望向那人,見是校書郎李悛,不由面呈鄙夷之色,遂點一點頭算是回禮。

  李悛卻趨身前來,低聲道:“臣有一事要告與王爺,可否行過一步說話。”武三思知他是前出納官宋之遜的外甥,而宋之遜此人,皆因與姑母的男寵張易之有關,被流放至嶺南,當年也算是武家的搖尾份子,不由凝神望了李俊一眼,見他一臉誠懇,便點頭與他並肩行至一旁。

  武三思邊行邊問道:“有什麼事?”

  李悛望望左右無人,便低聲音道:“是有關駙馬都尉王同皎之事。”武三思一聽,登時眼睛大亮,打起精神來。沒想到此人要說的竟是定安公主的丈夫,也正是自己的死對頭。李悛見他一臉詫異之色,續道:“小人得知,王同皎將會聯同張仲之、祖延慶、周憬等會對王爺不利。”

  武三思停下腳步,軒眉望著他,問道:“哦!究是如何?”

  李悛道:“據知他們秘密集結江湖武夫,打算圍攻貴府,且趁勢揮軍進攻皇宮,罷黜韋皇後。”武三思聽到這裡,不由想起師父昨天的說話,心想這消息果然不假。便問道:“這個消息是從何處而來?”

  只見李悛遲疑了一會,訥訥道:“其實這件事……是……是臣的外舅宋之遜說的。”武三思大惑不解,宋之遜不是還在嶺南麼?又聽李悛道:“臣的外舅已經從嶺南偷偷回到洛陽了,因他與王同皎素有交情,現正在他府中暫住,後聽得他與外人聯絡,方得知此事,外舅想起這是關乎王爺的安危,便著臣與王爺通告一聲,好作防衛。”

  武三思撫髯點頭,心想宋之遜這人果真是個奸險小人,竟用朋友的鮮血來換自己的赦免。便道:“很好!你叫宋之遜放心,他的事我會處理。”

  這時朝堂內外,文武百官愈聚愈多,接著一陣沈渾的景陽鐘聲傳來,堂內正在寒暄閑談的官員們,立時清風雅靜,各人匆匆撣服整冠,斂袖屏息依秩排列,分左右兩路,踏上七折龍尾道。

  只見文、武兩班魚貫而入,踏著塗紅蓮花方磚,排列在含元殿前。文臣武將捧笏而立,丹墀兩旁,金吾衛士手執金瓜斧鉞,如同泥塑木雕,一動不動的凝視殿前的百官。

  含元殿的兩廊,金絲垂簾倏地掀起,相王李旦與德靜王武三思,領著一隊衣著華貴,手捧像笏的王公貴戚,分為左右兩行登上側道,走進含元殿。正當眾人排好,一陣莊嚴肅穆的迎聖鼓樂聲響起,明著當今天子將要駕臨了。

  “皇上駕到……”一把蒼老尖細的聲音,自殿內傳將出來。

  隨聽弦管齊鳴,鍾磬大作,卷簾動處,一群手捧盂、盤,手執孔雀翎羽大扇的宮娥彩女,娉娉婷婷的走了進來,接著一個須發半白,頭戴通天冠,身穿大裘冕,腳踏登雲履的中年天子隨後步出,登上九龍御座。

  天子身旁,卓立著一位手捧犀尾,頭上戴著烏沙樸頭,身穿紫金朝服,腰擊全銙玉帶的太監。

  一把尖細的聲音,這時又從太監口中唱出:“文武百官朝見聖皇……”

  但見眾臣列隊如潮水般湧前,在御階前跪滿一地,大殿之內,立時響起如山呼海嘯似的朝參之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著眾臣依次奏事。這時,御史大夫李承嘉站出,捧笏奏道:“臣李承嘉有事上奏……”

  中宗李顯點頭允許,李承嘉奏道:“臣於洛陽天津橋撕下一文榜,懇準呈上。”李顯點頭,他身旁的太監走下御階,接過那文榜遞上李顯。

  李顯展開一看,登時龍顏大怒,大吼道:“豈敢胡言誹謗,這是誰貼的?”原來此文乃是武三思派人書寫,文中全是韋皇後奸淫的醜聞,李顯見著,直看得怒目切齒,咆哮如雷。

  李承嘉奏道:“臣已查得一清二楚,並且逮獲張貼之人,據那人說,是敬暉、桓彥範、張柬之、袁恕己、崔玄暐這五人派他張貼。依愚臣看,表面上雖只提及罷黜皇後,實是有謀害陛下之心,臣請求皇上下旨誅滅五人全族。”

  原來這五人,卻是輔助李顯推倒武家,並取回李家天下的五大功臣,現全皆封有王爵,合稱五王,也是武家的一大對頭,無疑便成為武三思的眼中釘。

  武三思直來便與韋皇後二人,晝夜不停地在李顯面前謀陷五王,可是李顯總不理會。今次便想出這個法子來,偽做文榜,務求把五人一起干掉。

  當初,五人借著武則天病重,輔助李顯發動政變,奪回李家江山。政變成功後,李顯便任張柬之、袁恕己二人為一級宰相,崔玄暐為內史,敬暉、桓彥範為納言,一律封為公爵。那時雖然大局已定,但武家尚未鏟除,洛州長史薛季昶曾對張柬之道:“斬草不除根,始終會復生。”

  張柬之答道:“武家只是砧板上的肉,他們有何能耐作反。”

  薛季昶搖頭嘆道:“既然你這樣說,到那時候,我也不知會死在何處了!”

  同時縣尉劉幽求也警告桓彥範和敬暉二人,道:“武三思仍留在朝中,恐怕到後來,咱們連葬身之地也沒有,倒不如乘早下手,免得大禍臨頭,後悔已不及了。”

  武則天王朝已過,武三思能再得勢,主要原因在一個女子身上。此女子便是上官婉兒,她是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儀在太宗時當任宰相,後被武則天誅殺,上官婉兒及其母鄭氏,被沒收到皇宮當婢女。上官婉兒漸漸長大,不但出落得天仙化人,小小年紀便已聰明過人,作詩寫詞,無一不精,且熟悉官場政治,可說是一代才女。

  那時武則天十分喜愛她,收在身邊任用,各部門的奏章,多由上官婉兒先行批示,再行裁決。直至李顯復位,也命她處理詔書,撰寫皇家指令,甚為倚重,並封她為捷妤,成為李顯的小老婆。

  自此上官婉兒便掌以大權,皆因李顯年紀已老,且色欲過度,無法滿足這個俏嬌娘,她見武三思身軀壯碩,便與之通奸,不覺間也成為武家一員。她為討好韋皇後,並把武三思推薦給她,武家在宮中的勢力,又再度續漸膨脹。

  張柬之到這時候,方開始察覺武家的危險性,不斷勸李顯誅除武家,免得他們坐大難收,然李顯依然毫不理睬。

  張柬之道:“武則天之時,李性皇族,幾乎給屠殺罄盡。幸好天地神靈庇佑,皇上得以復位,但武氏家族那些浮濫官爵,依然原封不動,臣認為應當眨降其官階俸祿,以慰天下人心。”但李顯這個窩囊皇帝,只是不停搖頭,就是不聽。

  武家在朝上勢力日增,張柬之等人恐防武三思暗裡陷害,知道員外郎崔湜雖不是武家一派,卻因公事常在武家走動,便以厚禮結納,好作內應,望能探得武家舉動。

  但沒料到崔湜竟是一根牆頭草,他見皇上對武三思異常信任,便知曉該站在何方,便把張柬之等人的密謀,掉過頭來向武三思和盤托出,並說聽候武三思差遣,武三思見他頗為忠心,便推薦他當中書令,自此成為武三思其中一個智囊。

  武三思和韋皇後得知張柬之的意途,便終日誣陷五人,武三思對李顯道:“他們五人仗著自己功高權重,在朝中橫行霸道,這樣下去,終究對皇室構成威脅,皇上不可不防。”

  李顯聽得不住點頭,武三思又道:“依我看,對他們最好是施以安撫策略,明是隆升,實是暗降。先把五人全封王爵,並免除他們宰相職務,這樣處理,外表上是尊敬功臣,其實是剝奪他們的實權,免得他們危害朝廷。”李顯點頭認同。

  終於敬暉封為平陽王,桓彥範封為扶陽王,張柬之封為漢陽王,袁恕己封為南陽王,崔玄暐封為博陵王,皆免除宰相官職,特賜黃金綢緞,雕鞍御馬。自此武三思權力更盛,稍有不歸附武家的,均予以排斥,中央權柄,盡入武三思手中。

  李顯聽完李承嘉的說話,登時兩目發呆,一時難以決定。侍御史鄭愔見李顯猶豫難決,當即出班奏道:“這五人毀謗皇後,實是罪大惡極,皇上萬不可輕恕。”李顯愈聽愈感氣惱,便即召喚大理承李朝隱上朝,打算就此結案。

  李朝隱奏道:“張柬之等五人沒經過審判,實不宜定罪誅滅。”

  另一大理承裴談,直來便是武家的一員,聽見李朝隱這樣說,當即奏道:“人證物證俱在,再無可抵賴,應遵照詔書斬首,家產充公,實不必再調查審判。”

  黃門侍郎宋璟奏請道:“老臣認為該當調查清楚,方好定罪,況且五位王爺曾得皇上賞賜鐵券,承諾赦免十次死刑,若處以死刑,恐人心不服。”

  李顯聽後,想起自己確有此承諾,沈思片刻,遂下旨各判“無期流刑”。把敬暉流竄至瓊州(海南島瓊山縣),桓彥範流竄至瀼州(廣西思樂縣),張柬之流竄至瀧州(廣東羅定縣),袁恕己流竄環州(廣西河池縣),崔玄暐流竄古州(越南諒山縣);五人家屬子弟,凡年滿十六歲以上者,均流竄至嶺外(大庾嶺以南)。

  武三思見李顯不願誅殺五人,不禁眉頭緊蹙,卻又不便當著眾大臣面前力爭,免得他人疑心是自己一手策劃,反會讓李顯起疑,只得瞪著銅鈴般的大眼,一聲不響的暗自氣惱。

  直至退朝,群臣依次步出含元殿,中書今崔提走近武三思身旁,二人對望一眼,武三思便知曉他的心意,必定有什麼事與自己商量,當下兩人默然連袂而出。

  二人走出丹鳳門,武三思與崔提的家僕,已經牽馬過來,上了馬匹,崔提方道:“皇上這般心慈手軟,千萬不可回心轉意才好。”

  武三思鼻哼一聲:“這老家夥直來便是耳朵軟,我這一著滿以為一舉成功,確沒想到宋璟會跑出來攪局,看來此人也不宜留在朝中。”

  崔提道:“宋璟的事還可以慢慢解決,但眼前最要緊的事,便是這五個人,他們倘若不死,等有一天返回京師,可真是一個後患,我這裡有一計,只是不知王爺可敢去做。”

  武三思連忙望向他,崔提低聲道:“只要咱們假傳聖旨,派人從後跟上一刀一個,到時人已死了,就是皇上問起,便說他們在途中暴病便是了。”武三思聽了點點頭。

  他想了一會,便道:“好!便依你的方法去做,你應為有誰能擔當此事?”

  崔提道:“周利貞如何?”

  武三思道:“就是那個被眨往嘉州當司馬的周利貞?”

  崔提點點頭,道:“此人當年在京之時,深受五人輕視,才被敬暉奏上一本,把他眨至嘉州。周利貞對五人深仇似海,要他來辦此事,可說是最佳人選。”

  武三思再三細想,道:“雖然此人可行,但他畢竟是朝廷中人,若要他親手干此事,恐怕有點不便。這樣吧,明兒我上奏老頭子,薦他為右台侍御史,隨同五人前往嶺外,沿途監視。此事若要做得干淨利落,決不可粗之過急。而我會另派江湖好手,兵分五路跟去,待五人遠離京城,我的人自會下手。”崔提聽見也覺有理。

  ※※※

  狄驥自從中了天魔一掌,幸得陳玄禮傳功助他催運真氣,免得他內息打岔,但體內五髒六腑,仍是滯悶難當,陳玄禮點了他的睡穴,好讓他能減少痛楚,得以靜心休息。

  這樣一睡,狄驥足睡了一天一夜,當他悠悠醒轉過來,感覺疼痛稍緩,已知痊愈了不少。當他微微張開眼睛,發覺榻旁坐著一人,一瞧清楚,卻是卓薇,但見她長長的睫毛下淚光瑩然,心想:“這個原本天真活潑的小妮子,今日怎地神情大變,不知懷著甚麼心事?”便道:“妳怎麼了,有心事麼?”

  卓薇聽見是狄驥的聲音,登時嚇了一驚,連忙用衣袖拭去淚水,望向他喜道:“你終於醒了,真好,現在好點了沒有,還痛不痛?”

  狄驥見她一臉關懷之色,心中不由大為感動,便輕輕搖頭,道:“沒那麼痛了。”

  卓薇笑道:“不痛便好了。現在你醒過來,我便放心了!”

  狄驥大奇:“我只是睡著罷了,當然會醒過來,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卓薇道:“你還說,我險些給你嚇死了,陳大哥見你久久沒有醒轉過來,曾替你把了兩次脈,發覺你脈搏忽爾轉弱,還道你傷勢惡化……啊!他和王爺正在外間想辦法,我須得趕去通知他們了。”便即站起身匆匆跑了出去,狄驥想多說一句也來不及,只好微微一笑,望著她的背影走出房間。看見她對自己那關愛之情,心裡又是感激又是欣喜。

  過了一會,急促的腳步聲自房外響起,李隆基和陳玄禮當先走了進來,卓薇卻跟在二人身後。李隆基一看見狄驥,喜道:“狄兄,你終於醒來了,這便好。”

  陳玄禮走到榻邊,執起狄驥的手腕,二指一搭便按上他手腕的脈門,沒多久便道:“奇怪,脈搏又完全回復正常,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狄驥徐徐坐起身道:“多謝李大哥和陳大哥的關心,其實小弟自小修習冥陽神功,每當熟睡,體內便會自行調換脈息,致讓各位擔心,害得你們吃了一驚,小弟委實抱歉得很。”

  陳玄禮聽後大感詫異,驚喜道:“冥陽神功!這不正是當年北海老人的獨門神功,莫非狄老弟是北海老人的高足?”

  狄驥至此也不便隱瞞,便點點頭道:“北海老人正是小弟的恩師。”

  陳玄禮道:“原來狄老弟的恩師是北海老人,難怪你的內功如此深厚。陳某早已久聞這位前輩高人,不知可有機緣拜見他老人家一面?”

  狄驥道:“恩師已經不問武林中事,平素四處雲遊,他老人家現在身在何處,連小弟也無法得知。”他心知師父不喜見外人,也避免打擾他的清修,只好這樣說了。

  李隆基在旁看見卓薇不往含情脈脈的望著狄驥,便笑道:“狄兄弟的傷勢雖有好轉,但始終還沒痊可。陳大哥,我倆也該先回避一下,好讓狄兄弟好好休息。”

  卓薇待二人出去後,便回到榻旁,道:“你聽到李大哥的說話沒有,還不快點臥下來休息。”

  狄驥笑道:“我已經睡得夠了,再睡下去實在受不了。”說話剛完,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卓薇喜滋滋的站起身來,跑到門口去,沒多久便見她雙手捧著一個托盤進來,盤上盛滿著酒菜,陣陣菜肉之香,直衝進狄驥的鼻孔。

  他足有一日一夜不曾吃過東西,肚子著實餓極了。卓薇把酒菜放在他榻前的矮幾上,笑道:“看你這個饞相,快乘熱吃罷。”狄驥見她剛才聽到拍門聲的高興樣子,便知這頓菜飯,必定是她為自己預備的,不由心下感激。

  狄驥實在餓得緊要,卓薇在旁為他斟酒,服待得極為周到。狄驥一面吃,一面問道:“原來妳是曉月宮的人,不知卓清寒卓大俠與妳有何關系?”

  卓薇怔怔的望了他一眼,道:“你是否和那些人一樣,都認為曉月宮是什麼魔宮?”

  江湖上對魔宮這個名字,早已傳得沸沸騰騰,近這幾年間,不知有多少武林正道中人,均死在魔宮的“百步透骨針”上,教人只聽了魔宮這兩個子,無不切齒痛罵,曉月宮在江湖樹敵之眾,著實不少。

  狄驥這時聽見卓薇的說話,一時間也不知如可說好,擡頭卻見她瞪大眼睛望住自己,只好道:“大概是江湖中人誤會了,妳也不必記掛在心上。”

  卓薇雙目一紅,盈滿淚光道:“我就知道,你心裡面是憎厭我是魔宮的人。”

  狄驥見著也為之一慌,連忙道:“我豈是這個意思,妳不可胡思亂想。”

  卓薇別過頭去:“我才沒有亂想,你雖然口裡不說,但看你的神情,早就表露無遺了。”卓薇用手指撥去眼角的淚水,道:“其實你相信好,不相信也好,那些人並非咱們曉月宮殺的,咱們的“百步透骨針”,從來都沒有喂毒,但那些人全死在喂了毒的透骨針,明著是有人要嫁禍咱們,所以我大哥卓一郎才會離宮,打算孤身混跡江湖,探明其中原委,希望能查出究竟是誰陷害咱們。”

  狄驥聽後,不禁劍眉輕蹙,問道:“假若如妳所說,極有可能是你們的對頭人所為,有在這方面著手調查麼?”

  卓薇道:“我父親是當年的大俠,一生喜愛濟弱扶傾,行事疾惡如仇,死在他手上的壞人,連他自己也無法數清楚,曾與父親有仇的人,算來也有百多人,你道甚樣去查。自從我父親與母親結婚後,便開始絕跡江湖,再不問江湖中事,現在雖然有人嫁禍我母親家,但他們二人卻不放在心上,只是大哥心中不忿,不聽我母親的勸告,獨自離宮查訪。”

  狄驥望向她,問道:“曉月宮宮主是妳的母親?”卓薇點頭承應。

  狄驥又道:“老龜烹不爛,移禍於枯桑。這是江湖中人愛用的慣技,若不把這事查探清楚,弄個明明白白,將來恐怕惹禍不少,你大哥這樣做,並無不對。”狄驥頓了頓再道:“聽妳剛才這樣說,妳的父親便是卓清寒卓大俠了。”卓薇又點點頭。

  狄驥道:“妳放心吧,這事我既然知道,便不能袖手旁觀。咱們影子幫雖算不上什麼大幫派,但勝在人數眾多,大江南北的英雄豪傑,也給敝幫幾分面子,或許我能幫上一點忙。”

  “真的……”卓薇登時美目大亮,狄驥向她點點頭,示意自己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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